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誤會了,我說的是真的釋放。」左丘白實在是理解不了,為什麼面前這個烏克蘭人如此渴望屠殺自己的同胞和鄰居。
「長官,不能放他們,必須,殺全部!」烏克蘭人憤怒得臉都紅了,德語說得更加結巴。
「他們中也有你的同胞烏克蘭人。」左丘白提醒博依基。
「我說,*。」
「博依基,我叫博依基,長官。」
「我說烏克蘭名字有德國口音,你有問題麼?」
「沒有,長官——但是,我們怎麼能釋放這些戰俘呢?他們會被編入俄**隊,再一次向我們動進攻的!」
「那個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如果我們殺掉他們,俄國人會更瘋狂地向我們進攻。但是,如果我們放掉他們,俄國人就要給這些人提供武器、食物和衣服。」
「他們不會給這些可憐的傢伙多少東西呢,兩三個人一支步槍五子彈,每人一小塊麵包和五十毫升伏特加,他們就會殺回來的。」
「兩三個人一支步槍也好,要收容整頓這麼幾千人,要求武器和物資、分配武器總需要時間。」左丘白耐心地說,「能1ang費俄國人多一點時間,我們就多一點逃生的希望。」
「逃?局勢已經那麼嚴重了麼?德國人都要逃了?」烏克蘭人顯然是嚇到了。
「也不是那麼嚴重,撤退是暫時性的,這叫做——這個,機動作戰。」左丘白流汗了,「我知道你渴望復仇,但你也不希望你的部下全部死在這裡吧?」
博依基面色鐵青,這個因復仇而瘋狂的傢伙顯然並不在乎自己部下的性命。
左丘白不理他,拿出一包阿提卡煙分給那些烏克蘭看守們,面孔凍得紅彤彤有些皴裂的年輕士兵們憨厚地笑,讓他想起古中國的農民,用生硬的德語說謝謝:「當克。」左丘白分完了香煙,回到博依基身邊,低聲問他:「如果烏克蘭人都死光了,就算殺光了俄羅斯人,又能怎樣?」
「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撤退?」博依基看看自己的同族士兵們,嘶啞地問。
「我們不能撤退。」左丘白歎了口氣,「這裡是整個集團軍的唯一生路。」
「那麼,後續部隊什麼時候會趕到呢?」
「堅持!有兩個裝甲軍都在往這邊靠攏!」左丘白堅定地說,經過了那麼多血戰,他已經無法拋開這些袍澤獨自逃生。
左丘白當時沒有想到,這句話衍生出的兩句口號成了接下來的兩天中,他說得最多的話。
「堅持!第第48裝甲軍正在向我們靠攏!」「曼施坦因已經到了頓河!」冷得張口說話時牙齒都冰得痛的空氣中,左丘白聲嘶力竭地用生硬的俄語叫喊,他的前面是一道稀疏的散兵線,全部二十多個步兵都是穿著德**服的烏克蘭人——拜火車站執行不力的銷毀行動所賜,他們找到了足夠供應一個師的冬季服裝,所有的士兵都得到了兩件德國新式白色防雪服,暖和而且隱蔽效果好。
卡拉奇和阿甘內羅沃的丟失,令強悍的朱可夫大雷霆,他槍斃了三個旅長、兩個政委,外加第26坦克軍的軍長。其他軍級指揮官都感覺到了無形的冰冷手槍頂在了自己的後脖子上,所有的軍官不管不顧地督促部下前進,彷彿多幾個士兵早一分鐘死在阿甘內羅沃,長官的性命就安全一分。與此同時,兩個殘破的、只能勉強算是機械化部隊的德國「裝甲軍」也匆匆趕往這個狹窄的缺口。
新接任第6集團軍指揮官的塞德利茲炮兵上將是個平庸但是務實的將軍,他一邊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死守斯大林格勒,一邊打著「盡量維持鐵路線暢通」的旗號,把所有的機械化部隊和裝甲部隊都jiao給胡貝,打通這條事實上已經癱瘓的血管和撤退通道。老將胡貝使出了全部力氣,從伏爾加河到頓河,到處都在生戰鬥,而阿甘內羅沃不是最大規模的,卻是最慘烈的。
受了上方嚴令,蘇聯指揮官根本不敢留點時間集結部隊,就那麼把陸續殺到車站附近的部隊一個營一個營,甚至一個連一個連地驅趕向德軍陣地。從戰略上講,這種添油戰術對於兵微將寡什麼都缺就是軍火多的左丘白是有利的,他在阿甘內羅沃的幾條道路上都佈置了多層次的火力陣地,每一處陣地都盡量堆積機槍子彈、手榴彈、黏土地雷等——反正這些東西他有的是。然後,除了6處觀察哨之外,只有十幾個機槍火力點是固定的,其他人都在鎮中心待命,等蘇軍進攻方向明確後再進入陣地。這樣,左丘白就可以盡量把他少得可憐的部隊集中在蘇軍這一次進攻的方向。普通步兵進攻會像割麥子一樣被密集的機槍火力掃平,至於坦克,德軍坦克雖然少,但佔據地利,珍貴的鎢芯穿甲彈敞開供應,加上京特等百戰老兵拚命死戰,蘇軍坦克損失慘重,卻沒有取得什麼進展。
但這種幾乎晝夜不停的進攻下,左丘白手頭的幾百個士兵還是門g受了巨大傷亡,卡爾也受了重傷,無法動彈,左丘白親自把他送進設在阿甘內羅沃鎮中心的臨時野戰醫院裡。左丘白手下只有十來個衛生兵,完全沒有醫生,所謂臨時野戰醫院就是教堂的地下室,瑪莎姐弟充當護士,主要責任是給呻yin聲太大的人注射嗎啡,偶爾給血流過多的人換換紗布。左丘白隨便看了一眼yao品儲備,嚇了一跳——當初開設這家醫院的時候,他親自帶人搬來了十箱嗎啡,一天功夫就空了一半。
卡爾腦袋挨了幾塊炮彈皮,整個大頭好像一個血葫蘆,左丘白咬咬牙拿著鑷子幫他清理傷口,卡爾痛得清醒過來,哇哇大叫。瑪莎過來幫忙,低聲問左丘白:「你是不是在找機會撤退?」
左丘白看看滿地傷兵,歎了口氣:「我已經沒法子走了。」
「你留下,也不過是多犧牲一條生命而已。你真的相信你們元說的話麼?」
「這場戰爭,的確是沒有意義的。」左丘白點了根煙塞進卡爾嘴裡,說,「但這些人曾經為我出生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