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做什麼？」癩痢李站到了劉震撼的身前，魁梧的身軀把女友驚慌失錯的表情給掩在了身後。
「你別瞎想。」劉震撼的嘴角剛剛揚了起來，目光就在那把五四上面停留住了，「我怎麼覺得你這槍怎麼這麼熟悉？」
「哼哼……」癩痢李在冷笑，五四烏黑的烤藍也在空氣中打著冷顫，「你裝傻還是真傻？」
「炮哥的手腳還真是比我快啊！」劉震撼搖搖腦袋，把手頭的獵槍斜倚到了身畔的椅子上，抬頭瞪了癩痢李一眼，「你怎麼還不把槍放下？難道你覺得拿槍指著別人的腦袋很有趣麼？」
說出這後半截話的時候，劉震撼的眼睛裡跳躍閃爍著陌生而可怕的光芒。這種光芒，癩痢李在很多人身上都看過，譬如說彪子這樣的亡命之徒，又譬如說一些殺人犯。癩痢李有時自己照鏡子的時候，也時不時可以從鏡子裡面自己的眼睛裡看到這種目光劃過眼眶。但是直到看到這樣的目光是出現在劉震撼的眼睛裡的時候，癩痢李覺得以前看到的自己在鏡子中的這種眼神，和他一比，簡直溫柔得就像是情人的秋波。
癩痢李的背被女友嬌弱的身軀貼住了，緊緊的。
癩痢李甚至可以感覺出女友的身子正在無聲的抖動著。很顯然，她也看到了劉震撼肆無忌憚的傾斜出的代表冷血與凶悍的目光。
癩痢李拿著槍的手無聲的垂下了，他總算有點明白自己和尹俊傑的差距了，他也總算明白了尹俊傑所說的，他還沒有擁有坐館大哥所真正需要擁有的氣質是什麼意思了。
「閒話就不扯了。」劉震撼聳聳肩膀，帶著點點不易察覺的滿意笑容說道「今天我來，其實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也包括炮哥在內，你的事，其實自打海冬青那次之後，我們就瞄上你了，你對我今天能找到你的住處不要感到任何的驚異，找到你的住處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對你的關注，遠過了x市警方對你的關注。」
「那你今天找我究竟是想做什麼？殺了我？」癩痢李的語氣忽然變得低沉了，他的身子在緊張的收縮著，就像只蓄勢待的獵豹。靠在他身後的女友也感覺到了他身體的細微變化，不安的仰起頭看著他。
「我是個老實人，我不習慣說謊。」劉震撼把左腳蹺到右腳上，舒展了一下身子，繼續說道「我本來今天來是想把我幹掉的，神不知的幹掉！本來這的確是個好機會，你現在被通緝了，仇家又多，把我幹掉，這個時候段堪稱黃金。」
「難道你打算改主意了？不幹掉我？」癩痢李有點不屑的反問道。癩痢李並不是個甘於毀滅的人，道明臣對他的評價非常中肯，癩痢李在榮華富貴煙消雲散之後，會百分之百的選擇狗急跳牆，他的字典裡沒有宿雲微和小曾那樣的暫避鋒芒的說法和做派，他有的只是以血換血以牙還牙以強硬碰強硬。
「別誤解了我！直到現在其實我還是不想把你給留著！」劉震撼冷笑道，「你這個傢伙的眼光讓我很揪心！坦白的說吧，留著你，我感覺是留了個禍胎！到現在，我一直還在猶豫之中，是給你生存還是死亡……唔……這個難題……」
「您的眼光真準！我就是個禍胎！」癩痢李灑脫的笑了笑，話說到這份上了，退讓又有什麼用？癩痢李心裡血氣湧了上來，一股豪氣充斥著他的胸口，撞擊著腔子裡那顆雄心。
「真有膽色！」劉震撼情不自禁的讚不絕口道。雙方的眼光在空氣中jiao匯了許久，漸漸的，劉震撼利刃似的目光稍許柔和了，「你是x市後起之秀，也是風雲一度的大哥，我呢，也就是個剛退伍的小兵，你肯定沒有膜拜軍人的情節，要不你怎麼會和我這麼說話呢，嘿嘿……」
「我對誰講話都這樣，您別見怪。」癩痢李淡淡的扯了下嘴角，「我也知道紅袍哥劉震撼的那些歷史，你的光輝戰績的確令人欽佩——僅僅是欽佩而已。」
「知道我的歷史就好！」劉震撼站起了身，強壯而彪悍的自子筆直的杵在了癩痢李的面前，「不過我可比你厲害多了，我起碼和警察jiao過火，你呢？孩子，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跟誰在說話？你有沒有nong明白一件事？你知道不知道什麼是鳳凰會的地下刑堂？知道不知道什麼叫跟大哥講話？我不奢望你懂什麼江湖禮節，但是你的態度讓我感到了侮辱！如果再加上你以前在海冬青渾然無視鳳凰會頭號掌舵人的那種態度，你知道你離死亡只差多遠嗎？」
「我是江湖人，難道還指望著自己能善終嗎？紅袍哥，嗯？？」癩痢李的表情冷漠中有著驕傲，冰冷的面孔依稀可以看見下面刻意掩蔽的落寞和蒼涼。
「誰說江湖路就是陌路了？」劉震撼狂放的笑道，「你nainai個腿的！誰這麼說，我吐他一臉腦白金！誰說混江湖就一定會橫死街頭？那是小癟三！不是我們頂級流氓！」
「那您現在不也和我一樣？您也不過是個通緝犯！有家不能回的通緝犯！和我一個樣！您說我不行，是小字輩，是！我是出道不早，可我一樣敢對著傷害我弟弟的警察放上一槍！你說我無視鳳凰會的頭號掌舵人。是！我是無視！我就無視了又怎麼了？年輕人，不狂能叫年輕人麼？」癩痢李眼睛裡閃著的也是陌生而肆無忌憚的可怕光芒，咄咄的迎上了劉震撼。
「呵呵……」劉震撼捏著下巴，側著臉笑個不停，「你這小模樣真是像極了小混蛋！可惜我還沒退伍，這小子就嗝屁了！那床！怎麼瞧著怎麼像！好了……不跟你廢話了，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想死，還是想活？」
「想死是怎麼個死法？想活又是怎麼個活法？」癩痢李的眉mao跳了跳，他眼角的餘光落到了劉震撼身後斜靠在椅子邊的獵槍上，獵槍距離劉震撼的距離讓他心裡忽然有了種反敗為勝的念頭。這種竊喜讓癩痢李深深的做了個深呼吸，癩痢李知道，這時候，心情一定要保持著平靜，抖的手是沒辦法一擊致命的。
「想死就是這樣。」劉震撼從背後緩緩chou出了一把唐刀，慢慢的抵在了癩痢李的胸膛上，「班長最早就教過我，順著肋巴往上，一捅就到心臟。我一捅下去，你這一百多斤就算jiao代在這裡了。」
「是嗎？」癩痢李是眼睜睜看著劉震撼拔出唐刀抵住了他胸口的，他垂著的握著手槍的手微微的變化了一個姿勢，這個姿勢很穩秘，僅僅就是活動了一下手腕關節，手裡的那把手槍的槍口就對住了自己的目標。癩痢李的拇指利落的在那一瞬間扳開了槍上的擊錘。
劉震撼也不是傻瓜，他在低頭看癩痢李的手，看到槍口正對著自己胯下的劉震撼狡頡的笑了笑，抬起頭對著癩痢李說道，「小伙子，你這算是威脅我麼？」
「可以這麼理解。」癩痢李冷笑著說道。
「放下你的槍！你只有一秒時候，再不拿開，我保證你和你的妻子將在下一秒變成死屍。我用我流氓和軍人的榮譽向你保證。」劉震撼的牙齒裡蹦出了冷冰冰的一句話，他的目光自信的就像一頭武裝到牙齒的獅子在看著一個赤1uo的羔羊。
羔羊拿什麼去和獅子較量？獅子怎麼可能害怕一頭只有犄角的羊羔？癩痢李忽然之間想起了和劉震撼生死與共一起參與了火並東城幫，再衝出重圍的那幫退伍兵。東城幫那場浩劫裡也有人活了下來，那幫退伍兵揮舞著熊熊燃燒著的唐刀，瘋狂收割著生命的英姿也繪聲繪色的流傳了下來，癩痢李當然也聽說過，他還聽說過那幫退伍兵百步穿楊的槍法，他想到了自己身後，一直戰慄著身子不敢說話的女友，他感到了門外只進的風裡似乎隱約有著硫磺的煙火味道，他不可遏制的1uan想了起來，明明知道很荒誕無稽，卻偏偏越想心越1uan，拿著槍的手也漸漸的滿懷不甘的垂下了。
癩痢李忽然之間覺得自己或許連羔羊也比不上。
「明白人！」劉震撼抬起了拇指晃了晃，手上的唐刀也收了回去。
「說吧，你究竟想幹什麼？」癩痢李也明白了一件事，小紅袍劉震撼至少是現在不會再動手殺掉他了。
「等會問問題，先回答我，你手上的五四手槍明明是炮哥的，你不可能從他手裡搶過槍來，不僅是你，誰都不可能。那只剩下一種可能了，這槍是他送給你的。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麼見到他的？是他找你的嗎？」劉震撼打量著癩痢李的表情。
「我今天想埋伏在商場裡幹掉龍五，運氣不好，槍是黑市貨，卡殼了，沒能幹掉他。逃回來的時候，在荷花池那裡碰到你師傅，純粹是撞上了。他攔住了我，問明了原委，然後送了我一把正牌子軍用手槍，鼓勵我再接再勵。」癩痢李的話裡顯然有著挪揄的成分。
「呵呵……」劉震撼撓了撓腦袋上的小辮子，笑道「我師傅他這是借刀殺人啊！呵呵……和我怎麼想到一道去了呢？」
「我知道了，你剛剛所指的活路就是也讓我幹掉龍五是吧？」癩痢李的嘴角揚了起來。
「沒錯！」劉震撼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就是這麼想的，算是借刀殺人。」
「您還真直接。」癩痢李的話裡帶著諷刺的味道。
「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其實你這麼聰明，也不至於猜不到。本來這事我自己也能擺平，但是這事要是真干了，後遺症一定很多，所以這才沒下手而已。」劉震撼把腦袋上的辮子攏了攏，「現在這事可是美差，江湖路對你來說，幾乎已經到了陌路了，你只有這個機會可以翻身，只要幫我做好這事以後就跟著我。今後就算是鳳凰會的人了，說老實話，我還很少這麼看重一個人，我在等你回答我，干，還是不幹？」
「炮哥其實已經找過我了，我干！這事就是沒你們我也會幹！這不是怕你們而說這話，而是我的確嚥不下這口氣而已。」癩痢李驕傲的說道。
「你錯了！癩痢李。」劉震撼笑著搖搖頭「你還不瞭解我炮哥這個人。你看他現在是不是變得文質彬彬了是嗎，說話特別在理，還和氣是吧，他借刀殺人的時候，不會像以前那樣留後尾了，你真要相信了他的話，我保證你在幹掉龍五的同時，也會有顆子彈碰的鑽進你的腦殼，你會以最快的度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這人有著你難以想像的凶殘。不過，他也有著你難以想像的善良。你的家人他一定不會難為的，他會悉心照顧他們，這——就是我對他的瞭解。」
癩痢李說不出話了。一口涼氣灌滿了他張得大大的嘴巴裡，颼的一聲，從他的胃一直涼到了腳板底。
「現在不比以前了。」劉震撼深深的歎息著，「我們都變了，都變了。」
「那……我……我……」癩痢李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的背後刷刷的往外冒著冷汗。
「算你運氣好，碰上我了。」劉震撼拍拍他的肩膀，「這事你只要做好，辦得漂亮點，有我保著你，只要加入家族內部，你也算是走上正道了。」
癩痢李下意識的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女友，兩個人的眸子裡全寫著驚慌失措，癩痢李覺得女友的手和自己都一樣，都冰涼徹骨。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一個手裡提著五六半自動步槍的漢子，高大昂藏的身軀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線條流暢的半自動步槍就斜握在他的手裡，癩痢李從他的身上感覺出了一股強烈的殺氣在游動著，他的目光凜冽，那種陌生可怕的光芒在他的眼睛裡每每刻都在迸著，比起劉震撼，更加要觸目驚心。
他開始邁步了，邁向了屋子裡。
他的腳步輕捷而無聲，可是每走一步，癩痢李的心就沒來由的跳動一次。
「紅袍哥，我聽你的！」癩痢李霍的轉過了身，堅決而果斷的說道，身後漢子的腳步適時的停止住了。
「我和炮哥不一樣，我不要求你打死龍五。」劉震撼轉過身，把斜靠在身後椅子上的獵槍提了起來，熟練的嘩一下chou了下槍栓，一顆黃澄澄的子彈跳出了槍膛，翻著詭異的弧線落到了癩痢李面前的水泥地面上，蹦彈了幾下，出了一陣很好聽的金屬撞擊聲。
「這子彈經過我們的改造。」劉震撼彎腰揀起了子彈，捏在指間，對著癩痢李說道，「以前我們把彈頭撬開，在中、裡面加鹽，加硝，現在我們在裡面加的是從日光燈管裡刮出來的螢光粉。」
「這樣做是幹什麼用的？」癩痢李納悶的問道。
「癩痢李啊……」劉震撼用那種道明臣的口氣說道，「你還是太嫩啊！這樣處理過的子彈，射在rou裡，你想想，是什麼感覺？啊？」
癩痢李又情不自禁的倒netbsp;「江湖就這麼好混？後起之秀？你以為就真的這麼的好後起？你們是沒碰上鳳凰會啊！」劉震撼在笑，笑得行雲流水，飄逸縱橫。
癩痢李的心在無聲墜落，跌得粉碎。以前的他一向很驕傲，而且有著可以驕傲的理由，現在的他才覺得自己原來離一個真正的黑社會的差距原來是這麼的遙遠而不可及。
「我不要求你幹掉龍五，記住！」劉震撼沉著臉說道，「你真要幹掉他，事情反而不可收拾，我只要你打傷他！」
「打傷他……」癩痢李有點機械的答應著。
「看著……」劉震撼對著自己的胯下比畫了一下，「就打他這裡。」
癩痢李有點傻眼了。
「幹掉他幹什麼？」劉震撼說道「我們現在是黑社會，又不是軍人，動不動就殺人成什麼了？我要慢慢留著這小子，慢慢的收拾他。」
「我不知道我行不行，龍五很警覺，槍法也很好，我……」癩痢李支吾著說道。
「有難度是吧？有難度也要完成！」劉震撼瀟灑的甩了甩頭，「知道太監是怎麼來的不？哪有人心甘情願就當太監的？得想辦法！我覺得你小子不錯，既然能做上老大的位置，就應該有點小聰明，這個任務應該難不倒你吧？」
「當然難不倒。」癩痢李艱澀的吞下了一口口水。
「不瞞你說。」劉震撼說道，「我已經在來的路上接到電話，任務就是在你身龍五下手的時候，幹掉你！所以，這次，你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現一下，只要按我說的做，炮哥一定會欣賞你的，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不要想什麼歪腦筋，千萬別想！記住一句話，只要加入了家族，你弟弟的悲劇就不會再重演，我再次用流氓的榮譽身你保證。」
「為什麼要幫我？」癩痢李問出了今天二遍的同樣一句話，先前尹俊傑的解釋並沒有能讓他相信。
「為了借刀殺人，也為了……她……」劉震撼指著癩痢李女友微微隆起的腹部說道，「我也剛剛有了孩子，所以我很突然的，不由自主的不想一個幼小的生命還沒有降生，他的父親就要永遠的離他而去，雖然我沒坐過父親，但我不想他成為一個孤兒。」劉震撼的眼睛裡閃躍著罕見的柔情。
「謝謝你，紅袍哥！」癩痢李哽咽了。
「先別謝我。」小紅袍把手裡的獵槍塞到了癩痢李的手裡，重重的說道「你的幸福還一個太監的誕生作為奠基，別讓我失望！」
「我保證，用流氓的榮譽保證。」癩痢李的臉上一片堅定「龍五一定會感激我，因為他即將保持黃花大小伙的清白身子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