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岸發現自己確實陷入了十分被動的局面。自從那天識破假墳墓之後,隨後這幾天,他一直都能看到大毛和二丫的身影,可每每當他追了過去,又找不到兮兮他們行經過的痕跡。
他有預感,有人在背後干擾他找到兮兮。而且他幾乎能夠猜出來是誰做了這一切。
再一次跟丟大毛和二丫之後,他決定不再跟著大毛和二丫瞎轉,轉而依靠自己的判斷來尋找兮兮的蹤跡。
真的越來越無聊了。
蕭笑生訥悶地自問,他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麼無趣,偏偏又進退不得的境地呢?
「請怪醫前輩出山!」眼前,數十個江湖人士矗立在山腳下,炯炯有神地盯著一臉百無聊賴的蕭笑生,眼神裡只差沒寫著「求你了跟我走吧」幾個大字。
這些人到底有沒有弄清楚情況啊?也不稱稱自己幾斤幾兩重,居然隨便蹦出來就叫他出山去醫人。他明明退出江湖很久了好不好?就算二十多年前他沒有退出江湖,他怪醫醫人也是挑日子和心情的,天氣不好,皇帝老子來請,他也照樣不醫;心情不爽,八台大轎來請,他也照樣不想動彈。今兒個湊巧得很,他的心情很不美麗,所以他救死扶傷的興致出奇低落,他管那人是武林盟主還是什麼王八綠豆的,不醫就是不醫。
想起女兒和親親娘子對他的藥丸提出來的一大堆不滿意見,他就委屈得想仰天長嘯。再度哀怨地看了一眼半山腰上與女兒相親相愛的娘子一眼,好吧,他承認,他其實就是不爽娘子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兒身上,冷落了他。
本來嘛,呆瓜丫頭受了委屈,他這個當爹的就暫時大方一回,將親親娘子大方出讓,讓呆丫頭霸佔一會兒。可是呆丫頭得寸進尺,霸了就不還了!在叫了娘子一百八十遍卻依然被忽略之後,他氣哼哼地跑到山腳下的一棵歪脖子樹上掛著生悶氣,其實心裡還是等待著娘子美妙的呼喚,無奈等到將近中午,除了大毛呱呱的叫聲,根本就沒有聽到唯音清冷的聲音。
獨孤岸那小子被昏頭昏腦地帶著繞了無數個圈之後,也終於學聰明了,不再跟著大毛二丫跑,這兩天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跑去哪裡了。切,這麼容易就放棄……
「你們剛才死到哪裡去了?」他厭惡地看了帶頭的那人一眼。一個小禿驢,嘖,年紀輕輕就看破紅塵,可怕啊可怕。怎麼他剛才鬱悶得想找幾個人來試試藥的時候,這些人就不出現?現在他又沒心情了。
啊,小和尚顯然跟不上蕭笑生的思路,與旁邊一同來請願的人面面相覷。
「蕭施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解救天下武林蒼生,乃是千秋功德一件……」那小和尚一通說教,把自己的感動得一塌糊塗,卻讓蕭笑生越聽越火大。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小和尚道。
「您,您是怪醫閣下呀!」小和尚的長篇大論被他打斷,一時思維有些斷點,怔忡而不確定地回答道。
「你知道就好,我是怪醫,不是觀音,我為什麼要解救天下蒼生?」
「可是救死扶傷是醫者本分……」
「是誰規定醫者必須得救人的?」不救死不扶傷,難道犯法嗎?既然不犯法,他幹嗎要救?!
「這……可是……」小和尚沒詞了,求救地看向另一位武林同仁,一位一臉正氣的劍客。結果那劍客還未開口,蕭笑生便不耐煩的說道:「好了好了,你們別在這兒打擾我繼續憂鬱好不好?」破壞了他憂鬱的形象,親親娘子一會兒來了就不會心疼了。
「蕭笑生,你別太過份了!」終於有人被他這樣嫌棄的態度給惹毛了,大聲喝斥了一句。
蕭笑生掏了掏耳朵,斜睨著挑釁道:「我就過份了怎麼著?」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就是這麼欠揍,有求於人態度還這麼囂張。
「如果怪醫閣下不肯移駕,我們只好來協助一下閣下了。」話音剛落,你來我往的兵刃便從四面八方向他招呼而來。
蕭笑生冷笑了一下,他像隻猴子一樣晃來蕩去,每件兵器皆堪堪以毫釐之距擦過他的身側,卻都被他閃了過去,一夥人圍著他攻了半天,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有沾到,反而看起來像是被他耍著玩兒一樣。
「就這點兒不入流的功夫,你們也有臉拿出來獻醜?」蕭笑生怪叫道,好像他跟這些人交手有多麼委屈一樣,語氣裡充滿嫌棄之意。
適才喝出聲的心高氣傲的駱家堡少主哪裡受過這種氣,要不是想藉著這次為武林盟主辦事的機會提高自己在江湖上的知名度,他才不會跋山涉水來找這個老怪物,據說年紀一大把了,看起來卻跟他差不多,甚至比他還養眼,這不是怪物是什麼?!當下想也不想,就將他們駱家成名的連環袖中劍投了出去。
下一刻,他怔怔地看著自己扔出去的暗器直直地飛了回來,若不是小和尚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就被自家的暗器殺死了……
「看什麼看?沒看過美男子啊?」雖然他的外型俊逸帥氣到讓人目瞪口呆的地步,但對於這些三腳貓的欣賞,他還是不要也罷。
眾人仍是呆若木雞。這次不是被他的武功嚇的,而是被他的厚臉皮給震撼了……
「啊!」蕭笑生徹底失去耐性,運起一口真氣,仰天大叫一聲。
「哇!」眾人被他嚇得更呆。
而正在臨近山頭轉悠的獨孤岸聽到了聲音,毫不遲疑地往此處飛掠而來。他不會放過任何可能找到兮兮的機會。
「我不玩兒了,你們繼續呆吧!」蕭笑生丟下一句,人已消失不見,留下幾個呆愣的身影,在烈日下仰望長空。
「阿爹,你跑到哪裡去玩兒啦?墨哥哥說我們該出發了誒,不然晚上趕不到城鎮上。」兮兮看到蕭笑生踢著石子從林子裡踱步出來,大力地衝他搖了搖手。
蕭笑生氣結,他哪裡去玩兒了?!他明明是生氣去了!!沒好氣地瞪了兮兮一眼,他可憐巴巴地看著一旁的唯音。
唯音走到蕭笑生面前,緩緩伸手拈下蕭笑生肩上的一片葉子,輕聲說道:「笑笑,去了好久。」言語裡多有不捨。
蕭笑生瞬間覺得精神百倍,心情又恢復抖擻。
「阿爹,我要吃阿娘說很好吃的糖炒栗子!」兮兮一把掛了過來,脆生生地說道。阿爹心情很好啊,說不定會鐵公雞拔毛,大方一回呢!呃,好像不是這樣說的……
「你就知道吃。」蕭笑生鄙視女兒的小豬胃,兮兮馬上將臉轉向娘親,蕭笑生只好答應:「好啦好啦,給你買。」切,只會找靠山。
「若是想吃什麼,儘管說就是。」斐墨笑著說道。蕭笑生在一旁猛點頭,是啊是啊,溪雲閣很有錢的。
「不能總是花墨哥哥的錢!」兮兮堅決不肯佔便宜。蕭笑生鬱悶了,這個傻丫頭啊,一點兒也不懂得開源節流,將來可怎麼辦……
「蕭兮兮,你是個敗家女!」蕭笑生肯定地下了結論,一面還憂心地捏了捏腰間的錢袋。
「兮兮?!」
前一刻鐘,微風輕輕地吹,樹葉沙沙地響,大毛二丫歡騰地蹦,兮兮一邊與阿爹鬥嘴一邊在斐墨的攙扶下扒拉著上了馬車;下一刻,一道暗啞卻彷彿壓抑著巨大情感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
獨孤岸終於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還有那在夢中呼喚了無數次的名字兮兮。
飛奔而至,他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斐墨。那就是了,兮兮既然跟斐墨走的,斐墨在此,兮兮也必然在此。
蕭笑生看著獨孤岸奔過來的身影,不著痕跡地彈了一個東西到兮兮身上,兮兮因好奇而圓睜的大眼馬上迷濛了起來。嗯,突然覺得好困……
唯音將瞬間睡著的兮兮扶靠在自己的懷中,默默聽著馬車外的聲音。
「兮兮,兮兮是在這裡嗎?」獨孤岸欣喜若狂地奔過來,搜尋了半天,卻始終沒有發現魂牽夢縈的那張呆呆面孔。
怎麼會這樣?!他剛剛肯定沒有聽錯,他們叫的確實是兮兮沒錯!而且他聽到了兮兮的聲音,那在他心頭千回百轉的聲音,他怎麼可能會聽錯?!
但是現在,卻根本沒有兮兮的身影!
「兮兮在哪裡?」獨孤岸徑直上前問斐墨道。他努力壓抑著自己的焦慮,但那雙一向冷漠的眼睛裡,濃濃的渴望幾乎要傾洩而出。
「希希?她在馬車裡啊。」斐墨微微勾了勾唇,輕聲說道。蕭笑生一雙利眼如劍一般射了過去。這個白癡被雷劈了吧,幹嗎要告訴他?!
獨孤岸擅抖著手,心裡緊張得幾乎快要窒息,他等這一刻等了太久,久到讓他有些害怕。然而他終是想見兮兮的,縱然近她情更怯,思念卻仍是戰勝了一切。他深吸一口氣撩開馬車簾子一看,裡面坐著一個極美的**,身上靠著一個熟睡的少女,那**冷若冰霜地看著他,沉沉的黑眸裡一派冰冷,可惜,她不是兮兮。另外這個睡著的少女雪顏白髮,更不可能是兮兮。
斐墨等得就是這一刻,他擴大了臉上的笑容,幾乎是有些快意地說出下面的話語:「她叫希希,希望的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