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三人尋了個鎮子,打聽清楚方位,原來這一打岔,竟然又離半山派更遠了。三人索性找了個客棧住下,打算等好好歇歇後再走,軒轅狂因為生怕晚舟心善,回去尋找倚白,嚇得寸步不離的守著他。
晚舟知道他心意,歎道:「狂兒不必如此,我雖也可憐倚白,奈何我卻不是那無掛無礙的人,身邊有你,有非念,還有整個師門同道,我怎會為了他而棄你們於不顧呢,所以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回去找他的。」
軒轅狂聽晚舟如此說,方微微放下心來。到了晚間,三人一起在房間內打坐修煉。晚舟行完一周天,實在困乏的緊,忍不住便小憩了一會兒。
本來他功力低,因此不能如軒轅狂和非念一般晝夜行功,只是小憩片刻後,精力卻會充沛,那時行起功來,也是事半功倍。誰知今夜剛剛進入睡夢之中,便看見那片廣闊的大森林裡,倚白在樹梢之間奔跑嚎叫,其狀甚為淒慘。晚舟近前一看,只見他的肚子處已經被他的手爪戳了幾個血窟窿,鮮血正汩汩而出。
晚舟嚇得「啊」一聲大叫,待坐起後竟已是一身的冷汗。他看向軒轅狂和非念,那兩人已進入物我兩忘境界,頭頂上隱有真氣成形,顯是功力又進了一層。
頹然歎了口氣,不得不壓下心中的惻隱之心,無論如何,軒轅狂和非念還有半山派才是他心目中份量最重的東西,怎可因為可憐倚白就將自己隨便置於險地呢。晚舟拚命說服著自己,然而即使勉強說服,卻不知為何,心裡始終壓了一塊大石頭般,終日鬱鬱寡歡悶悶不樂。
軒轅狂太瞭解自家師傅,然而這次的事情卻不容商量,他忍耐了幾日,到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下去,眼看半山派已然在望,於是將自己和晚舟的荷包都解下來,對非念道:「你速速回去半山派將解藥交給師祖掌門,我和師傅回去大森林一趟,生死有命天注定,總好過看師傅日日良心不安的強,若一月後我們還不回來,你就自己回去餘恨那裡,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他。」
晚舟大驚,萬沒料到軒轅狂竟然會做出這種決定,情急之下剛要阻止,軒轅狂已經帶他御劍往大森林的方向飛去。因為飛的太急,以至於只能聽到非念被風吹得斷斷續續的聲音:「放心……餘恨……你們……」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也沒聽明白。
「軒轅,我不去了……我不去見那個倚白了。」晚舟驚恐的拉著徒弟的手臂:他是真的害怕,如果只是自己,就算死了也無怨無悔,誰讓自己天生心軟。可要是搭上軒轅狂的性命,他卻寧可一輩子都良心不安,也不願讓心愛的徒弟冒半點險。
「沒關係師傅,我們總要去試一試。」軒轅狂給晚舟一個微笑:「你這些日子總做惡夢,身為你唯一的徒兒,我可是再瞭解你不過了,你太善良,所以聽不得有人受苦,也是我多事,早知就讓血衣魔皇悄悄告訴我倚白的來歷就好了,偏偏又讓你聽見,既然如此,就讓我一起陪你去解開這個心魔吧。」
「可是狂兒……」晚舟的心大大震動了一下,不是因為軒轅狂這個看似瘋狂的舉動,而是為他的那番話,還有那個看起來令自己無比安心的笑容:曾幾何時,只會在自己身邊打轉的少年已經這麼成熟了,成熟到可以讓自己放心的依靠,放心的將自己交給他,和他一起去面對將來的所有風雨。
一路上,兩人再不說話,如此歇歇飛飛,五日後兩人來到了之前的那片大森林,只是林海茫茫,根本無法找出當日具體的落腳方位,好在倚白的感覺既然靈敏,隨便落在什麼地方喊一聲,大概就能把他引來,實在不行,就在哪裡架起一堆篝火烤只野豬,保準不到眨眼功夫,那笨狐狸精就過來了。
「師傅……」晚舟正要落下雲頭,忽然被軒轅狂抓住,這小子看向他的目光頭一次這樣的深沉與鄭重,一時竟把晚舟看的有些慌亂:「狂兒,你怎麼了?」
「師傅……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這一次……這一次我們下去後,將永遠也出不來了,甚至……甚至會形神俱滅……」他抬手摀住晚舟的嘴巴:「師傅你聽我說,我不是怕死,我若怕就不陪師傅來了,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最近我對師傅的心思,好像有些奇怪,如果這一次能夠有命出來,我要好好的理一理,我想總有一天,我會將這奇怪的心思理清,到時候……到時候我無論對師傅有什麼樣的動機或者念頭,如果……如果師傅不願意,我可以壓下去,我可以控制自己,但師傅……師傅你能不能答應我,別因為那些念頭或者動機趕我走,別趕我離開你的身邊,好不好?」他一口氣說完,語氣越來越緊張,最後放開晚舟的嘴,一臉惶恐卻又是倔強的專注的看著晚舟的眼睛。
晚舟心頭一顫,在京城裡經歷了一番,他對於軒轅狂說得那個奇怪心思,多少也有些明白,他知道軒轅狂心裡其實也有點明白,所以才會有今日這一番話來未雨綢繆。這讓他意外,也讓他空前的感到不知所措,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自己也不願意和軒轅狂分開,不管是疼愛還是什麼別的情緒,他都不願和狂兒分開,那以為他已經死去的一百年裡,自己心如死灰的感覺可還是記憶猶新。
在軒轅狂的緊張到達頂點時,晚舟含笑點了點頭:「狂兒,我們一言為定,不管是什麼時候,什麼情況,我們都不離開彼此。」說完他回頭望望蒼茫林海,毅然落下雲頭,軒轅狂也緊隨其後,心念動間護舟戰甲已經套在身上,晚狂劍也現在手中凝神戒備著。
晚舟回頭看了看他,皺眉道:「狂兒把劍收起來,別讓倚白前輩誤會咱們的來意,以他的功力,就算咱們兩人全副武裝聯手,也不是他幾合之敵。」他自己則是連山芥戰甲都沒有套上身,見軒轅狂把晚狂劍收起,這才回過頭來,向著密林深處大聲喊道:「倚白前輩……倚白前輩……」
不等第三聲喊出,遠方忽然傳來一聲尖嘯,緊接著二人面前白影一閃,定睛一看,倚白仍是那身破布條白衣,如鳥窩般的亂髮,只是這回他目中射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呆呆望著晚舟和軒轅狂。
晚舟的心裡其實非常緊張,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旁邊的軒轅狂,他怎能不擔心。
盡量露出一個平和溫柔的微笑,晚舟道:「倚白前輩,之前我們不知前輩的身世,生怕前輩會對我們不利,才不得已離開,後來得知前輩身世,晚輩心中甚是不安,只是我和徒兒還有未完的事在外面,不能留在這裡陪前輩,前輩若覺得我做的飯菜能入口下嚥,我願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為前輩烹飪豐盛菜餚,前輩你覺得如何?」這番話說完,他的心裡也是怦怦亂跳,唯恐這個正邪善惡不分的狐狸精會對自己和軒轅狂下手。
誰知倚白仍然只是呆呆的看著他們,過了半晌,他漂亮嫵媚之極的雙目中忽然滴下大顆大顆的淚珠,一片紅唇被珍珠般的貝齒緊緊咬住,饒是如此,還是有嗚咽聲音從他的喉嚨深處傾瀉出來,到最後這血衣魔皇口中的笨狐狸精幹脆蹲下身子,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下可讓晚舟和軒轅狂大為意外,他們怎也想不到倚白竟然會是這種反應。正無措間,忽見倚白站起身,抹了一把鼻涕眼淚,哽咽著問晚舟道:「你是從誰的口中知道我的身世的?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還願意做飯給我吃?」
看起來倚白並不在乎是誰告訴晚舟等人自己的身世,他執著的是後一個問題,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這絕頂高手竟然緊張的身子都起了顫抖,那副樣子連軒轅狂都覺得非常好笑,忍不住就替師傅回答道:「本來依著我的性子,你的痛苦死活根本與我無關,但我師傅太善良了,他聽不得人家受苦,又覺得你似乎能吃得下他做的飯菜,所以一連幾夜沒睡好,我沒辦法,這才陪著他前來的。」
倚白惡狠狠看了軒轅狂一眼,然後抬頭望著頭上茂密的樹葉,半晌才喃喃道:「你以為當時你們逃走我會發覺不了嗎?我是故意放你們走得,你對我有一飯之恩,我再糊塗也不能恩將仇報,可你……你為什麼竟然還會回來?對,你和汜水都是一樣的善良,而且你做的飯菜有他的味道。」他忽然又看向晚舟,目光如炬:「你為什麼說要每隔一段時間過來給我做飯,難道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出去嗎?」
晚舟和軒轅狂都是一愣,軒轅狂失聲道:「什麼?你能出去?那你還每天呆在這裡幹什麼?你為什麼不出去?還有,你……你是千萬年前的神識化形,還是千萬年前你沒有死在甲子書陣中,隱居在這裡呢?」
倚白撓撓亂蓬蓬的頭髮:「小子,你懂得東西不少啊,還知道甲子書陣。我不是神識,可千萬年前我帶走了域外天魔甲子書陣中所有陣法的玉簡時,也已經油盡燈枯,只好將自己變成原形縮骨後附在兵器中逃了出來。我逃出來的時候,天魔和各界仙神魔們幾乎都同歸於盡了,我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只好任憑飛劍帶著我投身到這片森林中,從此後我一邊忍著餓毒的折磨,一邊從頭開始修煉,用了三千年才重新恢復人形,我把那十片玉簡分別放置在這森林中十個地方,因為那是域外天魔的東西,竟然有自己的靈性,沉寂了幾十萬年後竟忽然開始反噬於我,所以我才始終不得出去,只能拚命壓制著它們,等待哪天有悟性的人過來將它們中的陣法記熟,這樣我就可以毀掉那些邪惡的東西重獲自由了。」
這個答案更讓軒轅狂和晚舟意外,倚白看見他們驚愕的神情,不由黯然道:「汜水死在天魔們的手裡,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他報仇,可域外天魔沒滅,我知道總有一天,這些拼了性命得到的玉簡會發揮它們的用處,所以我不惜蟄伏在這裡忍受餓毒折磨,誰想到這一守就守過了千萬年的時光,你們是我到這裡以後遇到的批修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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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啊,這兩天小二的校園網壞了,所以一直沒有上來,俺是今天才從大連回來發文的,讓大家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