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變生肘腋
溫弦就這樣可開始了短暫而奇妙的宮廷生活,蘇謐的身邊宮女太監比較起同等級的妃嬪來說算是少的出奇了,可是也有七八人在,絕對不可能忽然出現生面孔而不起疑心的。
好在蘇謐平時喜好安靜,所以臥室裡面一向是貼身服侍的覓青和小祿子負責打掃收拾,等閒的人物不能進入。
幾天下來,溫弦足不出戶,也沒有人發覺他。他佔據了蘇謐的暖閣床榻,蘇謐平時侍寢的話就去乾清宮,不侍寢的話,就自去另一邊的側屋睡覺,凌晨的時候才會回來。
夜色還未退去,蘇謐回到自己的房間,剛踏進房門,就看見溫弦醒了過來,警惕地眼神投向自己。雖然暫時失去了武功,但是長年培養成的如同獵豹一般機敏的天性還是沒有絲毫的褪色。
「當妃子都是這樣的忙碌嗎?」幾天下來,溫弦忍不住奇怪地問道。他對於宮廷不瞭解,但是這幾天以來,夜晚不說,蘇謐就是在白天的時候也大都是不見人影,讓他很是奇怪。難道妃嬪不都是悠閒富貴,每天參加一些筵席慶典就行了的嗎?
「原本是很閒,不過溫公子住進來之後就不太閒了。」蘇謐回答道。她這幾天一直在忙著查明真相,聯絡葛先生,當然是忙得不亦樂乎。
溫弦的話語一滯,想到自己現在竟然住在她的閨閣裡面,雖然是迫於無奈,但是想起來就覺得窩火難忍,他行走江湖,那裡受過這樣的窩囊氣,氣憤之中又有一種羞惱,讓他鬱鬱難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蘇謐轉過頭去,看到溫弦的臉憋得通紅,立刻知道他是誤會了,當下也懶得解釋,心頭一陣好笑。
幾天下來,她已經發覺,溫弦行事狠毒偏激,但是心性卻又隱約有幾分孩子氣,不知道他這二十多年的經歷如何,才會養成這樣的性情。
對於溫弦來說,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過於詭異,讓他壓根兒摸不清楚深淺,而且他現在武功盡失,也就不會輕舉妄動。
兩個人之間維持這樣一種微妙的平衡。
直到一天晚上,蘇謐忽然進來,手中拿著一卷畫軸。
溫弦直覺性地感覺到蘇謐今天的神色大不相同,他打量著她,等待著她說明來意。
蘇謐將手中的那卷畫軸遞給他道:「這是我前些日子從一位宮中故交那裡得來的畫卷。」
溫弦疑惑地接了過來。
那畫中是一個絕代佳人,風華如玉,宛如一枝盛開的牡丹,國色天香,只是……
溫弦的眉頭皺了皺,這是什麼意思,畫中之人的相貌明明就是……他禁不住心頭火起,他最恨別人說他像女人的,如今竟然還被畫成了畫像。
「這是當年舊梁的皇妃沈綠衣的畫像。」蘇謐接下來的一句話就猛地將他原本勃發的怒氣和殺意打消了下去。
這幅畫竟然是……溫弦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溫公子,不,應該叫你梁公子吧。梁國的末代皇子。」蘇謐側頭看著他不緊不慢地說道。
她等待著溫弦的反應,一擊即中要害是馴服兇猛獵物的不二法門,她自信此時的把柄是拿住了溫弦的命門的。
溫弦的表情卻很難以形容,怎麼說呢?除了最初的那一瞬間的凝滯,之後卻完全不是蘇謐預料之中的傷感或者驚慌。這樣突兀地被人提起自己隱秘的身世,他卻依然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
那樣的表情,如果真的形容起來,就是滿不在乎。就好像再說: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呢,不過就是這點子陳年舊事而已。
蘇謐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竟然就真的懶洋洋的開口道他竟然就真的懶洋洋地開口道:「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呢,不過就是這點子陳年舊事而已。」
蘇謐的眉頭一挑,沒有等她說什麼,溫弦又繼續驚奇地問道:「難道你最近早出晚歸的就是為了調查這個?早說啊,我告訴你好了,還何必費這樣多的力氣呢。」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畫卷收了起來。
蘇謐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麼樣子,但是她能夠猜得到一定很難看。
那一天她在車中第一眼看到溫弦的相貌,就聯想到了妙儀送給她的那副畫捲上的絕代佳人沈綠衣,不像是齊瀧那樣,僅僅是眼角眉梢有幾分相似,溫弦的相貌簡直就是如出一轍。如果他穿上女裝的話,蘇謐可以保證,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夠直接偽裝成畫中的佳人了。
這讓她禁不住動了疑心。天下人盡皆知,沈綠衣在梁國滅國之前,剛剛為順帝產下梁國最後一位皇子,之後就跳下城頭自盡了。
而那位皇子呢?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任何一個版本的謠言對此都沒有提起。也許所有的人都毫不懷疑,亂軍之中,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是不可能活下去的,必定是隨著國家一起覆滅了。
難道世間真的有這樣的巧合?
她這幾天聯絡宮外的葛先生,調查溫弦武功數路,出道時間,截殺的仇家……諸多消息,一邊暗中調查當年梁國滅亡之後,宮中那位小皇子的下落。
如今終於有了確鑿的證據,可是眼前的這個傢伙卻在輕飄飄、淡漠漠地否認她這些天來的奔波勞累,將她的勞動成果貶斥地一文不值。
「這麼說你是承認了,」蘇謐吸了一口氣,竭力保持平靜地問道。原本以為溫弦必然是要不承認的,她早已經想好了諸般可能的說辭,務必讓他無處可逃,但是溫弦這樣一種毫不在乎的態度,使得她一切的證據和說辭都變成了廢紙。
「嗯,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溫弦笑道:「,「都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吧,難為你還能夠查的到。說起來,連棟樑會和南陳的那些人都不知道我的這個身世呢。」
「那麼你兩次進宮行刺齊瀧是為了為故國報仇了?這也難怪,只是你的同伴是什麼來歷呢?這一次的這個璇璣神醫如果我估計的沒有錯,他應該就是二十多年前失蹤身死的毒手神醫高淵聞吧。他是誰派來的?是倪源嗎?」蘇謐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
如果溫弦真的是舊梁的皇子,那麼他行刺齊瀧的理由就充分了。只是他又是怎麼借助倪源的勢力入宮的呢?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溫弦側頭看著她,反問道。
蘇謐沒有說話,臉色陰沉地盯著他看。
「你在想什麼?」沉默了一陣子,被蘇謐的眼神看的有幾分發毛的溫弦忍不住問道。
「本宮在想,是不是應該給你的飯菜裡面下點毒藥什麼的,就此毀屍滅跡算了,也省得本宮在這裡勞累了。」蘇謐恨恨地道。
「這個嘛,娘娘一定要選擇那種最狠的毒藥才行啊,否則,對我溫弦恐怕沒有效果。」溫弦嘴角輕揚,意味深長的笑道。
「就憑你現在?!哼,不勞你提醒。」蘇謐沒好氣地說道,就要轉身而去。今天的計劃完全不是她想像的那樣,不得不重新設計了。
可是腳步還沒有來得及邁出,溫弦猛地起身,動作迅捷如同一隻伺機待發的獵豹。蘇謐連驚奇的時間都沒有,就覺得手腕被一道鐵圈狠狠咂住一般,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身體騰空而起,隨即背部貼上了一個溫暖柔軟的所在。
她被溫弦摔倒了床上。
緊接著就感到一陣壓抑的沉重,是溫弦的身體壓了上來。
蘇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貼近到不足三寸的俊美容顏,「你……你的武功恢復了?!」
第七章:干戈玉帛
「娘娘的藥物甚是厲害,在下可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放血,才使得藥性逐漸減弱。」溫弦的嘴角揚起一個得意的弧度,坦然笑道。
蘇謐一怔,他竟然是用了這種方法,化解了她給他種下的毒藥。想起這幾天看到溫弦時常臉色蒼白,她只以為他是久戰重傷,功力耗盡,也就沒有多想,想不到他竟然是在不停地給自己放血,使得潛伏在血中的藥力逐漸減退。虧得她那幾天以為他傷勢過重,還擔心他恢復不過來,特意命令小廚房多做了一些補血養神的膳食。
全餵了這一隻白眼狼了!蘇謐憤憤地想著。
她掙扎了幾下,溫弦壓得死死地,她根本沒法動彈,而且兩人這樣貼身緊挨著,如今時值夏季,衣衫單薄。彼此之間肌膚的熱度都能夠清晰地感受得到,蘇謐只覺得一陣尷尬。
她抬頭盯著溫弦,惡狠狠地說道:「起來!滾下去!」
溫弦倒是全無生氣的樣子,神態悠然自得,他被蘇謐壓迫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反攻的機會,豈會輕易放過。
「娘娘對在下這樣情深意重,在下正在思量著怎麼報答娘娘呢。」嘴上說著輕鬆調笑的話語,同時不懷好意地將手伸向蘇謐的胸前。
他想幹什麼?蘇謐的臉刷地紅了,只覺得兩人貼近的地方火燙地讓人心悸。
就在她緊張的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溫弦的動作忽然停止,他的手指點著蘇謐胸口上的一處,意味深長地問道,「這裡還疼嗎?」
蘇謐一驚,溫弦指的就是當初天香園夜宴的時候自己挨了他一劍的舊傷口。
他知道……
溫弦笑了笑,說道:「有點印象,對於當初撲上去替那個倒霉皇帝擋劍的妃子,畢竟這樣有勇氣的妃嬪很是少見。所以臨走的時候多看了一眼。」
有點印象?!他卻一直當作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樣子。
回憶起這幾天溫弦與自己的日常相處,蘇謐心裡頭悚然一驚,她原本以為今晚必定能夠拿住溫弦,卻不想,獵人和獵物的立場完全顛倒了過來。
「誰能夠相信,大齊宮廷的寵妃竟然也是南陳的人呢。」溫弦頗有感慨地開口道:「,「我現在真的有幾分佩服葛先生的能耐了,連大齊的後宮都能夠伸得進手去。只是……」
蘇謐心裡頭一陣惱火後悔,剛剛她詢問溫弦的事情明顯是只有葛澄明這些人才可能知道的秘密消息,所以此時被溫弦猜測出她與南陳的勢力有瓜葛也是情理之中。也是因為她沒有隱瞞的意思,畢竟,合作的基礎就是彼此對對方秘密的掌握。誰知道轉眼之間立場掉轉,局勢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不過……」溫弦繼續問道:「,「我很奇怪,如果你是南陳的人的話,為什麼南陳還需要委託我來刺殺齊瀧,大可以讓你下手,無聲無息就可以完成了。娘娘可否為在下解惑呢?」
「你、下、不、下、去。」?!!!」蘇謐咬牙切齒地說道。溫弦的手指還一直停留在她的胸口上,壞壞的笑容貼近蘇謐的臉頰,幾乎能夠感受到他說話之間吐出的熱氣,讓她格外的惱火又心虛。
溫弦低頭看著蘇謐因為氣憤和羞惱而變得嬌紅的容顏,忍不住心情大好。他受了她這麼久的窩囊氣,總算能夠出口氣了。
朗聲一笑道:「佳人有令,怎敢不從?」
當即翻身從床上躍下。既然他的武功恢復了,蘇謐根本不是對手,主動權自然就落回到了他的手中,也不必介意這些細微的讓步。
蘇謐整了整衣衫,心裡頭懊惱難當,原本想像之中的今晚全然不是預料之中的樣子了。她實在是太小看溫弦了,她早就應該想到才對,他年紀輕輕,在江湖上就已經仇家無數,卻依然能夠活得好好的,恐怕不僅僅是因為武功高明。
她正在猶豫著怎麼收場,溫弦卻出人預料地開口說道:「我確實是舊梁的遺孤,從血統上來說的話。不過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其實我沒有隱瞞的必要,梁國滅亡幾十年,什麼皇室貴族,都早就灰飛煙滅了。」
「你難道就不想復國報仇?」聽出他話語之中的意思,蘇謐禁不住問道。
「復國報仇?你是說棟樑會的那群愚忠的傻瓜吧,這種辛苦活兒讓那些有耐心的人去幹就好了。如今大齊治下日趨穩定,先別說復國這種虛幻縹緲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成功,而且真的復國成功了我能夠得到什麼?就算是當了皇帝,也是費心又耗力,哪裡比得上眼前仗劍江湖的日子消遙自在哪裡比得上眼前仗劍江湖的日子逍遙自在,也合我的心意。」溫弦無所謂地聳聳肩膀。
「那你為什麼會聽命於南陳的誠親王呢?」
「我上一次被仇家截殺,一時大意,差一點兒著了道,是陳潛救了我,我從來不欠別人的人情,所以我答應為他效命三年。如今已經快要滿三年了,馬上又是自由之身了,自然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你真的一點都不恨將你的故國家人覆滅的大齊?那你為什麼要接二連三的行刺齊瀧呢?」眼見溫弦難得地好脾氣的有問必答,蘇謐繼續追問道。
「我對大齊沒有什麼特別的恨意,就如同我對梁國也沒有絲毫的感情一樣,」。」溫弦坦率地笑道,在他記事之前,就已經不是梁國的皇子了,對於那些傳說之中的故國,家人,我沒有絲毫的留戀,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別樣的感情。
「我溫弦行走江湖,只講究隨性而為,從來不管這些雜務。至於行刺齊瀧嘛,哈哈,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氣不過,上一次輸的太難看,我溫弦想要刺殺的人,還從來沒有失手過呢,至於另一半嘛,這個就是秘密了。」
看著他坦率的笑容,蘇謐也無法判斷他的話是真是假,但是她從溫弦的話語裡面卻能夠聽出,他對於自己的故國,確實是沒有絲毫的感情的,也許,滅國的時候他還太小,根本全無感受,等到他真的能夠判斷事務了,故國早就變成了書卷裡面抽像的名詞,已經無法喚起絲毫的留戀,而且他又偏偏是個孤僻冷漠的殺手。
不過無論溫弦對於自己的故國是什麼樣的感情,都與她蘇謐無關,現在她最需要知道的是……
「這一次你們入宮,是不是倪源的安排?」蘇謐神色鄭重地問道。這是現在她最關注的事情。
弦沒有隱瞞的意思,他笑道:「倪源花了大筆的銀子,委託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終於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蘇謐緊張地問道。
「就是製作幾隻面具而已,竟然出了五萬兩銀子的價格,實在是太輕鬆了。」溫弦笑道。
「是什麼面具?」蘇謐問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可沒有說謊,確實不知道。」溫弦笑道,「易容的面具千變萬化,同樣的一張面具,不同容貌的人戴上,細節處也都是不同的,我又不認識那些人,當然不知道他們是誰。我只是按照要求把幾張初成的面具製作完成,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了。」
「你和倪源……」
「倪源肯花銀子來找我,自然就是我的大主顧,什麼滅國之恨,毀家之仇,都不在話下。」明白蘇謐話中的意思,溫弦爽快地坦白道。
「你趁著這樣機會行刺齊瀧,一旦查出,你的大主顧絕對逃不開干係,這樣栽贓陷害他也沒有問題嗎?」蘇謐諷刺地問道。
「我管他死活啊。」溫弦滿不在乎地說道:「他一手交錢,我一手交貨。生意已經完成了,我們就兩清了。如果真的被查出來,只能怪他運氣不好,誰讓他來找我的呢。我換上一張面具行刺就已經對他仁至義盡了。」
蘇謐一陣氣悶,這小子的觀念與她截然相反。她本來以為溫弦就算不是懷念故國,但是必然也對當年毀家滅國的叛徒倪源殺之而後快,但是聽溫弦談笑之間的口吻,全然沒有絲毫的仇恨,那些故國往事早就全部與他無關了。
這也算是一種放下吧,不對,應該是說,他從來沒有陷進去過,從來沒有背負過,投入過,所以也根本不必放下。
無論是梁國,是齊國,還是倪源,在他記事之前,這些國仇家恨早已經統統與他無關了。
「在下的秘密都交待交代完了,該我問一問你了吧。貴嬪娘娘。」溫弦的話打斷了蘇謐的沉思。
「還有什麼好問的?!你交代的這些秘密,簡直沒有一條能夠有用處的!」蘇謐氣憤地說道。溫弦今晚的表現大出她預料之外,而且,剛剛溫弦對於最重要的幾個問題,幾乎是一問三不知,除了能夠確定那個毒手神醫是倪源派來的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消息,而對於毒手神醫的來歷,蘇謐本身也推測地差不多了。
「你究竟是誰?」溫弦盯著蘇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蘇謐沒好氣地反問道。
「如果你真的是南陳的人的話,當初誠親王就不會委託我來行刺齊瀧了,大可以由你動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可以完成。」
「我……」蘇謐忽然覺得在那樣的眼神之下,無法撒謊。而且既然他已經知道自己與南陳的聯繫,那麼自己的身世也不算什麼秘密了。
「我不算是南陳的人,不過算是南陳的同盟吧,」蘇謐笑了笑道:「,「我是衛人,與葛先生本是一國的。關於我的詳情,你問一問他就可以知道了。」
「那麼等出了宮,我可是要好好請教一下葛先生了。」溫弦笑道。
蘇謐猶豫了一下,仰頭問道:「現在你武功恢復了,你想如何呢?殺了我?」
溫弦低頭看著她的眼睛,那清涼的眼神之中,有的只是調侃和自信,全無一絲的恐懼,他歎道:「你都已經知道我不會殺你了,又何必來試探呢?」
蘇謐微帶嗔意地笑道:「我可是拿不準你溫公子的主意。誰知道你會不會覺得這幾天被一個弱女子幫助,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忿之下,手起刀落,就將我一刀結果了呢?」
「我溫弦從來不欠別人的人情,你這次終究是救了我的命,我怎麼會恩將仇報?而且,想要從宮中出去,還要依仗你的幫忙,我可不會自斷生路。」溫弦淡淡地說道。其實他開始的時候是起過殺意,謀劃著等自己脫身出去就把蘇謐殺了滅口,可是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卻越發地提不起那樣的念頭。他素來率性而為,既然不想殺就乾脆地放下這個念頭。
「嗯,你說的沒錯,如今這個宮中圍困重重,你想要盡快出去自然少不了我的幫助。」蘇謐含笑道。不僅僅是這個原因,她的迷香藥力強大,延綿不絕,溫弦單憑藉著放血,雖然能夠暫時解除限制,但是根本無法把藥力徹底根除,除非他把自己全身的血從頭到腳放一遍。所以她有十足的把握,溫弦是絕對不會與她翻臉的。
「不過溫公子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嗎?如果本宮記得不錯,那位救了溫公子的誠親王可是得到了溫公子效命三年的報酬啊,剛剛小女子記得聽到溫公子說,自己不願意欠別人人情的。」蘇謐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說道。
溫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個女人……他現在的武功其實只恢復了三成不到,想要憑借自己的實力殺出去,簡直是想也別想,必然需要依靠蘇謐的幫助,所以剛剛蘇謐詢問起關於他的消息的時候,他也絲毫沒有隱瞞。當然,這些消息對他來說也沒有隱瞞的價值。
溫弦的武功極其高明,又機警敏銳,如今他與誠親王的約定即將到期,如果能夠趁此時機為自己所用的話,必定是一大助力。
不過蘇謐不想看他太過於窘迫,轉過話題道:「後天皇上的車駕就要啟程去避暑行宮了,這是你逃出去的最好時機。如今宮中警戒森嚴、侍衛遍佈,我們也只有把握這個機會了。」
第八章金蟬脫殼
御駕離宮的準備進程大大地加快了,這一次原本以為十拿九穩落入彀中的刺客卻不翼而飛,反覆搜遍了整個宮廷,也沒有見到刺客的影子,而整個皇宮的外圍已經被禁軍嚴密把守,層層圍困,除非刺客長了翅膀,絕對不可能逃出宮外。可是這麼多天下來,竟然就無聲無息的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讓齊瀧格外的震怒和驚恐。從另一個角度,也讓他越發地肯定了這次的刺客是與宮中的人有聯繫的懷疑。
有意或者無意地,圍繞在慈寧宮附近的侍衛變得多了起來。雖然每一次的行動都是打著保護太后和皇后的名義。
震怒之中的齊瀧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不安全的宮廷。原本安排在六月末的出行又被提前了十幾天。
「這是什麼?」溫弦問道,竭力保持冰冷的語調裡面傳來一種磨牙的聲音。
「當然是準備出宮的衣服了。難道溫公子認為可以穿著這樣一身衣服在這個宮廷裡面公然出沒?」蘇謐大惑不解地問道。一邊上下打量著溫弦的那一身夜行衣。不得不說,這小子很適合穿黑色,尤其是這樣的緊身武士服,將那種張揚而又凌厲的氣勢襯托地恰到好處,就是現在的表情彆扭了點,。
溫弦現在的表情何止是彆扭,簡直就是猙獰了。「你不是說這一次可以趁著離宮的時機將我帶出去嗎?」
「是啊,這就是你離宮時候要穿的衣服。」蘇謐點頭道。
看到溫弦還要說什麼,沒有等他開口,蘇謐繼續補充道:「當然,我會盡量讓你藏匿住,不出現在別人的面前,可是也難保萬無一失啊。你總不能一直躲在我的車駕裡面吧?至少離開車隊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要暴露在別人的眼前,而隊伍的周圍都是大批的侍衛和禁軍在保護,難道你要單槍匹馬地殺出去,還是你能夠隱身出去呢?當然得改裝成日常的宮人才方便一些。」
蘇謐說的不緊不慢,有理有據,溫弦卻聽得一陣咬牙切齒,「我是問這一身衣服為什麼是……」
「我知道,穿這個是有點兒委屈溫公子了,不過這也是為了便宜行事考慮啊。」蘇謐伸手捻起那身桃紅柳綠、纖濃合度的宮裝:「,「在這個後宮裡面,你不過是假扮兩種人,太監,或者宮女?」
「去拿一身太監的衣服色來。」溫弦低聲道,清涼的聲音裡面帶著低沉沙啞的怒氣。
「那是不可能的,就你的聲音……」蘇謐搖了搖頭,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這個宮裡頭,太監終究還是比宮女低了一等,一個宮妃出遊乘坐車輦的時候,可以讓貼身的宮女陪伴在車裡侍奉解悶,這是合情合理的,如果讓貼身的太監進入裡面陪伴的話,雖然對於宮規來說,不算違背,但卻要留給人舉止無狀,不自尊重的閒話了。
「而且,你這樣的相貌,扮成太監實在是太惹眼了,扮成宮女還稍微好一些。」
「我的武功如果全部恢復了的話,怎麼會害怕那些侍衛。」溫弦惱火地說道。
蘇謐已經為他解了身上的禁制,但是嚴重的傷勢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恢復的,此時出去硬拚那些侍衛,簡直就是送死。他雖然有易容的本事,可是那也需要借助一定的工具材料才能夠制得成面具,而且要耗費很長的時間,不可能憑空製造出來。如今他手頭上什麼材料都沒有,時間也來不及,所以空有一身本事都無法施展。唯一臉上的面具偏偏也被侍衛的劍劃傷了。
劇烈的思想鬥爭和激烈的鬥嘴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溫弦終於屈服了。雖然蘇謐說的每一句都在理,而且理直氣壯,可是溫弦就是感到一種被陷害、被耍弄的感覺。
穿上那一身明麗的宮裝,溫弦只覺得自己穿上了層層烙鐵製成的衣服,渾身難受之極,正不自在的時候,卻看到蘇謐從釵環盒子裡面拿出了幾隻珠釵,溫弦的臉色都變了,簡直黑如鍋底。
蘇謐看見,終於忍不住趴倒在梳妝台上,笑出聲來。
溫弦一陣無奈,他何嘗不知道蘇謐是在挾私報復他前幾天恢復武功時候戲弄她的事情。其實依照他的性子,與其受這樣的侮辱,寧願直接殺出去算了,而膽敢提出讓他穿女裝這樣非分的要求的人,絕對會在第一時間被他一劍穿心。可是對於蘇謐這樣近乎惡作劇的行為,他卻全然感受不到絲毫該有的殺意,所以他也只能夠無奈了。
溫弦身材本來就偏瘦,容貌如花似玉,穿上女裝,宮裡頭泰半的宮妃都要被他生生比下去了。
蘇謐暗中點了點頭,人生的好,穿什麼都好看。只是看見溫弦越發不善的臉色,這句話還是不要說出來為妙。
六月十六日,內務府已經將一切都佈置妥當,這一天一大清早,齊瀧率領著后妃宮人貴戚官員辭別皇城,乘上備好的車駕,向避暑行宮駛去。
出了宮門沒有多久,車駕之中的蓮貴嬪就發現一樣心愛的首飾匣子遺忘在宮中,於是派了貼身的覓青帶著一個低眉順目宮女回去取。
誰都知道覓青姑娘是蓮貴嬪身邊的紅人,所以侍衛只是略微看了看,就放行了,身後緊跟著的那個被散發半遮著顏面的隨侍小宮女沒有任何人去注意。
蘇謐掀開車簾,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心中莫名的升起一絲不捨來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絲不捨來。這幾天的相處下來,自己也說不清楚是怎樣的一種感情,只是沒有了一個針鋒相對的同伴,心裡頭憑空生出一種戀戀不捨來。溫弦性情戾氣頗重,離宮之前,她已經將宮中的事情詳細傳遞給葛先生了,只希望他能夠盡量化解。
車隊離開宮廷還不遠,行駛地又慢,不一會兒,覓青就將東西取了過來,趕上了車駕。同行的宮女據說被留在宮裡辦事了。
這樣細微的小插曲,沒有任何人會關注,驚動宮廷的刺客事件的餘韻依然在繼續,而主角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裡。
第九章異變驚起:異變驚起
經過兩天的車馬勞頓,一行車駕抵達了行宮。
避暑行宮建築在京城西北邊,整個宮殿依湖而建,臨風而立,清爽雅致。還有小半的建築特意倣傚江南水鄉的風格,以磚石支撐,直接建築在水上,更加涼爽怡人。向北是一大片竹林,景致清幽。
蘇謐站在凌煙閣的廊間,向周圍看去,這裡四面臨風,輕紗漫漫,碧波漾漾,令人心曠神怡,暑意全消。作為整個行宮最清涼最優美的地方,自然當仁不讓地成了齊瀧的寢殿。
雖然已經看過了多日,但每次經過這裡,還是禁不住駐足觀賞。
她住在凌煙閣旁邊的小偏殿裡,一切的時間安排幾乎與在宮廷裡面沒有差別,依然是在每天的清晨帶著覓青,捧著準備好的茶點,穿過迴廊,一邊欣賞著美不勝收的景色,一邊緩步向前走著,不一會兒就進了正殿。
整個凌煙閣宮室的底部都是暗流,清涼的水波流動不止,使得整個大殿都充滿了動感的涼意,從大殿的窗口放眼望去,湖面上荷花盛開,花瓣嬌嫩,嫣紅別樣,蓮葉田田,碧綠無窮。
齊瀧正在看剛剛送到的折子,難得的神色凝重憂慮。
到了避暑行宮這幾天以來,朝中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端,南邊的占事基本上陷入僵持的局面,按照往常幾次戰事的規律,一旦戰局演變至此,沒有個一年半載很難起變化。齊瀧將朝政放下了大半。心情甚是爽朗。
「皇上今天怎麼了?」蘇謐上前問道:「可是又有什麼憂心的事情?」
「一件很奇怪地事兒,也說不上什麼憂心不憂心的?」齊瀧殿顏笑道:「只是很是奇怪而已。」
說著將手中的折子遞給了蘇謐,蘇謐接過一看,是豫親王齊皓上的奏折,心裡頭立即明白了。
折子上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說前些日子裡頭,那個請來的璇璣神醫是個假冒的騙子,現在已經查出了。暗中就地格殺了。只因為這件事情關係到皇家體面,所以未曾外傳。
蘇謐心知肚明,必然是齊皓動的手腳。那個冒牌貨雖然假藉著義父地名頭。確實頗有幾分真才實學,這幾天以赤,經過他的治療,太后的病情竟然大有起色。
齊皓知道自己地真實身份,也知道自己義父早已經故去的事實。但是他不知道此人是倪源派去圖謀不軌的,只以為這個「璇璣神醫」是個南陳的人。
一來生怕他真的治好了太后,二來,南陳那邊戰事天酣,宮中留著這樣地變數實在是太難以掌握了。他終究是大齊的親王。自然要為大齊的安全利益考慮。反正有這個罪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了殺手。
蘇謐雖然知道是倪源讓這個人假扮醫師前去,她原本應該樂於見到王家和倪家兩虎相爭。她應該靜觀事態的變化,袖手旁觀。以求從中得利才對。
可是倪源的這一步棋子意態不明,要是僅僅為了除掉太后地話,根本沒有必要拖延這樣長的時間,自己又遠離宮廷,一旦有了什麼變故根本措手不及,所以乾脆就默許看著齊皓動了手,而且,在蘇謐的心中,這個傢伙膽敢假冒她義父地名頭,讓他在世上多留一分一刻都是對自己親人的褻瀆。
「這件事端地稀奇,」齊瀧滿臉疑惑地說道,「怎麼會這樣呢?朕看那璇璣神醫『蘇未名』行事之間舉止有度,醫術文采都出眾之至,為何要假扮成別人前來……」
「這種騙子地心態有什麼好奇怪的?」蘇謐笑道:「他必定是垂涎皇家的富貴賞賜,卻又害怕治不好太后的病,乾脆就假借別人的名頭,治好了,賞賜富貴自然是他的,治不好,尋一個理由出宮,偷偷跑掉,到時候山高水遠,又不知道名字,哪裡去尋找呢?」
「朕看不是這樣,此人是個有真才實學的,豈會這樣短視?」齊瀧搖了搖頭道:「別的不用說,光是他對於毒藥的見解,朕覺得就是那個真正的璇璣神醫,只怕也未必及得上他。」齊瀧之後又數次向這位「璇璣神醫」請教一些醫藥方面的知識,對他的本事倒是清楚。
「是啊,皇上還專門和這位醫師商討起什麼毒藥,什麼泰天水呢?」蘇謐隨口笑道,「此人見識倒是頗廣。」
聽到蘇謐提起這些,齊瀧的臉上隱藥有些微微不自然,笑道:「只不過偶爾興致上來了,隨口說一說而已。朕覺得此人確實是個人才呢。」
「確實如此啊,」蘇謐含笑道:「聽說太后老人家的病情在他的治療之下已經有了起色。只是這事一鬧,不知道會不會反覆呢。唉,說起來,豫親王也是魯莽了一些。就算真是居心叵測之徒,等他治好了太后的病再在論罪也不遲啊。」蘇謐微帶著遺憾地歎息道。
「此話不妥。」齊瀧搖了搖頭道:「朕倒是覺得豫親王的行事頗合朕意,皇家請來的醫師,竟然出了騙子,實在是丟人之極,而且為了治療太后,他要長居於深宮之中,後宮重地豈能容得居心叵測之徒?一旦有了什麼不軌的舉動,再誅殺只怕就要晚了。」如今他對於王家的心病日益加深,對太后病情的關心也僅僅是流於表面而已,在他的心裡還不如皇家的臉面重要。
「還是皇上看的深遠啊。」蘇謐歎服道。
「以後再有揭榜自請的醫師,定要嚴加審查,免得再出現這樣的紕漏。」齊瀧像是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費心思一樣。一邊說著,將那本奏折扔到一邊。這件事就此揭過了。
時光飛逝,在行宮地日子住了大半個月,轉眼已經到了七月份,隆徽四年的七月,注定是一個大齊歷史上最不平靜地月份,決定著這個朝代和整個天下走向的變故,接二連三地集中在這短短的一個月之內發生了。
這一天蘇謐起床梳妝,剛剛將長髮盤起,忽然小祿子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人還沒到門口,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喊了起來:「娘娘,大事情啊!大事情啊!娘娘!」神情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怎麼了?」蘇謐回過頭去問道。
「是宮裡頭剛剛傳來了消息。劉才人生了!」
「什麼?」蘇謐吃了一驚,「不是才只有不到九個月嗎?怎麼就生了?」
「聽說是劉才人出去透氣的時候一不小心絆倒了門檻,好在身邊的人回護地及時,人是沒有傷著,可是已經動了胎氣。回到房裡不久就腹痛不止,宮人連忙傳了太醫,到了下午,就生下了……」
「人怎麼樣?有沒有傷著。」蘇謐連忙問道。這機關報早產,又是第一胎,母體極其危險的。
「孩子倒是還好,不過劉才人身體傷了元氣,需要好生休養一陣子。」
「是個男孩還是女孩?」蘇謐這才意識到最關鍵的問題。
「是個小皇子,母子平安。」小祿子說道:「內務府地人剛剛送來的消息,皇上高興的不得了啊。」
「送信地人在哪裡?」蘇謐也欣喜起來。連忙問道。
「在凌煙閣那裡,正在回皇上的話呢?趕著給主子報信,我聽見了半截就跑來了。」
殿裡齊瀧滿臉的喜色,他後宮妃嬪懷孕的次數不少,可是能夠平安地生下來的就不多了,而且孩子就算降世,大多數也長不大,以前也有過產下地男孩,可是活得最長的也不足週歲就夭折了。
至今膝下空虛的他急切的盼望著子嗣的降臨。
「恭喜皇上!」蘇謐進了殿門就婉然揚聲笑道:「如今劉妹妹可是立了大功了。」
「嗯,」齊瀧點頭笑道:「朕正準備擬旨將劉……劉……劉氏地位分晉一晉,她原本不是才人嗎?就晉位為嬪如何呢?」
蘇謐微不可覺地挑了挑眉,看來齊瀧連綺煙這個名字都忘記了。
「皇上聖明,綺煙妹妹原本出身不高使得位份一直難以晉陞,如今其父親已經擔任了官職,算是正經的貴家女子了,正該好好地晉一晉,而且母體尊貴,這樣對小皇子也好。」
齊瀧連連點頭,殿開黃綾,思索著聖旨的語句。蘇謐一邊將毛笑蘸滿濃墨,一邊說道:「只是皇上,如今最重要地可不是劉妹妹的位份,如今皇子遠在京城,無皇上地天威庇佑,剛剛聽說劉妹妹這一次還是早產,依臣妾之見,該下令讓太醫院仔細看護。」
「這一點朕也是擔心,定要在旨意裡面寫明才好。」齊瀧頷首道。起起自己早先夭折的那幾個孩子,他一陣擔憂,宮裡頭的孩子大多都長不大,極其容易夭亡。
蘇謐又含笑說道:「幸好現在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都留在京城,豫親王也誠實可信。皇上不好下旨令皇后和倪貴妃合力照看劉妹妹和小皇子,雖然沒有皇上的龍威庇佑,但是有兩位娘娘的鳳儀貴氣,也必然可以驅邪辟易,保得小皇子平安成長。」
「謐兒想的確實周到。」齊瀧笑道,「正好封賞的旨意還沒有下,朕就再加外追加一道給鳳儀宮的聖喻吧。」說首下筆如飛,將兩道旨意一一寫完了。
蘇謐略微鬆了一口氣,她原本以為,綺煙最早也應該到了下個月才會生產,誰知道現在就生下了小皇子,如今宮裡頭皇后和倪貴妃都在,局勢微妙難言。只有指望著這兩人互相牽制,才能夠瞧保得她們母子平安了。
剛出生的小皇子所帶給宮中地喜悅和祥和還沒有來得及讓宮人們感受多久。僅僅在十天之後,一個更加震撼性的消息傳進了宮廷。
定國公王奢兵敗身死。!
相比起大齊隆徽年間第一位皇子讓宮同慶地誕生,這個消息不僅震驚了大齊的後宮,同時還震驚了整個大齊的朝堂和大齊的民間。
據敗退回來的珍馬回報,當時王奢領軍攻打建鄴城,連戰連勝,南陳誠親王退寧城池,依靠著城高池深抗拒齊軍。兩軍一時之間陷入僵持。不料,潛伏在南陳軍中的密探卻截獲了一個消息,建軍鄴的糧草已經消耗殆盡了。得到這樣的消息。王奢信心倍增,責令士兵加緊攻勢,眼看著建鄴城旦夕且下,終於,在支撐了月餘之後,陳軍糧草耗盡。不得不敗退出城,主動突圍而逃。
王奢領軍入了建鄴城,本以來立了大功,將這座長年累月阻擋著大齊雄兵良將步伐地堅城攻破,卻不知中了誠親王早就定下來計謀。陳潛故意放出糧草殆盡的消息。迷惑齊軍。卻暗中將城池數處地方掏空,然後填入沙土,使得外表看起來毫無破綻。他假裝敗退出城。齊軍全無疑惑。率軍出城之後,他暗中潛伏在山地一帶。等齊軍入了城,趁夜間的時候,由留在城中地內應扒開城牆,一舉攻入城內,裡應外合,將齊軍殲滅在城池裡面。
那時候王奢正在城主府中開宴慶祝自己的大功,事發之後,王奢雖然反應迅速,立刻帶兵突圍,但是城主府位於建鄴深處,路途太遠,終究是沒有衝到城門就戰死了。
眼見主三軍遇戰死,其餘士卒頓時大亂,再加上齊軍剛剛入城,對城池內部的地勢建築本來就不瞭解,陳軍的突襲又迅猛難當,不到一夜功夫,齊軍就潰敗不堪。好在原本在城牆上負責巡視守衛的副將劉啟見機地快,率領著駐紮在外城地的兵馬衝了出來,才避免了全軍覆沒的結果,如今齊軍盡皆退回邊關。
消息傳到了避暑行宮裡,齊瀧簡直怒不可遏。
王奢這一次輕敵早冒進,中了敵人的計策,自然而然是罪無可恕,可是他已經死了,齊瀧也無法追究什麼了,甚至連發洩怒氣的對象都找不到。
消息傳到之後的整整一天,齊瀧都像是被困在籠子裡面的野獸一樣,在凌煙閣的大殿裡來回地走動,咬牙切齒地詛咒著罪無可恕的王奢,幾乎恨不得他能夠活著逃回來,好讓他有機會親自處置這個接二連三讓他,讓大齊顏面盡失地罪人。
其實這一次齊軍雖然是大敗,但是因為南陳的兵力不足,而且副將劉啟行動機敏,使得半數地齊軍都逃回了齊國境內。總的來看,比起前幾次的慘敗,損失也不算很大。
如今擔心的就是南陳趁勢北上,近年來割讓給大齊的失地都是在南陳的統治之下近百年的敵地,剛剛歸於大齊,原本就民尺穩,一旦讓南陳出兵,必然有群起響應的現象,到時候只怕一發而不可收拾。
正是七月裡炎熱的天氣,就算是凌煙閣之中,也全無了原本涼風習習,水波漾漾的愜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別樣的沉悶。
「皇上,還是起駕回京城吧。」蘇謐輕聲說道。在避暑行宮的公文傳送,以及辦事效率都遠遠不及宮廷裡面,平時自然無礙,但是如今出了這樣的大事,容不得齊瀧再逍遙下去了。
「而且,太后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已經……」蘇謐看了看齊瀧的臉色,剛剛送來的還有一個消息:太后聽說了王奢陣亡的消息之後,當場昏迷了過去,至今還在搶救之中,生死難料。
齊瀧的臉色陰晴不定,沉吟了半響,終於長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傳內務府何玉旺進來,準備擺架回宮的事宜。」
兩天以後,蘇謐就跟著車隊,匆匆離開了居住不足一個月的避暑行軍。
第十章晚春難爭
連接而來的消息無論是皇子的誕生還是大齊的潰敗都是何基的震驚人心!想必現在宮裡頭已經快要翻天了,可是不知道是因為避暑行宮之中消息的滯後,還是因為水岸樓閣環境的過分清幽,無論是多大的消息都難以在蘇謐的心中激起波瀾,感受不到在後宮裡面的那種森嚴詭譎,風雨欲來的氣勢。
短暫的生活似乎是凌煙閣一側的水流一般的波瀾不驚,任是多在的石子也難以製造出驚擾的響動。那些重可傾國的劇變都像是平靜地流水一般,讓人可以用一種慵懶的心態看著它們緩緩流過。
回想起這一個月的生活,蘇謐忽然發覺竟然是自己入宮以來難得的悠閒和放鬆,也許是過分秀美的景色消磨了她的意志吧。
如今,莊嚴巍峨的朱紅色的宮門慢慢地映入眼簾,兩側看不到頭的漫長宮牆也逐漸逼近,車輦終於又駛進了深深的宮門,車轱轆滾在宮裡漢白玉鋪徹的地面上,發出規律而熟悉的聲音來。
蘇謐的心情起伏不定,一種久違了的緊張感又重新主宰了她。雖然明白,無論是行宮還是這個皇城,都是同一個地方,冊一個權勢,可是這個宮廷裡面的空氣就讓蘇謐感到一種無端的緊張和魄力。
齊瀧下了車輦,就匆匆地趕往乾清宮,召見前線的使節和各部的官員。蘇謐與各宮的妃子自行加了宮室休息。
「娘娘您先歇息一下吧。這一路上可是辛苦了。」進了采薇宮,覓青看到了蘇謐的臉色有幾分疲倦,說道。
這一回京的一種可不比去的時候悠閒自在。齊瀧心急如焚,責令加緊趕路,原醚輕車緩行需要三天地路在一天半之內就趕了回來。
「不用了,等到晚上再說吧。」蘇謐坐在梳妝台前,略微整理了一下儀態。就站起身來,「隨我去一趟西福宮,我要去看一看劉嬪。」
西福宮還是富貴奢華的老樣子,金碧輝煌的建築映襯著奼紫嫣紅的花朵,連迎來送往的宮人,服飾裝扮也比其他的宮室多了幾分華貴之氣。
見到蘇謐地車輦,自然有掌事的女官迎了上來。
「貴妃娘娘呢?」蘇謐隨口問道。
「娘娘去含煙宮看望小帝姬去了。」伶俐地宮人回稟道。
「嗯,」蘇謐說道:「本宮這一次是來看一看小皇子殿下。劉嬪還好嗎?」
「劉嬪娘娘和小皇子最近一切都好……」宮女依言說著綺煙的近況,一邊將蘇謐引進了西福宮側院。
一個簡單的小院子佈置地也另明一番風味,看上去雖然不及蘇謐那裡玲瓏秀雅。可是西福宮建築地遠比采薇宮精美別緻,即使側院也顯得大氣奢華。
門口地小丫頭一邊行禮一連搭起簾子,蘇謐進了裡間。
劉綺煙正躺在床上。柔軟的大紅錦緞被褥鋪陳在身下,夏日裡炎熱的天氣,身上還嚴實地搭著一件薄毯子。屋裡四角上都擺入著大桶大桶地冰塊,涼絲絲地沁人心脾。
看見蘇謐進來。綺煙地臉上顯出驚喜之色:「姐姐來了,真是好久不見了,如今姐姐侍架到避暑行宮。本以為要到兩三個月之後才能見到姐姐呢。」
「聽說了這樣天大的好消息,我怎麼能不趕著回來見一見這小皇子呢。」蘇謐笑道。一邊走上前按住想要起身的綺煙:「你身子還虛著,現不要勞動這些俗禮了。聽說妹妹那時候著實吃了不少的苦頭。現在身體沒事了吧?」
蘇謐仔細看著她地臉色,雖然覆了粉,可是依然可以看出其中透出淡淡的蠟黃,看來這一次的生產真地是動了元氣了。
「是吃了不少苦,可是為了他,一切都值得了。」綺煙依言躺回床上,含笑轉頭看向旁邊的孩子。
蘇謐地視線隨著她移了過去,床榻的旁邊新搭起了一處嬰兒小床,金絲銀線的被褥裹著一個粉妹妹的小東西,粉琢玉砌的,看著就覺得親切喜歡。
蘇謐的眼中也禁不住露出喜色。
綺煙微一示意,旁邊服侍的宮人將孩子抱了過來。蘇謐接過來抱在懷裡,只覺得好像抱著一團柔軟的小動物一般,讓人又憐又愛,一種甜蜜而溫馨的喜悅自然而然地漫上心頭。
蘇謐側身在床榻上坐下來,兩人對著嬰兒逗弄了起來,孩子嗜睡,「咿咿呀呀」玩鬧了片刻就有幾分疲倦,蘇謐將懷中的孩子交給了宮人,眼中猶自泛著淡淡的不捨。
綺煙忽然問道:「姐姐,皇上回來了嗎?」
「回來了。」蘇謐隨口說道。
「姐姐一回宮就過來了我這裡,一路上也蘇累了。聽說如今皇上與姐姐形影不離,後宮的諸位姐妹都羨慕地不得了呢。」綺煙忽然又道。
蘇謐含笑道:「就算有全宮的姐妹都來羨慕我,我卻是要羨慕你的。皇嗣可是比任何的寵愛都更加讓皇上記掛在心頭的啊。」
煙有些抑鬱地點了點頭,轉而又興致勃勃地問道:「對了,皇上在行宮的時候提起我了沒有?」
蘇謐聽見這句話,怔了怔,她忽然之間意識到,齊瀧似乎甚少在她的面前提起別的妃嬪,甚至包括身懷龍裔的綺煙,也只有在生下孩子的消息傳來之後,兩人才議論起她幾次,只是沒有幾天就是王奢大敗的消息傳來,齊瀧心急如焚,哪裡還有心情去管後宮。
蘇謐正思量著應該如何回答,綺煙卻已經笑道:「姐姐如今在皇上面前盛寵不衰,只怕皇上在姐姐面前除了甜言蜜語,從來不會提起別的姐妹們吧,姐姐可真是有福氣的人啊。」神態雖然依舊自然,但是其中的酸意蘇謐如何聽不出來。
「妹妹多慮了,當父親的哪有不記掛孩子的,對於妹妹和小皇子,皇上可時不時地掛在嘴邊呢。」蘇謐安慰道。
「本來以為孩子生下來,皇上會立刻回來看一看呢。」綺煙地神色又轉而一陣黯淡,勉強笑道:「想必是避暑行宮那裡的風光太過迷人。再加上有姐姐相伴,自然是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蘇謐知道她是在抱怨皇嗣降生的消息傳來的時候,齊瀧沒有立即擺架回京看望孩子,而如今加在了京城,也沒有馬上趕來西福宮。當即含笑安慰道:皇上是因為有軍國大事要處理要不然還有誰能夠瞧比得上孩子重要呢?」這一次王奢的戰敗後果極其嚴重,齊瀧在路上的時候又得到了消息,南陳已經揮兵北上,步步緊逼。因此齊瀧一下車就匆忙地趕到乾清宮去召集大臣,處理軍務了。在一個驕傲地帝王心裡,皇嗣固然重要,但是統一天下的野心是比任何事物都更加具有誘惑力地。
「對於妹妹母子,皇上心裡頭也是一直惦記著的,只是避暑行宮那裡路途遙遠,夏季行走不便,皇上朝政又繁忙辛苦。只好暫時委託皇后和貴妃娘娘來照看。」蘇謐解釋道。
「姐姐對皇上的心意可真是清楚呢。唉,不像是我,有了孩子地這些日子,別說是承寵了,皇不過是一個月過來個三五次,問上兩句衣食住行的話語就走了。有時候,真覺得要不是因為肚子裡還有個孩子,皇上已經把我這個人給忘了。」綺煙諷刺地說道。
蘇謐暗歎了一聲,後宮妃嬪一旦有了身孕,連璉孕期和坐蓐,要有超過一年的時候無法承寵,就算是盛寵之中的妃嬪,又有誰能夠預料到一年之後是個什麼光景呢?一年地時間,再深的情份只怕也要慢慢地淡化了。所以說,她根本不能夠要孩子。
看到綺煙神色鬱鬱,蘇謐笑道:「這是哪裡的話,妹妹容貌絕色,又善解人意,加上又有了身孕,當然是皇上的心頭肉。前些日子皇上還親自召見太醫,詢問起妹妹你地身體如何,吃穿睡夢是不是安穩。」
綺煙的眼中這才湧出笑道,「妹妹容貌拙劣,以後還要勞駕姐姐你提拔呢。」
蘇謐覺得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浮上來,心裡頭微微地有點發涼。
「不過這盛夏的天氣裡面還要照看孩子實在是太不容易了,」綺煙笑道:「光看這毯子吧,明明已經熱地要死了,卻還要捂地嚴嚴實實地。」
「這一段時間確實是要辛苦了。」蘇謐笑道:「只是宮裡頭有多才人盼著有妹妹的這段辛苦都不可得呢。」
「最難忍的是身下連涼席都不能夠鋪,說起來姐姐那裡是鋪了皇上新近賞賜的湘妃玉席吧?」綺煙笑著問道。
新近南疆進貢過來幾張湘妃玉席,由南疆一種極其罕見的冷玉絲編製而成,天性涼爽如玉,最適合夏天的時候使用,躺在上面肌膚清涼,不生汗津。總共進貢過來四張,齊瀧自己殿中留用了一張,太后身體不適,不敢使用這些涼東西,所以剩下三張齊瀧下賜給了皇后,倪貴妃和蘇謐。
「嗯」蘇謐點了點頭。
綺煙眼簾稍垂,羨慕的神色一閃而過。
「妹妹要是喜歡,就拿過來給妹妹用就好。」蘇謐說道。反正她大多數時候都住在齊瀧那裡,用得著自己宮裡頭那張的機會也不多。
「姐姐太客氣了,皇上賜予給姐姐的東西,我怎麼敢要呢。」綺煙笑道:「而且我現在身子虛,是用不起這些的。皇子年紀還小,也是不能用。」
蘇謐沒有說話,遲疑了片刻,她終於問道:「綺煙,你如今年紀尚幼,而且身體也不好,難道要親自帶這個孩子嗎?」
「當然,皇上既然都將我的位份晉為嬪了,妹妹當然是要自己教養孩子了。」綺煙的臉色有幾分不自然了。
後宮之中,嬪位以上的妃子,可以帶皇子,嬪位以下的妃嬪沒有撫養皇嗣的權力的,生下地孩子氣要交給位份高的妃嬪撫養。
看綺煙堅定而又戒備的神色,蘇謐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我國經在筵席上聽人閒話說,劉夫人進宮探望你的時候,曾經向倪貴妃保證將孩子交給她撫養,收為養子的……」蘇謐沒有聽到過這樣的傳言,這其實是她地主意,她曾經讓陳冽傳遞信息慣例劉泉,讓劉泉投靠倪家,以求保住女兒和孩子,劉泉的動作也周到,不僅向倪家賄賂了大筆地銀子,又讓夫人進宮向倪貴妃表示願意將孩子獻給她撫養,所以以綺煙在宮中微末的身份和地位才能夠有機會平安地生下這個孩子氣。
「這個啊……」綺煙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說道:「也是爹娘他們多事,只想到那時候我位份太低,依照宮裡頭地規矩,自然是不能夠撫養孩子的。其實位份是可以慢慢升的嘛?而且如今我已經……」
「綺煙,」蘇謐的神色鄭重地起來:「你生下這孩子吃了不少的苦頭,我也知道,你傳真照片不得將親生的兒子交給別人。可是倪貴妃的性子你也是知道地,如果你這樣出爾反爾。到時候……」
「到時候怎麼樣……難道她還能夠硬搶不成?」綺煙的聲音有瞬間的拔高:「而且皇上已經下了旨意將我們母子交給她照料,如果我出了事,難道皇上不會追究她地責任嗎?」
蘇謐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如今齊瀧是看重孩子不錯,可是並不代青齊瀧同樣看重孩子的母親,想起在行宮裡面齊瀧連綺煙名字都記不清楚地事情來,蘇謐長歎了一口氣道:「如今我們大齊在南陳的戰場上失利,定國公王奢,也就是皇后娘娘的父親,戰死了。」
綺煙莫名其妙地看著蘇謐,完全不知道她為什麼說起這些。
蘇謐繼續說道:「這樣的局勢就是說明王家的失勢已經成定局,原本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齊瀧還可能對王家有所顧忌,可是如今太后她老人家的病情已經……」蘇謐歎了口氣,原本有太后在,就算齊瀧疑惑太后當年是殺母奪子,但是礙於一個「孝」字的大義名份,對王家的懲處也不會太過分。可是剛剛得到了消息,太后的病情可能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這樣,接下來的戰事,皇上必然要啟用你源了,你知道這意味首什麼嗎?」
綺湮沒有說話,她並不笨,她明白蘇謐是在提醒她,在將來的一段時間裡面,倪貴妃必然權重後宮。
「那又怎麼樣?」綺煙潔白的貝齒史前著嫣紅的嘴唇,猶豫了一陣子,她抬頭看向蘇謐說道:「只要我盡快養好病,以皇上對我的寵愛,必然會保護我的,姐姐又何必擔心呢?」
「可是……」
「姐姐的寵愛已經無與倫比,受寵至此,難道還要害怕妹妹分薄了你的寵愛嗎?」綺煙尖銳地話語脫口而出。
蘇謐只覺得一陣無力:「我這是為了你……」
「姐姐不必再說了,倒是妹妹忘了,姐姐如今已經是一宮主位了,如果真的要撫養小皇子,只怕以皇上對姐姐的寵愛,還未必會將皇子交給倪貴妃,說不定要交給姐姐你呢。」綺煙慣慣地說道。
蘇謐只覺得一陣恍惚,夏天的日子裡,外面的太陽好像是要噴出火來,耀得人眼花繚亂。但是在這深遠的宮殿裡,陽光被遮蔽嚴實,只餘下四角上冰桶裡面晶瑩的冰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逐漸化開,使得屋裡充斥著一種冰涼濕膩的感覺。混合著龍涎香的氣息,那濕氣粘膩在肌膚上,揮之不去,幽冷,幽冷,似乎是直接地涼透到心裡頭去了。
「姐姐,是我胡說八道了,你別生氣,是我不好。」看到蘇謐的臉色,綺煙頓時知道自己失言了,連忙拉住蘇謐的手說道:「如今姐姐寵冠後宮,我也有了皇嗣旁身,等我痊癒了,後宮之中,你我姐妹攜手,到時候皇上的寵愛還能落到別人身上嗎?」
蘇謐的笑容幾乎快要僵硬,她只有默然地,僵硬地點著頭……
覓青看到蘇謐蒼白的臉色,禁不住驚呼道:「娘娘,您怎麼了?」
因為綺煙的房裡有剛出生的皇子在,所以閒雜人等是不能隨便進入的,她一直在外間等候著。
蘇謐沒有回答,主僕二人漫步走出了西福宮的大門。
晚霞低沉了下來,從天邊鱗片狀的朵朵白雲後面透露出點點霞光,金紅的光芒將阻擋在前面的雲朵都染成一種嫣紅可愛的顏色。
蘇謐走在回宮的路上,盛夏的風吹拂過衣服,總有一種粘膩沉滯的感覺揮之不去。似乎就要這樣沉淪下去,永遠難以超脫,蘇謐仰頭看著天空,那變幻的色彩佔據著她的視線,終於,她問道:「你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呢?」
聲音空靈縹緲,若有如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