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徐家的這個小丫頭是沒有給金聲半點機會,這個問題恐怕在牛頓提出萬有引力之前還沒有人答的出來,當初我寫給徐光啟的《天人錄》裡也是含糊其詞。金聲算是今天運氣不好,遇到剋星了。
果然只見金聲拱手向小丫頭道:「小姐學識天人,在下回去苦讀三年再來請教!告辭!」
金聲這麼說就是直言答不出來,要回去研習三年再來請教。我只怕這傢伙就算回家讀三十年也未必答得出這第五道題。這個叫金聲的學子不僅學識過人,而且在我心中也有點印象,若是將他放回家窮經皓首,那就大大的浪費了。我看他要走,便出言道:
「金公子,還請等等。朕……正如金公子所說,徐府小姐學識天人,在下有幾個疑問要請教!事關方纔的考核,金公子不妨聽一聽,何必急著離開!」
金聲疑惑道:「兄台是……」
我沒有理會他,轉而向小丫頭問道:「在下聽了小姐與金公子的答辯,不禁心裡存了幾個疑惑,還望小姐予以解答!」
小丫頭看了我好幾眼,緩緩道:「哦,那就請這位公子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方纔聽小姐說,這大地是圓的,不知小姐又是怎麼知道?」
這其實就是方才小丫頭說的第四道題,而且也是第五道題的基礎。我之所以問,就是想看看這個小丫頭怎麼回答!
「公子難道不曾聽到這位沈公子代答的第四道題嘛?」
我呵呵一笑道:「當然聽到!不過第一,這是沈公子答的,那之前小姐的答案又是什麼呢?再者,沈公子的答案還是不能完全證明,大地不平有高有低,一個人推輛車過山坡也可以看的到那樣的情況,難道我們就說大地是圓的?」
眾人見我推翻沈廷揚的答案,不知我目的何在。小丫頭明顯愣了一下才恢復過來道:「那好,既然你這麼愛問,我就讓你徹底明白。此事在百年前已經為人所證實,只歎我天朝人物還懵懂其中。在極西之地,有佛朗機人名麥哲倫者,由其國往西航行,歷時兩年而由東歸國。繞大地一周而回原地,不正是說明大地是圓的?!不知這個解釋可說得過去?」
想不到這個小丫頭居然還知道麥哲倫環球航行的事,多半是那些來華的傳教士說的。此時眾人已經聽得目瞪口呆,小丫頭得意的用眼角掃了我一眼。
「小姐知道那就好。那麼我就直接問小姐我心中的疑惑了!唐代韓昌黎曾言:「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老師須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倘若先生都不知道考題的答案,那如何來考較學生。在下的疑問就是:既然小姐認同這大地是圓的,那麼請問,這第五題的答案,小姐是否知道?如小姐知道,那麼現在考較已經結束,不妨說出來一解大家的疑惑,如果不知道,呵呵,那麼小姐出的這題恐怕就不算了。」
「你……」小丫頭臉色頓時脹得通紅。
我的話得到其他人的支持,都出言附和。他們也想知道這第五道題的答案是什麼,畢竟對於這個時代的人而言,這些都是極為神奇的事情。然而讓大伙失望的是,小丫頭居然在這個時候耍起了女人的專利,頓頓足轉身回內堂去了,留下一班傻了眼的我們。
還好有人過來收拾殘局,那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趕前兩步拱手道:「侄女胡鬧,還望各位不要見怪。在下陳子龍見過各位。」
陳子龍在學子中算是極有名聲,那留下的十一人都連忙過去見禮,只有我跟金聲兩人站在那。一陣寒暄後,陳子龍排開眾人向金聲道:「這位金公子學識過人,方才是侄女有意刁難,還望金兄不要見怪。不如與眾位一起留下來編如何?」
陳子龍開言相邀那是天大的面子,若是在這之前,金聲會毫不猶豫的加入。但現在他狂妄在前出醜在後,如何還有面子留下來跟眾人一起。他一味的推辭,搞得陳子龍只得作罷。
正當他為沒有說服金聲而長歎,突然見到在旁的我,臉色一亮又拱手道:
「這位兄台也是來考核的?」
難道他想招攬我?!
我連忙道:「在下是慕名來找徐大人的,不想碰到徐大人選拔門徒的盛事,不過在旁圍觀而已。請問徐大人現在府嘛?」
「哦,家師去了宣武門的天主堂,不知公子找家師有何要事,不妨到內廳喝口茶。」
原來徐老頭去了教堂,宣武門的天主堂是利馬竇在京師建造的。現在的主教是龍華民,原本任的主教鄧玉函想讓湯若望做的,但剛好徐光啟推薦湯若望去了欽天監,所以就讓另一位傳教士龍華民接任。不知道這個徐老頭去教堂做什麼?
「在下也沒有什麼大事,既然徐大人不在,那改日再來造訪。告辭!」說完我帶著方正華,谷剛兩人徑直離開徐府。
出了大門,我抬頭看了下天色,發現已經近中午。看來今天出宮算是白走一趟!
「主子,要不要奴才去宣徐大人回來?」方正華在旁邊小聲的說道。
「不用了,你讓他下午到火器司等朕。」
「是!」
三人正待回宮,卻看到一臉喪氣的金聲出來。我心中一動便前道:「金兄可是回家讀?」
金聲抬頭看見是我,苦笑道:「不瞞兄台,正是如此!」
我哈哈一笑道:「金兄,何必如此當真。所謂山有路,學海無涯!不知金兄要多久才能將天下之讀完?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難道金兄就真不如那小丫頭?再者,學一技之長便可為國為民,否則老死在堆裡又有何用!讀人應以兼治天下為己任,莫要死鑽牛角尖。金兄以為然否?」
那金聲原本是聰明人,經我一番述說,頓時明白過來。他躬身一揖道:「在下糊塗,多謝兄台點醒。在下就在京城住下,等待天子科考。」
「好,這才是我輩風範!」兩人說完都相視一笑,不由親善了許多。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問道:「先前聽金兄所說,除兵事外,其他都頗為擅長。不知金兄還知道有人更擅長兵事嘛?」
金聲有些慚愧道:「方纔是在下狂妄之言,真是井底之蛙,讓兄台見笑了。」說完,金聲又道:「在下來京前,自詡文韜武略,見識才學不輸於同輩,唯有在京郊遇一僧人號申甫,連夜臥談兵事,讓在下拜服不已。我朝各方都督雖未曾見識過,但若論及兵事,在下不及申甫多已。」
原來是他!明史記載,在崇禎二年,清兵攻打京師時,這金聲向皇帝推薦的就是申甫。雖然金聲極力誇獎,進宮也奏對稱旨,但對著清兵卻是一連三敗,最後小命也丟了。不過需要說明的是,申甫的失敗主要不是他的過錯,在如此倉卒間,即便孔明復生也無法以一些市井游手來對抗女真人的騎兵。申甫能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出擊女真人,膽量也算不錯。這人還是要選出來用用,看到底如何!
金聲見我出神便道:「兄台還有事的話,在下先行一步!」
我回過神來,見兩人站在徐府大門口,現在又不方便留他,只好說道:「請便!」
金聲剛走兩步,突然轉身又道:「還未請教兄台大名,日後必當補報今日點化之恩!」
「小事而已,不必掛懷!金兄有報國之心,相信很快就會『乘風破浪會有時』!」
「多謝兄台吉言!告辭!」
「告辭!」
回到宮裡,我在百官備註寫下沈廷揚跟金聲,申甫三個人的名字。具體怎麼用他們還不知道,畢竟現在大明國事千頭萬緒,總要把最迫切的事情做完。我在乾清宮的一座偏房內,讓人寫了一本百官錄,將各省各府各縣的官員名字寫在壁掛,方便查詢。我專門讓一個太監將各方奏折不斷補充,有什麼人事變動,我也能及時知道。
吃過午膳,我便直接去了火器司,徐光啟跟火器司的官員一早就在那等候。火器司自從拉到天工學院來後,我也沒有多留心,他們的精力主要是用在改制開花彈。雖然他們不知道我來是為了什麼事,但都按照慣例讓我看了下他們新研究開花彈的威力。
他們以虎蹲炮轟擊兩里外的木頭人,效果很是明顯,木頭人給彈片射得渾身都是,還有一些給炸成幾截。火器司的人看沒有什麼差錯,都笑著在旁解說。
「嗯,打得不錯。這開花彈的威力也夠了,你們花了不少的心思。」
「這是臣等的本分!」領頭的徐光啟謙虛的說道。
「嗯,」我頓了一頓又道:「不過再厲害的彈丸也要擊中才有效,方纔的操炮手可是這裡積年的行家了?」
剎時,徐光啟跟火器司的人都啞口無言。歷來準備給皇看的演練自然是要確保萬無一失,不僅操炮手要最有經驗的,就連大炮,彈藥也是好中選好。
「不知我大明在邊城的操炮手是否有這樣的技術?」
話說到這個份,徐光啟自然站不住了。他跪下道:「微臣等考慮不周,還請皇恕罪。火器司今後會全力研製瞄準儀。」
「起來,朕今日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提高我大明火炮的命中率勢在必行,現在女真人也有了火炮,今後兩軍交戰,炮戰是必不可免。」
「皇說得是!」徐光啟起身後恭聲回道:「微臣今日早去了天主堂找主教龍華民,跟他商量是否可以在天工學院教授火炮的瞄準技術,但……」
原來這個徐老頭也存了這個心思,我不禁來了興致,想知道現在西洋人的瞄準技術如何,自己的那一套比之起來還有沒有用!
「但是什麼呢?」
「回皇,火炮的瞄準技術在西洋也屬極機密之事,只有少數人知悉,各國也嚴禁外傳。主教龍華民雖然知道,但礙於大主教發出的敕令。老臣曾經數次說i說於他,都未有成效。」
我輕鬆一笑道:「看來這個主教老頭還真有原則,難道他就不怕朕下禁令讓他們滾蛋嘛?」
徐光啟沒有想到我會這麼說,嚇得又跪下道:「皇息怒,讓老臣再去跟他交涉……」
忘了這徐光啟也是信天主教的,看著這個是自己爺爺輩的人老在自己面前下跪,心裡有些不忍,我一把將他扶起來道:「算了,大明天朝國,沒必要勉強人家。好了,立刻召集火器司的研究人員,朕要親自開發火炮瞄準儀。」
「是!」
這火器司不同別處,在調來天工學院的時候我就讓徐光啟調整了火器司內部人員,所有的官員都必須具備一定的火器知識,那些只會指手畫腳的全部給踢了出去。因此,我說召集研究人員,穿著官服的佔了大部分。
「好了,這裡都是火器司的研發人員,既然是做技術的人,朕就不多廢話了。今日朕會將研究的目標,方案定下來,教由你們來試驗。朕到時再來看成果。」
「請皇訓示!」
我也不客氣,讓人在廳堂鋪了張大宣紙才道:「火炮是大明賴以破敵的利器,但除了先前你們研究彈藥的威力,還需從發射的速度,打擊的距離,彈藥的命中率來考慮。」
有一技在身的人常骨子裡會看不起外行人,儘管那人是他的司。這些官員因為我是皇帝,不得不在我面前恭敬。說到技術他們未必心服,見我要親自研發瞄準儀更是覺得匪夷所思。直到我說的切中要害後,才知道我是說真的。
我也沒有理會幾個張大嘴巴失禮的傢伙,在宣紙寫下『速度』兩字後繼續說道:「那麼現在具體來說一下,發射的速度全部靠炮手的熟練度是不夠的,這裡朕有個新的想法。原先朕在參觀三營的時候就提出過,只是還沒有應用到火炮面來。朕提出火藥量的多少事前用油紙包好,所有的彈藥都統一製造。炮手操炮之時就不用在另外計算防多少火藥。」
我接著寫下『距離』道:「如果火炮的規格不一樣,那麼彈藥統一也不會達到一樣效果,應此火炮必須採用統一的尺寸鑄造。最好分為短,中,遠三種規格。朕要你們做到的是,無論是哪個顆彈藥,在哪門火炮發射都能是一樣的距離。至於火炮的鑄造技術,這裡朕就不多講了,不懂的地方可以跟徐大人商量。朕要補充的是,火炮的距離除了跟火藥多少有關,還有跟火炮的長度及其內徑有關。至於這比例你們可以參考一下大明買回來的紅夷大炮,另外也可以考慮改變兩者的比例。彈藥發出的速度以及落下距離也會發生改變,可以肯定一點的是,比例越高,發射的就越遠。」
我說完的這個時候,下面的官員不只是在張大嘴巴了,而是每人都拿起一枝筆在做紀錄。我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有工作會議的樣子。
「好了,現在來說關於瞄準儀的事情。這瞄準儀朕也是第一次設計出來,實際使用的效果還要看做出來後怎樣。朕採用的是兩個單筒望遠鏡。」我一邊說一邊劃出瞄準儀的簡單構造。
「兩個望遠鏡平行同一水平,一個固定住,另外一個可以任意轉動。望遠鏡後邊有個平行的標尺,可以測量出望遠鏡轉動的距離。測量遠處時,現將固定的望遠鏡對準,然後再調節轉動望遠鏡,使兩者都能對準目標。那,就是這樣!」
我一邊說著又一邊解說道:「望遠鏡到標尺的直線距離除以望遠鏡轉動的距離,將會等於遠處的距離除以固定望遠鏡在標尺到轉動望遠鏡的距離。然後就可以算得出所測的距離!怎麼樣,大伙明白了嘛?」
我愣了一下,居然都沒有吭聲。
「明白沒有?」我不禁提高了幾個分貝。
「臣等駑鈍,還沒有明白聖意。」下邊的這些官員給我問的有些惶恐起來。
徐光啟不是已經翻譯了《幾何原本》了嘛?他們怎麼可能不懂?方才說的就是最簡單的幾何問題了。我轉眼看向徐光啟,問道:
「徐愛卿可有頭緒?」
徐光啟顫巍巍的跟著劃了一陣後才道:「回皇,皇所說的這個比例,老臣是在幾何原本看過。不過,老臣也是糊塗,不知這望遠鏡到遠處怎麼是直的?」
我一聽才恍然明白,這個時代的人對光學還沒有研究,光的直線傳播等等相關知識只怕還沒有人懂得。我咳了一聲道:
「那朕就說明一下,用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來講:如果屋頂有個破洞,那麼就會有一束光射進來,而這光照到的地方跟太陽,破洞就在同一直線。同樣的道理,望遠鏡就是那破洞,人眼就是那太陽。這麼比方,你們明白嘛?」
,簡直就是在教小學生,磨得我差點就沒了耐性。這回下邊的官員不是在惶恐了,而是在感受前所未有的震撼。
「好了,有什麼回去再想,朕還有話要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