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 第四卷 第十六章 精兵
    「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下官因為軍務纏身所以來晚了。」塔齊佈滿臉羞愧地走進水陸洲湘勇大營,向眾湖南官員連聲告罪。

    張亮基道:「鮑將軍的事情,大傢伙都已經聽說了,其中定是有所誤會,好在並未釀成什麼大禍,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還望塔大人能夠從輕發落才是。」

    「不然。」湘勇猛將王鑫卻是斷然道,「此風斷不可長,卑將以為對肇事將領定要嚴懲不貸,否則這口子一開,以後各軍爭相倣傚,縱兵搶掠百姓鄉紳,那該如何收場?」

    張亮基神色略顯尷尬,只好不再說話。

    塔齊布一咬牙,發狠道:「王將軍說得是,鮑超目無軍紀,意氣用事且公報私仇,實非我輩軍人所應為,且此事在長沙士紳間留下極其惡劣的影響,給我綠營官兵造成了難以挽回的損失,下官已然決定,明日午時,便將鮑超斬首示眾,以正軍威,也給長沙鄉紳一個滿意的交待。」

    眾官員神色一怔,都想不到塔齊布竟然要把鮑超斬首示眾。

    還是曾國藩打圓場道:「本官到是有個折中的辦法,不知道塔大人意下如何?」

    「曾大人請講,下官洗耳恭聽。」

    「鮑超乃是一員虎將,雖然行事難免莽撞,這次縱兵圍攻黃府也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但當今天下發逆橫行,正是朝廷用人之際,何不留下他有用之身,調入我湘勇,讓他隨軍出征,將功贖罪?」

    有官員附和道:「對,曾大人所言極是,鮑超一介武夫,縱然是死,也讓他在臨死前多殺幾個長毛,正所謂物盡其用嘛。」

    塔齊布心知無法推脫,那鮑超已然無法再在綠營立足,倒不如索性做個順水人情送與曾國藩得了,便也答應了下來,痛快地說道:「既然曾大人如此抬舉鮑超,下官也就不再堅持己見了,這就命人將這廝立即綁來大營。」

    「如此甚好。」曾國藩微笑道,「時近正午,本官已在營中備妥水酒,各位何不用了午飯再走?請。」

    酒足飯飽,戴罪之身的鮑超也被人押到,被調入湘勇任一名小小的什長。

    在湖南官僚的送別下,曾國藩率湘勇剋日起撥,兵分三路開赴湖北。

    中路大軍由曾國藩親自統帥,會同羅澤南率七千陸勇沿汩羅、岳州、臨湘、蒲圻、咸寧、紙坊一路直撲武昌。

    右路由胡林翼、王鑫率三千陸勇進攻通城、崇陽,截奪太平軍儲糧重鎮,一旦得手再從咸寧大道協同中路大軍圍攻武昌。

    左路由彭玉鱗、楊載福統帥一萬水勇,出洞庭湖,從臨湘、嘉魚、金口東進武昌。

    ***

    不提曾國藩率三軍出征武昌,塔齊布返回城南大營後,心中卻是鬱悶無比。綠營整編剛剛開始,就平白無故損失了一名營官,叫他心中如何不鬱悶?

    剛返回大營,又見一大群將士將他的帥帳團團圍住。

    「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造反哪?」塔齊布心中怒火正無處發洩,頓時暴跳如雷,厲聲道,「他奶奶的,不想活了。」

    這幾天由於和秦漢接觸得勤了,連帶的也受了些影響,嘴裡開始粗話連篇。

    「大帥,給兄弟們留一條活路吧。」

    一見塔齊布,那伙士兵卻是齊刷刷地跪了下來,痛哭流涕。

    「你們這是幹什麼?一個個娘們似的,都給老子起來,別他媽的哭了。」塔齊布心中越發煩躁,吼道,「有什麼話不可以好好說?給老子玩這一手。」

    「大帥,弟兄們沒有活路了,新任的營官要裁汰我們,一千多號兄弟哇,那可都是些征戰多年的老兵呀,大帥,他們可都是替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的有功之臣呀,可不能只憑他一句話說裁汰就裁汰了呀,大帥,你可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哇。」

    「什麼?裁汰?一千多號弟兄!」塔齊布吃了一驚,感到事情有些嚴重,胸中的鬱悶已經煙消雲散,頭腦也冷靜下來了,沉聲道,「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們都是幾營的?」

    「我們是第六營的,大帥。」領頭的哨官苦著臉道,「新任營官秦漢不分青紅皂白就要裁汰我們一千多號弟兄,卑將不服與他理論,反被他痛罵一頓,要將弟兄們轟出大營,大帥,你可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哪。」

    「六營?秦漢?」塔齊布的濃眉已經緊緊地蹙緊,感到事情有些嚴重。秦漢行事素來穩重,深得他信任,他這麼做定有他的道理,但裁汰一千多號人卻是件非同小可的大事,新編六營的規模突然間縮小一半不說,在將士們中間造成的影響也是難以估量。

    定了定神,塔齊布道:「你帶弟兄們先到新編一營安身吧,待本督問清了事情真相之後再行處置。」

    「大帥,你可一定要替弟兄們做主啊。」領頭的軍官似乎不願就此罷休,後面的近百號各級軍官也跟著鼓噪。

    「反了?反了?」塔齊布神色一冷,厲聲道,「馬上給老子滾,沒見老子正煩著呢?」

    轟走這群軍官,塔齊布立即讓人將秦漢請來。

    秦漢一進帥營,塔齊布劈頭就問:「秦漢,你想幹什麼?突然間裁汰掉一千多號人,也不事先跟我通報一聲?你想幹什麼?」

    秦漢神色鎮定自若,沉聲道:「卑將正準備向大帥稟報。」

    「罷了。」塔齊布搖搖手道,「說說你的理由,為什麼要裁汰他們?」

    「他們不聽從指揮,對卑將的軍令置之不理。」秦漢沉聲道,「一支軍隊如果做不到令行禁止,就不算一支合格的軍隊,一支不合格的軍隊一旦上了戰場那是要吃大虧的。卑將以為,士兵的選擇應該本著寧缺勿濫的準則,對於目空一切、不服管教的老爺兵、問題兵應該堅決予以裁汰,既便最後只剩下一名士兵也在所不惜。」

    塔齊布不語,他知道秦漢話未說完。

    「大人,我們與其說是在整頓綠營,倒不如說在創建一支新軍!一支新軍的創立,重要的不在數量,而在這支軍隊的靈魂。什麼是軍魂?軍魂就是我們這些軍事主官給這支新軍注入的意志和信念,軍魂將直接決定這支軍隊戰鬥力的強弱,決定這支軍隊的生命力。軍魂一旦鑄成,以後不論歲月流逝、人員更迭,這支軍隊將始終保持它的傳統,百年而不衰。」

    「說下去。」塔齊布聽得暢快,早忘了剛才的鬱悶和擔心。

    秦漢道:「所以,卑將要的是一支精兵,一支令行禁止的精兵,而不是一群平時牛皮哄哄,戰時貪生怕死的老爺兵。那伙不長進的東西,卑將絕不會姑息。」

    塔齊布聽得出神,但良久後長歎一聲道:「唉,可是秦漢你想過沒有,比武任免營官一事,已經在軍中造成了一定不良影響,據說已經傳到了京城,連皇上都在親自過問此事,如果你再大肆裁汰兵員,一旦引起被裁將士的不滿,進而聚眾鬧事,到時候朝廷怪罪下來,怕是難以收場哇。」

    秦漢一挺虎軀,朗聲道:「這個不在卑將考慮範圍之內。為將者,只需帶好兵打好仗,至於和各方勢力斡旋、調節則是為帥者職責。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些事情應該是大人考慮之事,卑將所想的,只是將麾下的第六營帶好,將之鑄成一支虎狼之師,僅此而已。」

    「你倒是推得乾淨。」塔齊布悶哼道,「這些還不都是你的主意?不行,無論如何你都給本督想出一個對策出來,否則,老子砍了你的狗頭。」

    秦漢嘿嘿一笑,臉上泛起狡猾的笑容,壓低聲音道:「大人,要對付那伙老爺兵,其實很簡單,你只要一聲令下,以戰代練,從明日起新編十一營將士除第一營駐守長沙之外,其餘十營都必須立即開拔,在實戰中練兵。然後給那伙老爺兵一個台階下,宣佈被裁汰下的將士因防務需要,被充實進留守一營駐守長沙,這樣一來,那伙老爺兵就不會再說什麼了。」

    塔齊布一呆,繼而面有喜色,笑道:「秦漢你這個傢伙真是夠陰險的,這樣的奸計也虧你才想得出來。」

    秦漢嘿嘿一笑,說道:「誇獎了,這不都是跟大人你學的。」

    「你這傢伙。」塔齊布搖頭,又氣又樂,將秦漢轟出帥營不提。

    次日,塔齊布果然貼出告示,宣佈新編二營至十一營將士將以戰代練,剋日起拔,在實戰中練兵。由於湘勇北上湖北,各營又要開拔,省坦長沙守備空虛,被各營長官裁汰下來的將士將會充實進留守一營駐守長沙云云。

    那伙老爺兵果然不再鬧事,乖乖接受了安排。在他們看來,這樣的安排實在是再好不過了,雖然丟了些小面子,卻撈了個實惠,既不用冒殺身之禍又可以拿同樣的餉銀,何樂而不為?

    塔齊布這邊軍令剛下,那邊秦漢就找上了他。

    「大人,卑將請求率軍進剿野人山,以實戰練兵。」

    「什麼!野人山?」塔齊布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行,以前綠營官軍曾三次大肆圍剿都先後剎羽而歸,半邊銅錢會可不是吃素的,憑你那區區幾百號新兵蛋子就想征討它?那不是自殺嗎?不行,本督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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