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民眾衝進錢府,欲行洩憤之事的時刻,錢謙益點也不恐慌,反而十分的期
這是個機會,屬於自己的機會。
「請!」錢謙益不僅不加阻攔,反而開門揖讓。
錢府之中,無論倉房還是客廳,能打開的門都打開。就是上了鎖的地方,錢謙益也把鑰匙拿出來交到南都百姓手中:「我錢謙益是贓官還是清官,就請諸位南都父老一驗真偽!」
錢謙益這個人,好官好名半點也不假,卻少有貪墨之事,尤其是被罷黜官職之後的這幾個月,為了維持自己的體面,家裡的錢財流水一般淌了出去,早就不剩下多少了。所以錢謙益根本就不怕民眾進來,反而想要藉著這個機會成就屬於自己的那一個事業。
危機,對很多人來說就一個可怕的詞彙,對於錢謙益這種時時刻刻都瞅著的人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不僅要看到這個「危」,更重要的是把握中蘊含在其中的「機會」。
錢謙益如此灑脫如此大方的舉動,反而讓老百姓有點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看著這些情緒失控的百姓,錢謙益深知這個機會的寶貴,站立於階上深吸一口氣,高拱手作個羅圈揖,大聲說道:「我知諸位父老為何而怒,也知列位鄉親因何到此。」
錢謙益一指外面:「就是為了我大明,為了讓那些贓官得到應有的報應,大夥兒才這麼做的。」
「天下極惡之輩,莫過於貪官、污吏、土豪、衙等。此等人枉受聖人教誨,置天理國法於不顧,為一己之私,什麼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也做的出來。」
想不到這個錢大老爺竟然如此大罵大明官場,確實讓所有人有點愕然。
不過這位錢大老爺說的也沒有錯,現在的大明朝是聖君在位,還鬧出這樣的醜事來,當然是那些做官的毛病。
錢謙益的話語在很大程度上引起老百姓地共鳴。
「南都父老,如今這世道,當官的都是些什麼人?為官不僅不思報效朝廷,不僅不思勤政為民,反而貓鼠固結,魚肉善良。國朝上下,多少尸位素餐之輩,他們能為國出力?他們能為民出力?不!」錢謙益大吼一聲:「他們不會!如今的官員,哪一個不是萬畝千?哪一個不是錦衣玉食?我等父老兄弟供奉著他們,卻為佃田租屋為奔波勞累,甚至為號寒啼饑而苦苦掙命!當時官宦,哪一個顧到過天下的百姓?如此碩鼠之輩,或為中飽私囊,或為驕奢淫逸,做下多少喪心病狂之事!」
「破人之產,騙人之財,種種巧取豪奪無所不用其極。今日他們貪了助戰的銀錢,明日就要鬻人之子、害人之命、淫人之女。」
「我南都父老受害久矣,早就積憤不平抑冤難訴。我錢謙益不忍看此樂土轉為惡域,不願看此怨氣撼天沮地。
寧捨棄此身家前程,也要為民請命。」
「我願帶南都父老懇請當今聖上,再啟太祖洪武皇帝之重典,嚴懲貪墨官吏,還我大明一個清平世界,再造一個朗朗乾坤!」
錢謙益說的愈大義凜然,劈手就把冠扯下:「我這小小的烏紗寧可不要,我這血肉之軀可以不要,寧觸怒龍顏,也要以死直諫萬歲,懲治貪官污吏……」
「好,錢大人為民請命,我等佩服的緊了。」
「錢青天鐵面無私,為國為民。」
「萬一錢大人觸怒了聖上,要是丟了官,我們南都人養你。要是丟了命,我們南都人葬你……」
這還什麼都沒有做呢,僅僅是幾句高調,就博得了個錢青天地美名,就博得這麼許多百姓的信賴,錢謙益可謂志得意滿。
為了把這出關係到自己身家前程的大戲演下去,錢謙益真如即將走上刑場的慷慨壯士一般豪邁萬分:「東西我也是受朝廷罷免過的,如今又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官兒,人微而言輕,恐難成大效果。一會兒我寫個請誅貪官地折子,還請諸位鄉親父老聯名其上……」
錢謙益地何等是文采,眨眼功夫就是書就一一片慷慨熱血的奏章,奏章上按滿了紅色手印兒,幾乎看不到字跡。
「夠了,夠了……」錢謙益拱手為禮:「父老鄉親在此等候,我錢謙益這就闖宮面聖,拼著性命不要,也把大夥兒的心思讓萬歲知道!」
老百姓們感動的是一塌糊塗,鼻涕眼淚齊出,跟著大步前行的錢謙益走出老遠,直到宮門處還不肯散去,就在外邊眼巴巴的等著。
錢謙益心中暗自得意。
多少年了,大明朝就從來沒有因言獲罪的事情。東林人經常把調門拉的極高,指著皇帝的鼻子大罵昏君地事情早不稀罕了,怎麼可能獲什麼罪名?更沒有什麼「拼著性命」的風險。
在大明朝,尤其是明後期的幾個皇帝任期當中,言官們經常在朝堂上當面大罵皇帝是昏君。皇帝還真不敢加罪,要不然就坐實了昏君的名頭。而罵人的呢,不僅沒有什麼損失,反而會得到直言錚臣的美名。於是就出現了萬曆年間,爭著搶著領廷杖的局面。要是沒有被朝廷打過,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清官。
也就是這股子風氣,讓以東林為代表的人們常出驚人之語,其實就是為了賺取眼光和名聲而已,真正的事情也沒有做過多少。
說的比做地多,說的比做地好。反正他們也只管說不管做,明末的這種風氣極重。
錢謙益面色之上都是慷慨,其實心裡早樂開花了:這可是實實在在為民請命地好事兒,最好是能觸怒了皇帝,最好是再吃幾棍子,如此一來,這政治資本可就厚的多了……
宮門之外,無數地老百姓可都眼巴巴的等著呢。
眼下這種世道,就沒有不愛財的文官,更沒有能打仗的武將。好不容易出了個能征善戰的忠誠伯,也讓朝廷排擠到了淮西。好在還有這位一身正氣的錢大青天,還能為老百姓們說句話兒……
一聽說錢謙益為了老百姓的事情,連烏紗也不準備要就闖宮而去。自從靖難之後,這可是南都幾百年沒有過地場面,登時就召來更多看熱鬧的人流。
等錢謙益出現在五龍橋上的時候,立刻就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這種感覺真好,也讓錢大老爺意氣風。心裡是高興的了不得了,可臉上還得裝作十分疲憊的樣子,對著這些迎過來的百姓,長舒一口氣道:「一干墨吏格去官職,配瓊州,永不敘用。錢某以死力爭,拼著官職不要,終於爭來了這個結果……」
皇帝妥協了,贓官懲治了,這可都是錢大老爺的功勞哇。人群之中,頓時爆出齊整地歡呼。
面見聖上的時候,錢謙益誇大其詞慟哭伏地,高調也唱了不少,就差當面說興武小皇帝是
桀紂了。可偏偏小皇帝就是沒有怒,更沒有拿打,這讓錢謙益多多少少還是感覺有點美中不足。
要是自己出場的時候,身上再帶點傷的話,這齣戲可就完美了。
「武有忠誠伯,文有錢謙益,我大明中興有望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心熱的喊了這麼一嗓子,眾人皆是跟著高呼起來。
錢謙益真是大喜過望,這才注意到自己就站立在護國英烈碑旁,不知不覺之間,自己竟然和李四齊名了,這可是意想不到地收穫。
趕緊正正衣冠,面色之間十分鄭重,對著護國英烈碑就是一個大禮:「萬千英靈為我大明化身為神,我等生敢不戰戰兢兢?如此大好河山怎麼容得貪官污吏為禍國民……」
這麼一來,錢謙益算地默認了和赴死軍並駕齊驅的姿態,赴死軍的英靈們付出了生命,這才有今日南都的繁盛。錢謙益是準備接過赴死軍的責任,要和那些貪官污吏們周旋到底了。
這護國英烈碑,乃是南都聖地。尤其是現在民情激昂的時候,錢謙益唱了這麼一出,好像真的就和赴死軍一樣的捨身為國的大忠臣了。
在人們地歡呼聲中,錢謙益是最大的贏家。
從捐獻的銀錢當中抽取一部分為自己所用,其實這也是相沿成習的慣例。幾十年來大夥兒都是這麼幹的,只不過這回做的有點過火而已,從官場的角度來看,也不算是怎麼了不起的事情。可錢謙益抓住這個機會,在把一干同僚踹倒的同時自己卻人望飛漲,犯了官場上的大忌諱。
錢謙益是官場上地老油條了,還能不清楚這個?可要往上爬必須得這麼做,撈足了民心人望不說,肯定還能把官職升一升的。尤其讓錢大老爺後悔地就是準備不足,當時要是能再準備一口棺材給自己的話,抬著棺材去為民請命,轟動效果就更大了……
不管怎麼說,這次地事情總算是平息下來,除了錢謙益之外,誰也沒有得到什麼好處。
第二日晚些時候,朝廷裡的恩旨就下來了。
錢謙益也是早有準備,穿地整齊戴的方正,規規矩矩的接旨謝恩。
平定南都民怨,怎麼說也要厚賞提升的,要不然如何彰顯新朝功必賞過必罰的宗旨。
這一回,錢大老爺調了一大格,從五品一下子就躥升到了正四品,成為提督四夷館的少卿,也算是獨當一面了。
可是實權……提督四夷館就是做做翻譯文書的工作,能有什麼實權?是個典型的清水衙門。
不過錢大老爺也不在意,只要能抓住機會,還怕官兒做不大?
幾乎是在於此同時,朝廷再旨意,授命忠誠伯招討中原。
中原這個概念可就大了,到底是哪兒說的也不具體。至於何時招討又如何招討,根本就是隻字未提。
在朝廷刻意削減忠誠伯影響的情形之下,這份模稜兩可的旨意並沒有引起很大的注意。
現在大夥兒都在關注著淮揚呢。
也知道是怎麼回子事情,淮揚那邊的戰事忽然之間就順利起來,而且順利的讓人不敢相信。
前幾天為了渡江,楊廷麟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還鬧了灰頭土臉,這還沒有怎麼樣呢,忽然之間就光復揚州了。這可是實打實的戰事,不是說書唱戲,怎麼能順利到如此這般的地步?
按說收復揚州,就算是又把長江可鎖住了,江南也就安全了許多,可大夥兒似乎都看出了這裡頭似乎隱藏著某種玄玄乎乎的事情,再也沒有了以前地狂熱。
尤其是在這個秋末冬初的陰冷天氣裡頭,前幾天的那股子熱乎勁早就不知去向。有幾個閒錢兒的都一腦袋扎進酒館兒裡頭,三五人伙著要兩碟小菜,叫一壺老酒,要是趕上手面兒闊綽點的,還能見見葷腥。
酒也飽了,臉也就熱了,要是兜裡還幾個銅板的話,就相約著去「華清池」泡半個後晌。
誰不知道華清池是在陝西了,可這天底下的澡堂子,能有一半用這個字號的。好像你要是不叫華清池,人家就不知道你這裡是澡堂子一樣。
窮人來地這種小澡堂子,和富麗堂皇窮奢極欲的真華清池根本就沒的比。五個錢一位,豬油子皂角粉,還有黑布黑白不白的鹼土沫子,可以隨便用,這些都是不另外收錢的。是泡大池子還是蹲木桶,也就隨便了。
都便宜成這個樣子了,大夥兒也不再好意思要什麼乾淨的手巾和鹽粉等物,那些是華貴地大澡堂子才有地東西,價錢也貴的嚇人。對於這種便宜到家的小池子,只要水能燒熱也就行了。
脫個精光赤條,噗通噗通往大池子裡一鑽,熱水浸泡所帶來的爽意,頓時驅走了疲憊和乏力,每一個毛孔都舒服的張開了。
愜意的呻吟幾聲,然後就半躺半坐的享受著。有些自覺見過世面的傢伙就又開始吹牛皮:「要說起享受,還得說是在揚州的時候。通身都泡透了,再叫個搓澡地師傅把全身搓個遍,一定要找那種力氣大手勁兒足的師傅來搓,那才過癮。然後再刮刮痧修修面,順便把腳丫子也修一下,那才叫真正的舒泰無比,人生一大享受哇!」
揚州三把刀,那是出了名的,切菜、刮臉、修腳,都是讓人享受的好把式。要是能去趟揚州,什麼二十四橋明月夜,什麼淮揚大菜都可以不管,要是不去泡個澡就等於沒有到過揚州。
人們似乎總是在有意無意的想著揚州。
「我說哥兒幾個,揚州是打下來了,也算是再入了咱們大明的版圖,可我怎麼覺得這裡頭有點玄乎呢?」
王師渡江都渡的勉勉強強,還鬧出了個傷亡慘重,怎麼忽然之間,就這麼順利的拿下了揚州?感覺就好像是唱戲一樣,一句「兵雲南去」的道白,就把仗打完了。忒讓人不敢相信了。
「有啥好玄乎地?要是光憑楊廷麟那幾手三腳貓的把式,還說不定是誰勝誰敗呢。」在身上使勁地搓著,把肌膚搓的通紅,好像是煮熟地蝦子一樣:「赴死軍說話的工夫就把泗州打下來了,然後調頭東進。那個蒙古旗本是多鐸剩餘地殘兵,一聽說赴死軍回來了,連面兒也沒有敢碰,一溜煙兒的退出去了……」
「哦,原來如此!」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我說呢,楊廷麟手裡的那點王師怎麼突然之間就出息了?原來根本就沒有打,是赴死軍把韃子嚇跑的。這事兒……這功勞不知道算是誰的,可有的扯了……」
「可不是的嘛,韃子一跑,王師可就歡騰了。打仗他們不行,要是爭搶起功勞來,個頂個兒的是當仁不讓。就為了先進揚州,據說還和赴死軍那邊鬧了點不愉快……」
一聽到這些勁爆的內幕,也就不管是真是假
伙兒的精神頭一下子就被撩撥起來,趕緊問道:「打?赴死軍要是王師幹起來,可就有好戲看了……」
「打個屁呀打,楊廷麟拿朝廷的大帽子一壓,赴死軍也得乖乖的退回去。」
眾人沒有看到預想中的熱鬧,多少還是感覺有點惋惜:「也是這麼個理兒,赴死軍再厲害,也是咱們大明的軍隊,還不敢和朝廷爭搶這個功勞。」
「這朝廷也真是的,赴死軍也是大明的隊伍,和人家搶這個就好像是老子怕兒子出息了一樣……」
「你我都是平頭百姓,哪裡知道這裡頭的水有多深?忠誠伯要是姓朱的,事情還好說一點,可他姓李,朝廷姓朱,這裡頭的事情可就多了……」
「管他們姓什麼,咱們只要記的自己姓什麼也就是了,那個誰,我今天忘記帶錢了,一會會鈔地時候你去,下回再算我的……」
「怎又是我掏錢?上回不就是我掏錢的麼?」
眾人皆笑:「上回是上回,這回是這回,剛才吃酒的時候你就一個大子兒也沒有出……」
幾個人泡的神也清了氣也爽了,這才擦吧擦吧穿戴整齊。
因為已經到了華燈初上的時辰,外面愈顯得應冷。泡澡的那股子熱氣還沒有下去,驟然這麼一冷,感覺整個身子都收緊了,正要散去,卻現許多人在小聲說著什麼?
剛不過洗了個澡,難不成就又出了什麼ど蛾子?
對於種種大事小事,南都百姓總是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敏感和執著,尤其現在大明朝地中樞核心就在這裡,似乎每一件事情都能和全天下聯繫起來一樣。
「怎了?又出什麼事情了?」關心天下大事已經是每一個南都百姓生活的一部分。
「你們還不知道?真是夠遲鈍的,赴死軍主力已連下兩城,正往歸德方向前進。」
「歸德?」這話題還真讓哥兒幾個有點摸不到頭腦,不是在揚州一帶的麼?怎麼說話兒就跑河南去了?難不成赴死軍還真的會什麼飛天遁地的仙術?
「赴死軍是並分兩路同時展開,這邊打著淮揚,那邊打著河南。」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赴死軍是在兩個戰場同時作戰呢。
「厲害,膽子也豪壯,嘖嘖,兩路大軍分擊東西,也只有忠誠伯有這個膽子。」
「咱們聖上打個揚州都費一鼻子地勁,要不是赴死軍調撥人馬過來幫忙,這勝敗之數還不好說呢。看看人家赴死軍是多大地格局,兩路同時作戰。大伙等著好消息吧,用不了三天,歸德就能收復……」
「三天?說夢話呢吧?我估摸著呀,這回的忠誠伯正在歸德城裡頭喝酒哩。」
「也說不準,赴死軍做出多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也不稀罕,哪天要是安生了,那才是最大的稀罕事呢。」
不管是捨著臉皮還是用盡心思,朝廷這邊好歹是收復了揚州。雖然哪個蒙古旗沒有消滅,還在不遠不近的威脅著,可揚州城頭總算是插上了大明的旗號,終究是對百姓們有個交代了。
可朝廷的王師還沒有來得及把氣喘勻,赴死軍那邊就又折騰出了更大的動靜。這一回,朝廷還怎麼追趕?還能蓋過去?
風頭好像真的不在這龍盤虎踞地形勝之地了。
至於風頭正勁的忠誠伯李四,既沒有端坐在歸德喝酒慶功,也沒有親臨前線指揮,就在淮西後方呢。
對于歸德一戰,赴死軍這邊準備的時候已經不少,主力盡出攻取一空虛至極的城池,又是裡應外合,不必太費心神。
作戰計劃是早就制定好的,各營只要按照計劃執行就可以了。眼下已經掃清外圍,主力從鹿邑和歸德之間斜斜著切了過去,還沒有到需要李四親自指揮的時候呢。
李四在佈置一些民生方面的適宜。
現在的赴死軍已經足夠強大,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地支各營的那些新兵還缺乏訓練,尤其是實戰演練地淬火,戰鬥力和天干營還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當然有赴死軍的骨幹帶著,又有老路子可走,再經過幾次勝仗之後,整體實力會有個很大地提升。雖然不指望這些數量龐大的地支營能和叉子兵一樣悍勇無匹,可怎麼說也要和韃子兵抵擋幾個回合吧。
眼看著冬天就要到來,尤其是野外,在這早霜都能凍死狗地時候,戰士們的被服說什麼也不能耽擱了。
已經動起分散在各處地婆姨和大姑娘們,只要能做針線的,手裡都有活計。軍隊所需要的棉衣棉被這些就不必說了,就是營帳、馬毯、防霜的遮布等等這些繁雜瑣碎的東西,也都要做出來。
因為是農閒時節,淮西聚集的這麼多人手剛好動起來,能支援前方的戰士不說,還能賺幾斤谷子補貼家用,何樂而不為?
說起谷子,這還是晉商那邊通過種種渠道送過來地。
自從鋤奸團千里奔襲把晉商中勢力和實力最為雄厚的范家主事之人喀擦了之後,好幾家晉商都開始和赴死軍有了接觸,保護費自然是依照老規矩。
當然也不可能挑著整車整車的銀子一下全都送過來,商賈自然是用商賈的辦法,通過陸續輸送各種物資來抵消保護費的數額。這樣不僅能抵消本銀減少做帶來的流通不暢,還能通過這些商品賺取一部分利益。
按照市價過來的皮革、粗谷、藥材等物,從價值上看是湊夠了十萬之數,其實也不過是九萬不到的樣子,因為這裡頭本身就包含了商賈地利潤。
而淮西也確實缺少這些東西,省的再經一回手了。
皮革、布匹等物直接就分下去,經過一雙雙勤勞的大手轉變成為物資。至於山陝之地的粗谷,則讓老百姓們臼了,取一部分米作為酬勞,剩餘的部分則儲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晉商的這些物資確實緩解了淮西方面迫在眉睫地困難,但是根本地解決辦法還是要依靠掠奪式的戰爭。不管用什麼手段,只要能得到堅持半年左右的物資,尤其是最基本的民生物資,李四都會去做。
這次迫不及待的動河南戰役,除了是因為戰略需要之外,最大的原因還是民生問題。
光是外來人口就有一百多萬,還有數量更為龐大的本地百姓。尤其是還要養著赴死軍這樣一支隨時準備進攻的虎狼之師,所需要的物資數量大到了天上去。
至少在明年夏季到來之前,淮西地糧食不可能實現自給自足。解決這個問題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戰爭!
戰爭本身不能創造財富,甚至還會毀壞和消耗財富。但是通過戰爭手段可以實現財富的轉移,把外界的財富轉移到淮西來。
已經窮到骨子裡的河南,這片經歷了太多苦難的中原大地。自古就是
大的糧倉,養活著數以億兆的百姓。這麼些年來,以往更加勤勞,更加節儉,創造的財富也更多,但是他們自己反而貧窮到要穿不上褲子的地步。
這些多人歷年來所創造地財富絕對不可能憑空消失,只不過是轉移到了一小部分人的手裡。正是這一小部分人,寧可看著天下烽煙四起,寧可看著社稷淪如外敵之手,也要牢牢地把持著既得利益。
這些人是一個階層,千百年來,沒有人敢對他們怎麼樣。他們被視為國家的根本,而他們也通過一個又一個代言人控制了這片土地。
對於財富無止境地貪婪,已經讓階級矛盾尖銳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甚至是民族矛盾成為主流地時候,兩個階級之間不僅沒有緩和,反而愈尖銳到了一觸即的地步。
李四所要做的就是把這個矛盾一次性解決,用最殘酷也最直接的手段打掉一個階層,然後再扶植一個嶄新的階層出來。
李四所要用的手段就是:戰爭!不停的往外輸出戰爭,收繳敵對階層的力量來對抗民族敵人。
「我們要打仗,我們要戰爭!」
「寧要一尊火炮,不要百斗糧食!」
李四通過自己的絕對權威和高到極點的人望,把自己控制區內的好戰情緒挑動起來。尤其是那些外來的流民,他們本就是一無所有,他們不怕失去什麼,又知道赴死軍所進行的一切戰爭都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活的更好,所以他們對於戰爭更加的狂熱。
赴死軍是李四動起來的戰爭機器,那麼這些人就是這個機器上成千上萬的螺絲釘。
「讓戰士們的叉子為我們打出良田,打出可以生存的桃源聖地!」
整個淮西都是一個整體,都是一個巨大到無法想像的赴死軍集團。而手拿武器的戰士們則是這個集團的武器,現在要做的就是用武器為鐵犁服務。
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已經陷入一種集體的戰爭狂熱之中,任何阻擋在面前的人或事物都必須一腳踹開。
對於隱藏在這種狂熱之後的巨大風險,一手掀起這種風潮地李四心中清楚無比。這種危險的遊戲有可能會在極短暫的時間內讓一個民族淬火成鋼,更大的可能是會毀滅一切。
李四很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是何等的危險,依舊義無反顧的做下去了。
現在的李四,已經成為淮西成為千萬同胞心目中地希望,是他們的救星。但是斑斑青史的記載之下,自己肯定不會落下什麼好的下場。
可這個民族經歷的苦難已經太多,尤其是在這個新舊交替的時代,必須有人付出犧牲,必須有人為這個民族找到出路。
也只有李四,才能駕馭地住赴死軍這個野獸一般侵略如火地瘋狂力量。同樣也是只有李四,才能承受的住這種風潮的反噬。
「我們偉大的民族,很快就要醒來,我們這一代人,很快就要聽到這個民族的初啼。在這個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總要有人做這些事情。」李四一直在不斷的安慰自己:「反正我也不是什麼聖賢,我做的壞事還少麼?等到這個民族覺醒的時候,我絕對不會躲避,該承受什麼樣地責罰我也心甘情願的承受!」
「大帥,朝廷給的這一百桿火銃確實不錯,射程威力雖然沒有變化,但是裝填可以更加快捷,能提高一到兩成的射速。」
「哦?給我說道說道,看看朝廷的火銃究竟是好在什麼地方。」
對於火器理論,李四肯定是比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要精通,可要說起實際上手,他連一個普通工匠也不如。
朝廷給的這一百桿新式火銃,表面上看和以前的制式火器沒有什麼分別,威力也不大射程也不遠。但是在藥室的斜下方開了一個微微向上的小槽,李四也看到了,就是不明白有什麼用。
通過工匠地解說,李四才知道這個微不足道的設計可以使得火藥渣子不會結節地那麼厲害,也就不必總是清理槍膛和藥室,射速自然可以提高。
還有一點是火鐃的通條一般都是掛在後面或底下,還有些非制式地老舊火銃,通條還需要格外攜帶。可朝廷新設計的這種火銃直接把通條弄成折疊式,方便使用地同時,可以減少起碼一個動作,輕輕一按就折疊到火銃前下方。
在無法出現巨大的技術變革之前,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設計才是促進技術展的關鍵。
儘管淮西也很注重工匠的技術,可和大明工部比起來,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畢竟大明朝製造火器也有百年的歷史,如今雖然沒落了許多,可也比李四的草台班子要強太多。破船還有三千釘呢,何況是大明工部這樣的百年老店。
「不錯,可以仿製。」
「是。」
要說技術革新,淮西這邊很難有什麼大的突破,可仿製人家的長處,是很實在的拿來主義,操作起來就簡單多了。
「被服糧秣等軍資準備的如何了?」
「被服已備妥四千六百套,軍鞋一萬四千雙,精米四千石,黑豆一千一百石……」
「你等等,怎麼才有四千石米?江南那邊不是剛剛給了三千的麼?」
軍需官說道:「大帥,咱們這邊已很難再抽出足夠的糧食,要不是江南的那三千精米,這回就只能拿黃米充數了……」
「晉商的羊肉什麼時候過來?」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收到……」
晉商從蒙古販運的羊肉可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就地宰殺之後,剝皮去骨,把四個蹄子砍下來,只剩餘兩片肉,就那麼捲成團潑上水凍起來,往箱子裡一塞。
尤其是冷天時候的冬季,這可是戰士們補充體力和熱量的好東西。
「你下去把這些東西都裝車吧,最遲明日凌晨我要押送這些軍資去到前線。」李四對軍需官說著,其實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這一次打下來,咱們的日子會松范松范,堅持到明年夏糧收穫,就什麼都好說了。」
「是!」
第二日凌晨,夜色還沒有完全放亮,天地間一片青蒙。
牲口已經套好了,正大聲的打著響鼻,噴出一團團白色的霧氣。空氣裡已經明顯帶上了硬錚錚的透骨的寒氣,周圍都是一片又一片的白霜,看這架勢,這個冬天將又是一個酷寒的季節。
「啟程,咱們到的時候,希望前邊已經打下足夠的地盤迎接咱們了。」李四呼喊一聲,大隊車馬民夫緊緊跟隨而上。
PS:不算字數,情節也舒緩了好幾天了,應該拿出點緊張的來了,謝謝看官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