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軒剛轉過頭,只看見黛月兒身子正向湖中倒去,頓時被嚇的心驚肉跳。他趕忙一個箭步衝到黛月兒身前急急攬住她。不想李月軒衝過去人是抓住了,自己的腳卻不小心勾到了椅子,兩人雙雙落入了湖中。
黛月兒不善水性,剛入水就猛灌了口水,眼淚都被嗆了出來。還好李月軒從小就被訓練過游泳,急忙抱住她,在船夫的幫助下,兩人才又上了小船。
一時,兩人衣裳都浸濕了,李月軒看著黛月兒那薄薄的絲衣下若隱若現的玉體,神色狼狽,又好笑又好氣,道:「這下好了吧,都變成落湯雞了」
黛月兒似被嚇得不輕,一直都不敢說話,如今聽到相公責怪,反而一陣委屈,眼淚又流了出來。
李月軒瞧得心疼,脫下自己的袍子,披在黛月兒身上似乎怕她春光外洩,隨即抱入懷裡道:「好了,月兒不哭了,咱們先回去吧,一會該著涼了」
黛月兒點點頭。任由相公將自己抱在懷裡,只是眼淚卻始終停不下來……
船夫急忙送過來兩張干帕子,給兩人擦擦臉上的水漬,然後架著船開始返航。
風月軒,閣樓裡。
李月軒剛換過一身乾淨的衣裳,*坐在闌珊邊,望著遠處的青山。
黛月兒此時也換好了衣裳,從簾子後盈盈走來。
「相公」黛月兒慼慼叫了聲,聲音依然委屈的像個受了欺負的孩子。
李月軒轉過頭,看著黛月兒溫柔一笑:「到相公這來」
黛月兒瞧相公神色似乎並未生氣,輕快的走到他身邊。李月軒將黛月兒攬進懷中,輕聲道:「今日獨孤玉的話可是讓你難受了?」
相公的話正中心事,黛月兒委屈的點點頭。
李月軒輕撫著黛月兒的秀髮,有些傷感道:「月兒,你對相公沒信心麼?為什麼要做那輕生的事情,莫不是存心想讓相公心疼難受?」
黛月兒聽得相公一說,覺得自己確實當時想得也太過偏激了,只是當時獨孤玉說出那些話相公竟然都沒有呵斥她,反而只是和人家解釋,這不是一點也不在乎自己麼?既然相公都不在乎自己了,自己還活著做什麼,索性死了一了百了算了,反正自己也只是一個低賤的青樓女子罷了。
黛月兒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自卑感,出生青樓的印子讓她忽然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今日獨孤玉敢這麼大膽的幫別人來和自己搶相公,難道不就是因為自己出身不好麼?一念到此,黛月兒心中更加辛酸。雙手緊緊攬住李月軒,彷彿想將他和自己融入自己身體一般。
李月軒感受著黛月兒的舉動,心中瞭然。輕輕舒了口氣,認真道:「月兒,相公決定今日為你脫籍」
黛月兒抬起頭,看著相公,有些激動道:「相公說的是真的麼?」
李月軒點點頭,笑道:「嗯,相公知道月兒一定耿耿自己的出身,今日相公就為你贖身」
黛月兒眼淚潸然落下,看著相公哽咽道:「相公,月兒好開心」
李月軒溫柔為她擦去臉上淚珠,溫柔道:「這是相公該做的,咱們去找姐姐」……
黛紅玉正在大堂招呼著客人,來回應付著。額頭上微微冒著些汗漬,看上去有些疲勞。
李月軒拉著黛月兒走到黛紅玉身後,叫道:「姐姐」
此刻正是戊時(晚上七點到九點),正是一天之中最忙的時候,黛紅玉剛招呼著一位公子尋到了中意的姑娘,聽到叫喊回過頭,看見是李月軒露出個微笑道:「你們兩怎麼跑出來了?」
李月軒神情認真道:「我有事要和姐姐商量」
黛紅玉瞧他說得認真,點點頭道:「好吧,你們先到閣樓等我,我馬上就來」
李月軒聽罷回身走去。
看著李月軒的背影,黛紅玉心頭沒由來一緊,似乎覺得有不好的事情將發生。
閣樓裡。
黛月兒端坐在床邊,李月軒與黛紅玉相視而坐。
「姐姐,我要替月兒贖身」李月軒十分認真的將這句話第二遍說道。
黛紅玉眉頭微微皺著,看著李月軒,不知在想些什麼。但就是遲遲不說話。
「姐姐,你說話呀」李月軒有些急了。你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到底是什麼意思?
黛紅玉這時忽然吐了口氣,看著李月軒笑道:「罷了,該走的始終留不住,我這個女兒算是替你養了」
李月軒聞言心中一喜,道:「姐姐的意思是同意了?」
黛紅玉笑道:「我能不同意嗎?你們兩都已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我還能棒打鴛鴦不成?」
李月軒聽得一喜,想到贖身需要贖金,問道:「那姐姐要多少贖金?」
李月軒此刻身上的財物已經很少了,當日從秦府中拾到的字畫換成的銀子已經用得差不多,若是真要他一大筆銀子他還真不知道去哪弄。
黛紅玉瞧李月軒那又喜又憂的模樣,很快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月軒可是知道,月兒是我風月軒的頭牌,又與我有母女之情,不管是作為贖金還是作為聘禮,那都是少不得的」
李月軒自然知道贖金和聘禮都少不得,可是眼下他哪來的錢,不由有些沒底氣道:「姐姐說說看,到底需要多少銀兩?」
黛紅玉伸出三跟手指,含笑不語。
「三百兩?好,好,我這去籌來」李月軒看得心中一喜,轉就就要往外跑去。
「誰說是三百兩了,是三萬兩」黛紅玉頗為惋惜的看了眼李月軒,笑道。
「三萬兩?姐姐,你也太黑了吧?」李月軒情不自禁的大聲喊道。
黛紅玉瞧得好笑,道:「姐姐怎麼黑了?這都是明碼標價的,月兒從兩歲時跟著我,這十多年的吃的穿的住的還有專門為她學琴請的老師,買的琴和平日用的胭脂水粉都是錢,還有月兒帶來的收益,折算下來三萬兩算是便宜的了」
月軒一時無語了,三萬兩啊,這要賺到什麼時候去了,就是去借也沒法借這麼多。況且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時代,你找誰去借?
黛月兒見得媽媽說起如此巨額的贖金,心頭也緊了緊,忙走到黛紅玉身前道:「媽媽,平日月兒很多胭脂水粉都沒用完,衣裳服飾也存放著,媽媽看,能否少些贖金?」
黛紅玉搖搖頭,道:「這怎麼能行,用過的穿過的還值幾錢?月兒,媽媽平日待你如何你該清楚,三萬兩已是少的了」
黛月兒見求情無效,轉而走到李月軒身邊,安慰道:「相公莫要慌,月兒還有些私房錢,一會月兒就給相公,相公再去籌點應該也就夠了」
李月軒看著黛月兒堅毅的面龐,忽然覺得自己好沒用,為自己心愛的女人贖身都沒能力。這讓他心中開始意識到生存下去錢財的重要性。
「嗯,月兒放心吧,相公這就去籌錢,相公一定會帶你離開的」李月軒笑道。
李月軒朝黛紅玉看去,道:「姐姐,那咱們說好了,我這就去籌錢」
言罷,李月軒拔腿就要走,誰知黛紅玉這時忽然噗嗤一笑,李月軒,黛月兒不禁齊齊詫異的向她看去。
「好了,你們還真以為我要向你們要什麼贖金麼?若真要算起來,這些日子你在我這白吃白住是不是也該算上?姐姐只是和你們鬧著玩的,我一直將月兒當成自己女兒看待,見著女兒尋到了好人家,自然也是替她開心了,哪會阻難,放心吧,那份賣身契,我在月兒七歲時便已撕毀了,月兒早已是一個自由之身,你們要何時成婚何時搬出去都可以」黛紅玉頗為憂傷的說著,就這麼眼睜睜將自己多年相依為伴的女兒嫁給了別人心中真有些不捨,而且這別人卻是這麼一個讓自己揪心的人。
李月軒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黛紅玉,試探道:「姐姐說的是真的麼?」
黛紅玉含笑道:「還怕姐姐騙你不成?」
李月軒此刻真有些喜不自禁,他拉過黛紅玉的手,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是最明事理的」
黛紅玉被這少年這麼一拉著,美麗的臉上不由得一紅,心裡一陣亂跳。一時又甜又酥。
「相公,你快放開媽媽拉,小心讓別人看見了」一旁的黛月兒見相公有些忘形,急忙輕聲提醒道。
李月軒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過於忘形,忙鬆開手,笑道:「姐姐恕罪,月軒放肆了」
你若真敢放肆便好了。黛紅玉看著李月軒尷尬的模樣,心中苦苦想著。
「好拉,現在月兒已是自由之身了,我明日便會向大家公佈這個消息的,這樣大家都會知道月兒已經脫籍的消息了,月兒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你的妻子了」黛紅玉苦楚的笑笑,不知是想起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境遇還是為即將失去這麼一個美麗可人的女兒而傷感。
李月軒黛月兒聞言深情相視一笑……
正德二年,七月初。
風月軒向外界公佈消息,李月軒為江南第一雅人黛月兒脫籍,從今往後,黛月兒將不再是風月軒的姑娘。一時,本還在觀望的江南一些有心想將黛月兒納入禁中的達官富豪們都是一陣歎息,開始打聽起這個李月軒。
而正在此時,浙江知府獨孤宏義正在詢問著獨孤明一些事情……
「明兒,你可確定那人真叫李月軒?」
獨孤明有些奇怪的點點頭道:「確定啊,昨日孩兒才在西湖見過他」
獨孤宏義聞言,哈哈笑道:「好,好啊,總算讓我找到他了,明日你就將他帶來見我」
獨孤明有些不解的看著父親,問道:「爹,莫非你認得李月軒?」
獨孤宏義看著兒子,笑道:「那是你伯父的女婿……」
獨孤明一聽愣住了……
浙江巡撫府,後院
一個清麗動人的女子正對著滿院子的鮮花發著呆,臉上帶著淡淡的幽怨和無奈,似正在為什麼事擔憂傷神。
這時一個丫鬟跑了進來,走到女子身前,小聲道:「小姐,聽說黛月兒脫籍了」
女子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異樣,隨即輕輕頷首,並未說話,只是繼續看向那滿院繽紛多彩。
良久,
女子輕聲吟道:「一個是閬苑仙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