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旭心裡合計,若真是高馳,那麼這個余主簿也是個衣冠禽獸的傢伙了,然而,看他溫文爾雅的,或許是自己聽錯了也未可知,所以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相同聲音的人不是沒有,自己與那太子不也是長的一模一樣。可是,兩個人的談話讓簡旭感覺非同一般,他們在做一件事,或者說是很多件事,是一種交易,而且是見不得人的交易,不然,如何這大半夜偷偷摸摸的。
院子裡不是很黑,依稀能夠看到房屋,正像那個神秘人說的,這樣的大宅子,非一個小小的主簿應該有的,這個余主簿,恐怕沒有他臉上寫的那麼簡單,還是多長個心眼,人家唐僧西天取經要過九九八十一難,我無非就是去趟京城,卻也如此的山重水復,歎口氣,忽然想起什麼,把身子趴在大缸上用手去裡面抓,抓出一把雪,剛剛進去的時候現的,放到嘴裡,冰冷,好歹解渴,又感覺到牙磣,把剩下的雪丟在地上,回房間去。
心裡一直放不下那個類似高馳的聲音,別又是針對自己而來的,走為上,是此時跑還是天亮之後,與老太君告辭再走,命要緊,別講究那麼多規矩了。
他趕緊尋找出路,從大門走那是不可能的,若是有家丁把守,一定會驚動余府的人,即使沒有,大門也應該上鎖了。最好從後門,大戶人家不都有個後花園什麼的,那些才子佳人約會不都是從後門進嗎,想到此,他悄悄的往後邊走去,這個宅子供三進,第一進是接待客人用的前廳和下人的住所,第二進是余主簿的住所和處理事務的地方,第三進是女眷住的地方。簡旭也不熟悉,反正一直往後走便是,還留心會遇到巡邏的家丁。想什麼什麼就來,幾個家丁提著燈籠從後宅過來,簡旭急忙躲開,心裡不停的感謝一戒師父,教了自己這樣一套功夫,當時還不能完全明白一戒師父的心意,原來跑是這樣的重要。
總算是有驚無險,來到了第三進,這裡是老太君和小姐余青,看見一間廂房裡亮著燈,窗戶上映著人影,看那身段,應該是個妙齡女子,簡旭心想,這大半夜的,她不睡覺,一定是個女傭在連夜做工,忽然那女子抬起手臂去理頭,朱釵搖曳,那簡旭才現她不是女傭,女傭的式簡單,也不會有這樣美妙的朱釵,一定是余青書。這大半夜的,她在地上走來走去的做什麼,好奇心起,貼近窗戶邊,只聽裡面歎口氣,隨即吟詠起來:
孤燈斂微光
素手染墨香
若非思舊事
何故獨悵悵
簡旭不知道這是誰的詩,記憶裡沒有從書上看到過,多半是余青書自己寫的,別說,她還蠻有才的,聲音有些傷感,是想起什麼舊事了?也正常,余青書這樣年紀的女孩子,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她是余家小姐,反正不愁吃不愁穿的,沒事閒了談幾場戀愛玩玩。
他正在那裡「替古人擔憂」,又有幾個家丁巡邏過來,簡旭嚇的想躲,自己就站在余青書的窗下,若是被人家抓到,說逃跑是輕的,還不以為自己對余家那個漂亮的小姐動了邪念,這個罪名可不美,若是被紫絮知道,我好不容易給她留下的那一點點好印象都覆滅了。可是往哪裡躲,家丁是從後面來的,只能往前跑,前面是一個院子,別被先前過去的那伙巡邏的逮住,怎麼辦,看看這裡一排都是房間,幾個家丁越走越近,他不能有時間再想,嗖嗖跑離余青書的屋子,到了另外一個門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門而入。
裡面的人被驚醒,喊了句:「誰?」
簡旭一聽,壞了,還真有人,不過聽聲音應該是個小丫鬟,哄騙一下罷了,就說自己夢遊,既然夢遊,就不能出聲,所以不回答。
房裡的人嘁嘁喳喳的:「快,快把燈點上,我覺得有人進來了。」
房間裡點起了燈火,兩個小丫鬟一個老婆子瞪著眼睛看著面前的簡旭,驚愕的張開嘴巴不知說什麼。
另一個聲音問道:「做什麼大呼小叫的?」簡旭心裡大叫,更壞了,這分明是老太君,怎麼跑到她的房間了,余主簿是個孝子,驚動了他的老娘,還不惹怒了他,現在自己是甕中之鱉,跑是不可能了,腦袋飛轉動想著辦法。
這正是老太君的臥房,晚上有一個婆子和兩個小丫鬟照顧,此時這幾個丫鬟婆子依舊把目光看向簡旭,簡旭卻不看任何人,眼睛直勾勾的,不敢轉動,然後便往裡走,那個年齡大的婆子驚道:「這不是那位先生嗎,怎麼像是中邪了。」
這婆子的話提醒了簡旭,咱不玩夢遊了,咱玩鬼上身,用眼睛的餘光一瞥,估計老太君應該睡在最裡面,於是便往裡走,眼睛依舊直直的,兩隻胳膊也不甩動,直直的垂下,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來到老太君的床前,老太太還真是鎮定,看到簡旭沒有驚慌的喊叫,不過卻很奇怪,問道:「先生這大半夜的如何跑到老身房裡?」
簡旭還是不回答,走過去,坐在老太君床上,撒嬌的說道:「祖母不想孫兒了,孫兒可是非常想你,今日回來看看。」
老太君一聽,吃驚的呆了片刻,隨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嘴唇顫抖,哆嗦了半天才斷斷續續的說道:「青峰,我的乖孫,祖母怎能不想你,我是日日想,夜夜想,沒有一刻不想,你怎麼會來看我,又怎麼會附在先生身上,為何不現了你自己的模樣?」
這老太太,問這樣高深的問題,靈異之事,自己知道的不多,簡旭用了一秒時間來琢磨,隨即說道:「閻王聽說祖母因為思念我而憔悴,本來你的陽壽還有好長,可是你一直都悶悶不樂,這樣會熬壞了身體,也就是縮短了壽命,閻王大怒,把我打入阿鼻地獄,我現在身上有火蛇纏繞,鐵狗正咬著我的耳朵,鐵驢正踏著我的腳,我怕讓你見到,所以附在先生身上來看你。」
老太君嚇的往後一仰身子,嗚嗚哭變成了嚎啕大哭,「那閻王何其毒也,是我想你,又不是你的錯。」
簡旭有些害怕了,別玩大了,把老人家嚇壞了,得不償失,於是趕緊說道:「祖母不知,人的壽命是天定的,我去了那個地方,是上天的安排,玉帝覺得我有才學,讓我輔助閻王去管理地府,我在那裡生活的非常好,若你能夠好好活著,我在那裡等你,百年之後,我還是你的孫子,若你因想我而弄壞了身體,我就會被折磨得灰飛煙滅,連靈魂都沒有了,既不能等到你,連重新投胎都不能。」
老太君嚇的連連擺手,急急說道:「好好,你對那閻王講,我一定好好活著,若是應該活一百歲,我絕不會活到九十九,只是,如果我想你怎麼辦?」
簡旭道:「你看,我隨時都會來看你。」
老太君道:「我懂了,那先生一來我就喜歡的不得了,原來是你附體在他身上,這回我要把他留在府裡,留在我身邊,哪裡也不讓他去了。」
簡旭一聽,得,這不是自戴緊箍咒嗎,趕緊說道:「祖母,我非是單單附體在先生身上。」他用手指指婆子丫鬟:「她,她,還有她,也許都是我的附體,總之我就在你身邊。」
老太君嗚嗚的哭,用手摸著簡旭的臉,一遍遍的摸,也不再說話,就是哭,簡旭看她老淚縱橫,悲悲切切,心裡也是酸酸的,暗想,若是這兩個人顛倒過來,去世的是祖母,孫子會如此這般的想念她嗎?時間差不多了,別一會兒穿幫,溜吧,於是對老太君說道:「祖母,我要回去了,以後我會天天來看你。」
老太君聽說孫兒要走,抹了一把眼淚,對丫鬟說道:「趕緊去叫小姐過來。」然後對簡旭道:「青書也是如我這般想你啊,你們兩個從小青梅竹馬,好歹見上一面。」
簡旭一聽,這老太太糊塗了,青梅竹馬怎麼能用在兄妹身上,算了,那余青書可不是個傻丫頭,別看出什麼,就想找借口跑,丫鬟也真以為是大少爺回來了,急忙跑去找小姐,一會兒,細碎的腳步響起,余青書隨著丫鬟進來,她邊走邊聽丫鬟說了個大概,進來之後用眼睛仔細的看簡旭,不是很相信,這分明就是那個先生。
簡旭看出了她懷疑的目光,若是被她揭穿,自己顏面何在,想起了一件事來,隨口吟詠道:
孤燈斂微光
素手染墨香
若非思舊事
何故獨悵悵
余青書大驚,若他是那個先生,如何知道自己剛剛口佔之詩,定是青峰的魂靈來了,我們兩個是心有靈犀,才能通曉我的心理,忽地過來撲到簡旭懷裡哭道:「青峰,你可想煞我了。」
&1t;a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