他要醒了!
剛剛還充滿了溫馨的氣氛頓時跌入了萬丈深淵,碎成了寒冰萬點。
兩人齊齊變了臉色,
怎麼辦?
齊皓運指如飛,就要向孩子點下去。
蘇謐猛地伸手擋住了他的手指,她低聲吼道:「你要幹什麼?」
「點了他的穴道。」齊皓毫不遲疑地說道。
「你瘋了,一個嬰兒怎麼能夠承受呢?」蘇謐阻止他道。嬰兒也是有穴道的,但是嬰兒的身體極其的脆弱,一旦被點了穴道,對身體的傷害極大,如果此時點了他的啞穴,超過一定的時間,這個孩子只怕以後一輩子都別想說話了。
「當啞巴也比死了強啊。」齊皓心急火燎地說道:「一旦他哭起來,我們全都死定了。」
奢華的西福宮下方,遼軍正在翻箱倒櫃,雞飛狗跳地搜索著宮殿,粗魯的喝罵聲和叫嚷聲一刻沒有停歇。而高高的房頂上面,卻有兩個人安靜地近乎詭異地趴在那裡,陷入一種無聲的緊張之中。
推開齊皓的手,用一種急促而又溫柔的動作,蘇謐將他懷裡的孩子抱過來,輕輕地他的身上拍著,她還依稀記得,小時候,自己曾經看到母親就是這樣抱著妹妹的。
在她的懷裡,那嬰兒蠕動了一下小手,小巧的鼻子抽了抽,嘴巴開合了一下子,終於又一次睡了過去。
旁邊的齊皓看的膽顫心驚。
風一吹,蘇謐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短暫地危機過去了,但是新的危機依然存在。
「你帶著他先走!」蘇謐看著齊皓,果斷地說道。齊皓的武功是絕對不可能同時帶著兩個人衝出去,而且還要不驚醒孩子,只有讓他們先走了。
「你……」齊皓一愣,蘇謐仰頭目光堅定地看著他,眼神裡面充滿了決絕和信賴:「你出去之後就去東來樓,再商議接我出宮的細節,我的臉上有易容在,暫時不會有事的。」
齊皓還有猶豫。
「快一點兒,不然我們都出不去了。」蘇謐催促地道。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再一次清醒過來。他們連一記得都耽誤不起。
齊皓回頭看著還在西福宮之中翻箱倒櫃的遼軍,他咬了咬牙,忽然轉過頭,「我會回來救你的。」他你下頭在她的耳邊說道。他地唇幾乎已經貼近了蘇謐的臉頰,蘇謐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唇畔的熱度和從那灼熱的唇裡吐出地話語的真切。
就如同寒冬灰頹陰暗的天空裡的一線溫暖的陽光,輕輕投射進她的心裡頭。
說完這句話,齊皓抱緊她的纖腰,將她從房頂上送下去。蘇謐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他臉上地表情,他已經轉身帶著孩子,飄然而去。
西福宮側殿裡,倪貴妃脫力一般依靠在床榻上,她臉色雖然慘淡,但是卻沒有了剛剛的那種絕望和恐懼。
「到底是誰?」沉默了半響,她輕聲問著身邊的夏真。
「娘妨恕罪。這個奴婢也不知道。」夏真實話實說道,
遼軍剛到地時候,她正發愁應該如何是好,卻聽見身後有人衣訣翻飛,躍牆上房,她雖然心裡頭驚疑不定,但臉上卻不動聲色,同時她也立刻意識到如果利用得當,極有可能是事情地轉機,果然,當遼人提起藏匿在西福宮之中的是小皇子的時候,她明顯聽到房頂上的呼吸聲粗重了許多。她當機立斷,出言拖住遼軍,並且言語暗示他們小皇子地藏身之處,依然房頂上人的武功,應該能夠在遼人動手之前將人救走吧。
倪貴妃心緒混亂之至,遼軍入城之後,夏真告訴了她那樣驚天駭人的秘密,她平時再怎麼堅強高傲,機智應變,終究也只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如何能夠承受地了這樣的內幕。
可是,一切都已經身不由已了,她除了老老實實地呆在這個西福宮裡面等待著命運的安排之處,根本別無選擇。她唯一能夠做的不過是在遼人搜宮收繳皇室貴族的時候,命令夏真前去風儀宮把齊瀧唯五的皇嗣偷偷救了出來。
可就是這樣細微的反抗也是有限,遼人遍搜宮廷不獲之後,立刻把疑慮指向了全皇宮之中唯一沒有被搜查過的地方——西福宮。她一個亡國的貴妃,甚至連阻止他們入宮的權力都沒有,她倒是沒有擔心過自己會怎麼樣,就算是遼人真的在她的宮中搜出了小皇子,只要沒有和她的父親撕破臉皮,遼人就不敢動她,她憂心的是那個孩子,他是齊瀧唯一的命脈,大齊唯一的皇子。
本來以為這一次那個孩子注定難逃此劫,卻不料峰迴路轉,竟然被人救走了,雖然不知道救走他的人究竟是誰,但是終究是逃過一劫了,倪貴妃喃喃道:「只要那個孩子沒有事,我也不求別的了。」
聽著她的話,夏真臉上掠過一絲歉意,其實她剛才沒有說實話,在遼人入宮的時候,倪貴妃要求她去救離小皇子,她本來是想要拒絕的,可是看到這個平時堅強自主的女了在得知真相的時候那慌亂絕望的神情,想到她已經被自己的父親拋棄在這群狼環伺的宮廷之中,原本理所當然的拒絕到了口中卻變得無比殘忍,遲疑了片刻,她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依言去把那個孩子抱了回來。
只是……夏真轉過頭去看向窗外,這個孩子終究還是沒法活下去的。夏真苦笑了一下,縱然知道這樣做是傷天害理,可是,為了主公的霸業,也顧不了這許多了。那個孩子是必須死的。不僅僅是那個孩子,大齊的皇室貴族,除了落入主公掌握之中,作為傀儡地齊瀧之外,都要死!
就在她把孩子抱回來的路上,她就暗中下重手截斷了那個嬰兒的陰蹺,陽蹺二脈。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夠放心地在不知道身後潛伏的究竟是何人的情況之下,放任那個孩子流出宮外去。她確信那個孩子是絕對活不過一年的。
看到倪貴妃恍惚疲憊的眼神,夏真安慰到:「娘娘不必憂心,宮中向來有不少的高手在,像是以前伺候皇上身邊的幾位公公,房頂上地人行蹤如此詭秘,必然不是遼人,只怕是宮中出逃的人。此番小皇子被他們帶走,比起在我們這裡安全很多,日後等遼人撤退了,我們在下旨慢慢尋找就好。」
「說的也是,不管是落到什麼人手裡,終究是比呆在我這裡等死強。」倪貴妃慘然一笑,「下旨慢慢尋找?只希望我還有活到那個時候的機會。」
此言一出,夏真眼神也禁不住黯淡了下來。倪貴妃所說地正是她憂心的。
為了救出她們,原本倪源特意安排了身邊的親信高手毒手神醫高淵聞潛進宮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被人識破了偽裝,使得高淵聞被高手圍剿至死。為了防止打草驚蛇,之後倪源也不敢再派人入宮接應了。
如今她們身在這殺機四伏的宮廷之中,一切只能依靠自己了,如果倪源和遼人的合作關係一直繼續還好,可是一旦出現變故,夏真也忍不住苦笑一聲……
只能聽天由命了。
「娘娘是主公的千金愛女,主公豈會置之不理?」縱然心裡也是憂心忡忡,口上卻一直說著安慰的話語:「娘娘不要憂心了。」
「千金愛女?」倪貴妃嘴角揚起,諷刺地一笑:「爹爹他對我和二哥雖然好,可是卻……」她說了半句就低下頭去沉默了起來。回想起自己在家中地種種時光,父親對自己雖然是溺愛一樣的寵著,幾乎有求必應,但是陪伴在他們嫡出兄妹兩人身上的時光加起來都遠遠不及庶出地大哥。
記得小時候,她特別愛粘在父親地身邊,可是倪源一向軍務繁忙,少有在家,聽到父親回到家裡的消息,她每一次都會興沖沖地跑去書房,每一次也都會看見大哥在書房裡,有時候疾言厲色,有時候語重心長,父親在親自教導考校著他兵法武藝,雖然都是批評多而讚許少,但是,竟然讓那個時候的自己莫名奇妙地嫉妒起來。嫉妒他為什麼能夠佔據父親地全部視線,就算那是苛刻的學業和責罰。
燭火搖移,這些陳年地往事都慢慢地湧上心頭……
「算了,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呢。」倪曄琳忽然淡淡地笑了,她搖了搖頭,輕聲道:「只怕在爹爹他的心裡頭,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比他自己的野心更加重要了。就算是……就算是大哥,也不能夠比較,更何況我呢。」
聽著那淡漠輕柔的聲音,夏真看著這個被自己所長久守護的女子,她平時驕傲而堅強,可是有誰知道她堅強背後的一切呢,也許,就連離她最近的自己都沒有真正瞭解過她。
她入宮以來,看似風光無限,榮華冠世,可是誰又知道其中的真相呢,在主公的心中,也許這唯一的親生女兒也不過是個隨時可是舉起放下的棋子而已。就像是三年前,主公命令自己親自下藥打掉了她腹中的孩子,這樣冷酷的命令,空間是為了避免她日後傷心,還是為了更好地隱藏倪家的力量,盡量韜光養晦呢?無論是為了何種理由,這樣的決定對於孩子的母親來說都是何其的殘忍啊!
回想起那段日子,夏真她夫的要感激雲妃了,幸好有她這樣一個轉移視線的替罪羊,才讓倪貴妃盡快地從失落和絕望之中走出。
可是以後,她們會如何呢?在這個危機步步的宮廷裡,自己能夠保護她到哪一刻?
窗外,遼軍翻箱倒櫃的喧囂聲還在繼續,窗裡,卻是一種壓抑而絕望的沉默在主宰著。
像是忽然心灰意懶了,又像是突然徹悟了什麼,也像是被那一個簡單的站立動作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一樣,倪貴妃疲倦地站起身來,她揮開夏真上前攙扶她的手,輕輕說道:「時間已經很了,本宮要休息了。」
她的聲音輕柔恍如睡夢之中的呢喃,彷彿凝聚著無窮無盡的哀愁,又彷彿什麼都沒有,只是單純的疲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