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月軒急匆匆的推開馬車的車門時,黛紅玉雙手正環抱著膝蓋,抖瑟著身子安靜的縮在角落,火盆裡的碳已經熄滅了,白白的碳灰在他開門的瞬間,被灌入的寒風吹的車廂內滿是灰蒙。
李月軒瞧著黛紅玉那可憐巴巴的目光,略略扁起的嘴唇,心裡一疼,忙不迭走進車廂中,把她抱入了懷中。
「小壞蛋,你終於來了,再不來人家就要被凍死了」黛紅玉眼光略略有些紅潤,看著他時,目光泛著晶瑩,說出的話如個委屈的小姑娘般,聽得李月軒一陣心疼。
「抱歉,抱歉,剛才有些事就把你給忘了」李月軒溫柔一笑,將自己身上的披風扯了下來,披在黛紅玉身上,然後將她整個人都抱了起來,走下車廂,笑道:「走,咱們吃狗肉去」
黛紅玉讓他這麼抱著,儘管心裡暖烘烘的,但目光還是有些怕人看見般四處看了看,當發現四下一片寂靜時,才放心的把頭貼在他懷中,喃喃道:「這裡比京城還冷,早知道我就多帶幾件衣裳來了」
李月軒聽的一笑,京城哪是邊疆能比的,這裡四處荒涼,寒風如劍,大冬天連流出的鼻涕都會結成冰,眼下已經算是好的了。
「好了,衣服不夠,我把我的衣服給你穿,哎呀,幾日沒見,姐姐你怎麼又重了,得減肥了」李月軒抱著人家走著走著,忽然笑瞇瞇的道。
懷裡的黛紅玉臉色忽然一冷,柳眉倒豎的看著他,身子一陣掙扎,差點從他手中掉了下來。
「放我下來,你這個沒良心的,把人家丟在這裡這麼久還說人家重,人家哪裡重了」黛紅玉委屈的眼淚都快出來了,現在她年紀雖然不小,但對於身材的保持還是如個小姑娘般上心,聽到李月軒的話哪會不傷心。
李月軒看的一陣好笑,手上又緊了緊,才舒了口氣,道:「別鬧,再鬧我就真把你丟下來了」
黛紅玉似乎真怕他把自己丟下去,手驀的抱住他的脖子,嘴巴扁了扁,道:「你敢」
李月軒笑了笑,一張嘴,一鼓寒風嗆的喉嚨針扎般難受,他加快了步子,嘴上不忘道:「是了,是了,我不敢,抱緊了」
來到屋子門口,李月軒才將黛紅玉放下,屋子裡煙霧迷濛,站在門口都能感覺到一絲熱氣襲來。
「我進去沒關係嗎?會不會破壞你的形象」黛紅玉小心翼翼的看著李月軒道,嫵媚的俏顏顯得十分嚴肅,沒有半點輕浮的樣子。
「有什麼關係,我又沒什麼形象可以破壞的,走吧」李月軒洒然一笑,不以為然道。
黛紅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才嚴肅片刻的臉上又帶上了那嫵媚已極的笑靨,媚笑道:「這可是你說的,江南可很難有狗肉吃,姐姐也想嘗嘗呢」
說著,她拉著李月軒的手臂走了進去。
許泰和仇鉞正大碗大碗的喝著高粱釀出的烈酒,一鍋狗肉已經被消滅了大半。門被推開,見著李月軒領著個嬌媚動人的姑娘走進來,仇鉞微微一驚,眼睛愣愣的看著李月軒。
李月軒瞧人家的目光自然知道自己忽然帶著姑娘出現實在有些奇怪,他微微咳嗽了兩聲,正待說話,許泰卻先開口道:「這位是侯爺夫人,此次秘密隨大軍一起來的」
仇鉞恍然大悟,雖然軍中規定不准攜帶女眷,但這些規定對於權貴們卻不一定有效,就是仇鉞自己,曾經也將媳婦藏在軍中過。
只是,見著眼前侯爺夫人大冷天的,卻只穿著一件男人的袍子,外面加了件褙子,顯得寬大而輕飄,哪能抵禦北方這冷列的寒風。
「侯爺,尊夫人這身衣裳要生病的,末將這就去叫內子拿出棉襖來給尊夫人換上」仇鉞看著李月軒擔心的道。
李月軒點點頭,向仇鉞無奈一笑,道:「有勞仇將軍了,我這媳婦就是粘人,我都出了城了他還非得跟來」
黛紅玉聽的面上一紅,嫵媚的眸子裡都快滴出水來了,小手悄悄在他腰間一擰,低低道:「你作死啊,誰是你媳婦了」
李月軒俏皮一笑,輕輕握住她的手,道:「又不是我說的,你擰我做什麼」
黛紅玉給他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目光又羞又氣的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他。
許泰、仇鉞兩人在旁看的暗暗乍舌,小侯爺還真是風流啊,在人前都敢這麼大打情罵俏。嘖嘖,實在讓人佩服。許、仇而人默然對視,嘴角齊齊露出個頗為淫蕩的笑容。
幾人又開始吃喝起來,仇鉞則叫人去領著黛紅玉找他夫人拿衣裳去了。過了一會兒,只見黛紅玉穿著一身碎花小襖,套著件大紅色夾棉褙子盈盈走來。
李月軒看的眼前一亮,笑道:「哎呀呀,這換了一身衣裳,漂亮得我都快不認識了」
黛紅玉眉眼如絲,嗔了他一眼,然後得意一笑。讓許泰、仇鉞兩人看傻了眼。
狗肉,黛紅玉的確不常吃到,加上一直餓著肚子,當李月軒夾著一快狗肉送入她嘴中時,頓時覺得美味無比。但這肉又實在燙人,剛咬上幾口,就被燙的手足無措起來,一張美麗的臉蛋兒,也滿是熏紅。讓李月軒瞧的直樂。
翌日,李月軒懷中的人兒,輕輕喚醒了他,睜開眼睛,眼前那張嫵媚的臉龐,顯得霧濛濛的,很不真切。
「起了,懶蟲,今日還要回京呢」黛紅玉見他剛睜開眼睛又沉沉的閉上了,一陣氣悶,柳眉不由皺了皺。
李月軒懶懶的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無奈的睜開眸子,道:「是,是,我馬上就起來」
說罷,李月軒慢吞吞的將衣服拿在手上,然後像蝸牛般穿戴起來,黛紅玉越看越氣,急忙從他手中把衣服奪了過來,嗔道:「像個孩子似的,來,姐姐幫你」
李月軒咧嘴一笑,心想,在自己那個年代,自己本來就還是個孩子,是你們太早熟了,好吧?
今日李月軒沒有穿鎧甲,而是換回了常服,鎧甲穿在身上,可沒看上去那麼風光而舒服。那身鎧甲起碼有三十斤重,走起路來都覺得累的慌,更別說天天穿了。
一身寬鬆暖和的純白夾棉袍子穿在裡面,再套件狐尾大裘,實在是暖和,黛紅玉幫他把披風繫好,然後才自個開始穿戴起來。
當李月軒領著黛紅玉走出房門時,張永、許泰、仇鉞等人早已經等候在大廳了。李月軒先將黛紅玉送到了馬車上,才走到大廳裡,許泰先是把找人臨摹的安化王「親手」所列的劉謹罪狀書遞給李月軒,然後再把檄文給李月軒過目。
李月軒先是看了看那罪狀書,心裡一陣佩服,這臨摹安化王筆跡的人實在已經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相信就算是安化王本來都難以區分。
看過罪狀書,李月軒略略激動的打開檄文,目光剛巡遊一遍,頓時鬆了口氣,原來這檄文上還真的如張永所說的那樣,果然是「誅劉謹,清君側」啊。
張永恐怕是早就看過檄文了,他見李月軒鬆口氣的模樣,綁的布帶的臉上一陣奸笑,顯得極是醜陋,道:「侯爺,大事成矣,此次不但有了平叛之功,而且還能扳倒一個心腹大患,咱家先恭喜侯爺了」
這話說的,好像這就是我自己的事似的,李月軒鬱悶的想著,向張永回了個笑,道:「同喜同喜」
說著,李月軒回過身,向仇鉞看去,道:「仇將軍,如今大雪將落,北元說不得就會扣關搶掠,寧夏衛邊防重地,離不開將軍,本侯不便邀將軍入京,但將軍大可放心,本侯定會向陛下如實為將軍請功」
仇鉞恭敬一揖,抱拳道:「多謝侯爺」
李月軒微微頷首,目光停在許泰臉上,道:「許大哥,咱們啟程吧」
許泰抱拳,道:「末將領命」
說罷,許泰命人將馬車牽來,李月軒和張永一人上了一輛馬車,早已等在車上的黛紅玉正端著本書,斜*在厚厚的棉墊上看著,見著他來了,目光流轉,嫵媚的看了他眼後又自個看起了書。
大清早,大軍浩浩蕩蕩的又往京城開去。凱旋之歌聲震蒼穹。
安化王之亂,從叛亂到被鎮壓,總共歷時十九天,乃是大明又史以來用時最短的叛亂,李月軒不費一兵一足而擒住安化王的經過,被一幫人以訛傳訛後,到了京城時,已經完全變味了。
「陛下,您是不知道呀,當時侯爺單槍匹馬,手握點鋼槍,身騎大宛馬,一身白銀鎧甲閃閃奪目,出入於亂軍當中,所擋來將,都沒有一合之將,殺的是八方生威,威風凜凜啊,那個安化王見侯爺如此神勇,心下懼怕,打馬便走,哪知侯爺忽然一個騰起,立於馬背上,張弓搭箭,直對安化王的坐騎
都說,『射人先射馬』侯爺可是深諳此道啊,一箭就把安化王射了個人昂馬翻,栽倒在地,侯爺立即拍馬上前,槍抵咽喉,喝道:『逆賊還不受死』……」
東暖閣裡,壽齡侯張鶴齡說的是唾沫橫飛,眉飛色舞,彷彿親眼見到了李月軒橫刀立馬,馳騁沙場的樣子一般,聽得正德一臉的迷茫,過了半晌,正德沉沉的聲音向張鶴齡道:「舅舅,我以前怎麼不知道月軒有這麼厲害?」
張鶴齡愣一愣,老臉一陣愕然,忙道:「這都是臣從街上聽來的」
正德「哦」的一聲,點點頭,嘴角露出個玩味的笑容,心道:「十九天就平定安化王,這麼快的時間裡平定叛賊的經歷,即便是中山王(徐達)再世,也不一定做的到,等你回來朕到要問清楚,月軒你到底使了什麼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