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走了那些小土匪,秦漢厲聲喝道:「來人,把大小土匪頭目帶上來。」
在學員們大刀的逼迫下,近百名大小土匪頭目戰戰兢地來到校場,站在人頭已經分家的劉定湘旁邊,感到心驚肉跳,不知道這位軍爺要怎樣處置他們。
秦漢冷漠地看著這群傢伙,要分辯他們和普通匪徒非常容易!
一般的匪徒總是穿得破破爛爛,一臉菜色,一看就知道衣不遮體、營養不良。
只有這將近一百人衣著光鮮,滿面紅光,顯然生活得十分滋潤,自然是土匪窩裡的頭目了。
秦漢伸手一指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相貌剽悍的匪徒,厲聲道:「你,出來!」
那匪徒滿臉殺氣,還算有些膽略,聞言昂首挺胸,大步走到眾匪跟前,頗有些不怕死的氣概。
秦漢以腳挑起地上的一柄鬼頭刀,向匪徒踢去,那匪徒一愣,但仍是本能地伸手將鬼頭刀接住,然後傻傻地望著秦漢,不知道秦漢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秦漢冷冷地踏前一步,雙手握刀,高高揚起,臉上逼出無盡的殺機,厲聲道:「聽著!只要你能贏了老子手中刀,你便可以活著從這裡下山!」
「此話當真!」自忖必死的匪徒感到難以置信。
「自然當真。」秦漢冷然道。
「那我要是殺了你呢?」匪徒臉上浮起猙獰的殺機。
「生死各有天命!」秦漢轉身,面向五百學員,厲聲道,「所有學員聽著,如果本校長不幸死在對手刀下,你們不准為難他,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五百名學員厲聲大吼,神情激動。
在軍校裡,這些學員伢子早已經被灌輸了許多歐洲的革命故事,對西洋人崇尚的決鬥自然是十分清楚,但他們以前從未見過真正的刺刀見紅的決鬥,這頭一回親眼目睹,而且還是自己的校長操刀,自然是格外興奮。
秦漢轉過身來,冷漠地盯著匪徒,厲聲道:「你可以動手了。」
「這是你自找的!」匪徒獰笑起來,厲聲道,「到了閻王爺那兒別怨爺爺心狠。」
呼!
匪徒手一揚,猛地踏前兩步,手裡的鬼頭刀已經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當頭向秦漢劈了下來,秦漢臉上浮起一絲冷笑,這土匪還算是個刀把子,刀法不賴!可惜的是,他非常不走運地被秦漢選作了教育學員的活教材。
秦漢輕輕側身,匪徒的鬼頭刀便已經貼著他的鼻尖劈了個空。
一刀劈空,匪徒便心知不妙,立即大吼一聲,奮力收刀後退,同時極其陰險地斜拖刀鋒,試圖一刀拖開秦漢的小腹,但秦漢豈能如他所願,手中砍刀白光一閃,便已經呼嘯著劃過了匪徒的頸項。
血光飛濺,匪徒的頭顱便高高地拋了起來,雖然離開了軀體,可臉上的表情仍是那般猙獰可怖。
噗,失去了頭顱的屍體緩緩地栽倒在地。
秦漢轉過身來,面向學員,臉上身上儘是殷紅的血跡,只有一對眼球還是白的,觸目驚心。
「現在開始上課!科目步兵操典!」秦漢猛地一揚砍刀,厲聲道,「你們可以按照本校長平時教導你們的刺殺技戰術,報名一個一個的來,拿眼前這伙活土匪做靶子練膽!但有一點本校長必須要提醒你們!你們還從未用刀殺過一個人,而這些土匪早已經作惡多端,殺人如麻!你們一定要清楚,你們在拿活土匪做靶子的同時,很可能反而會被他們所幹掉,所以,你們一定要想清楚!」
秦漢話音方落,一名虎頭虎腦的青年學員已經握刀出列。
「報告校長,學員蒙虎準備就緒,請求實戰刺殺訓練!」
「蒙虎!」秦漢鷹隼一般的目光惡狠狠地落在學員身上,厲聲道,「立正!」
蒙虎叭的一聲雙腿併攏,已然長成的身軀挺得筆直,像大山一樣紋絲不動,濃眉下一對明亮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前面那近百名土匪頭目,一股剽悍之氣從他身上噴湧而起。
秦漢滿意地點頭,厲聲道:「准許訓練。」
蒙虎的臉上頓時湧起一抹激動的潮紅,野狼一樣的眸子開始在土匪頭目間尋找目標,然後指定其中身材最是高大的一個,厲聲道:「你,出來!」
但那土匪雖然身材高大,膽子卻小得不行,見狀只是死命往同伴身後躲,死也不肯出來。
秦漢厲聲道:「不敢接受挑戰者,吊到樹上凌遲活剮!拉走!」
兩名學員如狼似虎撲上前,準備將那土匪頭目揪了起來,那土匪頭目差點沒給嚇得尿了褲子,一咬牙,厲聲道:「我答應,我答應!」
蒙虎學足秦漢的架勢,走到被秦漢幹掉的悍匪身邊,伸腳去踢掉在地上的鬼頭刀,鬼頭刀飛是飛起來,可不知是那土匪嚇破了膽,還是蒙虎的準頭有些偏差,那鬼頭刀竟是從土匪的雙掌間穿了過去,刀把重重地砸在土匪的胸口,頓時就將土匪砸得蹲了下去。
「真他娘的熊包。」
蒙虎臉上浮起懊惱之色,轉頭望著秦漢,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秦漢厲聲道:「蒙虎,劈了他!」
「是!」蒙虎厲吼一聲,大步上前,砍刀狠狠揚起,呼地一刀就乾脆利落地將土匪的人頭切了下來,激濺而起的鮮血頓時便噴了他滿頭滿臉,這廝意猶未盡地將鮮血在臉上一抹,咧嘴嘿嘿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冷森森的嚇人。
秦漢的瞳孔頓時收縮,心忖蒙虎這廝倒天生就是個殺手,頭一回殺人竟然跟沒事人似的!那架勢倒像是干了許多年的劊子手似的。以現代術語來講,這傢伙的心理素質強得讓人感到害怕,你讓他枕著屍塊他都能睡大覺,是塊好料。
秦漢暗暗點頭,厲聲道:「還有誰敢報名?」
又一名學員挺身而出,厲聲道:「報告校長,學員程大海準備就緒,請求實戰刺殺訓練。」
「很好,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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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富麗堂皇的天王府,洪秀全正在秘密召見韋昌輝和洪仁玕。
洪秀全怒容滿面,抖著手裡的一份奏報正在大發雷霆:「他這是想幹什麼?啊,他想幹什麼!長江水道不暢,大可以讓周國虞的水師負責押送麼,說什麼湘軍水師犀利,水師不可妄動,我看他分明是不想將繳獲的糧草運來接濟天京,昌胞,玕胞,你們來說說,他這樣做是想幹什麼?他的動機又是什麼!」
說罷,洪秀全憤怒地將奏報摔在桌上。
韋昌輝小心翼翼地從桌上撿起奏報,看了一眼馬上遞給洪仁玕。
洪秀全餘怒未消,向韋昌輝道:「昌胞,你先說,石達開這樣做是想幹什麼?」
韋昌輝心中暗喜,臉上卻是不露聲色,小心地答道:「達胞離開天京日久,可能對天京的糧荒不太清楚,臣會派人再催促他,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押運糧草進京。」
洪秀全怒道:「胡扯!石達開離開天京之時,天京的糧草便已經供應困難,他如何可能不清楚,他分明是故意刁難,不想運送糧草進京!這裡面是有不可告人的動機的,石達開他是在試探朕的底線。」
洪仁玕道:「萬歲,以臣弟看來,翼王殿下應該不致如此吧,也許他真有實際的困難亦未可知。」
「能有什麼困難?」洪秀全道,「還能有什麼困難!從九江至安慶,再到天京,長江水道一路通暢,輕舟十日即至,你們說,能有什麼困難。」
洪仁玕和韋昌輝默然。
洪秀全深深地吸了口氣,平抑心中的怒火,沉聲道:「石達開不再適合主持西線的戰事了,需另擇主將前往九江督戰,我考慮讓綱胞前往九江督師,昌胞你認為如何?」
韋昌輝心中狂喜,臉上卻仍是不露聲色,輕聲道:「綱胞頭腦清醒,統兵經驗豐富,西線由他坐鎮可保無虞,但綱胞有個缺點,進取心不如達胞,如果萬歲想在西線開疆拓土、有所作為,綱胞怕是力有不逮。」
洪秀全道:「眼下我聖國的戰略重心在天京,打破江南、江北大營才是最要緊的,至於解除天京之圍後,戰略重心當北移,與英法聯軍以兩路夾擊之勢,直搗幽燕,徹底覆滅滿清的統治上層,至於西線,可暫時不予考慮。」
韋昌輝趕緊附和道:「萬歲聖明,臣佩服不已。」
洪仁玕不由得蹙了蹙眉頭,他剛來天京不久,自忖還說不上什麼話,但韋昌輝這般馬屁精的作風還是令他十分不齒。
洪秀全接著說道:「至於石達開的安置,倒是個問題……」
韋昌輝道:「萬歲,達胞的作戰能力還是不容置疑的,況且達胞在聖軍中頗有威望,如果貿然處置怕是會引起三軍動盪,還需慎重!以臣愚見,可令達胞領軍解除天京之圍,爾後率師北伐,直搗滿清京師,覆滅之。」
洪秀全不語,在內心裡他是傾向於韋昌輝領軍北伐的,但韋昌輝這樣提出來了,倒讓他不好再說出口了!而且,洪秀全也希望有韋昌輝這樣聽話而又威望足以服眾的大將坐鎮天京,便只得退而求其次道:「石達開領軍北伐也算是眾望所歸,但需另一人隨軍節制,不然朕難以放心。昌胞考慮一下,是否可以賜封俊胞為又北王,領左軍主將,隨石達開一起北伐。」
韋昌輝只覺一股幸福的洪流襲來,讓他激動得差點想抱住洪秀全狂吻幾下,但表面上卻仍舊推辭道:「俊胞雖然成長迅速,但終究年輕識淺,不需更多鍛煉,封王之事是否可以暫緩?」
「不必了。」洪秀全斷然道,「永安封諸王時,昌胞你和石達開比俊胞還要年輕呢,這事就這麼定了,玕胞你草擬一分聖旨,馬上傳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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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城,石達開背負雙手站在城樓上,遠眺北面浩瀚江面,默然不語。
石達開在擔心洪秀全的反應,他之所以拒絕洪秀全的運糧旨意,也是有說不出的苦衷的!九江城裡雖然糧草堆積如山,石達開也有心將糧草悉數運往天京,可他真的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押運糧草,如果走水路,周國虞的水師在安慶之戰時損耗甚多,一旦被湘軍水師獲得消息,怕是凶多吉少。
在石達開看來,與其派大軍押運糧草回天京,倒不如將這寶貴的兵力資源集中起來,趁著湘軍新敗、龜縮江西、湖北之際,以梨庭掃穴之勢順著千里長江西進,攻克湘楚大地!石達開深刻地記著前三次西征的教訓,正所謂打虎不死留後患,如果不能一鼓作氣徹底毀滅湘軍的根基,一旦等湘軍緩過氣來,曾妖頭終究會成為聖國的心腹大患。
而且,更讓石達開擔心的是,長沙城裡還有個秦漢!
對於秦漢,所有的聖國將士都不會感到陌生,幾乎所有的聖國將士都對他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因為,就是秦漢生擒了聖國的東王殿下,並將東王押解赴京,在午門外凌遲處死,這簡直就是壓在所有聖國將士心頭的奇恥大辱!
但石達開考慮的倒不是替楊秀清報仇,他更多的是考慮秦漢此人的可怕。
石達開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如果不能趁現在秦漢羽毛未豐之際將他幹掉,他將肯定成為下一個曾國藩,甚至比曾國藩還要可怕!到那時,就真是聖國的災難了……
石達開已經擬好了兵分三路大舉西征的策略,一路由李秀成率領,進逼武穴,牽制曾國荃的湘國,一路由羅大綱率領,全力進攻武漢,最後一路由石達開親自統率,直取湖南長沙,一舉將秦漢以及他的湘楚軍校搗毀。
這段時間,石達開命令部下抓緊時機修整、訓練,只等養足了精神便要揮師西進。
但就在這個時候,天王洪秀全卻一紙命令傳到了九江,讓石達開派大軍護糧進京!這下就徹底打亂了石達開的部署,一旦抽調大軍押糧,勢必會影響三路西出的大軍,其中任何一路的兵力少了,都將牽一髮而動全局,石達開生平不打沒準備的仗,自然不充許匆促改變作戰計劃!於是,石達開只能選擇拒絕執行洪秀全的命令。
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石達開相信,只要一舉攻佔了湘楚大地,洪秀全是完全有可能原諒他的行為的。更何況,他已經托人捎信給了韋昌輝,以韋昌輝的遠見,不可能看不到攻克湘楚對聖國的重要性,他應該會替自己說話的。
但不知為什麼,石達開心裡仍舊有著隱隱的擔憂。
自從進入天京之後,天王便明顯地和下面的臣工疏遠了,洪秀全再不是以前那個跟大家一起喝酒吃狗肉的領袖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王,需要別人頂禮膜拜的天王……
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擾亂了石達開的思緒。
石達開回過頭來,看到羅大綱正急匆匆地從城樓上拾步而上。
「殿下,天京消息,天王已經下旨調殿下回京,督師解除天京之圍,九江戰事將交由燕王殿下主持,燕王現在已經到了安慶,不日將至九江了。」
「你說什麼?」石達開失聲,這一打擊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消息確鑿無疑。」羅大綱道。
「唉……」石達開長長地歎息一聲,落寞地道,「看來萬歲對本王已經起了疑心了。」
「殿下……」羅大綱怔怔地看著石達開,不知道該勸慰他呢,還是向他請示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眼下大軍已經準備停當,只等石達開一聲令下便可以大舉西征了!
石達開很快收拾心情,沉聲道:「立即召集軍帥以上將領,召開軍事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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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漢盯著滿地身首分家的土匪屍體,感到頗為滿意。
九十六名學員勇敢地接受了實戰刺殺訓練,經歷了揮刀殺人的洗禮!當他們揮舞屠刀,砍下毫無抵抗意志的土匪頭顱的時候,秦漢便知道,這些學員已經成長了一大步,他們的心靈已經接受了一次死亡的洗禮。
每一名士兵都必須經受這樣的洗禮!
雖然許多學員吐得不可開交,但也有幾個像蒙虎這樣凶悍的天生殺手。有個叫田石頭的學員,一刀將一名土匪從頭到胯劈成了兩半,土匪的內臟流了一地,面對如此血腥的場面,這廝愣是面不改色。
還有個叫李狗剩的瘦削學員,遇上一名比較剽悍的匪徒,兩人愣是格鬥了三十幾合,李狗剩的胸部被拉開了一道長長的血槽,差點掛掉,但這廝愣是咬緊牙關趁著匪徒得意的一剎那,飛起一腳踢碎了對手的卵蛋,匪徒當場昏死,而李狗剩居然帶著重傷冷靜地砍掉匪徒的頭顱,向秦漢報告完成訓練之後,才昏死在地。
秦漢將蒙虎、田石頭以及李狗剩三人的表現暗暗記在心裡,決心在今後重點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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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洪湖以西,有個地方叫趙家祠堂,裡面居住著百來戶人家,都姓趙。
這天趙家祠堂的族長趙義堂家裡是張燈結綵、鑼鼓喧天,大門外高高掛著兩個紅燈籠,燈籠上貼著喜字,想來趙族長家裡正在辦喜事呢。
沒錯,今天就是趙義堂納第八房小妾的大喜之日。
趙義堂今年已經四十八了,雖然剩得皮包骨頭了,可在時隔十年之後,還是又納了第八房小妾,新納的姨太太是祠東頭趙七家裡的丫頭。趙七家的丫頭小名喚做小草,今年十八歲,出落得天仙般美麗,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兒。
趙義堂免了趙七欠下的田租,條件就是趙家丫頭必須做他的第八房小妾。
趙七自然不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裡推,但他年老體衰,如何鬥得過財雄勢大的趙族長,不得已只好天天以淚洗面,望著自己閨女歎氣,終於在第八天上投進自家門前的水塘裡自殺了,可憐的趙七見不得女兒受苦,又鬥不過趙義堂,只能悲憤地選擇自盡。
趙家丫頭也想跟著自盡,卻被趙義堂命人捆到了家裡,只等吉日一到、拜過天地便收了做八房姨太太。
今天正好是大喜之日,禍事說來就來。
趙七家丫頭剛剛被人攙出來,一名愣頭青便從人群裡排眾而出,提著一柄板斧就向趙義堂衝了過去,趙義堂看得真切,是西頭趙三家的兒子,乳名趙球,這小子打生下來就像個球,長大後頑劣不堪,天性喜歡舞刀弄捧,打架鬥毆是常有的事。
趙義堂便喝道:「趙球,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砍你狗日的。」
趙球一揚手裡的斧頭,撲的一聲便照著趙義堂的腦門劈了下來,立時便將趙義堂劈成了兩半,腦漿血液噴了一地,前來賀喜的人頃刻間都是嚇得傻了!連趙義堂家裡的護院武師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妹子,我們快走。」
趙球一斧劈死了趙義堂,迅速上前抱起小草奪門便逃。
前來賀喜的人終於如夢方醒,頓時作鳥獸散,趙義堂家裡的人也反應了過來,組織了十餘人手前來追殺趙球和小草,結果又被趙球砍翻了七八個,自此再沒有人敢追。
原來,趙球的父親趙三和小草的父親趙七是堂兄弟,趙球從小就把小草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來保護,眼下受到族長的迫害,七叔自殺,妹妹受辱,一向嫉惡如仇的趙球如何還按捺得住?熱血激盪之下,惡向膽邊生,竟是殺了趙義堂。
好在趙球的父親趙三在去年已經過世了,家裡也是光棍一條,沒什麼後顧之憂。
趙球自知殺了趙義堂,趙家祠堂是無法再立足了,便帶著小草開始亡命天涯。
小草淚眼汪汪地望著逐漸消失在山坳坳裡的趙家祠堂,淒淒切切地問道:「阿哥,我們啥時候還能再回家?」
「妹子,哥殺了狗日的趙族長,趙家祠堂怕是呆不住了。」趙球勸慰道,「但妹子你不要怕,憑哥一身武藝,到哪兒都能混口飯吃!只要哥有口飯吃,便餓不著妹子你。」
「阿哥,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趙球道:「哥也不知道,先往東走吧,聽說狗日的長毛肯收留窮人,我們投長毛去。」
「阿哥,要是官兵追來抓你,怎麼辦?」
「妹子莫怕,狗日的官兵不是哥對手,只有有哥在,沒人敢動你一根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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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秀全命令,石達開即刻率四萬精兵押運糧草起運回天京,九江城防由原九江府府尊林啟運接管,至於西線戰局,待燕王秦日綱到來再行佈置!至於石達開,聖旨裡並未明言,只說另有安排云云……
石達開感到有些無奈。
兵分三路,大舉進攻湘楚,一舉解決湘軍根本的戰略構想胎死腹中看來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石達開沒想到洪秀全的命令會來得這樣快,秦日綱人還在安慶,接替的旨意便已經下到了九江!完全不像聖國以往的行事慣例,以前的軍事交割,都是需前後主將當面交割的,可這回,卻大違常例。
石達開感到有些鬱悶,看來洪秀全對他的猜忌已經是相當重了。
軍帥以上高級將領們也分成了兩派,各持己見,爭論不下!有的洪秀全,有的石達開,一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只能流於爭吵……
收回思緒,石達開臉上浮起一絲落寞,天王的旨意是不能違抗的,但在臨走之前,石達開還想做好最後一件事,他身為聖國的翼王殿下,自然要恪盡職守,盡可能地替聖國解除潛在的威脅!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石達開將幾乎所有的高級將領都打發走,獨獨留下了羅大綱。
羅大綱本能地意識到,翼王殿下是單獨交給他秘必任務了,臉上的神色不由得便凝重起來。
「大綱,你過來。」
石達開向羅大綱招了招手。
羅大綱走到石達開身邊,目光不由自主地跟著落在翼王面前的地圖上。
石達開指了指地圖上的某處,問羅大綱道:「大綱,這是哪裡?」
羅大綱沉聲道:「湖南省坦長沙。」
「是呀,長沙。」石達開輕輕地點了點頭,神色凝重,「長沙城裡,盤踞了一頭惡虎,這頭惡虎已經給我們聖國帶來了沉重的災難,現在,這頭惡虎爪牙不利、羽翼未豐,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羅大綱心神一動,沉聲道:「殿下是說秦漢!」
「秦漢!」石達開臉色越發凝重,沉聲道,「聖國兩次西征先後敗於其手,東王殿下都被其生擒活捉,此人之能,竟是差點憑一己之力覆滅了我偌大聖國啊!」
羅大綱亦沉聲道:「此人確實可怕,如不設法剪除,早晚必成聖國心腹大患!我觀秦妖,其可怕尤甚曾妖。」
石達開道:「難得大綱眼光如此犀利,我聖軍將領要都像大綱你這般高瞻遠矚,何愁大事不成。」
羅大綱道:「殿下過獎,屬下愧不敢當。」
「好了,我們先不說聖軍內部之事了,再說秦妖。你說得對,為了聖國長遠大計考慮,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盡早剪除,本王今日單獨將你留下,便是為了此事。」石達開抬頭,灼灼地盯著羅大綱,沉聲道,「但你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此行事關重大、關乎聖國未來命運,卻不可能獲得任何嘉獎,甚至還會遭受天王的懲治,你願不願意?」
羅大綱臉上浮起肅然之色,沉聲道:「大綱身受聖國大恩,沒有聖國便有大綱之今日!為了聖國大業,大綱命亦不惜,再無所懼之事。」
「好!」石達開重重地一拍羅大綱的肩膀,沉聲道,「大綱真乃熱血兒郎,好樣的!」
羅大綱沉聲道:「殿下,時間緊迫,你還是趕緊說說行動計劃吧。」
石達開點了點頭,以硃筆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直線,將九江和長沙連在一起,沉聲道:「本王給你兩千精騎,只帶十日乾糧,拋開一切輜重,輕騎突進!你們唯一的任務就是偷襲長沙城,務必要將秦漢幹掉。」
羅大綱默然,知道石達開還有後話。
「此行兇險,你部可化妝成多隆阿的八旗軍旗號,於路向西疾進,沿途絕不可有任何逗留,沿直線直插長沙!一旦偷襲得手……」
羅大綱的臉上浮起一絲慘然之色,決然道:「屬下理會得,一旦得偷襲得手即刻北上與捻師匯合,從此,屬下及所屬兩千將士,將再無可能回歸聖國了,屬下說得對否?」
石達開臉上浮起黯然之色,歎道:「公然違抗聖命,是萬死之罪,大綱當知熟重熟輕。」
羅大綱深深地盯著石達開,半晌,霍然道:「請殿下放心,大綱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大綱,拜託了!」石達開緊緊地握住羅大綱的雙手,激動地說道,「將來若有機會,本王一定替你以及兩千將士掃平回歸之路,本王以天父的名義起誓!如有食言,達開當粉身碎骨而死!」
****
就在羅大綱率兩千精騎從九江秘密出發,輕騎向西疾進之時,秦漢率領五百學員正大搖大擺地向武漢開進!趁著這次難得的機會,秦漢將野外勤務科目再次作訓一遍,每至一地必修野戰工事,將一次普通的拉練當成常規作戰來對待。
學員們雖然艱苦,每人每天只能吃兩餐飯,但熱情相當之高。
秦漢看在眼裡、喜在心裡,思想武器的作用初見成效!
換作舊式軍隊,便是以前的六營,這樣的條件下只怕早已經怨聲載道、寸步難行了!可被灌輸了激進思想、以挽救民族命運為己任的學員們,非但不以為苦,反而爭相以艱苦的條件來鍛煉自己,怎樣艱苦便怎樣對待自己,讓秦漢看得也很是感動。
這天行軍到洪湖邊上下寨,按著野外勤務的標準,學員們熱情高漲地在營地四周挖掘了標準的暫壕工事。在休息的時候,幾個學員忽然討論起了他們校長的英雄事跡,說起秦漢生擒楊秀清那段典故,卻沒有一個能夠說得明白,便紛紛竄掇秦漢講給他們聽。
秦漢道:「想聽生擒楊秀清的故事是不是?」
學員們連連點頭,在遠處休息的學員也紛紛圍了過來。
「那好,本校長今天高興,就給你們講講這場戰役。」秦漢道,「當時長毛偽東王楊秀清親自率領十幾萬大軍進攻湖南,本校長奉了當時湖廣總督塔齊布塔大人的命令,率領本部一千三人協助守衛湖南。當時,整個湖南只有長沙城裡有兩千老弱殘兵,兵力相差太懸殊,這仗根本就沒辦法打呀!」
學員們很快便投入進去,臉上紛紛露出擔憂的神色來,也有些學員目露思索之色,估計在想像,如果當時是他們面臨這樣的絕境將採用何種策略來化解危機?
秦漢有意啟發學員們的戰術思維,緊接著問道:「你們都來說一說,如果當時率師增援湖南的主將是你們,你們將會怎麼辦?大膽地講,講錯了不要緊。」
傷剛好的學員李狗剩忽然說道:「在湘江上游築堤蓄水,等長毛進了長沙城,再決堤放水,淹死狗日的長毛反賊。」
秦漢心中一震,看來這李狗剩是個心狠手辣的主,辦事頗有些不擇手段的作風!
便勉勵道:「是個辦法,但這辦法有個致命的缺點,長沙一旦被淹,城中的老百姓豈不是也死光了?身為軍人,你們始終要記住一點,絕不可傷害無辜的百姓!百姓是我們的父母,是我們的根基所在,如果我們自毀根基,終究難逃失敗的命運。」
又有個學員道:「派武林高手行刺,楊秀清死了,長毛的西征軍就亂了套了,湖南便沒事了。」
「嗯,這辦法不錯。」秦漢點頭,「可問題是上哪去找那麼厲害的江湖高人呢?楊秀清身邊猛將如雲,守衛嚴密,再厲害的江湖高人只怕也難以近身。」
那學員又道:「把楊秀清騙出來,等他落單的時候再幹掉他!」
秦漢心中一動,順著聲音望過去,那學員叫白飄雲,出身地主富戶,因為自幼頑劣、老爹給他請了幾十個老師都被他趕跑了,他老子一怒之下便將他送進了湘楚軍校,圖個眼不見心不煩,不想卻讓白飄雲如龍歸大海,恰得其所。
在所有五百學員中,白飄雲因為自幼識字,他的文化基礎無疑是最好的,對許多軍事知識的接受也是最迅速的,而且他並沒有受到過多的封建文化的毒害,並沒有那些秀才舉人的僵化死板。
「飄雲說對了,本校長當時就是先想辦法將楊秀清和他麾下的幾十個高級將領騙上了幕阜山,然後才發兵突然襲擊,將他的大軍首腦一鍋給端了!長毛對湖南的攻勢也就不攻自破了。」
白飄雲顯然對這個戰術十分感興趣,問道:「校長當時想了個什麼辦法?楊秀清是長毛的東王,一聽狡猾得厲害,他怎麼會上了校長的當呢?」
「這個問題說起來就深奧了。」秦漢賣了個關子,「只有各科軍事技能都獲得優秀的學員,才有資格接受本校長的單獨教學。」
「這是什麼科目?」白飄雲不由大感興趣,問道,「是校長新開的嗎?」
「嗯,是本校長新開的科目。」秦漢胡謅道,「名叫用兵奇謀大全。」
正說話間,前方忽然傳喊殺聲,似有一大群人正向這片殺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前方三里處負責警戒的嘹望哨吹響了尖銳的哨子,刺耳的哨聲驚起了所有正在休息的學員。
秦漢猛地長身而起,厲聲道:「所有學員各就各位,準備戰鬥。」
一名學員很快便從嘹望哨跑回了營地,向秦漢報告道:「報告校長,前方發現一群官兵,正在追殺一對男女!看起來像是在追殺逃犯,我們要不要出手相助?」
官兵抓逃犯?
秦漢忍不住蹙緊眉頭,手一揮,厲聲道:「蒙虎、李狗剩、白飄雲、田石頭,你們四個跟我來。」
秦漢帶著四名學員登上一道土坎,便將坎下的情形盡收眼底。
果然有一名年輕壯實的漢子,手裡揮舞一柄板斧,護著一名纖弱少女邊殺邊退,漢子身後跟著二十多個官兵,愣是不得靠近漢子半步,還不時有官兵被漢子砍中,倒在血泊之中,不過秦漢卻看得出來,那漢子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再有片刻,只怕就支撐不住了。
秦漢本能地感到,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官兵追逃犯遊戲。
「統統住手!」
秦漢厲吼一聲,如一聲驚雷震碎了那伙官軍的耳膜,大驚之下二十幾個官兵都停止了追殺,轉身向著秦漢立身的方向望來,趁著這有限的間隙,那年輕漢子挑了個一道坎,將纖弱少女護在身後,免除了後顧之憂,再回頭瞪著那伙官兵,眸子裡殺機大盛。
「你是什麼人?膽敢阻撓官軍抓捕殺人犯!」看起來像是那伙官兵把總的傢伙挺身而出,指著秦漢罵道,「你小子可是活膩了不是?」
「你說什麼!」秦漢身邊的蒙虎是個火暴性子,聞言頓時大光其火,拔出砍刀便要殺過去,還是秦漢眼疾手快攔了下來。
「咦,你們還敢動傢伙?」那把總臉色一變,厲聲道,「弟兄們,把這幾個反賊一併拿了,向大人請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