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子和一些個宗社會黨糾集起來的亂民人數不少,真正有點戰鬥力的也就震天虎手下那點羅汝才舊部而已。其他多是本鄉本土的小民,為保性命而聚集在名目繁多的會黨旗下,其中聲勢最大的就是白蓮教。
對於這些燒香拜神的會黨亂民,李四很不看好,要是他們真的有戰鬥力的話,也不會弄出兩萬之眾反而人數少的八旗漢軍壓著打。
不過這些亂民鄉土觀念很重,對於入寇的滿洲人有一種很直接的憤恨,和赴死軍有天然的共同點。
基於這點,李四才有了拉攏紅娘子和這些亂民的念頭。
兩軍匯合之後,赴死軍分出些糧米,讓這些餓肚子許久的亂民終於吃飽了一次。
經過一天多的等候之後,被赴死軍落下的那些遷徙的鄉親們才趕上來。
「李兄弟你的這個……叫啥來著?哦,對了,赴死軍。你的這個赴死軍好生雄壯,竟然有五七萬的弟兄。」當震天虎看到赴死軍後面趕上來的這些「大隊人馬」之後,很為如此的規模感到震驚。
跟隨遷徙的這些鄉親們當然不能算在赴死軍的人數當中,他們只是赴死軍的家屬同鄉等,可以理解成赴死軍移動的後勤基地,但絕對不是戰鬥部。
在震天虎這些人看來,和赴死軍在一起的都是赴死軍,根本就沒有軍民之分。有飯大家一起吃,有仗大家一起打。
很淳樸也很原始的觀念,這也正是這些會黨人戰鬥力底下的根本原因。別看他們有一萬多人,真正的戰鬥部並不多。那些老人婦女孩子也許會在戰鬥的時候一擁而上,但是能不能起到效果就不敢說了。
「貴部下一步意欲何往?」雖然會移動的後勤基地已經跟上來,但是這一個多月以來,赴死軍還沒有取得過向樣的補給,尤其是糧草方面,存貨已經不多,再加上新添的這一萬多會黨亂民,每天都要消耗天文數字的糧食。李四這麼問的意思很直白,就是下一步該去哪裡找點糧食。
現如今是什麼世道大家心裡都明鏡兒似地。李四能夠拿出點糧食管一天地飽飯已經算是仗義地很了。所以在分配滿洲人留下地那點戰利品地時候。白蓮教地人也很自覺。有意讓赴死軍佔了點便宜。
可是正藍旗留下地那點輜重少地可憐。根本就不夠這麼多人嚼裹幾天地。當務之急還是糧草問題。
「李家大兄弟拿主意吧。我心思有點亂。「自從李巖李公子死後。紅娘子地心思就很難集中起來。
「這還用說麼。哪裡有糧咱們就去哪裡。這叫以兵就食。」震天虎大咧咧地說出白蓮亂民地指導思想。
對於這些亂民來說。從來就缺乏一個穩固地基地。至於後勤補給線就更加地不用提起。通常是走到哪裡吃到哪裡。哪裡有吃地就去哪裡。秉承地還是流動作風。
「郾城怎麼樣?」李四適時做出引導。
「郾城?我看行,」震天虎轉頭為紅娘子:「妹子,你的意思呢?」
「哥哥和李家大兄弟拿主意吧,」紅娘子從貼身的小衫子裡頭掏出一片白絹,絹上密密麻麻的寫滿工整小楷,正是當年李巖所作的《勸賑歌》。
「那就這麼定了。」
「李指揮,你……你怎和闖賊餘孽攪合在一起?」使用李指揮這個稱謂的也只有赴死軍二號人物監軍楊廷麟,把李四拉到僻靜處,小聲責備道:「我大明天下覆於何人之手?難道李指揮已然忘記闖賊破京之時的國仇?」
大明朝被李自成折騰了個天翻地覆,京城淪陷崇禎殉國,乃是這些大明遺臣心目中最大恥辱,闖軍也就成了這些人心中的生死大敵,個中仇恨不共戴天難同日月。
驚聞赴死軍和李闖餘孽合流,東宮學官立刻沸騰不說,就是太子本人也忿忿難平,本要親自來訊問李四這個托孤托國的重臣,還是楊廷麟曉得其中利害,以私人身份在私下裡指出李四這麼做的害處。
前些日子,聽說福王早已稱帝改元弘光之後,立刻就有學官跳出來叫囂,要太子立刻登基稱帝,以示天下人大明正統之所在。
楊廷麟的書生意氣少的多,自然曉得其中利害,不要說是登基稱帝,哪怕的打出大明太子的旗號,也會招來敵人的瘋狂剿殺。到時候,大明正統的最後一線希望也會被扼殺在襁褓之中。
正是因為楊廷麟陳述其中利害,還有長平公主在一旁幫腔,才把這事情壓了下去。
平心而論,楊廷麟這樣人的做監軍可以極大的平衡赴死軍和東宮之間的關係,而楊廷麟本人也是個穩重持國的人物,雖然是迂腐了些,還是盡量的照顧到赴死軍的利益。
普天之下,也只有赴死軍才奉太子為正統,為了抓住這最後的一束救命稻草,楊廷麟說什麼也不同意東宮和赴死軍有任何不睦,一力主張所有的分歧在波瀾不驚中解決。
可李闖滅亡了大明,逼死了先皇,現在竟然要和闖賊餘孽合流,這道心理上的關坎他們無論如何也越不過去。
「楊督軍,」
聽到李四以官職相稱,楊廷麟也知道李四要說很重大的事情,神色一肅。
「此事我正要上奏太子,剛好你提起,就由我來口述你來執筆,上個條陳,把這事情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免得生出許多不必要的是非。」
「李指揮果然心思縝密,原來早就想到了此點,甚善。」楊廷麟本就是學官,文字功夫自然是十分了得:「李指揮說吧,我給你潤一潤……」
鋪開紙筆,只等李四開口。
深深的吸口氣,猛然呼出,李四說出沉醞在胸中甚久的話:
「自天地開闢,華夏立為萬里神州之中央,威加四海,德被八荒。環顧四方蠻夷者,無不視我壯美河山為肥膏,侵佔華土屠戮漢民,神州赤縣多染腥膻……」
「昔有五胡亂華之禍,前有蒙元滅宋之災。同胞子弟幾遭屠戮,國有倒懸之危民有泣血之急……」
「自萬曆年始,建奴枉顧我國朝之哺育,以怨毒報國朝之仁心,以恨念回我國朝之恩德。強佔我兩遼之地,肆意擾亂中原。我子弟父兄為奴者萬千,終成關外白骨之丘,我姊妹同胞日遭**泣血哭號者千萬。忍辱含垢殘喘於世者無不南顧王師……」
「甲申之變,建奴入寇,竊我神器偽為中原之主,天下漢子俱為奴矣,天地色變風雲含悲,華夏神聖之地竟成韃虜跑馬之所。天下危急,大漢危急,神州誠已到存亡斷續緊要關頭。當此國家民族將傾之際,天下同胞當奮起抗爭,以頸中鮮血挽神州氣運,用項上頭顱扶大漢千秋……」
「李四不才,與赴死之壯士同盟血誓,凡剃髮事韃數典忘祖之宵小,為難戴一天之死敵,必誅之;凡有與韃虜言和者,為我輩之死敵,必誅之……」
「狂瀾即倒大廈將傾,李四一介草民,與萬千赴死之軍同誓:天下間誅韃者,無論賊寇淫囚,皆為我之兄弟;不論身在何處,俱為志同道合之友,皆受赴死之軍保護。誠期天下共屠韃豺,盼共赴義舉……」
「為虎作倀者,殺!」
「擅妄言和者,殺!」
「屠我同胞者,殺!」
「淫我姊妹者,殺!」
「易我衣冠者,殺!」
「毀我宗廟者,殺!」
「佔我山河者,殺!」
一口氣吐出七個殺字,騰騰殺氣驚的楊廷麟手腕一抖,偌大的墨滴染上紙面。
「青天在上厚土在下,共鑒此誓言:未掃盡天下腥膻,未匡扶漢家基業,赴死軍寧赴死而絕不封刀,」
「吧嗒」一聲輕響,楊廷麟手中墨筆已掉落在地,李四還在大聲說著:
「懇請太子,為大明計,為炎黃後裔計,摒棄前嫌,順應天道。臣,大明忠誠伯,赴死軍指揮使,太子校典李四惶恐……」
紙面上好幾處墨點,楊廷麟捧著這片小小的紙頁冷汗淋漓。良久方才說道:「此……此甚於冉閔之屠胡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