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警官想了想說:「這倒是小事一樁,不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打辦公電話,在這種場景下打手機不合適,他的手機號碼和辦公電話我都可以告訴你,你先打辦公電話,聯繫不上了,再打手機,如何?」
我知道趙警官對於我向他們行性賄賂一事還心存警惕,當然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按照他的意思辦。我讓冷欣月幫著我一起記下了兩個電話。
然後我給劉警官的辦公室打電話,我剛提起電話說了一句:「喂,我找劉警官!」
那邊的人就爽聲說道:「是李醫生吧,你在外邊稍等,人一會就出來!」
我摘下手機,胸腔裡開始溫熱,心情再次產生激盪。
我以熱烈的眼神看一眼冷欣月,對這個一直在激動忐忑中的美妞點點頭表示撫慰,心想,這個為商詩姐做了那麼多事情的好女人,啥時候真要給她找個好男人,不過,趙警官那樣的人,還是算了!
不料冷欣月卻在這個當口抬頭冷眼看我一眼,冷哼一聲道:「你什麼時候和這些當警察的開始稱兄道弟了,都打成一片了,還什麼靚妹辣妹的,你老實給我講清楚,我不想讓我的商姐再受任何傷害!」
我抬頭望了一眼院門,苦笑一聲道:「我以後再跟你說,好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商詩姐的事情的!」
冷欣月跺了一下腳,疾言厲色道:「不行,你現在就得說,要不,我可放不下心!」
我苦巴巴地再望一眼大院門,沒有辦法,只好趁著這幾分鐘功夫,言簡意賅將我為了見商詩不得不向警察行性賄賂的事情快速講了出來,完了,我一再叮囑她這事千萬不能對商詩說,如果她敢說,我跟她拚命。
說話過程中,我因為羞慚難當,一直不敢看冷欣月,話畢,我才抬頭去看她的反應。
讓我驚訝的是,冷欣月眼睛裡竟然是一片朦朧的淚花,並沒有我所預料的鄙視之情,她最後眨了眨眼睛,抬袖若無其事地擦拭了一下,搖頭苦歎一聲道:「哎,你們這些男人啊,真是沒有辦法說你們!」
我甚為惶恐,趕忙又補充一句道:「剛才那位趙警察可能是在公司裡查帳時見過你,想讓我把他介紹給你,所以我才搪塞他說幫他向靚妹強推,那個靚妹指的是你啊,你可別亂想!」
冷欣月撇嘴笑了一下,扭頭看向院門,不再理我。
這邊終於應付過去,我額頭上已經泌出冷汗,也把頭歪了過去,調集了全部心神,開始應對院門口即將出現的那可以令人狂醉的風景。
空氣靜得像深谷裡的一潭幽綠的池水,行人路過時的腳步聲和我們微微發急的呼吸聲在無聲地混雜著,我甚至能夠聽到冷欣月手錶上那秒針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
終於,我迷醉的心神裡有大鐵門「喑呀」做響的聲音傳來,而我恍惚的眼神中似乎同時出現了模糊又柔和的身影,然後我的耳孔裡有微弱卻又洪亮的聲音在喊:「家屬,過來!」
然後,在我的茫然失措中,我身邊並立著的那個身影呼號著奔了過去,我被那種悲喜交加的聲音一瞬間激醒,眼神驀然發亮,身不由己地也奔跑了過去。
我奔到近前,我渴望的那個懷抱裡已經沒有我的空間了,她完全被欣月那個丫頭佔據了,她之前還說要讓我趁著激動的時候去主動擁抱那個人呢,哎,真是個小女人!
於是我站定,和那個正看向我的人隔空對望。她一隻手搭在在她懷裡一聳一聳的冷欣月的肩膀上,另一隻手輕輕撫觸著冷欣月柔順的長髮。而眼睛卻凝望著我,眼神裡是山高海深的溫柔和平靜。
她瘦了,清瘦的臉盤上懸掛著無盡的憔悴,眉梢眼角略顯乾澀,杏臉桃腮上隱約泛青,長長的秀髮在頭頂簡單地綰了個結,原本瘦削的肩膀此時好像都快支撐不住身上那身輕柔的絨袍,在冷寂的寒風中有點幾乎不能察覺的輕顫。
是啊,一個女人,再怎麼堅強,被禁錮了身心,她又如何能夠漫不經心地熬受這些痛苦!
望著這個我日思夜想心痛到了骨髓的愛人弱不禁風的樣子,我再也無法控制那種湧上心頭的心酸,眼淚就沒有任何前兆地掛在了眼角,靜靜地流了下來。
商詩看到我這副樣子,一直安然凝望著我的眼睛裡有了點緊張,她突然眼角一挑,然後就給我綻放了一個燦爛的微笑,那種無邊的溫柔,讓我倍感親切。我知道,她是極力裝出沒事的樣子想要安慰我,那當然,我也不能再一副悲苦淒淒的樣子讓我的愛人再為我擔心,所以我抿了一下嘴唇,抬起袖子若無其事地抹了一下臉,然後回望著她,擠出一臉的春光燦爛。
劉警官可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沒有催促,一臉嚴肅默立一旁,任由我們三人在這樣的狀態中靜靜地發洩情感。好一會兒,冷欣月那丫頭估計是眼淚流光了,緊貼在商詩懷裡的嬌小身影停止了**,再偎依了一會,她突然直腰站了起來,對著商詩粲然一笑,拉著商詩的手轉身就要往我這邊走,嘴裡歡笑道:「商姐,瞧,那是誰!」
這個傻丫頭,她以為我和商詩還沒有傾情相見呢!
這時劉警官說話了,喊道:「喂,喂,先別急著走,這還得給我簽個字呢!」
我只好跑了過去,說:「劉警官,我簽行嗎?」
劉警官囁嚅著說:「李醫生,這…這,還是她單位的人簽比較合適!」
我苦笑一下,心裡歎道,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夠用法律為我和商詩的情感築起一道護欄,然後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為她做任何事情!
冷欣月見此情景,放開商詩的手,跑了過來,朝我使了個眼色,嬉笑著把我往商詩那個方向推了一下,就拿過劉警官遞過來的筆。
我知道冷欣月的意思,不過我只能苦笑,毫無疑問,我能看得出來,商詩對我是有情感的,而且經歷了這麼多天的隔離,再次相見,那感覺肯定又要濃郁一些,但也僅僅如此而已,那一瞬間的眼神交流我就已經明白,這種情感還遠遠沒有轉化成我希望的那種性質,甚至連熱烈程度都不如我想像中那麼濃烈。
我在心裡一聲輕歎,靜靜地走到商詩旁邊,輕輕地說:「商詩姐,我們先上車吧,外邊冷!」
說完,我不容商詩再做反應,就埋頭走在前邊引路,順便灑落一路的孤寂。後邊的那個身影略微有所遲緩,就悄聲跟了過來。
我打開副駕駛位置的門,等著商詩走了過來後,輕聲說道:「商詩姐,上去吧!」
商詩愕然地看我一眼,遲疑了一下,就輕輕地彎腰鑽了進去,在另一隻腳抬離地面還沒有完全進去的時候,她的身形略微晃了一下,我下意識地張開臂膀前迎,還好,她坐得很穩,並沒有跌出來。
我望著我自己成合抱狀的雙手,苦笑了一下,又悄無聲息地收回,給商詩關上車門,這一套動作,正處沉思中的商詩應該沒有看到。
冷欣月也已經奔跑了回來,我向劉警官揮了揮手說:「謝謝劉警官!」
劉警官擺了擺手,做了個回見的手勢。
冷欣月對我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就拉開車門,鑽進了駕駛室。
我心裡又是愉悅又是失落,滋味混雜著,開門,鑽進了後排座位。
冷欣月開心大喊一聲:「回家羅!」腳底一動,車呼的一聲,躥了出去。
冷欣月這一段時間來的陰鬱情緒可能剛才已經宣洩乾淨了,此時,只有無盡的歡欣,一路上,她絮絮叨叨向商詩匯報著公司裡的情況,公事匯報完了還沒覺得過癮,又連公司同事的家長裡短也饒有興味地說了起來。商詩配合著冷欣月的歡聲鼓舞,時不時也會從那睏倦的形態中釋放出一串輕柔的歡笑。
我則凝望著我正前方商詩那受盡牢獄之苦的美麗身形,想著要怎樣才能使她遭受驚擾的身心盡快恢復,徹底擺脫牢獄困縛所帶來的無形的殘餘影響,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回到人間。
看來冷欣月歸心似箭,車開得很快,不知不覺中,車已經開進了那片深山老林,我按捺住激動再熬了一會,就已經到了別墅庭院的門前,正在開著車的冷欣月突然驚呼一聲:「天啦,我眼睛沒看花吧,怎麼會有這麼多花?不會是鬧小偷了吧!」
冷欣月於驚悸之中,已經猛然將車停了下來。弄得我和商詩的身形都剎不住,往前疾傾。
我直起腰,正要訓斥她幾句,她和商詩都已經雙雙打開車門下了車,分立在兩側,驚訝地看著眼前那條鮮花大道,可能是大山裡豐富自然氣息的濡潤,鮮花雖然經歷了一天一夜的洗禮,但依然還是那麼嬌嫩欲滴、生機勃勃,展露她們的繽紛色彩和嫵媚姿態在空氣中交相輝映、爭奇鬥妍,紛紛釋放她們那濃郁的芳香,迎接著她們在這個人世間看見過的最美的女人。
我淡然一笑,輕輕打開車門,出來,默然站到她們身後。
她們應該是聽到了我的聲響,齊齊轉過身來,將疑惑的目光鎖定在了我微笑的臉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