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妃謀害皇嗣的事情雖然引發了後宮眾多的議論風波和竊竊私語,但是很快,新年的到來把一切的不愉快都沖淡了。
今天正是大年三十,整個宮裡前所未有的喜慶起來,雖然最近無論是朝堂上還是後宮裡都是一連串的事端,先是刺客一案至今沒有端倪,再接著南朝戰端又起,還有北遼寇掠邊關,而後宮裡又是雲妃謀害皇嗣,太后病體未癒……
可是新年的慶典反而越發操辦的隆重起來,齊瀧還是專門下了旨意要求內務府隆重置辦,也許,正是那一連串的不快才讓他專門下了這樣的旨意,畢竟一個傲慢的帝王不允許自己的光輝蒙受絲毫的損失。
從早晨開始,先是獻祭太廟,再來是齊瀧接受百官的朝賀,晚上還有宮廷的夜宴,這次夜宴的隆重盛大自然不是平常的筵席可比,要體現出天下同慶,六宮和睦的架勢來。分為前半夜的百官筵席以及後半夜的皇室家宴。
一大清早,蘇謐就起了床精心地梳妝打扮,這次的獻祭太廟,后妃之中嬪位以上的方可以參加,必須按品正裝,穿朝服,戴鳳冠。
覓紅把收藏在匣子之中的鳳冠朝服小心翼翼地取出,端到梳妝台上,看了那頂鳳冠一眼,卻忍不住笑道:「依奴婢看,這鳳冠的樣式著實太簡單了,就看幾顆這珠子吧,連普通的簪子上的都不如,玉的成色也不好。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也不打造設計地漂亮一點兒。」
「古代的賢明女子論及女子的品德常說『德容言工』四字。可見,在女子的資質之中,德為首位,容貌居次席。這鳳冠是當年大齊的開國皇后所設計,樣式簡明,以莊重和諧為主,用料也不甚珍貴,就是為了提醒後宮諸妃謹記樸素純簡的美德,不要輕易的奢侈浪費。」蘇謐一邊攏著秀髮,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後宮崇尚奢華,致使天下人爭相效仿,豈是有德者所為?你沒有看見前些日子裡,曲貴人的賜罪文書上是怎麼寫的,有一條可就是『驕奢無度,日用奢靡!以金絲銀線成雲錦,寸耗萬錢,以國庫膏粱充己身,日費斗金。引天下人倣傚者無數,民間奢靡之風日盛……』」
「雲妃,啊不……是曲貴人,實在是有些冤枉啊。那些金線銀線有不是她自己要的,明明是皇上……」覓紅忍不住小聲嘀咕道。
「這句話是你能說的嗎?」覓青謐瞪了她一眼,「越發沒有長進了,一點兒不知道謹言慎行的道理。」
「她說的倒是沒有錯,」蘇謐笑道:「得寵的時候,當然是什麼都好,什麼都有道理,可是失了寵愛的時候呢?」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雲妃是有錯,她錯在不知道,在這個後宮裡,沒有一份寵愛是長久不變的,沒有一份心意是長久不移的……
因為是需要穿朝服正裝,所以打扮起來出奇地簡單,只是梳整髮髻,把鳳冠戴上即可,戴鳳冠的時候為了顯示莊重是不能戴其餘的首飾的,所以也不能梳什麼複雜的髮型,只是簡單的如意髻或者浮雲髻而已。
蘇謐穿上以藍粉兩色為基調,繡有百鳥華文的朝服,配上玉帶,就算梳妝完成了。
臨出門,覓青又遞上一個手爐,有些擔心地道:「今天只怕要在風裡站很久,主子可一定要小心啊。」
說是去太廟獻祭,當然也不是真正的參加獻祭,以蘇謐的位份肯定是不能進入太廟裡面的。
只有皇后才可以進入祖宗社稷之所在。
所以在一系列的獻祭活動結束前,眾妃都得跪在太廟外面以示恭謹。
如今天寒地凍,通常獻祭活動差不多要持續快一個時辰,在外面跪上這麼久,對於嬌弱的妃嬪來說可是有夠受的。
以往還有皇后因為忌恨妃子,故意在裡面延長時間,把祭祀活動拖到幾個時辰才結束的呢。
「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去挨上這一天的凍呢。」蘇謐笑道。自己晉了嬪位有多少人眼紅她不是不清楚。
眼看著時辰就要到了,蘇謐起身去了車輦。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鳳儀宮,眾妃都在這裡集合,等待著祭祀時辰的到來。
一進鳳儀殿,就看見齊瀧坐在殿中,按照齊宮以往的規矩,他前一天是在皇后宮裡留宿的。
見到蘇謐進來,齊瀧臉上顯出一絲驚喜,道:「謐兒來了,剛剛朕跟皇后正說著你呢。」
「不知道皇上與皇后娘娘說臣妾什麼?」感受到身邊那些恍如實質般的充滿嫉妒的灼熱視線,蘇謐一邊從容地行禮,一邊笑道。
「正說著你身體虛弱,又有傷在身,皇上實在是擔心今天的祭祀你受不住呢。」皇后笑道:「本宮看著也是這個道理,這次的祭祀不如你就先免了跪吧,只在偏殿靜候即可。」
「有傷在身還每天承寵……」周圍也不知道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被風送進了蘇謐的耳朵。
蘇謐恍如未聞,視線和話語都是殺了了人的。自己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這些都是必然的。
她柔順地說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德,臣妾感佩不盡,只是跪尊宗祠是臣妾本分之內的事情,豈能推諉,何況,能夠參加祖宗祭祀是臣妾這一輩子的榮耀,豈有辛苦一說。」
「以後的日子長著呢,豈用得著擔心這一次兩次,」皇后笑道。
「禮儀莊重豈可輕廢,皇后娘娘日夜操勞,尚且不嫌辛苦,臣妾早已經痊癒,怎麼敢因為一點小事就懷了祖宗規矩呢,」蘇謐從容回稟道:「若因臣妾卑微之身,壞了禮儀法度,臣妾萬死不能贖其罪啊。」
見到蘇謐堅持,皇后向齊瀧轉過頭看去,齊瀧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道:「也好,那就參加吧。」
皇后也依言道:「這樣也好,你能這樣知禮明義,本宮也欣慰。」
齊瀧起身走下,扶起蘇謐道:「只是如果有什麼不妥,可要及時傳詔御醫,不要硬撐啊。」
「請皇上放心,臣妾無事的。」蘇謐順勢起身笑道。
看著蘇謐纖長柔弱的身姿,齊瀧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都是一般的衣服,反而更加顯出謐兒的出塵脫俗,麗質無雙。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后妃的朝服,只有貴嬪位以上的細分等級,其餘的無論婕妤,經娥,榮華還是嬪位,都是一般的打扮。高位的妃嬪不多,如今又少了個雲妃,所以場中只有五六個人服飾各異,其餘十幾個妃嬪都是蘇謐一般的打扮。
蘇謐含羞低頭,心裡卻有些微微沉下去,不用回頭看,就知道那些與她衣服一樣的姐妹們都要變成什麼樣臉色了。
齊瀧簡直是在給她找麻煩。她暗歎了一聲。
她沒有再說什麼謙虛的話語,如果自己推辭謙虛,只怕還有更刺激人的話說出來呢。齊瀧就是這樣的性子,從小就是太子的高貴身份和登基的一帆風順都使得他難免有些好高騖遠,志大才疏。事事都是以自我為中心,不會顧忌到別人的感受,對於不上心的人更加如此。
眼見時辰已到,一行人乘上車輦,向太廟方向浩浩蕩蕩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