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車靜靜的停止了下來,在如此快速的情況下,說停止就停止,沒有半絲勉強,連著海面一起停止,然後平靜,遙對著海上城牆,相隔數十里。
「哦,是自由城的人皇軒轅啊,好久不見了。」波塞冬皺了皺眉,放開韁繩,凝視著城牆好一會,才舒眉,露出笑意,恢復了淡然,舉杯遙對著虛空說著。
一個人落在城牆上,他身上套著一件玄黃色長袍,腰間繫有一把長劍,波塞冬的眼神注視著那把藏在鞘裡的劍,好久才移開,轉移到軒轅的臉部,兩人看起來一樣的年輕,二十多歲的樣貌,都帶著一股淡淡的倦意。
這是屹立在人間巔峰太久,因沒有敵手而產生的寂寞。
「有三十多年了吧,真的是很久了呢。」軒轅臉上流露出回憶的神情,波塞冬低頭飲著酒,也陷入了回憶當中,許久之後,軒轅才停止了回憶,說道:「話說,你們竟然還沒大敗,實在讓我跟伏羲,還有神農感到意外啊。」
波塞冬挑了挑眉,淡然說著:「就算缺少了你們三個,天也塌不下來,軒轅,不要把自己抬得太高,小心摔死了。」
「放心吧,就算你們死光了,我三個也能活的好好的。」軒轅哈哈大笑。
再度看了看軒轅腰間的長劍,波塞冬臉上露出嘲弄的神情,但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問道:「那兩人你想保住?」
軒轅笑道:「怎麼,你認為我保不住?」
「老朋友見了面,不過一招,回去了其他人問起,可不好回答啊。」波塞冬哈哈一笑,把酒杯放在扶手上,穩穩的貼在了一起,肩膀一聳,上面的海鳥發出一聲淒厲的長鳴,向天直衝而上,急急如在逃竄波塞冬的控制。
「海神之怒。」
波塞冬站起來,拔起三叉戟,隨意舞動了一圈,最後指向軒轅,說了一聲,語氣與動作,隨便得就像在聊天,三叉戟發出了金色的光輝,照在海面上,而在看不見之處,心臟跳動了一下。
咚!
頓時,整個海面凸升了起來,形成一個以波塞冬為頂尖的大漏斗金色漩渦,漩渦在迅速暴漲、上升,並不斷的甩出一隻隻水晶般的海妖巨魔,咆哮著往城牆上的軒轅撲了過去。
「還是像以前那樣爛的招式呢,波塞冬,你一點進步都沒有啊。」軒轅淡淡笑著,把手一伸,腰間長劍已經出現在手上,只見劍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金光閃耀,照亮天上地下。
「帝守-中央皇城。」
軒轅長吟一聲,手中長劍隨意舞動,如勁草狂風,龍蛇起陸,虛空作畫,劍上金光隨地飄灑,當空凝結成一座中央皇城,轟然落在海面上,海水止於城前不再沸騰,城中升起無數五爪金龍,漫空游離,口銜足抓,將一隻隻海妖巨魔撕裂粉碎,半隻都接近不得。
吼!海神之怒的威力凝聚到了極點,金色漩渦足足有九百多尺高,化為一隻巨大的人形海妖,身如水晶琉璃,外披金色戰甲,手持水晶大三叉戟,當空咆哮一聲,舉起三叉戟就往中央皇城劈落下來。
轟隆!剎那間直如天崩地裂,漫天金光碎散,水汽蒸騰朦朧,籠罩了幾十里海域,有片刻,金光才再現,將漫空水汽清掃一光,顯出了景象,大海已經恢復平靜,一座光華黯淡的中央皇城孤零零的漂浮在海面,遠處的波塞冬正駕著黃金戰車往回走。
「喂,波塞冬,就這樣走啦?」軒轅從皇城裡升了起來,懸浮在空中,高聲問著。
遠遠的波塞冬傳來了回應:「不走的話,你請我到自由城吃飯麼?」
「你還沒回答我呢,沒事離開光明島做什麼?」這裡距離光明島,足足有億萬里的路程,波塞冬又不是光系能力者,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專門為遺忘之地上的兩人而來,這點讓軒轅很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他們這個等級,每次出動,都會引起世界劇變,可不是隨意而為的,也沒那個無聊心情。
「哦,你不問我都忘了。」遠遠的,波塞冬把手一招,之前飛走的海鳥悲鳴著掉落下來,還是落回了波塞冬肩膀上。
「沒什麼事情,最近有些空閒了,出來放鬆一下,聽說這附近的海域有傳說中的美人魚出現,就來找找看,可惜沒有發現,倒是捉到了一隻精衛鳥,還遇上了你,算是意外收穫吧,再見了,三皇。」最後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波塞冬已經消失不見了。
「有些空閒了,再見?是那幾人終於要出關了麼?」軒轅懸立在皇城上空,靜靜的想著,似乎回憶到了什麼,眼神裡不由自主的浮現了一絲恐懼。
「那都是過去了,有了這東西,現在還怕什麼。」軒轅猛地一搖頭,甩去恐懼,把長劍擺在眼前觀看著,劍柄一面書農耕畜養之術,一面書四海一統之策,發出一股浩大而純然的氣息,如果朱恩看見了,定要失聲驚呼,道是軒轅劍。
「你們有的,我三人也有,誰怕誰!」軒轅冷笑一聲,把劍一揮,散去了中央皇城,漂飛到遺忘之地上空,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下去,在空中一彈身,消失不見了。
……
遺忘之地的實驗室中,朱恩跟喬安娜雖然躲過了三叉戟頭的超遠程攻擊,但卻一樣不好過,朱恩的臉上鼻子都沒了,殘留著一條條血痕,如被潑婦抓破了臉皮,然後被拿進冰箱凍了幾天似的,血跡、破皮等都被硬邦邦的凍結成一個猙獰的表情。
而躺在冰櫃上的喬安娜,卻已經奄奄一息了,朱恩能逃命,是因為解除了靈魂鎖定,能量餘波掃過臉上,灼傷了而已,而喬安娜雖然避過了必殺一擊,當時靈魂還被波塞冬鎖定,攻擊的餘波全部轟擊進了身體,把胸膛擊成篩鬥,並擊碎了她的異能晶核心臟。
「用一生的命運進行的這場賭博,我勝在了開頭,卻輸在了結尾,咳咳!」喬安娜苦笑著,一邊說,一邊往外吐著血,血沫裡帶著一些玻璃渣似的內臟碎塊。
「不要說了,喬安娜。」朱恩臉色僵硬,只眼神裡流露出悲傷,從喬安娜腰間掏出那個裝著靈能腱魔的袋子,給她附生在胸膛,靈能腱魔瘋狂吸收著鮮血,迅速漲大,生長出觸手,塞著一個個血洞。
「沒用了,胡爾達,你什麼時候聽說過能力者的晶核被擊碎後,還能活著的?」喬安娜歎息著,面對即將來臨的死亡,當無可避免之後,她的神情安靜而淡然。
朱恩頹然滑倒在地,掩面無語,先是出現了一個尤里,後來又出現那種塵世間最為恐怖的力量,命運,始終還是有太多掌握在別人手中啊。
「小的時候,我父親為了更好的生活去當傭兵,然而屍骨無存,只留下帶血的一百多個金幣,我母親為了給我找到一個好晶核也去當了傭兵,最後屍體與我現在的異能晶核一起送到了我面前,我曾經發誓不當傭兵了,然而生活逼得我不得不去當傭兵,最終還是落了這個下場,為什麼想要活著就是這麼難呢?」喬安娜靜靜的說著,眼神裡出現了困惑。
「因為,這個該死的世界並不完整啊,喬安娜。」朱恩手撐著地面,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說著,「在外,有亞巴頓與妖魔殘害,在內,有貴族與世界政府壓迫,我們的生活,充滿著血淋淋的汗水啊,唯一的活路,是用生命為代價,拚殺出一條血路。」
「必須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雖說爭了會死,但至少還有一線生機,如果完全不爭的話,那就是必死了,你看著世界政府那些元帥、大將,難道是天生的?黑暗年代之前倒下了多少同僚,才有他們的活命,立於世界之巔。」
「你再看那些貴族,他們似乎一無是處,但如果放下成見,剝下貴族的華麗外衣,仔細研究他們的處世方式,你就會發現那是一種最契合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他們利用手上所能利用的一切,締造規則,為他們建築安全的生活圈,這也是爭鬥的勝利者。」
「這是一個叢林的世界,優勝劣汰,弱肉強食,不問道德,只問生存,通往強者的道路,鋪就著滿滿的白骨與血肉,而最終的永恆王座,更是用千千萬萬強者的靈魂鑄造的,坐著,每時每刻都要聽著靈魂的哀嚎,如果沒有鋼鐵鑄造而成的意志,最後只會被同化,成為萬千靈魂中的一條。」
靜靜的聽著,喬安娜眼裡出現了瞭然的神情,歎息著說道:「是啊,從小到大,我一直在逃避著命運,兩年半的舒適生活,磨滅了我最後的奮鬥意志,縱然能力還在,對上了塵世間最為恐怖的力量,來自意志的殺意,就已經可以殺死我了。」
既然明白,可瞑目而死,喬安娜露出了解脫的笑容,身上的生機徹底斷絕。
「你在壓迫中退縮,我在壓迫中爆發,這就是我們兩人之所以命運不同的根本原因了。」朱恩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神裡不再有其他光芒,純粹一色,至此,徹底確認了自己的生存方式。
唯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