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 第一卷 南陽篇 第五十七章 名士吟
    陳容沒有理會兩婢女越來越同情的目光,她只是專注地紮著孔明燈,並一盞又一盞地把它放到天空上。

    整整一個晚上,時辰都在陳容做燈,放燈中渡過。

    一直做到子時,當她倦極入睡時,那年青的婢女推了推打著眈的同伴,低聲說道:「這個阿容,也是一個可憐人。」聲音中,隱隱有著屬於青netbsp;第二天轉眼便到了。

    一大早,一陣笙樂聲便透窗而入,在樹林中婉轉飄揚。陳容慢慢睜開眼,望向紗窗外。

    紗窗外的天空,很暗,陰沉沉的似要下雨。

    她撐著腰坐直,擁著被子望著外面的天空出神。

    這時,那年青的婢女喚道:「女郎,可要洗漱?」她的聲音,明顯比昨天要溫和,看向陳容的目光,也隱隱有著同情。

    陳容搖了搖頭,沒有看她。

    年青的婢女盯著怔忡中的陳容看了一陣,突然說道:「女郎,王爺雖喜新厭舊,又有把舊人送給屬下的喜好,可終究能錦衣yu食,能活著的。」她說到這裡,突然一啞,突然記起,眼前這個阿容,可不是窮人的女兒,她是大家族裡的,早就享有這種庇護。

    阿容抬起頭來。

    清晨中,她那張沒有梳洗的xiao臉,也是白淨清爽得驚人,她望著那婢女,低低說道:「多謝。」

    年青的婢女低下頭來,她訥訥地說道:「不用。」說罷,匆匆退了出去。

    漸漸的,那飄轉的笙樂中,添了簫音,簫音空遠纏綿,與笙音相互纏繞,帶著一種netbsp;陳容低下雙眼,嘀咕道:「一大早的,便有這笙樂,這南陽王府中,還真是一派歌舞昇平。」

    她穿上木履,噠噠噠地走到紗窗處。

    『吱呀』一聲,她把紗窗推了開來。這窗門一開,二個美人的腦袋便與陳容對了個正著。

    六雙眼睛一遇,那二個美人急急轉身。當她們轉過一片光禿禿的桃樹林時,陳容聽到一美人說道:「新進了美人,王爺竟不來相伴?怪哉。」

    另一個美人說道:「剛問了,說是這美人還是個客卿呢。嘻嘻,美人客卿,多少年了,王爺這招也只用過五次呢。」

    陳容吸了一口氣,命令道:「拿水來。」

    「是。」

    兩婢同時應了一聲,迤邐而入,她們的手中捧著水盆,mao巾,還有洗漱用的青鹽等。

    在兩女安靜地給她洗漱,梳理頭時,陳容問道:「王府中,哪裡是我不能去的?」

    年長的婢女一邊幫她把頭梳了個流雲髻,一邊說道:「除主院外,後院和東西出兩院,女郎都可以去。」

    陳容應了一聲。她注意到,這婢女梳的技術極為高明,那流雲髻搖搖晃晃的,透著一種慵懶的美,上面沒有半個釵子等飾物,還頗見風流之態。

    陳容緊了緊袖中,她早料到這一點,已把自己的釵子收好了。

    這時,兩女工作完畢,陳容站了起來,轉身向外走去。

    那年青的婢女望著她長裙大袖,腰身細細的背影,歪著頭喃喃說道:「這女郎,身段太妖,怪不得王爺怎麼也要nong她到手。」

    陳容走到院落裡時,舉目望去,xiao路上,庭院前,處處都有華服少女。

    可是,這時刻,她的腳步卻是一頓。

    在陳容站著的時候,好十幾雙目光都在向她看來。對上這些目光,陳容突然想道:「我在南陽王府住得越久,越是有損清白。我若與這些女人打jiao道,縱是可以知道一些什麼事,可是,人最怕的便是流言,要是她們把我無意中說出的某句話添點增點,那可如何是好?算了,還是回去吧。」

    想到這裡,她舉步邁回。

    一回房,陳容便命令道:「把院門關上。」

    兩婢不解地看向她。

    陳容盯著她們,再次命令道:「關上院門,不管誰來,需經過我的同意才可開門。聽到沒?」

    兩婢相互看了一眼,應道:「是。」

    院門一關,陳容便命令兩女把琴搬到院落裡。然後,她彈了起來。

    她彈奏的,是前世時,她嫁給冉閔後,無意中聽到一個名士奏的曲,那曲名叫「名士yin」。

    這「名士yin」,曲音清高悠遠,頗為傲岸自許。因琴音曲折婉轉中見華麗,合了陳容心意,她便一直記得。

    娓娓而來的琴聲,慢慢地混在笙音簫音中,慢慢的,染在陰沉的烏雲中。

    這裡的美人,不管哪一個,就算不會彈琴,聽都是聽慣了的。陳容這『名士yin』一出,正好奇地對著她那緊閉的門戶指指點點的少女們,漸漸安靜下來。

    她們初初一聽,馬上現這曲子竟是一從來沒有聽過的新曲,而且頗為雅致動聽。

    漸漸的,隨著琴音漸高,笙音和簫音給停了下來。

    漸漸的,整個西院,只有這清高的,孤獨傲岸的琴音,在陰雲下飄dang。

    一個華服少女閉著眼睛,靜靜地傾聽了一會,喃喃說道:「竟是如此清高。」

    另一個長相溫婉如水的少女垂下眉眼,輕聲說道:「卻是一個耿介的,這樣的女郎,王爺也給nong進來?看來她命不久矣。」

    站在她們身後,一個三十來歲,妖媚的華服婦人冷笑道:「清高又如何?耿介又如何?那是王爺還沒有睡她,等她上過王爺的床後,她就不會彈這種琴音了。」

    她們卻不知道,陳容彈這樣的曲子,便是想讓每個人都知道,她還是王府的客卿,還不曾被南陽王親近。

    議論聲中,琴聲飄dang中,夜色漸漸降臨。

    就在用晚餐時,外面狂風大作,捲得樹葉翻飛,枝條拍打,屋頂嗚嗚作響。

    陳容放下筷子,望著外面的天空,低低說道:「今晚會下雨罷?」

    那年青的婢女見她語帶失望,不由笑道:「女郎可是還想放燈?」

    陳容點了點頭,「嗯。」

    難得見她這麼和善,那年青的婢女歎了一聲,勸道:「女郎,你就不要想他了。」

    陳容沒有回答。

    就在這時,外面的狂風漸漸止息。陳容放下碗筷,走到院落中,仰望著烏雲漸散的天空,喜道:「星星出來了。」

    她轉過頭,雙眼明亮,「去準備吧,今晚我要放它十幾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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