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蒙古人。
高過車輪者殺,是蒙古人的習俗,綿延已幾百年。
當年的成吉思汗年幼時候,就因為個子矮小沒有高過車輪才躲過一死,如今黃金家族的子孫已經淪為滿清的走狗,成為多鐸的幫兇。
八旗中的蒙古士兵由來已久,雖依附於滿洲人卻有自成體系,算是清軍中戰鬥力相當不錯的部分。
以多鐸侵略如火的席捲之勢,最有利的方法應該是以盡可能快的速度擊破揚州,蒙古士兵之所以沒有隨主力東進,原因只有一個。
滿洲人不信任新附漢軍,或者是對漢軍戰鬥力持懷疑態度,所以把後勤線交給了蒙古人。
「路大哥,晌午的這頓飯你們馬步營要吃的快點。」李四用草棍而是乾土地上劃拉,簡單的勾繪出當前大致的形勢:「這一帶,尤其是都南山以南,石樑河以北這一片兒,肯定有韃子的後勤補給線……」
「你怎麼知……」騎馬步兵最大的偵查範圍也就到石樑河附近,李四竟然知道了更遠地帶的敵情,路丙寅本來要問個為什麼,可一到這個兄弟對大局如神一般的掌控能力和如妖般智慧,老路反而不問了。
「而且我還知道給多鐸運送糧秣軍資的一定是蒙古人,你們馬步營的任務就是盡可能的偵測到對方的兵力和大致的行進路線。」李四看著這個最為親近的路大哥:「我不會在這裡坐等你的情報,而是要帶兵急進,所以在明天中午之前,你一定要把敵人的大致情況摸清。」
「蒙古人?明天中午之前?」路丙寅摸了摸腰裡的煙袋鍋子,拿出來又裝了回去:「我們馬步營是沒有什麼問題。大軍這麼著急的前進,一個日夜趕一百多里的路程,弟兄的體力肯定跟不上,就是勉強能夠到達,戰鬥力也要大打折扣……」
老路這一批護村隊時代的赴死軍元老,對蒙古人的痛恨比對滿洲兵還要多幾分。
長城隘口地邊民哪一年不遭受蒙八旗地搶掠?受過地欺負還少了?但這並不能使路丙寅這樣地老行伍腦子發熱地不顧一切去和蒙古人拚命。
「這個我知道。現在時局緊急。也顧不了許多了。」
「大主意你拿。我只是拾個漏補個缺啥地。既然兄弟你已經有了成算。我就啥也不說了。」老路站起身就走:「人吃不吃地沒啥。馬可不能餓著。我這就叫人去給馬匹添料……」
以清軍火速地進展來看。現在多鐸地前鋒快要到揚州了吧。李四甚至有過揮師東進直接增援揚州地念頭……
一想起揚州潑天地血光。李四就有些方寸大亂。幾次三番地要做出頭腦發熱地衝動之舉。每一次都是強行壓制這種衝動。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去揚州是肯定地。只不過不是去和史可法一同困在孤城當中……
日頭剛剛歪過去一點點,在大部分士卒剛剛端起飯碗的時候,馬步營就呼啦啦的撒了出去。半天沙土當中絕塵而去的身影引得許多人齊聲喝彩。
按說經歷過的大小戰事已不算少,早就應該有了從容不迫的心態,偏偏這個時候的李四說什麼也靜不下心來,索性很隨意的在營地中遊走。
一百多門生鐵小炮一字擺開,拖炮的挽馬也都上了料,整整齊齊的小炮怎麼看怎麼小氣,根本就顯不出火器之王應有的威風。
即便是在這個年代,這種自重四百斤的生鐵小炮也算是很不起眼兒的玩意兒,無論射程還是威力都無法與當時的主流大炮媲美。可是李四卻執意要鑄造這種早就過時的鐵炮,讓許多人都想不通。
鑄炮不光是把鐵水倒進模子那麼簡單,還牽扯到許許多多相關聯的部門,光是冶鐵的精純度就很難掌握。赴死軍沒有大明工部那麼龐大的工匠隊伍,更沒有已經成熟的鑄造工藝體系,不肯可能在短時期內鑄造當時流行的巨炮。
至於動輒幾千斤甚至上萬斤的紅衣大炮,赴死軍還真的難弄到手。就算是弄到手也無法發揮它應有的威力。
那些大炮多是為城池攻守之用,在野戰中反而顯出其笨拙緩慢的缺陷。赴死軍又沒有打的城市可供堅守,主要是打野戰,講究的是在運動中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小鐵炮機動靈活的特性反而更加合適。
武器的實用性是李四優先考慮的問題,至於前瞻性現在沒有心思理會。
炮群後面的組建才四個多越的炮營,也是赴死軍中人數最少的一個營。
炮營全員僅僅四百多人,營官是個叫符二瞎子的破落戶。
這個符二瞎子賊眉鼠眼,樣貌極是猥瑣,又有貪花好色的毛病,很為一些婦人所惡。符二瞎子原本是開封周王府中的雜役,因為和府中丫鬟行苟且之事被趕出王府。
後李自成三戰開封,這個色鬼居然響應周王的號召,三次助軍守城。正因為這個符二眼小如豆,才得了個瞎子的諢號。別看這個不成器的傢伙眼睛小,操炮轟擊可是一把好手,當年開封城頭九門大炮都歸他管。
後來李自成水淹開封,周王都沒能跑出來,這個猥瑣傢伙卻毫髮無傷的逃出升天,成為河南萬千災民的一份子。
投靠赴死軍之後,因其在火炮操作方面的天賦,經李四特例簡拔,成為炮營營官。
現在的符二瞎子單手掰著海碗,指手畫腳的把牛皮吹的震天響:「舒城那個寡婦你們知道吧,請了多少個能和說道的媒婆,倒貼銀子要嫁給我老符……」
「你就胡扯吧,我怎麼聽說是你貼著自己的餉給人家,登門還被人家攆了出來?是不是?」
「嘿嘿,我和那俏寡婦老早就是相好了呢,誰給誰銀子還不都是一樣?」符二瞎子紅著個臉掩飾自己的「英雄事跡」。
「你們睡了沒有?」炮營的士卒們開始起哄。
「睡了,老早就睡了。俏寡婦那身白肉哇,想想都饞死個人兒……」
「我聽說那個寡婦還有個十歲的兒子,有沒有叫你爹?」
「那小王八蛋從來就不拿正眼瞧……快叫了,很快就要叫了。」一說起這個,符二瞎子的精氣神都上來了,把碗在腿彎裡一放,大生意氣風發的豪邁,彷彿自己就是天地間最最偉岸的英雄:「忠誠伯賞我的田產我準備給了那寡婦,到時候那小王八蛋還不上趕著認我做他的親爹?那小……小……李指揮來了啊,我在給弟兄們說咱們的小鐵炮呢,哈哈,弟兄們說是不是?你們快說呀,咱們是不是在說小鐵炮?」
牛皮正吹到極限之處,忽然發現李四就在身後笑呵呵的看著,符二瞎子趕緊急赤白臉給眾人使眼色,炮營眾卒強忍著笑,齊聲附和:「是,是,怎能不是哩……哈哈……」
「咱們的小炮怎麼了?」
「就是有點小,不……不怎麼……嘿嘿,真的不怎麼。」符二瞎子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只要乾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
「群狼驅虎,萬蟻嗜象,咱們的小炮多了也厲害著呢,」李四笑了笑,說道:「鐵炮是小,可有馬匹拖拽,也靈活機動不是。」
「哎,別提什麼馬匹了,前不幾天,路丙寅用挽馬從我這裡換走了十幾匹好馬,我想著挽馬有長力耐使喚,換了也就換了吧。」符二瞎子跳著腳的大罵路丙寅:「誰知道路丙寅這個臭不要臉的在挽馬裡頭夾雜了好幾頭騾子,我去找他對質,他還說騾子也能拉車,我用著正好。真他娘的拉車和挽炮能一樣嗎?」
下面的炮營士卒大笑,有人小聲嘀咕:「你就是頭騾子,用著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