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人聲鼎沸,最前排端坐著的應邀而來的樂師才子,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神色從容。彷彿絲毫不被眾人的叫聲所影響。
過了一會。
只見李月軒身著一身雪白的寬大長袍,額前兩束青絲垂落胸前,攜著黛月兒傲然出現在台上,頓時,眾人紛紛安靜下來。
「此人就是李月軒?」台下端坐前排的眾人瞧著台上那位俊容無雙,飄逸瀟灑的少年,頓時覺得一窒。
台下芸芸眾生,此刻瞧得李月軒面貌,頓時驚起一片高呼。
「天呀,這個美少年就是李公子嗎?真是我有生以為見過最為出眾的人了」
「李公子想不到是這麼一位品貌無雙的少年,怪不得黛月兒會鍾情於他。難怪,難怪」
「這人莫不是是神仙下凡?以前從不曾見過這般俊美的人啊」
驚呼聲一浪高一浪,李月軒站在台上坦然一笑,被觀眾驚訝自己的容貌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即便是在現代,在上萬的FAN面前被人驚訝自己的容貌。甚至有些媒體惡意的造謠說李月軒動過整容手術。李月軒都只是笑笑,何況現今這種小場面。
黛月兒看著相公坦然自若的神情,心中不禁越發崇拜相公。她拉了拉相公的手臂,笑道:「相公,月兒先到一邊去坐著,相公加油」(汗,不知道那時有沒有加油這個詞,哎,查也查不到,先用著吧)
李月軒笑笑,說:「嗯,去吧」
黛月兒乖巧的往黛紅玉身旁一坐,喜滋滋的看著相公。
李月軒輕輕舒了口氣,對著台下淡淡一笑,甚是優雅:「各位應約而來的先生師傅,公子才俊,以及各位前來捧場的朋友,在下今日在此舉辦這個新曲發佈會,旨在請各位各位朋友品評一下在下新創的曲子,為在下提些意見,共同完善曲子,若大家能尋出曲子不足之處,改的更好,在下一定千金相酬」
李月軒這套說詞,也是事先和黛紅玉說好的,可以說這是在模仿戰國時秦國丞相呂不韋的〈呂氏春秋〉「一字千金」的典故。說詞聽上去甚是恭敬,實際上確是狂妄的很。
台下前排的眾人都是應邀而來的有識之士,哪聽不出李月軒的言下之意。
「狂妄」一名老者臉上甚是不悅的嗤笑一聲,一個後生,只不過作過兩首新曲,竟然就敢這麼大言不慚的說自己的曲子已經美玉無暇。實在是讓人有些心中不滿。
台下坐在前排的獨孤明聽到李月軒這翻言論,心中也在嘀咕:李月軒今日說出這麼驚世駭俗的話,到底是何用意,好似不像平日他的作風啊。
站在後排的眾人聽到李月軒引經據典的吹噓自己曲子,一些愛起哄的人頓時笑道:「李公子莫不要只會耍嘴皮子才好,那一字千金的承諾可是不能亂許的」
「是啊,是啊,到時候可別要黛月兒拿出私房錢來解囊才好,哈哈」
聽到一群人起哄,頓時大堂裡眾人一陣大笑。
黛月兒聽得眉頭微皺,她看向相公,怕相公生氣般溫柔的笑笑。李月軒報之一笑,並未露出任何不快。
「各位既然懷疑在下,那在下也不多話了,請大家聽曲子吧」
李月軒再無多話,將長袍輕輕一甩,坐在了椅子上。動作說不出的飄逸,靈動,彷彿御風而來的天外仙人……
「在下今日演奏的第一曲,名為《彩雲追月》,獻醜了」李月軒淡淡一笑,雙手撫在琴弦上。
頓時,一串優美動聽的音符在李月軒指下,娓娓傳來,眾人為之一摒。都不敢再大聲說一句話。
彩雲追月,在現代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民樂。
1932年,任光在上海百代唱片公司任節目部主任時,同聶耳一起,為百代國樂隊寫了一組民族管絃樂曲並灌制唱片,《彩雲追月》就是其中一首,創作於193年,彭修文根據中央廣播民族管絃樂團的樂隊編制重新配器。樂曲以富有民族色彩的五聲性旋律,上五度的自由模進,笛子、二胡的輪番演奏,彈撥樂器的輕巧節奏,低音樂器的撥弦和吊鈸空曠音色,形象地描繪了浩瀚夜空的迷人景色。
曲子清脆動人,本是由多種樂器混合奏樂,此刻李月軒單單用古箏演奏而來,雖少了那豐富的配合,卻顯得更加清新,動聽。彷彿一副美倫美幻的夜空就呈現在眾人眼前。
一曲終了,李月軒看著台下眾人,輕輕一笑,道:「獻醜了」
眾人緩緩回過神來,看向李月軒的眼神已透著欣賞和崇敬。特別是坐在前排的眾人,都是聲樂方面的行家,一聽自然知道這首新曲《彩雲追月》是否是佳作,聽到李月軒奏完一曲,已然不敢再小覦眼前這個看似狂妄的俊美少年了。
李月軒瞧著大家個個面露欣賞回味之色,不免有些得意,這是後世有名的曲子,自然是非凡之作。你們若是不愛聽那才見鬼了。
黛月兒聽得相公適才彈奏的新曲委婉動人,欣喜不已。看向相公的眼神,飽含著無盡的情意。黛月兒身旁一直心有所慮的黛紅玉此刻也不禁完全放下了心。月軒能作出這般佳曲,恐怕想找出點不足,那也是在雞蛋裡挑骨頭了。
「各位可有指教?」李月軒向台下眾人露齒一笑。不過台下眾人都沒有回聲,過了片刻,前排一位老人,站起了身,向李月軒一揖道:「老夫,飄雲澗謝閒時(人名杜撰),今日得聽公子雅音,實在不勝欣喜,適才聞公子一曲《彩雲追月》已然知道公子高才,曲子實找不出不足之處,老夫及在座眾位顏汗不已,惟有樹耳恭聽公子的佳曲。」
老者謝閒時,話語中充滿了敬佩。李月軒聽得這麼一位老人家這麼謙恭的說道,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他向老人回禮道:「老先生,過獎了,月軒彫蟲小技而已,讓大家見笑了」
「李公子不必謙虛,是才情高絕還是彫蟲小技眾人自然看得清楚」獨孤明坐在台下,大聲說道。眾人深以為然的點頭附和道:「正是,李公子的確是不可多得的才俊,適才在下莽撞了」
「公子的曲子實在是讓人聽了如沐春風,好曲子啊。」……
聽著眾人恭維的話,李月軒心頭微微一歎:總算開了個好頭。
「多謝各位抬舉,接下來,再下演奏的曲子名為《春江花月夜》」李月軒向台下笑笑,說。
眾人一聽李月軒又要彈奏新曲,頓時安靜了下來。
一首委婉樸質,節奏多變的曲子頓時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春江花月夜》原是一首琵琶古曲。曲名為《夕陽蕭鼓》。後來,有人根據唐代詩人白居易的詩《琵琶行》中「潯陽江頭夜送客」的詩句,將這首琵琶古曲改名為《潯陽曲》和《潯陽夜月》。1935年,上海大同樂會中的鄭覲文、柳堯章將此曲改編為民樂合奏曲。他們借用《琵琶行》「春江花朝秋月夜」的詩句,將樂曲定名為《春江花月夜》。
全曲共分十段:江樓鐘鼓,月上東山,風回曲水,花影層疊,水雲深際,漁歌唱晚,回瀾拍岸,橈鳴遠瀨,誒乃歸舟和尾聲。它宛如一幅山水畫卷,把春天靜謐的夜晚,月亮在東山升起,水舟在江面蕩漾,花影在兩岸輕搖等大自然的迷人的景色,一幕幕地展現在眾人的面前。
當李月軒輕輕停下手指時,眾人仍久久不能從那優美,美麗的旋律中回過神來。
不論是台下眾人還是一旁的黛月兒和黛紅玉都陷入了美妙的回味中。
良久。
「好啊,好一曲《春江花月夜》,果然是佳作」這次第一個開口的卻是一名年輕的公子,他也是受邀而來的一位才子,不過李月軒卻不認識他。
李月軒含笑向那名公子笑道:「獻醜了」
這時,眾人紛紛回過神來,老人謝閒時,撫鬚笑道:「公子這曲《春江花月夜》果然妙極,不過從曲子上聽去,卻和《夕陽蕭鼓》有些相似,敢問公子,此曲可是從《夕陽蕭鼓》蛻變而來?」
李月軒知道明朝已經盛傳《夕陽蕭鼓》,而這曲《春江花月夜》的確是從《夕陽蕭鼓》改編而來。
「老先生所言不錯,這曲《春江花月夜》的確是從《夕陽蕭鼓》演變而來」李月軒含笑道。
「好,此曲雖然和《夕陽簫鼓》相似,演變之後更顯得更為動聽,公子能有這般鬼斧神工的功夫,實在讓人欽佩,小生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那名年輕公子接過話,恭聲笑道。
李月軒微微一笑。不再言語,轉而看了黛月兒一眼,只見黛月兒此刻早已被李月軒的風姿迷得暈頭轉向,癡癡的看著他笑。一旁的黛紅玉也如夢遊般的看著李月軒癡癡笑著。李月軒瞧得好笑,向黛月兒俏皮的眨了眨眼。隨即向台下笑道:「接下來,在下將彈奏的曲子,名為《伊人似夢》,不過這首曲子,在下不用琴彈奏,而用洞簫。」
台下頓時又是一片驚訝,這位李公子可真是多才多藝,竟還懂得洞簫。此時大家對李月軒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伊人似夢》是李月軒將《故鄉的原風景》改名而來,《故鄉的原風景》本是後世日本一位名叫宗次郎的陶笛大師用十二孔C調陶笛所作的一首曲子。曲子聽上去悠揚,深邃,使人徹底感受孤寂,體驗滄桑。一輪紅日下的一望無際的大漠,已然沉醉於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意境中……
很多人首次聽到曲子第一個感覺都是哀怨,情意綿綿。其實細細聽過,才會發覺並不是這麼回事。這首《故鄉的原風景》表現的是一種悲涼,寂寞的意境。
聽到曲子讓人晃如眼前:孤仞萬重山,天高地闊。一聲塞外鈴鼓,搖墜長河落日圓,夕照殘陽似血。鄉關日暮是何處?仗劍獨行天涯客,臨風勒馬憑高處。不識舊時飛雁,任高天流雲飛渡。這時的一聲長笛音韻,從漂流過故鄉雲邊的天際破空傳來,彷彿是響起來的兒時頑童伴們的呼喚……
夕陽下。黃沙裡。夢斷塞關馬不前!
立馬黃沙高崗處,南望中原。任男兒鐵石,臨風無言,不敢回看來時程,歸時路。解征轡,御雕鞍,放馬山野。燃起一堆篝火,伴泉澗松風,一壺烈酒,醉倒萬里鄉愁,藏一片冰心玉壺。擁鐵甲寒衣塞關孤月,醉依松下山泉石,夢伴山澗流水聲。魂去返,故園遠,長亭盡頭更短亭。塞外遠山殘雪裡,夜寒清風笛簫音,竟成風中凝咽聲。
遠山。孤峰。塞外碧寒天影中,一彎落沉下弦孤月!
待霜晨曉天。馬嘶驚醒夢殘,一捧寒雪揉碎相思魂。瀟瀟風,漫漫途,寒鎧鐵骨,踏破簫音過塞關。一路黃沙風萬里,故土只在雲天處。從此胡笳柳笛聲,不帶簫音過玉門。且待白髮征夫還,埋骨故園慰夢魂。揮淚處,影緲時,一騎風沙絕塵去。
荒灘野。長河邊。唯余昨夜一堆篝火灰燼,幾絲殘煙裊裊……
軒窗月下待歸人,人自無期我自戀,不知歸人何時還,且待海枯石爛。
《故鄉的原風景》是李月軒一直很喜愛的曲子,儘管知道這首曲子是一個日本人所作,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對曲子的喜愛。《故鄉的原風景》本是十二孔C調陶笛所奏,此刻李月軒換做洞簫吹奏成《伊人似夢》,使得曲風變的幽怨,動人。彷彿某個思戀著愛人的女子,正站立在懸崖,遠眺他方,一張悲涼,淒然的臉龐襯著落日的餘輝,說不完的心事,道不盡的衷腸……淒淒怨怨,直至終老。
曲子剛剛奏完,只聽耳側一陣輕聲的低泣。李月軒轉過頭,發現黛月兒與黛紅玉都已悄然流下了眼淚。那沉醉的神情,彷彿曲中那悠遠淒涼的女子是自己一般。
李月軒卻沒注意到,站在人群外,一名秀麗的男子的也已然落下了淚珠……
李月軒輕輕一歎,自己當初聽到此曲何嘗不是被感動的一塌糊塗。這是一首難得的好曲子,對李月軒來說,能吹奏它其實是件非常高興的事,但此時見到眾人的神情,不免有些悵然。
大堂,一時靜如荒夜。
李月軒也不說話,微微閉上眼睛。
這時,一聲重重的歎息聲驚醒了正在回味的眾人。
李月軒循聲看去,只見人群之外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正搖頭歎道:「已有多年未聽見如此動人的曲子了,唐某一生自認風流不羈,不想今日倒遇到個比我更加風流不羈的少年」
李月軒瞧著男子丰神俊郎,劍眉郎目,長相不凡。不過卻始終透著一股不羈的味道。這讓李月軒有些不明眼前的男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李月軒認不得卻不代表別人不認得。一名年輕公子瞧見男子頓時一喜道:「不想蘇州桃花庵主竟會到杭州,幸甚,幸甚」
那名年輕公子一提,眾人都側目向男子看去,不少人如那名年輕公子一般,頓時面露崇敬之色。
桃花庵主?好熟悉啊---李月軒瞧著男子,似覺得聽說過,卻始終想不起來。倒是在一旁的黛紅玉瞧著男子,也不禁露出一個崇敬,仰慕的神色。
男子向前走來,眾人紛紛讓開。男子走到前排,前排眾人紛紛行禮道:「庵主有禮」
男子灑脫一笑,道:「何必拘禮,唐某不過一落魄書生,*些字畫為生,眾位大可不必如此。」
眾人中,有人笑道:「庵主灑脫不羈,生性風流,自然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不過在下卻是對庵主景仰已舊。庵主所作之《桃花庵歌》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詩,今日能遇見庵主實是在下的榮幸」
男子淡淡一笑,將目光投向李月軒。
桃花庵歌?那好像是唐伯虎的詩歌啊,難道眼前的男子竟是……?
李月軒有些緊張的看向男子,問道:「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男子哈哈一笑,「不煉金丹不坐禪,不為商賈不耕田。閒來寫幅丹青賣,不使人間造孽錢。蘇州桃花庵,唐伯虎是也」……
李月軒不敢置信的張大了嘴……
P:中間那段〈故鄉原風景〉的意境美文是從上摘抄而來。看過甚喜,便用到了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