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北方進入生機勃勃的夏季,比起長江以南,風景遜色很多,一望無際的高原難尋覓江南山水的秀麗氣質,但北國風光展露另一種韻味,如果把江南美景比作精緻溫婉的處子,那麼北方的山山水水便是不修邊幅的粗獷漢子,蒼涼,滄桑,又耐人尋味。
河西省有沙漠,有草原,閒的蛋疼的富家子們不急著向西進甘肅,去青海、西藏或是新疆,浙江的蕭海龍、北京的陳明俊以及另外三個養尊處優的男人意見一致,先細緻欣賞一番塞外風情。極有主見的楊采薇隨大流,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她一本正經的據理力爭,用刻薄言詞去體現存在的價值。
打個最俗的比方,共和國最高決策層的大佬絕不會孜孜不倦地把精力浪費在某省某市某條街道的衛生事業,一個人所處的高度決定視野的深遠短淺,上位者把握的是大方向,事事親躬的上位者,非權力的體現,是發神經,是摧殘自己,楊采薇的出身決定她的眼界。
所以,每次停車休息,幾個風騷女人矯揉造作的面對一群男人,嘰嘰喳喳各抒己見,生怕花枝招展的同性蓋住自己的鋒芒和風采,楊采薇只冷眼旁觀,或用那部外形老土的佳能長焦距數碼相機拍下一些值得留念的景物,蕭海龍厚著面皮,主動搭話兩次,她不溫不火應付幾句,然後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無言沉默,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兒,心氣很高的蕭海龍干兩次便意興闌珊。
自封情場高手的風流男人都懂征服女人的三要素,臉皮要厚、膽子要大、心思要細膩,習慣用錢將漂亮女人砸到一絲不掛,且無往不利,蕭海龍突然遇上對自己一身阿瑪尼名牌和江詩丹頓手錶視若無睹的孤傲女人,多少生出點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挫敗感,也只好忍著,另圖他謀。
通向牧區的省級公路,五輛車以快而穩的速度飛馳,帶起一股逼人氣焰,不斷超車,身形最剽悍的是悍馬H2,三十五英吋輪轂使它高出前邊陸地巡洋艦一大截,蕭海龍坐在副駕駛位,一手卡著北方市面上少見的那種極品蘇煙,搭著車窗,吞雲吐霧的同時默默欣賞蒼涼景色。
「怎麼?碰釘子心灰意冷了?」
開車的青年笑問,是蕭海龍北京的朋友,名叫張凌風,能湊一塊勾肩搭背,吃喝嫖賭,身家背景不會相差太遠,前邊的陳明俊,旁邊的張凌風,和蕭海龍的交情不淺,知根知底,而且,蕭海龍和陳明俊還是多倫多大學的同班同學。
女人常說找老公像買股票,盯著績優股,挖掘潛力股,不錯過黑馬股,實際上男人交朋友更是如此,持有幾支值得投資的潛力股,能受用終身,與浙商富二代那個圈子格格不入的蕭海龍通過陳明俊融入北京一個小圈子,這圈子雖小,貌似也沒擠入京城太子黨的行列,但蘊含的能量已相當可觀。
譬如陳明俊留學回國直接進入中金集團,享受副處級待遇,家世背景可見一斑,旁邊的張凌風也不差,是京能集團籌建小組的一員,並且屬他最年輕,籌建小組其他人多是華能國電熬了好多年的大齡男人,甚至有五十多歲的老男人堪堪與他平起平坐。
至於京能河西發電企業高喊狼來了,便是因為京能集團的成立,作為新生兒的京能比龐然大物的華能差一大截,但背後站著幾位國副級別的老頭子,份量不輕,有錢、有權、有國資背景的政治底蘊,這類企業核心層的高管頭上都有紅頂子,是尋常老百姓遙不可及的層面。
「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泡妞有時候需要打持久戰。」
蕭海龍懶洋洋一笑,富家子弟玩世不恭畢露無疑,後座上,正對著手中小鏡子補妝的妖艷女孩丟出一記白眼,生氣?絕對沒有,倒是風騷露骨,她大一開始用自己唯一的資本脫貧奔小康,三年多的時間深知當下社會現實到何種程度,從不奢求蕭海龍的一見鍾情、至死不渝,她沒有任何拴住這個男人的資本,多施展溫柔攻勢撈人民幣才是王道。
「海龍要不要我給你穿針引線?」女孩從後面環住蕭海龍脖子,笑容狐媚,風騷誘人。
「用你我還算男人?」
蕭海龍彈掉煙頭,眺望遠方,嘴角勾起一抹不屑,氣質清清冷冷的楊采薇好似難以下口的刺蝟,使他失了方寸,越是如此,越心癢,征服的慾望越強烈,人就是這麼賤,得不到的,永遠是最有誘惑力的。
其實,最光鮮的華麗外衣被人無視,是很傷自尊心的事情,換個性子暴戾的大老粗十有八九拉開架勢玩霸王硬上弓,或是用極端粗鄙的手段捍衛男人的尊嚴,蕭海龍手裡捏著不摻半點水分的多倫多大學商學院文憑,又在家族企業的董事會熏陶三年多,有韌勁,講究情調,自認是能征服各類尤物的極品男人。
霸王硬上弓,他嗤之以鼻。
五輛越野由省道先向東,再迂迴向西,因為這樣可以先領略河西的草原遼闊,後感受大漠風情,離寧和兩百公里,車隊駛離省道,沿著不知被多少人踩踏多少年才形成的印跡前行,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便變成了路,大文豪的言語看似通俗,實則一針見血揭示一條真理。
蒿草路難行,車子一路顛簸,進入牧區腹地,肖冰根據車載衛星定位儀確定所在方位,他們這群人想迷路,很難,除了衛星定位儀,還有軍用指南針、經緯儀,肖冰不由感慨,這群驢友的裝備,比他當年執行任務的裝備更為齊全精良。
紅日西沉,車隊在一條蜿蜒曲折的河道邊停下,閉目養神的楊采薇睜開眼,觀察地形,草原、長河、落日宛如畫卷景物,美不勝收。
一望無際的蒿草隨風擺動,形成綿延起伏的綠色波浪,肖冰下車,吼了一嗓子,草原的開闊令他神清氣爽,人們陸續下車,盡情舒展肢體,緩解旅途疲勞,而被貌似鑽石男忽略的肖冰則是興致盎然地用手機拍照,他長在寧和,算是地道的河西人,可對這片土地的陌生程度同楊采薇相去不遠。
嗚!
一聲悠長嚎叫響自天際,是野狼的叫聲,河邊嬉戲的兩個妖艷女孩花容失色,蕭海龍他們幾個爺們大喜過望,嚷嚷著打獵,從後備廂拿出傢伙,是槍弩。肖冰皺眉,幾支強弩對付孤狼綽綽有餘,對付群狼呢?
十五年前爺爺獨自行走草原,遭遇狼群,險些喪命,九十年代因為生存空間被人類壓縮,草原狼群數量銳減,近幾年國家大力執行還林還草,兇猛的草原狼又多了,牧區偶爾會鬧狼災,甚至一夜間幾十上百牲畜被群狼撲殺。
「你怕狼?」楊采薇拎著佳能相機,與肖冰並肩而立。
「不是怕,是敬。」
肖冰凝重道,側目看去,蜿蜒河道邊,蕭海龍他們和那對情侶都開始鼓搗帳篷,顯然選這裡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