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常一廂情願把西北部想像成不毛之地,落後,貧困,沒有名牌,沒有時尚,只有漫天風沙,肖冰來東林礦區之前,也一廂情願把這片蘊藏黑金寶藏的土地想的很不堪,想像和現實,總有很大差距。
西山礦業的生活區完全可媲美省城寧和的中檔小區,只是環境差點,空氣不怎麼清新,礦工們月薪六七千,在03年絕對是高工資,河西號稱能源大省,電力企業和煤炭企業的工資一直居高不下,02年以前,還沒廠網分家,公務員們都眼紅電力系統的工資。
黃海斌安頓肖冰住進了礦區高管才有資格居住的別墅,肖冰來礦區可不是體驗生活、視察工作,第二天,召集西山礦業三處煤礦的保安隊長,對外說是保安隊長,實則是幾個善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猛人。
年紀輕輕的冰哥當眾放出一句話「再有人來煤礦搗亂,直接廢掉,捅婁子了,我給你們頂缸。」
山西省大同礦區的頭號大猛人「紅紅」豢養幾百馬仔,暗藏幾十條槍,坤爺安排在礦區的人也不少,冰哥發話了,這些漢子們摩拳擦掌,近一兩年坤爺為了洗白事事小心,處處忍讓,他們是受盡了窩囊氣。
「近幾年,煤礦常出事,一是因為董事長要爭省人大代表的名額,不想跟些渾人針鋒相對,只要對方不過分,就忍著讓著,二是東林那幫地頭蛇背後有人,東林的官幾乎都是東林本地人,跟地頭蛇們牽扯很深,天高皇帝遠,出了事,要麼睜隻眼閉只眼,要麼乾脆偏袒一番,耀陽哥在的時候跟地頭蛇大干幾次,事後咱們的人總是進局子,對方的人總能逃之夭夭。」
別墅客廳裡,一圈真皮沙發,四人圍坐,文質彬彬的黃海斌說完話,扶了扶眼鏡框,同幾個道上爺們坐一塊,格格不入,他大學畢業就來西山礦業,在這兒呆了三年多,瞭解當地的情況,讀大學那會,聽說官商勾結,為三峽移民區建的樓房都是豆腐渣工程,他氣憤不已,在校報發表文章聲討,而當面對東林的管黑勾結,他漸漸麻木,漸漸適應,大學已非一方淨土,何必強求魚龍混雜的社會。
「我這次來,一徹底解決東林那幫人,二為耀陽哥報仇,其實兩件事就是一件事,對耀陽哥下手的人十有**是東林的地頭蛇。」肖冰淡漠道,大抵是見的血多了,說起殺人或者報仇之類的話題,不像馬飛他們總是面目猙獰,如此心平氣和,那種冷冰冰嗜血意味卻更濃,更令人心寒。
黃海斌點點頭,苦笑一下,道:「看來所有人都不信耀陽哥的死是單純的車禍,耀陽哥來東林後也是很小心,不用車時,會把那輛悍馬鎖進車庫,唯一能動手腳的是那家汽修店,出事後警察去汽修店兩次,最後以沒有證據排除了汽修店員工的作案可能性。」
肖冰冷笑道:「官字兩張口,怎麼說都有理,這是道上的事只要有了線索,我會用我的手段去解決問題,東林的警察靠邊站,沒他們的事兒,韓建你帶幾個兄弟下午就去東林市裡,給我查這家汽修店。」
「知道了冰哥。」韓建點頭,眼中閃過一抹凶光。
「冰哥要不我乾脆放火把汽修店燒了算了,燒死店裡所有人不但給耀陽哥報了仇,還多幾個陪葬的。」猛子認真道,絕無開玩笑的意思,這愣頭青認真起來,說殺別人全家,就一定不會留個植物人或殘疾人。
肖冰甩手給猛子一記板粟,笑罵道:「愣頭青,全殺了怎麼找幕後黑手,我要找主謀,再趕盡殺絕。」
黃海斌這位清華畢業的才子聽幾位猛人說話,頭皮麻簌簌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要不是這幾年在礦區經歷了很多事,親眼目睹過殘酷血腥的火拚場面,早嚇得面無人色了,肖冰瞥他一眼,拍拍他肩膀,笑道:「你會越來越適應這個社會,弱肉強食永遠不變的生存規則,你若仁慈,就永遠被別人踩在腳下,受盡白眼和奚落。」
中午,生活區幾個餐廳人滿為患,礦工們多數是單身漢,很少有人自己做飯,單身漢懶,是不爭的事實。肖冰一行人被黃海斌安排到一號餐廳二樓的雅間,一大桌菜餚,很豐盛,除了黃海斌,西山礦業的副總江峰也來作陪,副總江峰做事穩重,為人處世原則性很強,他本不願與坤爺地下勢力有太多接觸,可在礦區,有些事無法避免。
眾人客套幾句,剛落座,還沒來得及舉杯,一人匆匆忙忙跑進雅間,正是礦區保安隊隊長大飛,對肖冰道:「礦區公安局四輛警車朝咱們這兒來了,好像是局長杜文親自帶隊,大概是因為昨天的事冰哥提前準備一下。」
「沒事兒,他來他的,咱們吃咱們的。」肖冰不以為然的笑了,由於特殊的出身,特殊的經歷,他對警察根本談不上畏懼,或許因為奔雷虎耀陽死的不明不白,對東林警察僅有一點不屑和厭惡。
東林礦區公安局局長一般由市局副局長兼任,這個位置油水很大,眼饞的人多,杜文是不折不扣的「東林派」,才有機會爬上這位置,所謂的東林派,以市委書記付國強為首,對外排擠「外來戶」,對內打壓異己,搞一言堂,正因為有市委書記做靠山,杜文比市局其他幾位副局腰板直,膽氣壯。
二十多名警察簇擁杜局長浩浩蕩蕩進了餐廳,鬧哄哄的餐廳頓時鴉雀無聲,人們莫名其妙瞧著氣勢洶洶的警察們,杜局長威嚴目光環視大廳,然後手一揮,三名警察守住大門,還有五人亮出警用六四手槍,以及其誇張的動作拉動槍機,子彈上膛,要衝向二樓。
「搞這麼大動靜吃飽了撐的?」
肖冰順樓梯走下。
利益糾結(下)
八一槓,七九狙擊步,八五狙擊步,九二式軍用手槍,肖冰雙手摸過幾乎所有國產槍械,幾秒鐘,他可以把一支槍拆成一堆零件,這是每一個老A精英必會的技能,瞧著幾個警察手中的六四手槍,他搖頭笑了,似不屑,似輕蔑。
「笑什麼笑,嚴肅點!」警察喝斥。
肖冰瞥了眼喊話的警察,從樓梯走下,站到杜文面前,冷笑道:「我叫肖冰這麼興師動眾是針對我吧?」
「誰犯法,我針對誰,銬起來,帶走!」杜文直接下令,肖冰冷笑不動,幾個警察扳他膀子,拽他胳膊,要上銬子,猛子和韓建帶人從二樓衝下,保安隊五六十號人也衝進食堂,敞開衣服,用胸膛對著黑洞洞的槍口,大聲質問「憑什麼抓冰哥!」
礦工們昨晚就聽說寧和來的冰哥昨天廢了幾個鬧事的東林混子,心裡解恨,現在礦區公安局的人要抓冰哥,倒也齊心,餐廳裡五六百壯小伙放下碗筷,將二十多個警察團團圍住,事態發展超出杜文意料。
礦區火拚如家常便飯,有啥損傷都安老規矩私下了結,不驚公,杜文今天來也不是想讓肖冰去東林看守所吃牢飯、享清福,他自知沒這能耐,無非是給冰哥來個下馬威,讓這位據說很能打的冰哥清楚,這是東林,不是寧和,別太囂張。
「憑什麼抓人?」
喊聲一陣比一陣高,西山礦業的工人絡繹不絕湧入一號餐廳,加入與警察對峙的隊伍,眼看一場群體就要發生,杜文額頭冒汗了,官場有條不成文的潛規則,穩定高於一切,既指政府內部官員的穩定團結,又指為官者穩定民心的能力,今天一旦發生上千人的**,省力裡頭頭們首先要質疑東林市府市委的執政能力,會牽扯到很多人,付書記都得擔責任,如果被新聞媒體曝光,後果簡直不堪想像。
肖冰臉上笑意漸濃,杜文是越想越怕,為黑三出氣,自己丟了烏紗帽,再拉別人下水,不值,他趕緊向憤怒的人群揮手喊話:「大家不要激動,我們身為國家執法人員,不會放走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我們這次來只是想請肖冰肖先生回局裡,調查昨天發生暴力事件。」
又是官腔!
陳詞濫調,沒點創意,肖冰聽的反胃,不放走一個壞人,不冤枉一個好人,真是大言不慚,他索性拉把椅子坐下,看杜局長一個人忙活,有警察不忿,想喝斥肖冰,瞅瞅周圍似乎很憤怒的人群,沒敢吱聲。
「我們西山煤礦被火槍噴死好幾個人,你們怎麼不聞不問,東林市裡的地頭蛇隔三差五攔煤車,威脅煤礦安全,收保護費,你們怎麼睜隻眼閉只眼,華能,神華,國華,幾家國企當你們是看門狗,我們趙董事長把你們當人看,每年給的好處費還少嗎?不放掉一個壞人不冤枉一個好人笑話笑話!」黃海斌擠出人群大聲質問,看來又犯老毛病了,他九六考入清華,那個時代的清華學子大多有顆赤誠的心,容易熱血沸騰。
「說的好!」
肖冰慢慢起身,鼓掌,很有黑社會大哥的風範。杜文深深看了眼黃海斌,嘴角微微**,這是他記恨一個人的徵兆,黃海斌的犀利言語觸了他的逆鱗,要面子的人最忌諱別人撕扯他的遮羞布,這一切全落在肖冰眼裡,肖冰冷笑,既然已經被這位局長大人懷恨在心,那必須得徹底踩倒他。
肖冰曾經執行過三十八次A級絕密任務,打蛇打七寸是防止反咬一口,所以他從不對任何對人手軟留情,杜文磨破嘴皮子也沒起到多大作用,最後還是西山礦業幾位高管出面,送杜局長一行人離開。
肖冰安然無恙,謝過眾人,他找了個僻靜角落,撥了歐陽思青的手機號,正在金色港灣總裁辦公室繃著臉訓斥下屬的大美人看了來電顯示,嫵媚一笑,走進裡邊套間,關上門,柔聲問:「冰冰老公是不是想人家了?」
肖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半天緩過勁兒,無奈笑道:「思青,有正經事兒。」
「那想我就不是正經事?」歐陽思青氣呼呼質問。肖冰聽著電話裡三分蠻橫七分撒嬌的柔媚語調,心尖有如電流淌過,麻麻的,暖暖的,說不出的受用,左右瞅了瞅,沒人,很難為情道:「想了,想了,行了吧,咱們說正事,思青你派人給我查一查東林礦區公安局局長杜文的老底,我這次要他徹底完蛋。」
肖冰剛說完,手機裡傳出歐陽思青得意笑聲,「早知道你會從這方面下手,我都提前準備好了,東林派這幫官手腳乾淨的真不多,上到市委書記付國強,下到礦區公安局局長杜文,他們的把柄都捏在我手裡,你要整誰,我就派人把誰的材料送到紀委和北方新報。」
「先拔掉杜文,警告東林某些人,別主動往我槍口上撞。」
歐陽思青未雨綢繆,肖冰挺感動,有這麼一個女人站在背後,何愁擺不平東林的牛鬼蛇神,何愁幹不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一個成功男人背後總有一個女人默默支持,此時,肖冰無疑把歐陽思青當成了自己背後的女人。
「好,我聽你的。」歐陽思青柔柔弱弱說了一句,單憑這語調誰能想到她是令河西無數老爺們既汗顏又害怕的女強人,肖冰要掛電話,那一邊,歐陽思青不依不饒問:「冰冰老公你想人家哪裡了?」
「呃」
肖冰被問的啞口無言,憋了好久,才道:「都想了,都想了。」
這廝狼狽不堪的掛斷電話,比起歐陽思青這熟透的大美人,剛破處沒幾天的雛兒還是顯得有點稚嫩。
「冰哥,你怎麼臉紅了?」
猛子不知何時出現在肖冰面前,憨厚略帶茫然的笑容使肖冰更加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