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冰一句話就能解決小商販眼裡的難題,城南區越來越多的人把這個陪女人賣烤紅薯的硬朗男人當回事,這一片哪有人小看肖冰,隔三差五有人來求「冰哥」出面解決問題,送煙的、送酒的、請吃飯的絡繹不絕,堪比局行裡的頭頭們。
從門可羅雀到門庭若市,是平頭百姓巴不得的好事,短時間的轉變肖冰有些吃不消,李家的孩子被痞子打了找他,街口的網吧有人鬧事也找他,更好笑的是城南汽車站裡兩輛私營大巴車親密接觸了一下,兩家人不找交警,私下裡拎著煙酒去拜訪肖冰,都希望「冰哥」能佔到自己這邊。
肖冰終於體會到有頭臉的人為什麼常說名聲累人了,好在這段時間比較閒,有時間站出來為勢單力薄的一方討個公道,小毛一夥人銷聲匿跡了,「冰哥」的名頭越來越響,在南城區如日中天。
出名了,日子依舊,小毛一天不露頭,肖冰一天放心不下,天天膩在攤子上,怕那些干齷齪事兒不擇手段的傢伙們針對秀兒下手,耐著性子等著遲早要來的報復,作為老A最出色的隊員,他的耐性尋常人望塵莫及,曾經為了狙殺一個目標,在金三角潮濕悶熱的叢林潛伏整整十一天。
十月底,北方進入深秋季節,一陣涼風吹過,路邊楊柳枝頭上的葉子紛飛飄落,肖冰嘴裡叼著根芙蓉王,將落在肩膀上的葉子捏在手裡輕輕把玩,深邃眼眸顯出一絲絲痛苦,以前張倩每到秋葉飄零的季節拉著自己坐在六中操場邊看葉落,很溫馨,偶爾也會莫名感傷。
「綠油油的葉子變黃了,最美的時光總會消失,冰子,我以後老了你會不會像現在一樣喜歡我?」
昔日帶著撒嬌意味的柔嫩嗓音彷彿就在耳邊,肖冰呆呆望著手中黃葉,十幾秒後搖頭苦笑,隨手扔掉葉子,時間沖淡一切,也會改變一切,曾經那個她早已經不在,曾經那個自己也在改變。
終有一天會握住金錢權勢,為自己贏得尊嚴,這是發自肖冰心底的吶喊。
肖冰踩滅煙頭,剛抬起眼皮子就看到了一輛嶄新的切諾基,車停在了路對面一家名煙名酒店前,張倩仍穿著一襲束腰白裙,風姿綽約,惹得路邊幾個老爺們暗暗吞口水,她的「白馬王子」似乎在對暗吞口水的市井小民宣示主權,緊摟著那盈盈一握的柔韌腰肢兒,兩人並肩走入店舖。
肖冰心裡一痛,遠非半個多月前在河大面對張倩時那麼痛,少了一份心痛過度才有的壓抑感,其實,他想到過如果張倩沒搬家,在這個丁字路口兩人有可能再見,如果不是怕秀兒出事,他絕不會杵在這裡,讓初戀女人誤以為自己割捨不下她。
張倩的家就在他居住過十幾年的巷子裡,小時候鄰居一位大媽常說兩人是青梅竹馬的一對,此時再回味,這話是多麼令人心酸。幾分鐘後張倩和男朋友走出店舖,高大帥氣的男孩手裡拎著兩條中華煙兩瓶茅台酒,顯然是要去拜訪張倩父母,肖冰心裡也清楚。
「哥,你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寧秀兒忙裡偷閒去小超市裡買了兩根伊利雪糕,返回來見肖冰呆望著對面那輛貌似很貴的汽車又是發呆又是搖頭苦笑,很是詫異,當靚麗嫵媚的張倩進入秀兒視野時,這丫頭的心莫名緊了一下,快步走過去,剝開雪糕的包裝袋遞給肖冰。
「沒什麼就是在想什麼時候能買一輛比那車貴個十幾倍的好車帶你在寧和市裡兜兜風,讓城裡姑娘們羨慕羨慕你。」肖冰吃了口雪糕輕鬆笑道,他的話是敷衍秀兒的謊言嗎?不是,雖然有敷衍的意味,但這確確實實是他心裡閃過的念頭,是一個夢,也可以說是一個承諾。
寧秀兒很認真地點點頭,凝望肖冰道:「哥,我會等那一天。」
切諾基越野車裡,張倩瞥了眼路那邊的兩個身影,目光在衣著打扮很有「鄉土氣息」的寧秀兒身上多滯留了一兩秒,心中微微有些酸意,女人有時就這麼奇怪,背叛曾經深愛的男人後還期望這個男人最愛的人是她。
張倩收回目光,心裡一歎,要強的肖冰奮鬥了幾年最終又回到被寧和人視為貧民區的南城區,融入了市井小民行列,想有出息難啊,給父母買的房子裝修好後,不用回這裡面對一片黑壓壓的平房,以後自己與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再沒有交集。
切諾基駛離開了丁字路口,肖冰繼續堅韌不拔的面對殘酷現實,將寧秀兒買給他的雪糕吃的乾乾淨淨,流入肺腑的清涼驅散了他心裡僅剩的一絲火氣,秀兒偷眼瞧他吃乾淨雪糕,淺淺一笑,低頭忙活自己的事兒。
03年一根普通伊利雪糕一塊錢,城裡孩子們每天吃一兩根很平常的事,輪到秀兒頭上就不平常了,一個恨不得把賺來的每一分錢攢下的山裡女孩花一塊錢去吃那甜膩膩的雪糕,當然有問題,秀兒每天出來擺攤自己帶水帶飯,來城裡兩個月了沒喝過瓶裝礦泉水,再渴也不喝,她覺得一瓶水賣一塊錢黑的沒邊,也捨不得花這錢,更別說是去買她本不喜歡吃的雪糕了。
肖冰忽略了一根雪糕包含的深意,覺得秀兒那丫頭偶爾奢侈一下並不反常,既然進了省城就要慢慢適應城裡人的生活方式和消費方式。
一下午時間匆匆過去,期間陳剛帶隊掃蕩了占道經營的小商小販,又掃蕩了秀兒的烤紅薯,順便跟肖冰閒聊了幾句,城管隊伍裡不少小年輕喊肖冰為「冰哥」,肖冰無語啊,只好默默接受。
陳剛他們離開後肖冰本以為一天就這麼平平淡淡過去,哪想在秀兒收攤時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