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謐走在左邊,兩人邁過橋正中,踏上一塊木板的時候,忽然木板折斷了,蘇謐另一隻腳踏在前面,微微趔趄了一下,向施柔兒那邊倒去。
施柔兒正踏在那塊折斷的木板上,身姿踉蹌跌倒,還沒有來得及恢復平衡,被蘇謐倒向這邊的身子又一撞,頓時驚呼一聲,翻過低矮的橫欄,向橋下跌去。
岸上侍立的宮女都驚呼起來,蘇謐堪堪扶住一邊的橫欄才穩了穩身形,對著橋下的侍女喝道:「還不快救人!」
施柔兒不會水性,在水裡掙扎著就咕嚕咕嚕要向下沉去。
覓青領著幾個宮女撲騰著下了水。
好在跌下去的地方已經靠近岸上,水也不深,幾個宮女七手八腳地把施柔兒拉了上來,施柔兒在下面連接被灌了好幾口湖水,嗆地喘不過氣來,加上落水的驚嚇,已經是半暈迷的狀態了。
幾個侍女圍著主子,蘇謐步下飛橋,衝著施柔兒的宮女喝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叫太醫。」
幾個小丫頭驚醒過來,立刻就有兩個向太醫院的方向跑去。
這時候只餘下覓青和施柔兒身邊一個紅衣的丫頭,蘇謐看她釵環工整,知道必然是施柔兒貼身的心腹了。
蘇謐向她喝道:「你回宮裡頭拿幾件衣服來,手腳快一點兒,不然你們主子生病了如何吃罪?」
春天的水依然帶著幾分的寒意,施柔兒此時渾身濕透,正在不自覺地打著寒顫。
「可是……」那個紅衣的宮女看起來是個有主見的,此時岸上就剩下自己一個施柔兒的宮女了,自己如果也離開的話,她看著蘇謐和覓青,遲疑了起來。
「過一會兒太醫過來了,你們主子這幅模樣如何見得了太醫呢?」蘇謐喝道。
紅衣宮女低頭一看,施柔兒全身盡濕,春日薄薄的衫子緊緊貼著肌膚,將身體玲瓏的曲線勾勒地纖毫畢現,誘人無比。
太醫都是男子,眼前主子這個樣子恐怕太醫來了也萬萬不能見的。如今光天化日的,眾多的人都見到了主子和蓮婕妤在一起,想來她也不敢有什麼舉動。想到這裡,紅衣宮女連忙說道:「我家主子就先勞煩婕妤娘娘照看了。」
說著也向宮裡跑去。覓青探看關注著四周的動靜。
蘇謐不敢有絲毫的拖延,立刻取出暗藏的銀針,集中精神,在施柔兒腹部幾處要穴上扎去……
不一會兒宮女太醫都到了,蘇謐也已經長吸了一口氣,從施柔兒身上起來,站到一旁。
對於即將成為皇上新寵的女子自然不敢怠慢,幾個太醫仔細診斷起來。
「娘娘?娘娘。您沒事吧?」有眼力的太醫看著旁邊蘇謐慘白的臉色問道。
蘇謐這才發現冷汗幾乎遍佈了全身,被寒風一吹,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蘇謐勉強笑著道:「沒有什麼事情,玉嬪無事吧?」
「回婕妤娘娘的話,玉嬪娘娘無事,只是受了驚嚇,嗆了幾口水而已,只要服下幾封安神的湯藥就好。」太醫回稟道。
「嗯,」蘇謐隨口應付著,客氣了幾句就帶著覓青回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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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宮中,被攙扶回宮的施柔兒喝下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已經恢復了過來。
「今天娘娘可真是危險了,」旁邊的紅衣宮女接過碗,說道:「奴婢怎麼看見那個蓮婕妤的臉色有些不好呢?」
施柔兒遲疑了片刻,說道:「紅纖,你說,今天的事情,她到底是故意,還是無心的呢?」紅纖是她的家生丫頭,帶進宮裡來的。
「這個……」那個名叫紅纖的紅衣宮女也遲疑起來,「如果說是巧合,這也太巧了,而且看蓮婕妤的動作,明明是把娘娘推下去的。可是若是說存心。這也說不通……」
施柔兒接過話頭說道:「那裡都已經靠近岸上了,就算是把我推下水,也不過是受一場驚嚇,最大得一場風寒而已,平白讓人起了疑心,得不償失。她是個聰明人,必定是不會幹這樣的事情的,難道就是為了上一次的事情出出氣嗎?」
施柔兒搖了搖頭,覺得身子一陣困頓疲倦。唉,她的傷勢怎麼就好的那麼快呢?聽太醫說,原本預計十幾天才會有起色的傷勢,竟然才這麼幾天就看不出痕跡來了,白白自己費了那樣大的心力。
這時候,門外的小宮女進來回稟道:「娘娘,剛才奴婢在收拾屋子的時候發現了一封信。」
「信?誰送來的?」施柔兒隨口問道。
「不知道,奴婢剛才收拾娘娘的首飾匣子的時候發現的。」
「拿過來吧。」施柔兒信手接過信簽,撕開來。
看了上面的內容,她臉色一變,繼而笑道:「哼,這樣的手段……」
紅纖莫名其妙,施柔兒將信交到她手上,紅纖看罷神色也是一變:「娘娘,這……」
「除了你,還有誰見到過這封信了?」施柔兒神色如常地看著那個小宮女問道。
小宮女低頭喏喏地回道:「沒有人了,今天就我一個值那裡的工。」
「嗯,」施柔兒揮了揮手道:「這件事不要說出去,你下去吧。」
小宮女依言告退。
施柔兒轉頭向紅纖道:「還看什麼看,還不趕緊把信燒了,這樣的禍患難道還要留著嗎?」
「這封信,難道真的是姑爺……」紅纖遲疑地問道,家中已經習慣了的叫法脫口而出。
「什麼姑爺!」施柔兒厲聲一喝,聲音尖銳高亢,打斷了紅纖的話,「我與那個人根本從來沒有見過幾面而已,怎麼就整天姑爺姑爺的叫上了。」
她的眼神凌厲十足,紅纖被嚇了一跳,連忙低頭不敢說話。
施柔兒一把從她的手中奪過書信,走近燭火,看著那封信在火焰之中捲曲,黑化,最終化為灰燼。
「我們現在是在宮中,不是在家裡了。這個深宮之中,處處都是眼線敵人,如今我馬上就要承寵,正是風口浪尖上的時候,你還學不會謹言慎行,到時候我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施柔兒看著自己的貼身侍女語重心長地訓斥道。
纖低頭低聲應道,她斟酌了一下言詞,又問道:「娘娘,信裡頭那位……慕侍衛說的見面的事情……」
「哼,見面,他當自己是什麼人了,一個小小的侍衛而已。也要讓本宮去見他?」施柔兒冷哼了一聲,看著紅纖畏縮的神色,她長歎了一口氣,道:「如果這信真是他寫的,不過是個癡心妄想的蠢人,我當然不會去見他,如果不是他寫的……」又是誰藉著這件事來挑起事端,而且把信送進自己的寢室呢?施柔兒臉色沉了下去。
她自詡聰明過人,才貌雙全,一心想要入了這個宮廷,為家族為自己爭光,才不負了這上天賜予的好容貌,可是真的進了這裡,才發現暗潮洶湧,波瀾詭譎。實在是更勝她原本預料的……
想著想著,不由得心思又轉到了今天蘇謐的一席話上:「如果一開始就不得寵,懂得藏愚守拙,反而能夠頤養天年,若是得了寵愛,表面上看著風光無限,實際上卻是風口浪尖,步步殺機,稍有閃失就是失寵連罪,無葬身之地。如果只是自己失寵身死還是好的,更加不幸的是,連家人都受到牽連,死無葬身之地。妹妹以為如何呢?」
如何?
施柔兒冷笑一聲,入了這深宮就沒有了回頭路,以自己的資質,她就不信鬥不過那個蓮婕妤,還有……
正思量著,堂後的侍女轉了出來,捧著施柔兒剛剛換下的衣服說道:「娘娘,小衣上怎麼有血跡呢?娘娘的月事不是剛剛過了嗎?難不成又來了?」
「只怕是今天受凍的關係,」施柔兒心不在焉地回答:「月事不幹淨也是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