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平趕到恰如一場「及時雨」,解了肖冰燃眉之急,撐起「如意城」這項目,零零碎碎得幾個億,預售剛開始,回籠部分資金最少需要三個月,華天鋪的攤子大,也套上了「緊箍咒」,道上那些見不得光的產業,積累的現金被歐陽思青帶走,建築商、材料供應商先墊資那是最好不過。
十幾位寧和商業圈裡有頭有臉的商人前幾分鐘恨不得肋生雙翅,逃之夭夭,浦誠的宋總落座,個個涎著臉不想離去,委婉的、含蓄的、熱情的搭話攀關係,不趁機拍拍馬屁,努力抱牢宋總的大腿,有失商人的奸詐本色,宋月平敷衍幾句,拉著肖冰走出雅間,道:「冰子,有難事兒了直接和老哥說,裡邊都是些無利不起早的傢伙,把錢看的比命重,你讓他們無條件墊資,還不如直接捅他們幾刀來得痛快。你呀資本運作的手段火候差點,以你在河西的根基,打通銀行的路子,貸幾個億根本沒問題。」
共和國房地產漏洞百出,用銀行的錢賺錢,是地產開發商最熱衷的資本運作手段,路子廣的牛人扔出一兩千萬,能吃下五六個億的大項目,肖冰要涉足未來十年最火爆的淘金領域,自然清楚這些門門道道。
「只需兩個月,錢就到位了,不想走銀行的路子,麻煩,又得欠人情。」肖冰微微一笑,遞給宋月平一支黃鶴樓191,自己點燃一支,托關係,找門路,要應酬,要虛與委蛇,他煩這些,笑道:「老哥,你怎麼突然來河西了,莫非專程來給我撐腰。」
「我又沒未卜先知的本事,純屬巧合,河西省建委的頭頭腦腦請我出席研討會,順便看看你。」送月平笑呵呵道,北方最大地產開發集團的掌舵人和顏悅色的跟河西黑道一哥勾肩搭背,雅間裡探頭探腦的精明傢伙們各自動著小心思。
「黑白道傳言冰哥手眼通天,真是一點不假。」一人有感而發,其餘人紛紛符合,放大嗓門說好聽的話,生怕外邊兩個牛人聽不清,樓道裡響起急促腳步聲,雅間裡的人以為又來了為冰哥撐場面的大人物,起身張望。
五名警服筆挺的警察向肖冰逼近,帶頭的中年警察神色肅然,一臉正氣,派頭很足,是個能鎮住場面的人物,人不可貌相,未必適用所有人,樓道裡主動避讓的人光憑中年警察的外貌,大致判斷他應該屬於那類強勢且極具攻擊性的男人。
肖冰對軍銜警銜熟悉的很,這男人的肩章一個麥穗兩顆銀星,二級警監,最次是公安系統裡的副廳級幹部,河西公安系統幾位大領導,肖冰全熟悉,這個生面孔是什麼來頭?他皺眉,敏感的警覺性告訴他,警察的目標是他。
正如肖冰所料,中年警察徑直走到他面前,面無表情道:「肖先生,我是公安部刑事偵查局的王充,有重要案件需要您協助調查,請跟我們走吧。」
不少人駐足,警察抓人不是稀罕事,但是一位二級警監親自帶隊抓人太新鮮,有看頭,肖冰是河西大飯店的常客,也有幾人認出警察針對的人是鼎鼎大名的冰哥,頓時心臟緊縮,怔在當地,公安部下來的警察對冰哥下手,絕對是震動寧和黑白道的驚天大事件。
「冰子怎麼回事?」宋月平詫異,不是河西的警察,是公安部的人,事情夠複雜。
肖冰朝宋月平無所謂地聳聳肩膀,扭頭對中年警察道:「好,我跟你們走。」
「冰哥」猛子雙拳緊握,堵在雅間門口,宛如天降的殺神,殺機盎然。
「告訴兄弟們,安分點,別胡搞。」肖冰叮囑猛子,公安部調查他,一幫大老粗再不識時務的胡搞,無疑是雪上加霜,他彈掉煙頭,笑著伸出雙手,等警察上銬子。
「不用了,謝謝肖先生配合,我們會秉公執法。」
中年警察點頭,後邊四個警察已將肖冰「護」在中間,一行人轉身離去,來得快,走得也快,公安部的人調查冰哥,十幾個寧和商人又蔫兒了,眼巴巴望向宋月平,宋月平冷著臉,瞥了眼這些重利輕義的傢伙。
「慌什麼,就算我老弟進去了,還有我宋月平呢。」
被警察帶走的肖冰彷彿從人間蒸發,杳無音信,黑白兩道沒發生大動盪,日日巴望肖冰永不翻身的狠人伺機而動,只要公安系統一有風吹草動,他們會順勢而為,是落井下石,還是偃旗息鼓,要等最後一刻決定。
肖冰安然無恙,他們就繼續批著偽善面具,俯首稱臣,肖冰要是載了,他們當仁不讓的落井下石搶地盤、搶場子、搶生意。
公安廳招待所距離公安廳家屬大院很近,是一棟四層高的乳白色樓房,不對外營業,四樓幾個窗口安裝了堅固的防盜網,顯得突兀而詭異,渲染出陰深深的氛圍,這裡是河西省幹部望而生畏的地方,九十年代開始,落馬的高官多數在公安廳招待所這幾個房間接受隔離調查,一旦被關進這幾個房間,預示政治生命徹底結束。
厚厚的暗紅色窗簾遮擋明媚陽光,屋子裡光線昏暗,房間佈局同酒店的商務套房差不多,會客廳,一個背部肌肉精壯的男人正做單手俯臥撐,姿勢標準的無可挑剔,一起一落的頻率似乎永遠不會變化,穩定的令人心驚。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
男人每喊一聲,便是一個標準的單手俯臥撐,一口氣做一百多單手俯臥撐,普通人咋舌的數字,野戰部隊裡的老兵絕沒這能耐,背影雄健的男人數到兩百才站起,拿起茶几上的白毛巾擦汗。
根根直立的寸長短髮,一張英挺冷酷又蘊含滄桑味道的堅毅面龐,正是失蹤一個多月的肖冰,那天從河西大飯店出來,被送進這裡接受隔離調查,中年警察只是象徵性的問了幾個簡單問題,再沒搭理過他,一日三餐,由荷槍實彈的武警直接送到房間,與其說是調查,還不如說是軟禁。
換了別人,被莫名其妙的限制人生自由,會恐慌,會憤怒,甚至是崩潰,一個月零九天,肖冰鎮靜如常,秦城監獄那兩年,教會他如何排遣寂寞,在狹小空間內孤零零的熬時間。
三個小時的高強度鍛煉,肖冰一身臭汗,抹淨臉上汗珠,準備沖涼水澡,門鎖響動,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