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荒郊的野草也差不多,無論經歷多少風霜野火,只要一場春雨,就又滿是生機。
李四收在身邊的這十三個半大孩子,比野草的命還硬,這才幾天功夫,就煥發出勃勃活力。
雖然還是一幅大腦袋小身子的營養不良狀,吃了幾天糧食,那精氣神兒可就上來了,又是誠心報效的心思,一個個機靈著呢。
李四把這十三個孩子當親兵使用,也是穿通體紅線的大褂子。為了和赴死軍的戰士區別,左肩上又鑲了塊巴掌大小的紅布。這些孩子也不拿叉子,每人一柄尺八的短刃,腰裡再塞上三個鐵黃瓜,儼然就是一幅童子軍的模樣。
孩子們還真把李四當成了親老子親娘,報效的心思很熱,一個個眼珠子瞪的比牛眼還大,隨時警惕著也許並不存在的敵人。
有一回東宮的學官劉理順有事,沒有報門就了李四的帳篷,還不等李四發話,這些孩子手裡的短刃可就遞出去了。
這些孩兒兵和普通的侍衛不同,掏出刀子不是為了阻止對付,那可是二話不說就朝肚子上直接捅。
要不是及時發聲阻止,對大明朝赤膽忠心的學官劉理順肚子上立刻就要多出好幾個血窟窿。
直到現在,劉理順見到這些小閻王們腿肚子都轉筋。
這也讓李四看到了童子軍的好處,加意的收攏些孩子們。
在這個到處是災難到處是死亡的地方,身處深沉苦難中的孩子們也不知道有多少。李四的這個口子一開,孩兒兵的數量每天都在增長。
剛過黃河沒幾天。孩兒兵地數量就達到一百四十多。到達通許地時候。這個數字就激增到四百餘。
這些孩兒兵混編成一個營。由李四直轄。在行進之餘進行簡單地基本訓練。
天氣漸漸炎熱。每天都在烈日下艱難行進。條件地艱苦最直接地反應就是減員。
在這條遷徙地道路上。每天都有人倒下。每天都有生命永遠地留在異鄉地土地上。這本就是一條死亡和生機並存地遷徙之路。
然而沒有人叫哭=苦。大家都親眼目睹了混亂時局下深沉地苦難。和本地地人們相比。每天兩頓飯食。又有大隊人馬可以提供保護。這已經是天堂了。
到了這個時候。才顯出李四地準備地多麼充分。而這種準備又是多麼重要。
從年前開始,在李四起家的刀把村附近,十幾個村子都在幾乎瘋狂的儲備糧米藥材等物資。完全不顧騰高的物價,手中的銀子流水一般花銷出去,換回現在能夠保命的糧食等資材。
而這些資材成為赴死軍能夠到達目的地的最基本保證。
到了這個時候,才顯現出李四的遠見卓識。
也只有帶領鄉親們整體遷徙,才能保證赴死軍的戰鬥力,才能保證赴死軍的後勤給養。
有了數以萬計經過充分準備的百姓,赴死軍完全不必考慮後勤這個最基本也最致命的後顧之憂,可以心無旁騖的作戰。
百姓是赴死軍的本源,而赴死軍又是百姓們的開路者和保護者。
李四費盡心思製造出來的財富效應曾經使百姓們在短時間內富裕起來,現在,這些財富正源源不絕的回流給赴死軍。
現在養著赴死軍的可不是李大財神,而是緊緊跟隨的百姓。
已經到了中原腹地,回頭是想也不要想了,不管百姓們願意還是不願意,只能傾盡囊中所有,維持赴死軍的戰鬥力,也是在維護他們自己的利益。
要是赴死軍垮了,誰也別想走出這片滿是苦難的大地。
這個淺顯的道理,大家都算的明明白白。
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裡,很多從來沒有走出個自己村子的百姓,用他們的腳板走出兩千多里的路程(現在的直線距離在700到800公里之間),並且擴大了隊伍……
在這個人命最不值錢的時代,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到了這個時候,才顯出李四搶劫士紳的舉動是何等的英明,要不是事先在北方大肆搶掠地主豪強,大伙的存糧已然告竭。
自從過了黃河以後,赴死軍打擊地主士紳,搶掠豪強大戶的政策從來就沒有間斷過,並且手段更加雷霆化。這讓地方勢力對赴死軍恨之入骨又畏之如虎,卻沒有力量阻擋這支洪流。
雖然如此,戰果遠沒有在黃河以北那麼輝煌,能夠搶到手的糧食資材越來越少。這主要是河南已經歷經數次戰亂,光是李闖就光顧了好幾次。而豪強士紳們應對搶掠的經驗明顯要豐富的多,不僅把重要的資材分開儲藏,而且保管的更加隱秘,倉促之間很難拿到手。
越是這樣,赴死軍取得的糧食就越少,也讓李四採用更加激進的手段獲得遷徙必須的物資。
赴死軍很快改變以往大肆搶掠的手法,而是採用奇兵突襲,目標也不是對方的糧米銀錢,而是直接把人抓走。
在限定的時日以內,要他們付出足夠的代價來贖人,簡單的說就是綁票。
超過預定時限,撕起肉票來可是毫不留情。
要錢還是要命是李四給這些地方勢力留下的選擇題。
人都死了,留著那麼多財產只能成為他人囊中之物豪強地主們精明著呢。
對付已經狡猾許多的地主階層,綁架明顯比明搶更有效果。
四下出擊的赴死軍最輝煌的時候,曾經創下一天連綁三票的記錄。只隔了一天,就有車隊拉著糧食來贖人。
赴死軍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只要足夠的糧食在規定的時間內送到,立刻放人,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總之,李四已經從搶劫犯變成了綁匪。
要是太平歲月,清高的學官們就是寧可餓死也不吃這些「來路不正」的糧食,可如今……如今這世道還談個屁的太平。又有恢復大明的高帽子壓著,就是這些受聖人教誨的學官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小節」。
在恢復大明正統這樣的大義面前,些須小節也就顧不上了。
「哼,為了打韃子,赴死軍的漢子們寧可化身為殘暴的野獸。為了民族,老子連做鬼都不怕了,還在乎綁匪不綁匪的?」新任綁匪頭子李四很是理直氣壯。
「兄弟,臨穎方向有大股敵軍,是正藍旗的戰兵和漢軍旗,總數約莫四千多人,到底有多少八旗兵有多少漢軍還要明天才知道,已經打了十四天了。」
老路的這個情報很……很詭異,臨穎在東南方向。當時無論是闖軍和八旗都在正西或者西南方向上死掐,而所有的戰場都因為闖軍的退卻而整體西移,也就是說只要往正南偏東方向上行進,基本沒有遇到大股敵人的可能。
由於滿洲受兵力的限制,幾乎把吃奶的力氣都押在西線,作為南線的河南投入的兵力少的可憐,再分散開來,就更加稀少。
四千人,對於整個河南來說也算是相當大的一股兵力了。能和四千多清軍大戰十四天的軍隊再怎麼說也不會太弱,這引起李四很大的興致。
「再探,」李四是打定了做收漁翁之利的主意,最好清兵和闖軍把腦仁兒都打出來,然後就可以輕鬆愜意的收拾殘局。
「不是闖軍,不是闖軍的旗號,這個我探的很清楚。」
「不是闖軍?那是誰?」這太意外了,除了闖軍殘部,難道河南還有這麼能打的部隊?至於大明官軍……河南的官軍一年前就已經算沒有了,就別提現在了。
「不知道是誰和清兵死磕……」確實如此,老路和他的騎馬步兵費了很大的勁,愣是沒有打探出和清軍死戰的是誰。
「不論是誰,都是抗清兵殺韃子的同道,」沉吟片刻,李四做出決定:「咱們靠過去看看。」
要是把赴死軍單列出來,到臨穎也就是兩天多一點的路程。在眼下敵強我弱的大環境下,有必要上去幫幫同道的腔,要是等清兵把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同道消滅了,赴死軍的處境也就窘迫了。
就是下了決定之後,李四也一直在納悶:「和韃子死磕十四天,怎麼說也算是個人物了,到底是誰呢?」
作者的話:河南戰場方面,在李闖風起雲湧的時候,稍微象點話的戰鬥就動輒投入幾萬甚至十幾萬的兵力,雙方投入總兵力達到五十萬規模的戰役就有好幾回。但這都是歷史了,自從滿洲人入關已後,清兵追著闖軍的屁股打,河南就成了不毛之地,無論是滿清還是李闖都很少把注意力放在這裡,大家的眼光都在西邊呢,誰也沒有心思看看這裡。按照當時滿清的兵力,四千人在河南算是很了不起了。至於清兵有力量投入多少多少萬兵力,那完全是以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