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佳節倍思親
中秋佳節,又名仲秋,除了閤家團聚安康和睦之外,還有慶祝豐收的意思,是一年中為數多的大節氣之有錢的大戶就不消說了,肯定是遍撒貢品祈福祖廟,就是倉房裡也能供上大把的時新果子。即便是那些寒門小戶,哪怕是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幾頓干飯的那種人家,也提早一個月就從口糧裡擠出點來,咬著牙置辦個月餅,一家子分食了。
就是實在弄不出美味的月餅,也得蒸幾個紅糖粘鍋貼,把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棗兒往鍋貼上那麼一按,照樣能哄家裡的娃娃們笑逐顏開。
畢竟是過節嘛,和尋常的日子他就是不一樣。
可今年誰還有心思置辦這些?
外頭剃頭挑子上掛著的人腦袋,為了這腦瓜子上傳承了幾千年的頭,都殺成了血海了,誰還有心思弄這些?
即便是因為怕建州人的刀子把頭給剃了,也把辮子留起來了,可一個大老爺們兒腦瓜子上拖條尾巴,腦袋不是腦袋屁股不是屁股的,還怎麼出去見人?
羞先人的事情吶!
憋著忍著把腦瓜子剃了,總算是做了大清的順民,可這根本就不算個完。
什麼叫順民?就是奴才。
既然是奴才。就得養著主子。
每十來戶人家裡頭。就養著一個滿洲地主子。各家各戶地男人們每日一早一晚地都得過去請安問吉祥。行地禮要是不夠了就得挨大腳丫子踹。
光是這些也就罷了。
可這些關外來地主子難伺候著呢。好吃好和祖宗一樣地供奉著不說。哪家地大姑娘小媳婦兒要是稍微有一點姿色。這些關外來地禽獸就敢直接按在炕上……
就為了這個。家裡地女人們都不敢洗臉。一把鍋底會抹在臉上。都成了一個個地火灶王。可每天還是聽說許多讓男人們羞愧地恨不得把腦袋扎進褲襠地消息。不是東家地姑娘上吊了。就是西家地媳婦投井了……
都這樣了。還什麼節氣?過他娘個狗屁吧。
街上還響著銅鑼,穆崇文還在人模狗樣的四下轉悠,扯著韃子的雞毛當大令:「剃令下,照令剃為我國之順民,遲疑同逆命之寇,立斬之……」
這個忘祖宗的狗東西,指定是沒有什麼好下場,這是看大夥兒好欺負呢。可大夥兒能拿他怎麼樣?
對於血腥的恐懼,使得這麼多人根本就不敢站出來,心裡卻盼著能有一個英雄橫空而來,教訓一個這個狗東西……
顏宅之左就是復聖廟。
顏回為儒門七十二賢之,聖人門下十哲之冠,地位尊崇,祭孔之時唯獨有顏氏可配享香煙血食,而這座復聖廟就是在歷朝歷代的基礎上修建而成。
先賢一脈,已是斷絕,顏賢後裔之悲壯慘烈週遭民眾盡知,聞此劇變無不痛心疾,卻為此聖賢後裔之壯而暗自稱頌不已。
今日。
顏門女眷悉數聚於先祖聖廟之前,一個個俱是白衣孝服,齊聲唱頌先賢古訓:
「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
「……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
一眾女子,個個披麻人人戴孝,放聲唱頌,聞無不落淚。
便是一些胸中血氣旺盛地學子也有感於此,紛紛上前,對著端坐於正中椅上的老祖宗行大禮,以表敬仰之心……
「鐺」「鐺」銅鑼聲中,穆崇文帶著十幾個人至此,見此場面,嘿嘿一笑:「我當你們這些女人會以身相殉呢,原來也是怕死的,現在才知道好死不如賴活的道理?弄這麼些名堂還有什麼用……」
這個人見人怕地火閻王一過來,眾多的學子當即大散,人人退避,都為這些女眷揪一把冷汗。
老祖宗環視四周,住著枴杖站起身來,冷冷說道:「穆崇文,好賊子,老身念你同是漢家血脈,若是就此細心革面,在諸位相公靈位之外請罪,可留你全屍。若再是泯滅天良,當受天誅之苦。」
「嘿嘿,是麼?」穆崇文嘿嘿的冷笑著:「不要以為你們這些女人有祖先的蔭護我就不敢動你們,穆老爺現在就是這裡的主子,想叫誰死,誰就活不了,想叫誰活他肯定就死不了。我這種人肯定是沒有好下場的,這我知道,也用不到你個老婆子來提醒。可那也等世道顛倒過來之後才行。就是老天爺下來了,又能拿我怎麼樣?」
「好,好賊子,趁你還明白事理,老身我就先告訴你何謂天誅。」老祖宗緩緩說道:「爾大禍已在眼前,猶自不知,作此欺心忘祖之舉。爾之罪,扒皮抽筋雞犬不留都難恕其萬一……」
「是麼?」穆崇文陰陰的笑著,冷眼看著一眾女眷:「爺爺我要是收拾你們這些寡婦,也是反掌之間的事情……」
老祖宗和一眾女眷,同樣是怒目而視,不做絲毫退讓打算。
終究是做了虧心事的,穆崇文心裡頭也是虛,要不是身後有拿刀子地辮子兵,早就癱軟在地了。
看這些女人如此膽氣豪壯,心中也噗通噗通亂跳,總是感覺有些什麼地方不對頭,卻始終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
是了。
狗賊這才這才注意到反常之處。
這些女人都是通身的白衣素服,唯獨臂膀處綁著一塊子紅布。
那紅布也不過巴掌大小,卻紅的如此顯眼,彷彿是用生血浸染兒成,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某個極其恐怖的物件兒……
「今天地事。」穆崇文心裡毛,剛一轉身,就見到四下湧出漢。
這些人一個個都是穿的白色衣衫,彷彿是在為那些死去地人們戴孝一般。這些人一個個都地光著腦袋,露出整整齊齊地髻,齊齊的湧了過來,根本就是來和這個剃官差腳叫板地意思。
「怪了,這些的膽子也忒大了些……」
正在穆崇文遲疑之間,那些漢子當中躥出一個半大的孩子。這孩子身上套著件子寬大的不像話地土黃色衣衫,衣衫上是一條通體而過的紅線,臂上是和顏家女眷同樣的一塊子紅布……
「赴死軍,鋤奸團。」隨著孩子的一聲呼喊,那些壯漢劈手扯掉身上的孝服,露出裡頭的土黃色軍裝,震天價的大吼一聲:「七殺決死,為國鋤奸。」
「我地老天……「穆崇文腦袋裡「嗡」的就是一聲,嗓子裡像是塞進了一把豬毛一般,「咕嚕」了好幾聲也沒有出哪怕一個有意義的音節,褲襠裡一股子熱流順著大腿就淌了下來。
鋤奸團的名頭實在是太大了,也太過恐怖,尤其經過民間地口口相傳之後,這些人比閻王爺還要厲害,但凡是被鋤奸團看上的人,別說是全身而退,就是能落下個囫圇屍也是燒了幾輩子的高香。
被徹底妖魔化的鋤奸團四下齊出,堵死了穆崇文等人的去路。
其實堵死不堵死已經不太重要,因為這些人早被嚇的魂不附體,一個個哆哆嗦嗦的如同無頭的蒼蠅去了腿兒的蜘蛛。剛才還威風八面地提著刀子四下叫囂,轉眼之間就已癱軟在地不能動彈。
穆崇文多少還算是鎮定一點的,高叫著:「給我殺,趕緊敲鑼聚兵……」
可哪還有什麼用處?身後的勇士們已經扔了刀子跪地請饒:「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小的也是逼不得已……」
「嗯?」魯識字大為詫異:「你這韃子還會說漢化?」
「爺爺,小的不是韃子,小人是漢人,正正經經地漢人,因為穆大人……因為穆狗賊說扮成了滿洲人可以嚇唬老百姓,小人這才……」
誰不知道鋤奸團是專門給韃子找麻煩的?這時候再繼續冒充韃子恐怕立刻就血濺五步。
旁地「滿洲勇士「也趕緊表明自己的身份:「小人也不是韃子,小人都是假扮滿洲人地……」
「原來是這樣,既然是自己的同胞那就好說了。」魯識字用刀子拍著這個假「滿洲勇士」地臉,笑瞇瞇的問道:「那你有沒有殺過自己的同胞?」
「沒有,絕對沒……」
刀光閃過,人頭落地。
魯識字一腳把飛起的人頭踢出去老遠,任憑無頭的屍體還在咕咕的冒血,冷笑著說道:「我最恨的就是這種敢做不敢當的小人……」
刀子上還滴答著溫溫熱熱的血呢,魯識字再次問另外一個:「既然你也不是韃子,咱們還可以商量商量,我好好的問,你給我老老實實的答,你有沒有殺過自己的同胞?」
「小的沒……小人殺過,殺過,」剛才撒謊的連腦袋都沒有了,誰還效仿?趕緊承認自己的罪行:「小人是迫於……」
又是刀光一閃,緊接著就是血光大現。
「為虎作倀,殺!」
這麼一弄,剩餘的十來個人是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直眉白眼的說自己殺自己的同胞,立刻就是一刀,實打實的說自己殺了人吧,也還就是一刀。
有些機靈的似乎明白過來了,趕緊磕頭如同雞啄碎米:「爺爺饒命吧,饒吧,爺爺想要小的怎麼說,小的就怎麼說……」
正在討饒之時,一柄柄鋒銳的叉子已是透胸而過。
這些壯漢似乎並不急於殺死敵人,而是把這些忘記祖宗的叛徒釘在叉子上,任憑他們在血泊中掙扎慘叫,眼看著他的鮮血流乾流淨,然後在劇烈抽搐中放鬆整個身子……
對於這種級別的血腥和殺戮,鋤奸團的幾個孩子根本就不當一回子事情。就和殺隻雞也差不多嘛。
與鋤奸團對於戰鬥的瘋狂和渴望相比,七殺營的戰士們更多的是無視和漠然。
屍山血海的大戰場上,早不知在死人堆兒裡滾進滾出過多少回了,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眼前的這點根本就提不起來。
而殺人無數地穆崇文則真的是嚇成了一癱爛泥。
刀子在自己手裡的時候,砍的是別人的腦袋,只要膽子壯一點,就是威風八面殺氣騰騰的大煞星,能夠用十幾個假的「滿洲辮子兵」震懾幾千幾萬人。可刀子到了別人地手中,砍的是自己的腦袋,害怕的當然就是自己了。
魯識字看了看尿在褲子裡頭的穆崇文,抬腳就是一踹:「你不是挺威風的麼……」
「我……小人錯了,小人知道錯了,饒命,饒命,只要饒我不死,城中虛實盡告之……」穆崇文很清楚什麼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大清……韃子兵營有多少兵力,佈置如何,我心裡頭清楚地很……」
對於這些,魯識字根本就不關心。
特種作戰,完全就是一個全新的概念,以前聽也沒有聽說過。
直到忠誠伯手把手的教會了這些七殺決死的戰士,才明白什麼叫做特戰。
深入敵後,滲透之、破襲之、刺殺之、顛覆之、攪動之……等等這些東西也只有七殺營地戰士們才能夠明白。
要是韃子能理解這裡頭的道道兒,起碼也要再等三百年。
在這裡已經潛伏了是好幾天,早把附近的情形摸的清清
根本就不再需要穆崇文的所謂情報。
「饒你狗命,也不難,」魯識字把刀刃在穆崇文脖子裡來回比劃,似乎是在尋找最合適下刀的軟處:「你不是叫喊著要敲鑼聚兵的麼?」
「小人不敢,不敢……」
魯識字一腳把銅鑼踢在穆崇文的臉上:「給我敲,使勁兒的敲……」
「不敢……」
「不敢?不敢老子現在就……」魯識字刀子一掄,穆崇文立時可就怕了,也不管什麼真假,趕緊應承:「我敲,我敲……」
這麼一弄,魯識字還真把刀子收回去了:「來幾個弟兄,帶著穆大人轉悠一圈兒,要是他想跑……嘿嘿,就地格殺……」
三個七殺營戰士架起穆崇文,用叉子抵住後心。
穆崇文這一輩子從來就沒有這麼怕過,背後鋒銳地叉子已經刺進肉裡,儘管身子已軟成泥一般,還是不得不敲響手中銅鑼,哭喪一般的喊叫:「韃子佔我中華之地,屠我同胞……今赴死軍以七殺決死之力,為我同胞復仇。韃子每殺我一人,赴死軍必十倍討還……」
「每屠我一家,赴死軍必斬其十家。」
「為虎作倀,齊斬全家,雞犬不留。」
「好好想想吧,鋤奸團和七殺決死營雙重追殺,生死不計。」
「再次重申七殺令……」
穆崇文帶著哭腔的喊聲一直都是哆哆嗦嗦,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言辭可是老百姓們想聽卻從來沒有聽到過地,忽然從穆崇文口中喊出,知道是出了大事情,紛紛扒著門縫兒往外觀瞧。
頂戴煌煌的穆崇文已經如死狗一般,大帽子早已不知丟在哪個旮,身上地官袍也滿是血污泥垢,腦袋後頭的小辮子被一個手持鐵叉地漢子揪的死死,長刀都架在了脖子上……
「報應啊,這才是眼前報還地快呀。」
躲在門縫之後的人們眼睛裡都有了淚光:「是鋤奸團,鋤奸團來了。」
「還有七殺決死之士吶。」
「我看這回還有誰敢做韃子的走狗。」
「是個人都沒有這個膽子,」一提到鋤奸團這個索命厲鬼,就是老百姓們也語帶顫音:「我聽說南邊的那位四爺手中有個名單兒,單兒上都是奸賊子名,那位四爺只要拿硃筆這麼一勾,就等於是下了閻王爺的催命符了。無論是什麼樣的大奸大惡之徒,就沒個跑兒……」
「不管是鋤奸團還是七殺決死兵,都是四爺的手下,和韃子是不共戴天的死仇。為何這些人不殺了穆崇文這個狗賊?」
「殺?就穆崇文做下的那些事情宰他十回都不夠,還讓他這麼沿街大喊,就等著看吧,壓軸的好戲肯定在後頭。」
「這個中秋八月,終於算是有點希望了……」
穆崇文在前面走,兩旁的門戶之中就不時有人跑出,冷不丁就是一塊帶著稜角的石頭砸過來,砸的穆崇文臉上都帶了好幾處傷口。
「狗賊,你也有今天。」也不知是哪個被穆崇文殺了親屬地悍婦出來,一馬桶隔夜的屎尿忽的澆在狗賊身上……
轉了一個小圈子之後,穆崇文已經不成人形了。
可好歹還算是留下了一條小命兒,替赴死軍做了這麼件子不算是事情的事情,在這裡肯定是呆不下去,可總算是沒有血濺當場不是?
穆崇文正慶幸之間,聽魯識字說道:「好,這狗賊的事情完了,把他交給顏家吧。」
「不行,」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穆崇文厲聲大叫:「不能把我交給這些女人,她們會殺了我的,我會死地。赴死軍的義士,我願意投靠赴死軍,我願意為赴死軍做任何事情,就是叫我衝鋒陷陣斬殺韃子也成……」
「太晚了。」魯識字笑著搖頭:「要是昨個你這麼說,還有的救,現在才說,太晚了……」
「可你們說過不殺我的……」
「是,我們不會殺你,我們說話算話。」一柄叉子已經穿透穆崇文的胯上腰間:「可這些被你禍害的人們能不能饒你,那就看你積過多少陰德了……」
穆崇文淒厲的慘叫一聲栽倒在地,整個下半身好像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感覺,只是腰上撕心裂肺地劇痛,好像是把自己斬為兩截一般。
「如何處置這個狗賊,他是生是死,全在你們一言而決。」魯識字對這老祖宗說道。
老祖宗看著在血泊之中掙扎的穆崇文,臉色變的猙獰起來,似乎有無數個殘酷的念頭在心頭閃過。
到了這個時候,穆崇文也不想什麼活命了,勉強擠出一個淒慘地笑容:「我知道我錯在什麼地方了,我知道了,哈哈,請老祖宗看在我也是漢人的份兒上,賞我個痛快的吧……」
老祖宗看著臉孔扭曲如鬼一般的穆崇文,臉色漸漸平和下來:「我家歷代教誨,以仁、禮為先,就給你痛快。長房長媳,砍下這狗賊的人頭,祭奠諸位相公在天英靈。」
「是!」
穆崇文失血已經太多,意識漸漸變得模糊,隱隱約約聽到對自己的最後裁決,努力做出一個微笑來:「謝老祖宗成全……」
一刀下去。
這些女人哪裡做過這種血腥的勾當,又是情緒激動的時候,刀鋒根本就沒有砍中狗賊的頸項,反而一刀剁在穆崇文臉上。
或許是因為用力過猛地緣故,竟然只斬下狗賊的半個腦殼兒。
好吧歹吧,也算是應了老祖宗的諾言,一刀致命,沒有用那些慘絕人寰的法子折磨這個死敵。
早有女
那半個腦殼兒,供奉在上下三排的靈牌之前。
「列位相公,諸位老爺少爺,大仇得報,仇人之頭已在案上……」
女人們還是忍不住地大哭起來。
在眾女眷的慟哭之中,老祖宗給魯識字深施一禮:「謝過這位義士了……」
「何言謝字?你們不也是我七殺決死兵了麼?用我們大帥地話來說,這就是我等鮮血挽中華氣運,喚起同胞抵抗之心……」
「聖賢文章、微言大義都動不了此等惡魔,唯有以刀兵血火為先……」老祖宗身子也在微微顫抖:「如此亂世之下,比不得春秋,已無義戰可言。忠誠伯能早知此中道理,實為我億兆同胞之幸……」
「抵抗為我兄弟,這也是我家大帥千萬囑咐之事,」魯識字對一眾的女眷說道:「從路程上推算,片刻之後韃子就要來了,諸位姊妹可曾準備好了?」
「我等盼此刻久亦。」一眾女眷擦乾眼淚,知書達理地文弱氣質早收的乾乾淨淨,如男兒一般豪邁地說道:「只望能喚起我同胞血氣,使得天下千家萬家和睦安康,我一族人縱是九死,也是值得。」
老祖宗上前一步道:「我等早有必死之心,什麼生生死死早就不顧了。唯有兩個後輩懷有身孕,乃我族香煙血脈所繫……」
「我們想要殺的人,從來就沒有不死的。我們想要護的人,就絕對不會有什麼三差兩錯。鋤奸團是我家大帥地鐵衛死士,七殺營乃我赴死軍中至精至銳,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給咱們讓路。」
魯識字自信爆棚。
鋤奸團的名頭那就不必再說了,再加上七殺決死兵這樣的赴死軍精銳,尤其是以有心算無心,再加上各種後續準備,別說是一個小小的曲阜,就是虎穴龍潭也可以趟平幾個來回。
「好,今日便讓這聖賢之地再沐大義榮光。」老祖宗回,緩緩念出傳承了兩千年的絕響之語:「子曰:有顏回好學,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一眾女眷大聲回應。
……
中秋佳節,山東的這一出大戲不過是剛剛開始。
復聖廟前折騰的天翻地覆,頃刻間就傳遍了大半個城市。
「赴死軍來了。」
「鋤奸團又出手了。」
這個消息就好像是長了翅膀一樣,瘋狂傳播開來。
人們受欺負也是受地狠了,對於鋤奸團的到來就如久旱禾苗之盼甘霖。
尤其是在這剃令限期將至的大局之下,韃子殺人殺的都不知道有多少,眼看著中華氣運已在油盡燈枯的斷續關頭,就是那些整日裡渾渾噩噩為了身上衣衫口中食而奔波的人們,也知道不能再這麼下了。
這要是把頭都了,一個個把豬尾巴留起來,還不就是把自己個兒變成了韃子的奴才?
當奴才可不是一個人地事情,只要辮子一留,子孫後代千秋萬世,可都是人家的奴才。這口氣不是那麼好嚥下去的,就是死後見了九泉之下的祖宗,難道也拖著這麼一條豬尾巴?到時候可怎麼說對祖宗說起?
可韃子地刀子確實也鋒銳,喀擦一下子就能腦袋瓜兒砍下來,著實的叫人不敢不害怕,不敢不恐懼。
就算是那些已經了的,就算是那些早些天就開始留辮子的,其實這心裡頭也是在左右搖擺。
到底是要忍氣吞聲的做韃子的奴才?還是捨著命的幹一場?
做奴才很簡單,把脖子一縮,全當是腦袋長在褲襠裡,閉著眼睛就認了,雖然活的沒有個人樣子,可終究是還活著。只是有點對不住祖宗和子孫,甚至連自己個兒都覺得活的這麼憋屈。
要是捨著命地幹一場,一準兒的能落下個好名聲,死了以後也有臉面認祖宗去。可打的過韃子麼?萬一要是打不過,腦袋可就搬家了。
就在人們搖擺不定的時候,赴死軍終於出手。
韃子用刀,我赴死軍也用刀。
刀子用血,我赴死軍也用血。
你殺人,我就殺更多的人。
你殺我地同胞,我就斬你的同胞砍你地爪牙。
赴死軍這是和韃子耗上了,用的就是以血止血,以殺止殺地手段。
你敢那我的同胞立威,我就敢宰你地族人雪恨。
你有八旗精兵,我有赴死勇士。
你要敢弄個遍地腥膻的豬尾巴,我就敢弄個滔天血光的無頭屍。
這是赴死軍在和韃子比狠呢。
從早就開始傳揚開來的各種言論來看,無論是八月十五殺韃子,還是一萬死士出淮西,南邊的那位四爺是準備拿出自己壓箱底兒的精銳,和韃子爭奪。
爭的就是這個民族的氣運,奪的就是這個民族的血性。
經過今天的這樣一出,大夥兒也都算是看明白了,復聖廟前的那不過是開場的折子戲,大戲還在後頭哩。
可不是後面還有大戲的麼,人家赴死軍的精英根本就沒有打算離開,擺明了是還有後文兒的。
這出等候了良久的好戲總算是開了鑼鼓傢伙,至於怎麼唱,能不能唱個滿堂喝彩,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兒。
赴死軍是為什麼來的?還不是為了大伙不受韃子的欺負?還不為了女人們不被韃子玷污?還不是為了娃娃們不做韃子的包衣?
大夥兒是做個觀眾,還在登台也唱這麼一出氣壯河山的大戲,每個腹中有熱血胸中有良心的人都在仔細權衡。
隱隱約約聽到一
的爆裂巨響,人們心裡就是一熱,不約而同的出一聲音:「幹上了,這是赴死軍地精銳和韃子正面幹上了……」
七殺營是真的和當地官軍幹上了,不過和以往鋤奸團的作風不同,這回可沒有如以前那樣在眾目睽睽之下一上來就急不可耐的展開自殺式攻擊。
整個山東確實駐紮有滿清的重兵。
無論是李闖時代,還是在後李闖時代,山東這塊地面兒上從來就沒有安穩過。
天下將亂山東先反,這句老話也是一道理。
李闖大軍還沒有過來的時候,這邊就已經開始亂了,各色旗號,各種隊伍那叫一個熱鬧,大大小小林林總總都有好幾十支隊伍。
後來李闖的大軍佔據了主流,無論是破北京稱順朝還是韃子入關,這塊兒地面兒基本就沒有太大地動作。
就是李闖被多爾袞的大軍攆著屁股滿世界亂竄的時候,這邊還保留了相當數量的造反軍。
到了這步田地,究竟是造誰的反,其實那些造反軍也早就說不清楚了。不過「榆園軍」「字軍」「老劉營」這些老字號的造反前輩們依舊是不失本色。
大明在的時候就造大明地反,如今大明改大清了,大伙繼續造大清的反。後來豪格系人馬過來清繳過,成果怎麼樣?
豪格自己都險些保不住小命兒,他手下的人馬自然不可能傻到在這個時候和造反軍瞎折騰,都有了保存實力的心思。
要不是山東地清軍和多爾袞不和,榆園軍能放到淮揚去?能牽制多鐸一整個蒙古旗的兵力?
在山東,乍一看,雙方你來我往打的挺熱鬧,其實雙方都沒有費是力氣,有那麼點過家家的意思。
而清軍的主力也是佈置在幾個重要的戰略點上,其他各地基本就是零散的旗丁和地方軍隊。
山東確實是大清的治下,但是在軍事上,還有很多自成體系的苗頭。
曲阜,是李四仔細挑選地戰場。
距離淮揚較近,遠離清軍主力,輕易就可以和南下之後卡在那裡的榆園軍接洽上。曲阜要是鬧起往沒有三天的時光,清軍也到不了。
在聖人故里折騰起一丁點兒的波瀾,也能釀成滔天的巨浪。
因為旗丁多分散在各處享福,再加上地方治安力量還要受滿洲人地約束,所以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形成真正的戰鬥力。
也是在前不幾天兒,知縣大人孔文標因為反對剃令,被革了職,因為和聖人沾邊兒,好歹算是保住了性命。如今縣城裡頭連個當家作主地地方官也沒有,就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衝著誰說去。
要說是剿滅鋤奸團,聽著是挺好聽地,可事實上操作起來,誰也沒有那個膽子。
好容易糾集起一點人手,又把分散在各家各戶的旗丁大爺們請過來一點兒,故意把時間拖延地不能再拖延,估摸這些鋤奸團的小閻王們也早就遠了,這才敢壯著膽子過來。
果然和傳說當中的情形是一模一樣,遍地血腥,到處都是死屍,看著就讓人頭皮麻。
尤其是這幾天一直威風八面,最有可能成為本城太尊的穆崇文穆大人,都不成個人樣子了,腦殼兒就只剩下半拉兒。
看到如此場面的很多人當時哪裡見過這個,當時就抱著肚子狂吐,直到快把苦膽都吐乾淨了,這才裝模作樣的巡視一番,腹中擬好了對上頭的種種托辭,淨接銅鑼敲的「光光」響,準備離開。
剛一拐彎兒,隔著牆壁就扔出來一個黑乎乎的條狀物,直到「轟」的一聲巨響,立馬兒就傷了好幾個旗丁。
「是鋤奸團!」也知道是哪個最先明白的,扯了這麼一嗓子,膽子小一點兒好懸沒有嚇的栽倒,立刻不管不顧的就往後跑,好像前頭有索命的厲鬼一般。
這是時候,大夥兒最怕的就是忽的一下子就從什麼地方躥出一個半大孩子來,那可是地地道道的鋤奸團,連命都捨得的小閻王,這要是往人群兒裡一鑽……
後果不堪設想吶,不堪設想。
好吧歹吧,終於平平安安的拐過了一條街,也沒有想像中的半大孩子鑽出來,大夥兒終於算是舒出一口氣。
「終於算是從鋤奸團手底下跑出來了……」縣丞大人腦門子上的冷汗都顧不上抹,一慌二忙的趕緊吩咐:「看看傷了多少人,旗人優先醫治……不對呀……」
人數少了很多。
剛才跑的太忙,把那幾個受傷的給撂在原地了。
這要是只有幾個雜役幫辦,也就罷了,可那幾個倒霉蛋兒裡頭,只有一個是漢人,其他的都是旗丁……
縣丞大人腦門子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子就又出來了:把旗人丟開就跑,怎麼說也交代不了哇!
趕緊七趕八趕的跑回去,肺葉子都要跑的爆開了,冒著有半大孩子忽然鑽出來的莫大風險,終於見到了那幾個受傷的旗丁。
幾個受傷被拋下的傷連一聲呻吟都沒有。
腦袋都找不到了還呻吟個鳥毛?
「完了,完了。」縣丞大人當時就懵了,好半晌子才回過味兒來,尖這嗓子大吼:「跑吧」
鋤奸團根本就沒有離去,而且就在附近,說不準就在哪個拐角處或牆壁後頭看著呢,憑這麼幾個人就想和鋤奸團干,不是活膩了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