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謐原本還有幾分懷疑這一次的襲擊者到底是不是皇后幕後指使,但是現在看來,已經幾乎可以確定是皇后無疑了。
皇后話說的是客氣親切,可是其中隱含的意思卻讓蘇謐不寒而慄。掉落懸崖的時候身體接觸,在湖泊之中肌膚相親,與年輕的侍衛單獨共渡了一天一夜……若是一個烈性的妃嬪,此時就應該一死以表清白了。
齊瀧尤其不是一個寬容的君主,如果這樣的罪名坐實了,就算是他明白當時是情非得以,表面上不會說出什麼來,可是心裡的芥蒂是絕對無法釋懷的。
皇后的這一句話好狠啊,不僅自己以後的寵愛是徹底完結了,就將倪廷宣這個政敵之子以後的前途也一併毀了。
蘇謐偷看了一眼齊瀧的臉色,果然,齊瀧的臉上顯示出一絲的不自然來。
「皇后娘娘是說當時臣妾掉下懸崖了嗎?」蘇謐一臉驚恐地問道:「臣妾實在是太過於膽小,當場就被那些歹徒的刀劍嚇得暈了過去,對了,昏昏沉沉之中似乎是逃到了懸崖邊上,就一腳踏空……啊!」蘇謐似乎是忽然想起了這一段,回憶起當時的感覺,面無人色地按著胸口。
「妹妹不用擔心,雖然你記不得了,但是當時懸崖之下只有你們兩個人在,只要問問倪副統領就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麼危機了。」皇后也一臉擔心地說著。
齊瀧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蘇謐清楚地感覺到身上環繞著的那隻手臂緊了緊。
「妹妹在懸崖之下確實是受苦不少,唉,本宮想著都覺得心疼呢,幸好有倪副統領在。」皇后又溫婉地笑著。「皇上可要好好賞賜他啊。」
「娘娘多慮了,臣妾遠比也沒有受什麼苦,反正也是一直昏迷著。」蘇謐勉強地一笑,隨即驚魂未定地說著:「幸好臣妾之後一直昏迷不醒,不然下也嚇死了。」
齊瀧的臉色這才稍霽。
「現在想起來,光是跌下懸崖的感覺,恐怕就要把臣妾的一條小命消掉了。哪裡還有機會見到皇上和皇后娘娘啊。」蘇謐一邊回想著,一邊說道:「都是有皇上的福澤庇佑,臣妾這才能夠大難不死啊。」
皇后還要再說什麼,蘇謐連忙問道:「對了,皇后娘娘剛才說是一位侍衛救了臣妾,不知道是哪一位侍衛?叫什麼名字啊?」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破綻,帶著七分疑惑,三分感激地問道:「如果事情當真,還請皇上好好賞賜他啊。」
「是大內的侍衛副統領,他至今還是昏迷不醒。等到醒過來,朕再論功行賞。」齊瀧淡淡地說道。
倪廷宣還昏迷不醒,他的傷勢那麼嚴重!會不會留下什麼隱疾呢?,蘇謐心裡竟然情不自禁地首先浮現出了這個念頭,隨即她把這個無關緊要的憂慮打消出了腦中。
自己現在該考慮的不是他的病情,而是……
蘇謐不易察覺地觀察著齊瀧的臉色,他還是沒有完全釋懷,自己已經擺出完全不知道倪廷宣的樣子,還是無法讓他完全放心。心裡面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了,只要稍微的澆灌,就會順利地開出花朵,結出果實來。自己可不想去品嚐那酸澀的苦果。怎麼辦?絕不能在這種事情上留下絲毫的隱患,越拖得久了,對自己越不利。
「皇上,這一次陪同臣妾前來朝拜的宮人侍衛們不知道現在……」蘇謐一臉關切地問道。
齊瀧搖了搖頭,「那群刺客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下手狠毒暴虐,竟然趕盡殺絕除了你們兩個人,掉下懸崖之外,整個沒有一個活口。」
「沒有一個人!?」蘇謐震驚地叫了起來,臉色頓時黯然,「都是臣妾失德,竟然招致這樣的禍端來。」
「不過是路邊的盜匪行兇,哪裡與謐兒有絲毫的關係。」齊瀧安慰道。
「可是連累地這麼多的人命喪黃泉,實在是臣妾的罪過,就算是皇上不怪罪,臣妾也深感愧疚啊。」蘇謐一邊哭泣著,一邊好像全然無意地說著:「只是剛才聽皇后娘娘說臣妾掉下懸崖的種種光景,還以為有不少人死裡逃生向皇后娘娘詳加稟報了呢。」
齊瀧的眼中頓時不易察覺地現出一絲的疑惑。剛才皇后所說的舉動狀如親眼目睹,她是怎麼知道的?
皇后微微一笑,說道:「哪裡有人過來向本宮稟報呢。是因為想到關係到妹妹的安危,本宮特意派人前去詢問了前去探查救護的仵作侍衛,這些情況都是從一位劫後餘生的宮人口裡聽來的。」一邊歎息道:「可惜啊,那個宮人也不過是說了兩三句就香消玉殞了,連妹妹是知道掉到了哪裡都沒有來得及說出,不過幸好有枯葉禪師路過此地,妹妹福大命大。唉,若是有人活著就好了,至少也可以找出幾個來指正那些歹人,將他們一網打盡,免得他們在為禍四方,攪亂我大齊的民眾安生。」
皇后說的句句在理,毫無破綻,齊瀧的疑惑立刻打消了,蘇謐心急如焚。
「阿彌佗佛……」就在這個時候,一聲長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一個高挑的身影飄然出現在門口,連侍立在一旁的高昇諾都連忙躬身行禮。
來人鬚髮皆白,眉目祥和,正是大齊德高望重的高僧,枯葉禪師。看起來明明是近百歲的老者,長鬚飄飄,可是皮膚卻依然如同嬰兒一般的光滑,一雙眸子微微開闔。就算是閉上的時候,你站在他的面前也有一種被他凝視的錯覺,而且這種凝視的目光絲毫不會讓人感到侷促不安,反而升起一種親切感。
齊瀧和皇后見到枯葉禪師進來,連忙起身迎接,就連先帝和太后都是對禪師敬重有加,所以這一對大齊最尊貴的夫婦,在枯葉禪師的面前也不能夠擺出皇家的威嚴來。
皇后眼見枯葉禪師進來,恭敬地說道:「大師辛苦了,我們正說到這一次多虧了大師的救助,妹妹才得以平安歸來呢。」
「阿彌陀佛,老衲不過是路過而已,也算是容華施主命不該絕,一切自有定數,若要說謝字,老衲是愧不敢當的。」禪師長宣一聲佛號說道。
「大師客氣了,如果不是大師神功蓋世,換了別人,豈能這樣輕易地將人救上來?只怕能夠尋找到人,也來不及了。」齊瀧也說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貧僧下到懸崖底部的時候,發現兩位施主都昏迷在湖畔,也是兩位施主命大,雖然昏迷了過去,卻被湖水沖上岸去。才能夠存留性命。」
蘇謐心裡一震,他在說謊!
雖然自己已經失去了知覺,可是昏過去之前最後的一眼卻看的分明,自己是倒在倪廷宣的懷裡的,想到這裡蘇謐的臉色一紅,搖了搖頭,這個老和尚在說謊,他為什麼要幫助自己圓謊?他不是盡心竭力地輔佐大齊嗎?難道是為了……
蘇謐神色不變,齊瀧的臉色到是恢復了,枯葉禪師的這一句話說的很平常,但是從話裡明確地透露出一個消息,兩人跌下懸崖之後就都昏迷不醒了,當然也就不可能有任何有礙名節的舉止了。
枯葉禪師的話語他自然是相信的,齊瀧放下心來。
皇后臉上一陣失望,只能怪這個丫頭運氣太好了,如果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清醒的,或者枯葉禪師沒有經過寒山寺就好了。至於枯葉禪師話裡的意思,皇后沒有絲毫的懷疑,天下人都知道,禪師是當世無雙的佛學大師,又是齊國的支柱之一,當然不會幫助一個無根無憑的妃嬪圓謊。
送走了齊瀧和皇后,蘇謐筋疲力盡地躺回床上,對身旁的覓青說道:「我昏迷的這兩天都發生了什麼,你仔細地說一遍。」
……
深夜,寒山寺大殿裡燈火通明。
殿中各色的佛陀神像分別靜立在四周,佛像前點著供奉的香燈,點點微弱卻柔韌的燭火無聲地搖動著,寬闊深遠的大殿之中,一個身影著靜靜地盤膝坐在佛前的蒲團上打坐誦經。莊嚴肅穆,意境深遠。
一陣細碎的聲音傳過來,隨後一個身披銀粉色斗篷的纖細優雅的身影出現在大殿的門口。蘇謐把斗篷的帽子摘下,捋了捋頭髮,看著殿中的對她的出現恍如未聞的枯葉禪師。
在這空曠大殿上,時光似乎靜止了一般,唯有那平緩悠長的誦經聲毫無間斷地迴盪在大殿裡。
蘇謐靜立傾聽了片刻,忽然問道:「不知大師所念的經文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