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 第五卷 第二章 驃悍
    事實上,在塔齊布得到消息的時候,秦漢的第六營早已經開到了武昌城下,不過仍然滯留在湖廣總督任上的官文卻拒絕打開城門,命秦漢率軍在城外駐紮,現由很簡單,現在正處非常時期,要謹慎行事。

    秦漢也不發火,安心在城外駐紮下來,還特地選擇了一個小山包為營地。

    這小山包離武昌城東門有三里地,周圍都是開闊的平地,從兵家的角度看是一片絕地,一旦營地被敵軍所包圍,立將陷於萬劫不復之境,直至全軍覆滅。

    正在視察防禦設施的官文從城樓上遠遠望去,發現秦漢竟然把營寨立在那個小山包上,不由得冷笑搖頭,一群不懂兵法的農民!自陷如此絕地,敗亡只是早晚之事。部下如此,塔齊布那廝想來也好不到哪去。

    秦漢真的不懂兵法嗎?其實不然。驃悍是他的本色,粗魯卻是他刻意裝出來的。這廝做的是扮豬吃老虎那一套。

    把營寨建在絕地,秦漢自然有他獨特的考慮。

    秦漢帶頭挖掘工事,麾下的大兵更是不要命地狂掘,幾百人使出吃奶的勁,把營寨當成城堡來建造,工程的進展相當之快。等到派出的游騎發現太平軍前鋒時,營寨已經完全構築好了。秦漢對營寨十分滿意,壕溝夠深夠寬,柵欄夠厚夠實,陷坑的佈置也是錯落有致,十分隱蔽,堅守上十天八天根本不成問題。

    這天官文又上城樓來視察,一眼看見前方屹立一座雄偉堅固的營寨,當時就吃了一驚!以為是太平軍連夜襲來,已經築起了營盤。但定睛一看,心裡才稍微鬆了一口氣,暗忖:農民畢竟是農民,挖掘溝壑也算是他們的老本行了,自然不在話下。

    武昌城外,秦漢派出的偵察兵狗娃飛一般向大營跑來。這小鬼還只有十六歲,上次投軍因為體能不合格慘遭淘汰。回家後狠練體能,一月之後竟然練得一身飛毛腿絕技,幾十里地跑下來臉不紅氣不喘,秦漢喜出望外,特點他做了一名偵察兵。

    「將……將軍。」狗娃這次顯然是玩命了,居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衝到秦漢跟前時已經臉都綠了,「有……有長毛。」

    「長毛!他奶奶的,來得好。」秦漢雙眼一瞪,厲聲道,「老子正等他們來呢,狗娃,慢點說,有多少人?」

    「不……不清楚。」狗娃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黃澄澄一片,騎馬的,徒步的,得有好幾千人吧。」

    「還有騎馬的?」秦漢吃了一驚,問道,「你看清楚沒有,有多少騎馬的?」

    狗娃還是搖頭,他也是剛幹這一行,掌握的軍事技能委實令人不敢恭維:「不知道,前面的都是騎馬的,得有幾百人。」

    「他奶奶的,長毛有幾百騎兵!」正好站在旁邊的鐵漢軍臉色一沉,向秦漢道,「將軍,這可不太妙。如果長毛以這幾百騎兵監視咱,咱就會被壓在營寨裡不能動彈,那長毛的大軍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攻打武昌城了!武昌城一破,咱可就真成了一支孤軍了,能不能堅守到大帥率軍前來增援很難說哇。」

    「那我們就幹掉長毛的騎兵!」秦漢眸子一轉,心下已經有了計較,厲聲道:「有什麼好慌的?你小子真熊!還是不是我秦漢的兵?去,把右前方那片白樺林給老子砍了,弄三百根兩丈長、三寸粗細的樹幹回來,馬上就去。」

    鐵漢軍領命而去,秦漢又向狗娃道:「狗娃,你還去前面臨視,長毛一有什麼動靜就馬上向我報告。」

    狗娃也一陣風地去了。

    ****

    太平軍前鋒官康祿,年僅二十四歲,湖南沅江人。父母早亡,只有兄長一人,眼下正在曾國藩的湘軍任水師營官,正是和彭玉鱗並稱水中二雄的康福。

    去年湖南大旱,沅江一帶顆粒無收,康祿便和一幫沒了著落的青壯年投了太平軍,一路追隨廝殺,憑著一身祖傳的好武藝,短短一年的功夫,愣是從一名普通的士兵升到了如今的師帥軍職。

    石達開在湖口大戰曾國藩,康祿是他親點的敢死先鋒官!康祿帶著從湖南帶出來的幾百人一路橫衝直撞,直取曾國藩大船。若不是康福拚死抱著曾國藩跳江逃命,曾國藩早就被康祿生擒活捉了,那後來也就不會再有什麼湘軍了。

    這次由石達開親自指揮的沿江反擊戰,康祿率領三千湖南子弟兵再次出任全軍先鋒,兵鋒所指,清兵望風而遁,一路狂飆突進,攻掠長江左岸集鎮無數。

    ****

    聽說太平軍前鋒康祿領三千精兵已經殺至武昌城不足二十里處,正在午睡的官文從床上一驚而起,衣服也來不及穿,鞋子也踢飛了一隻,一溜煙從六姨太的臥室裡跑出來,一面跑一面大叫:「快,快,快開城門,讓湖南綠營第六營進城。」

    及此生死關頭,官文再不敢意氣用事。

    折損了秦漢的第六營,傷了他和塔齊布之間的和氣這沒什麼,白白損失了一份守城的實力導致武昌失守,那罪責可就大了,皇上會砍了他的腦殼的。

    「大帥,只怕已經來不及了。」將官文喚醒的參將哀歎道,「長毛的前鋒騎兵片刻之前已經殺到城東,把湖南第六營監控起來了,他們已經陷入絕境了呀。」

    「這群農民。」官文又急又氣,罵道,「本督早就差人跟他講過,不要把營寨築在絕地,他們就是不聽!這下好了,長毛一來就都玩完了。」

    「大帥,我們還是去城頭看看吧,看能不能伸手拉他們一把。」參將急道,「畢竟都是朝廷的正規軍,不能見死不救哇。」

    衣冠不整的官文和參將惶惶然來到城頭,向東方一望之下不由得怔在那裡,半天回不過神來。

    官文呃了一聲,腦子似乎有些接受不了眼前的景象,傻了……

    「天啊,他們這是要幹什麼?」參將嘶嘶地吸著冷氣,「他們瘋了嗎?放棄堅固的營盤不依仗,竟然選擇在平地上列陣和騎兵硬拚?那不是找死嗎?這群白癡!農民!步兵怎麼能和騎兵打野戰!?」

    大清朝從馬背上奪天下,對騎兵的威力自然是深有體會。在他們看來,一旦讓騎兵排好陣形衝起鋒來,步兵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的。

    「完了。」官文歎息一聲,頹然靠在垛堞上,「完了,湖南第六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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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營本陣。

    鐵漢軍急道:「將軍,這群長毛騎兵整容嚴謹,著裝統一,連戰馬的馬步都差不多踩在同一個點上,定然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還是騎兵,是我們步兵天然的剋星,依卑將看,還是退回營寨依托有利地形堅守才是上策。」

    秦漢冷冷地瞟了鐵漢軍一眼,淡聲道:「鐵漢軍,這裡誰是營官?」

    鐵漢軍猛地一挺虎軀,朗聲道:「秦漢!」

    「那你娘的還廢什麼話?」秦漢罵道,「去,照老子說的去做!老子今天打的就是精銳,讓武昌城裡那伙老爺兵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兵?摧敵鋒於正銳,挽狂瀾於既倒,那才叫真正的兵!」

    鐵漢軍大喝一聲,轉身而去。

    作戰命令很快下達到每一名普通士兵,各級將領在交待作戰任務時,明顯受到了秦漢的影響,都只說了一句簡單的話:「秦將軍說了,幹掉這伙長毛騎兵,每人賞一碗燒酒。」

    ****

    太平軍騎兵陣。

    康祿面沉似水,策馬冷冷地站在兵陣最前沿,親眼看著清兵從修築得相當堅固的營盤裡一隊隊開出來,在平坦的野地裡列好陣形,那架勢似乎是準備和自己的騎兵隊來一場硬碰硬的決戰。

    「將軍,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啊。」一名謹慎的旅帥悄然策馬靠了上來,「清妖的舉動很反常啊,他們既然修築了如此堅固的營寨,為何還會選擇棄營而出與我騎兵隊決戰呢?況且,憑那麼點兵力,頂多五六百號人,還敢主動挑起進攻!?不可思議,簡直不可思議啊。」

    康祿默然不語,他也是一樣滿頭霧水,猜不透眼前這伙清妖葫蘆裡埋的什麼藥?

    「有沒有弄清楚,這伙清兵屬於什麼編製?」康祿終於開口,「看起來不太像湖北綠營。」

    旅帥搖頭道:「不清楚,之前遇上過一個清妖探子,不過最後打死了,還折損了幾個兄弟。」

    康祿蹙眉,沉聲道:「沒用的東西,連一個活口都抓不到。」

    旅帥急道:「將軍,這可怪不得弟兄們,那個清兵可驃悍得緊哪,弟兄們幾十人圍著他,他還面不改色,嗷嗷叫著主動挑起攻擊!一交手那清妖便接連劈死了好幾個兄弟,還是刀疤臉一刀挑開了他的肚膛,以為死透了,結果一個大意又被他反手一刀砍飛了腦袋,臨死還拉個墊背的。」

    康祿臉色一變,沉聲道:「竟有如此驃悍的清妖!曾妖頭的湘軍不是遠在江西嗎,這又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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