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煥雖然聽不見瓦面上的聲音,可看藍夢司的神色就知道來人已經到了頭頂,心也不禁加速跳動起來。
藍夢司感覺屋子忽然一冷,知道來人已經揭開瓦面和房子的隔板,她的寶劍就掛在床頭但這功夫已經不敢動了,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眼看就要過年了,夜晚的外面漆黑一片,藍夢司把燈火一熄滅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但憑感覺,藍夢司知道上面的人順下一條繩子來,她多聰明,馬上就知道人家要下毒,什麼都好防範就這個毒沒個防備,藍夢司不敢遲疑,伸手把床上的被子攥住,一使勁,被子打著旋向上飛去,她拉起承煥就往外跑。房間裡不通氣,真要被毒物灌滿了肯定是死路一條。
等藍夢司和承煥前腳踏出房門,後腳屋子裡騰起大片紅光,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藍夢司跟承煥前撲趴到地上,感覺腦袋上面撲過去一股熱浪,像是紅衣大炮轟過一樣,只是沒有任何聲息,倆人的心都緊了又緊。
剛從地上爬起來,就見一個人影從房頂躍下落在二人面前,道:「挺機警的嘛!看來我低估你的能耐啦!」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千殺的曹天嬌。
地上十分堅硬,承煥的手都磨破了,紅了一溜酸疼非常,一看果然是曹天嬌,真是又恨又怕。
藍夢司把承煥護在身後,道:「你要幹什麼?」她故意改變了一下聲線害怕曹天嬌聽出來。
看藍夢司這架勢似乎會幾下武把操,讓曹天嬌挺意外,一聲嬌笑,道:「幹什麼?自然是取你相公的小命了,怎麼,不想做寡婦嗎?那可由不得你。」說著,曹天嬌身動如電竄向藍夢司身後的承煥。
藍夢司哪能讓她如願,可藍夢司又不敢使自己拿手的功夫,害怕曹天嬌認出來,玉手輕舒,以擒拿術迎上曹天嬌,撞胸縛臂,近身與曹天嬌搏鬥,反正二人都是女流沒什麼顧忌。
曹天嬌輕咦一聲,面前少婦的身手大大出乎她的預料,施展的雖是極其普通的擒拿手,可給人的感覺極俱殺傷力,不能掉以輕心,不得已,曹天嬌捨棄承煥先對付藍夢司。
藍夢司絕對是虎頭蛇尾,一來與曹天嬌在武術造詣上存在一定的差距,二來她身上有傷,不論是氣力還是靈活程度都大打折扣,因此二十幾招一過,便是險象環生的局面。
藍夢司心中不由叫苦連天,這樣打下去不出五十招自己就得交代嘍,哎呀!我可如何是好!她這一分心神,壞了,曹天嬌抓著藍夢司招數變緩幾招攻勢連環把藍夢司逼到了牆角。
承煥一看藍夢司情勢危急,一邊撲上前去一邊扯著嗓子喊:「抓刺客……!」李賢知道了曹天嬌和承煥的事後,心裡也提心吊膽的加派人手巡邏,雖然不能把曹天嬌怎麼樣但人多喊起來效果就不一樣,再說了,也不見得曹天嬌見人就殺吧!
曹天嬌聽見承煥喊叫,左手一掌盪開藍夢司的進招,右手正拍到藍夢司早先的傷處,痛的藍夢司一聲悶哼,背也靠早牆壁上了。
曹天嬌此時殺氣直貫頂梁門,就要一招結果藍夢司的性命,手剛遞出去就覺得背後惡風不善,胳膊肘一翻向後劃去。
承煥眼看著藍夢司就要喪命曹天嬌掌下,眼睛都紅了,顧不得身上的忌諱,腳踏中宮直取曹天嬌的後心,採取圍魏救趙的伎倆,見曹天嬌攻勢回轉,雙手一分,上取曹天嬌的咽喉下取她的肚子。
曹天嬌真沒料到這個文弱書生模樣的人居然也會武功,真是看走眼啦!也更激起了她的殺機,手在腰上一拽,抽出一把軟劍來,三尺多長,寒光迸射直耀人的眼目,軟劍帶起一溜劍花罩向承煥。
這個時候不拚命什麼時候拚命啊!承煥也豁出去了,每一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有時候曹天嬌的軟劍都到大脖子了他也不管,掌化為爪掏向曹天嬌的心窩,整個一同歸於盡的戰術,還真別說,曹天嬌可不想跟他一塊死,多少有些避諱,讓承煥得以堅持。
這個功夫,李府就炸廟了,人聲鼎沸紛紛朝承煥處湧來,個個家丁手持火把,燈籠把這個院子照的如同白晝一般,有的拿著刀槍,有的拿著木頭棍子和石頭塊子,一邊喊一邊咋呼,還不是扔幾塊石頭子。
這下可把曹天嬌惹火了,本來拾掇不下承煥心中就冒火,此時被眾家丁一喊叫,更是無名業火三丈高,手在懷裡一劃拉,掏出一把鐵蓮子來,向四外撒去。
藍夢司疼的貓著腰,本來癒合的傷口又掙開了,淌下一大片血跡,可她的眼睛還瞄著曹天嬌和承煥,生怕承煥遇險她好搭救,看見曹天嬌手伸入懷就知道不好,喝道:「大家快閃開!」
眾家丁少有會武的,哪裡躲得過去啊!就聽慘叫聲連成一片,不是被打中腦袋就是被擊中臉和身上,有幾個人的眼睛還被打中了,嚎吧!哭爹喊娘聲此起彼伏。
承煥心裡真不是滋味,人家招誰惹誰啦?平白無故受這個磨難,說到頭罪魁禍首就是自己啊!再這麼下去不但眾家丁死傷慘重,恐怕藍姐姐和伯父等人也危險萬分,得了,自己先離開這吧,把曹天嬌引開省得殃及無辜。
動仗最忌諱分神想著別的事,心不可二用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承煥這麼一想手上腳下自然就不那麼利索了,剛想到要跑的時候,被曹天嬌在心口窩拍了一掌,這個實惠喲!打的承煥口吐鮮血腳下不穩,倒退了好幾步。承煥現在的情況是打曹天嬌一拳等於給自己一拳,罪遭大發了,這被曹天嬌又實打實來了這麼一下,五臟欲裂,眼前發黑。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承煥藉著被打的這股推力,撒丫子開跑。曹天嬌一看,想跑,今天不殺了你我曹天嬌出不來這口氣,一氣追了下去。
藍夢司見承煥跑了,多少也明白承煥的心思,拖著傷痛的身體也跟在後面追,她不能任由承煥一人面對曹天嬌!那樣承煥根本沒活命的希望,再說了,就是死自己也要跟承煥死在一起啊!
曹天嬌尤以輕功見長,承煥前腳剛到李府的高牆下就被她追上了,軟劍掛風直扎承煥背心。
承煥回頭想看看曹天嬌追到哪了,剛轉身劍光扎到前胸,承煥躲避不及,被劍刃在胸前劃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鮮血迸流。
曹天嬌一招得手,手腕一翻由下撩上,要給承煥來個大開膛。
承煥痛徹心肺,還沒緩過勁來呢曹天嬌的軟劍又到了,情急之下承煥伸手如電抓住了曹天嬌的軟劍,就感覺手上火辣辣地疼,手已經被劍刃割傷了。
曹天嬌咯咯一笑,抽回軟劍一腳蹬在承煥的小肚子上,跟進又是一劍。
承煥的手掌被劃出一溜血花,肚子上被踹的一腳令他飛起三尺多高,倒是躲過了曹天嬌刺來的一劍。承煥忍痛手搭高牆腰上一使勁飛了出去。
曹天嬌一長身形跟著躍出李府在後面緊追不捨,與承煥就差那麼七八步遠。等藍夢司追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看不見二人的影子了。
承煥邊跑邊罵自己不爭氣,對自己時運的多蹇也欲哭無淚,自打從那該死的什麼地脈裡出來就沒好過,也不能說沒好,桃花運倒是接連不斷,但是自己卻是越來越消受不起了。
人不該死總有救,自從發生了搶劫貢品的大案後,京城的治安好的不得了,白天晚上都安排了比平時多十倍的巡邏軍兵,幾乎每隔幾分鐘就能看見有一隊人馬在街上晃過。承煥出了李府胡同的這條街正碰到一隊人馬迎面過來,承煥急中生智,喊道:「抓賊啊!抓女飛賊啊!」邊喊邊往軍兵那邊跑。
夜深人靜,一句話傳出老遠去,把巡夜的軍兵嚇了一跳,看見對面跑過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在後面還跟著一個,騎在馬上的校官喝道:「什麼人,還不與我站住!」
承煥哪能站住啊!喊道:「後面有飛賊,大家小心啊!」滋溜,他從軍兵旁邊鑽過去了。
有飛賊,那還了得,現在對這個最敏感了,校官一聲令下,一百多軍兵刀劍出手攔住曹天嬌。
曹天嬌哪把這些軍漢放在眼裡,抖出一把暗器就解決了一大半,可軍兵有股子纏勁,把曹天嬌阻擋了好一會,而且那個校官也放出了求援信號,更希望把這個女飛賊拿下好在上司面前邀功,他要是知道面前的是曹大帥的妹妹,嚇死他也不敢阻攔啊!
軍兵這一阻攔給承煥騰出了逃生的機會,可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傷逃也逃不出多遠,還不如找個地方藏起來呢!想到此,承煥又跑了一條街尋了個院子翻身躍了進去。
被淒冷的夜風一吹,承煥覺得身上有疼又冷,傷口上的血都要結成冰了,到是省得止血了。摸黑尋了個房間就鑽了進去,一來是外面實在太冷,二來他也怕曹天嬌追來,對曹天嬌的能耐,不可低估啊!
承煥躲進房裡後,吁了口氣,靠在門上休息了一會兒,他疲乏疼痛已極,才一停止動作就感覺全身酸疼無比,不禁低低呻吟起來。
驀地,承煥想起一件事,連呻吟也不敢出聲了,這房間裡也許有人,自己弄出動靜來怕立刻就會驚動他們,想到這,連呼吸也輕慢了許多。
承煥張目四望,只見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想著閉上眼睛歇息一會兒,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黑暗的房間中隱約可以看見一絲大概的輪廓了,只見桌椅方台,茶几絹巾,房中精雅乾淨,絲塵不染,更有粉盒畫筆,以及一些女人所用的化妝用品置於妝台櫃子上,承煥微微一愣,敢情自己這是進了人家女人的閨房中來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閨房的北邊放著一張丈寬牙床,白色絲綢床單鋪蓋在上面,帳幔輕籠床身,床上側身躺著一個人,承煥想應該是個女人,看了一會承煥不敢驚動她,屏息凝神蜷伏著不敢發出任何聲息。床上睡著的人十分安詳,似乎還不知道有人闖進了她的閨房。
受不了烈火寒靈逆血交沖的痛苦,承煥的身體顫巍巍地抖動著,禁不住呻吟出聲,幾乎同時,那安詳睡著的女人輕輕翻了個身,露出手腕搭在床沿上。
承煥大吃一驚,幾乎停止了呼吸,片刻之後仍不見她動彈這才放心。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一連串的馬蹄聲和人們喊叫的聲音,承煥生怕曹天嬌找到這來,忙翻了個身緊靠著房門,好見事不妙可以快速逃出去。
這時,床上睡著的人似乎被喝叱和馬蹄聲音驚動,啊了一聲緩緩從床上坐起來,承煥看不見她的面孔只聽她自言自語道:「奇怪,外面什麼聲音啊?令人心神不安的。」
女人說話的聲音宛若銀鈴,悅耳非常,承煥卻暗自念佛,希望她千萬別發現自己才好。
女人自言自語了幾聲後才緩緩下了床,一步一步向承煥走近。承煥冷汗直流幾乎要窒息過去。
女人摸索著在找火鐮等物,忽然看見自己面前有個僵僵的人影,芳心大驚,「啊!」了一聲就要喊叫。
承煥見身形敗露,哪敢大意,奮力踏進手掌緊緊封住女人的嘴,厲聲道:「不許聲張!」
女人全身打顫,幾乎暈了過去,黑暗中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早已嚇的淚落如雨。
承煥心感不忍但事關生死存亡,也不得不硬下了心腸一面按著女人的嘴唇不放一面低聲喝道:「不要出聲,不然我會殺死你的。」承煥的手一劃拉,在一旁還摸到了一把小刀,估計是女人做針線活用的,他握著小刀指著女人高低起伏的胸脯,冷冷道:「我是壞人,你若聲張別怪我不客氣。」
女人根本就沒聽進去,早嚇懵了,驚駭之餘那一眨不眨的眼睛不停地流著淚,卻沒有掙扎。
承煥假裝凶狠道:「我只在你的閨房裡暫且住一宿,明天一早就走,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承煥揮了揮手上的小刀,做了幾個恐嚇的動作。
女人終於點頭了,她總算明白遇到了什麼事,惟有身體仍不停地顫動著。冬天的夜晚極其寒冷,承煥見女人打了個冷顫,害怕讓她凍著了,道:「挺冷的你去睡覺吧!記住不要喊叫。」
女人點了點頭回到床上躺下,她哪裡睡得著啊!張著大大的眼睛驚恐地望著承煥,害怕自己這一睡恐怕就醒不來了。
承煥又仔細聽了一會兒,外面吵雜的聲音安靜了許多,曹天嬌也並沒有追過來,才略微放心,疲乏的蹲坐下來,忽然喉嚨一甜眼前一黑,張口「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人也不住內外嚴重的創傷,昏厥過去。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候,承煥悠悠轉醒,微微睜眼一看,光亮耀眼,難受地又閉上了眼睛,此時他就覺得身體處在一個溫暖的所在,舒服地翻了個身,驀地,被追殺的事情如在眼前一般,他奮力一挺站起身子。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明如秋水的大眼睛,接著是小巧的鼻子,精緻的嘴唇,柔細的秀髮,纖巧的身軀,承煥的心就像是被夯擊了一下,驚道:「你……你……!」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近些時日令他頗為心悵的左金蓮,怎麼會遇到她呢?這……這不是做夢吧!
承煥潛意識裡不想也不敢面對她,從床上踏下來,忽然覺得腳下一軟,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左金蓮匆匆把他扶上床去,蓋好被子。
承煥又發現自己身上穿著嶄新的內衣,他想問,可喉嚨乾澀說話很費勁。左金蓮為他掖好被角,道:「快別動,那麼多的傷,連手上都是,再動血又要流出來了。」
承煥現在的心情無法用筆墨形容,不但亂而且悲,他真的不想再見左金蓮,寧可把那份思念珍藏在心裡直到去陰曹地府報到,可怕什麼來什麼,怎麼就會和左金蓮又碰面了呢,尤其是在她要嫁做他人婦的時候,何其可歎啊!
承煥思索著自己昨天晚上一定是闖進左存禮家了,天黑也沒看清楚,估計昨晚自己恐嚇的那位就是左金蓮,唉!造化弄人啊!
這時,房門一開一個半大孩子端著食盒進來,道:「娘,恩公醒了嗎?舅舅剛才又問我一遍了。」
承煥一看,進來的正是陳文豹,陳文豹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看見承煥正看自己,喜道:「恩公你醒了,我這就去告訴舅父。」說罷一溜煙跑出去了。
左金蓮把食盒打開,道:「這孩子,一點穩當氣都沒有。」邊說邊把食盒裡的粥盛出來放到碗裡,用湯匙攪涼些便要喂承煥吃用。
承煥都有點傻了,癡癡地看著左金蓮,左金蓮瘦了,臉色也不好,看來陳文豹說她患病不是假的,緊握著那沒有受傷的手,承煥覺得自己的心極其難受,淚已然落到了心裡,那是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