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命天子 第一卷 夙緣 第二十八章 滄州風雲(3)
    翌日,蒲伯隨同肖騰雲一起,來到縣衙,縣令聽到通報,慌慌張張的迎了出來,肖騰雲也不和他囉嗦,直接問道:「本官得聞你最近偵破了一樁命案,偵破度極快,未曾升堂,未曾驗屍,未曾搜尋任何證據,就定了案,本官是來恭賀的,我朝能有你這樣的命官,真是朝堂之福,百姓之福。」

    只要不是白癡,都能聽出肖騰雲是在諷刺他,那縣令慌忙匍匐在地:「下官正在搜尋證據,剛要派仵作驗屍,然後再升堂問案。」

    肖騰雲道:「只怕等你驗屍,那屍早已腐爛,既然本官來此,就隨你前去看看,從圖大人到此約有半年光景,本官一直未有機會見面,也一面與你敘敘話。」

    圖縣令唯唯諾諾,戰戰兢兢,滿臉諂媚之容。

    「下官一直想拜會肖大人,怎奈去了幾次,肖大人和知州大人都忙於公務,未曾得見,今日肖大人紆尊降貴來到本縣,下官榮幸之至。」

    「好了,」肖騰雲不耐煩他的那副嘴臉:「那屍在哪兒?」

    胡知縣道:「在義莊,肖大人請。」

    義莊建在一個土坡之上,看管的人叫徐伯,一個鰥夫,又無兒無女,自妻子死後就自願留在義莊,一個人在此居住,別人都不能理解,這裡陰森恐怖的,而徐伯卻道:「活著的人比死了的人可怕。」

    徐伯看知縣帶領一干人等到此,也不叩頭,略微彎腰,算是見禮,當差的就呵斥:「大膽,滄州通判肖大人在此,還不跪下叩頭。」

    肖騰雲手一揮,「不必了,我們去看看屍。」

    當差的告知徐伯,要看那才送來的屍,徐伯慢騰騰的在前面帶路,在一排棺材的前面,徐伯指指,「就是這個。」

    肖騰雲命人打開棺材蓋,幸好此時天氣已冷,又極其乾燥,是以屍體並未腐變,但是也已走形。

    仵作拿著一應俱全的用具走到近前開始驗屍。

    「死者,男子,年約四旬,身高七尺五寸……胸口刺一刀,無明顯打鬥痕跡……指甲裡有布帛絲縷……」仵作正在驗屍,肖騰雲移目過來觀瞧,不禁脫口而出:「契丹人!」

    大家聽他此言,不禁都把脖子伸長,往棺材裡看,唯有圖縣令躲在一干人的後邊,還不時的左顧右盼,很不自在,像是極其害怕的樣子。

    原來那死者被仵作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只在兩鬢留有一縷頭,這是契丹人典型的男子型。很多人並沒有見過契丹人,所以不懂,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著肖騰雲,仵作也停了下來。

    肖騰雲把身子湊到棺材邊上,伸手翻看死者,須臾,道:「我們回去再議。」

    縣衙廳堂,肖騰雲慢慢喝著茶,圖知縣在一邊侍立。

    「圖大人坐吧。」

    圖知縣賠著笑臉:「下官不敢。」

    肖騰雲道:「圖大人,你所關押的疑犯非但不是有罪之人,還立了功。」

    圖知縣道:「下官愚鈍,請大人明示。」

    肖騰雲道:「那死者是一個契丹人,雖然他從頭到腳都是中原人裝扮,但是,他髡露頂,只在兩鬢各留一縷,是契丹男子一貫的式。」

    圖知縣道:「是下官疏忽了。」

    肖騰雲心裡明瞭,他不查案的緣由,一來他根本就是個庸才,二來,或許被那先前的所謂的女鬼鬧的,有些杯弓蛇影。無論是何緣由,此時也不與他計較,又命人把蒲伯夫婦找來,來此的路上,蒲伯曾說在廖申幾個之前,有一個人租用過那間屋子,肖騰雲私下裡詳細的詢問了一下那個房客情況,此案偵破需要時日,目前是先把廖申等救出。

    「圖知縣,契丹素來與我朝為敵,殺契丹人,你說是不是英雄?」肖騰雲說道。

    圖知縣本就懶得查案,剛好有了台階,忙說道:「大人明斷,那幾個外鄉人卻是英雄,下官立即把他們放了。」

    肖騰雲道:「圖大人,既是有功,理當賞賜。」

    圖知縣心裡後怕,幸好沒有對這兩個人施以刑罰,別以為誰傻,這肖大人定和那牢裡的人有瓜葛,應承道:「那是當然,大人要不要去牢裡看看那幾個人?」

    肖騰雲搖搖頭,「本官是例行公事,來考察圖大人的政績,既然圖大人把此案處理得如此妥當,本官就不多過問了。」

    圖知縣親自去牢裡釋放簡旭幾個人,打開牢門的時候,他對麻六施禮道:「是閣下現的那個屍體吧?」

    麻六嚇了一跳,怎麼,要拿我開鍘?他帶著哭腔說道:「我就是伸手一摸,誰知就拽出一個死人,我,我……」他嚇的結結巴巴,不知說什麼了。

    圖知縣道:「閣下是英雄,是大英雄啊,你殺的那個人是契丹惡人。」圖知縣想結案,總得找一個當事人,麻六,成了選。

    英雄?麻六一驚,我是英雄?殺了契丹惡人?他又清咳了幾聲,挺起他的小雞胸脯,彷彿一下子高大起來了。簡旭在一邊憋著笑,給麻六施了一禮:「見過大英雄。」

    麻六走出大牢的那一刻,彷彿重生一般,從階下囚到英雄,一個天翻地覆的轉換,那圖知縣又賞賜紋銀五十兩,他好不得意,不過這地方還是以後別再來,回頭朝衙門吐了幾口吐沫,一是去掉晦氣,二是洩一下心中的怨氣。

    幾個人剛到衙門口,遠遠看到肖騰雲等在一處,廖申疾步上前,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

    「此地不是講話的地方,先回去再說。」

    回到肖騰雲的寓所,廖申簡單的介紹了簡旭幾個人,見肖騰雲似乎不認識太子的樣子,也就沒有抖出簡旭的身份,廖申是個非常嚴謹的人,不到一定的火候,他是不會輕易洩底的。

    他們幾個在肖騰雲的寓所住下,此地非常清靜,肖騰雲並沒有帶家屬前來,府裡除了兵士,只有幾個下人。

    麻六閒來無事到處亂轉,挨個的熟悉,看看守門的兵士,挺胸抬頭,目不斜視,一副正氣凜然的架勢,麻六撇撇嘴:「喂!我可是殺死契丹人的英雄。」兵士並不搭言。

    他又轉到打掃庭院的老伯面前,一拍胸脯:「知道某地死的那個契丹人嗎,是我殺的。」老伯停下手中活計,茫然的看著他。麻六晃晃腦袋:「沒勁!」

    又來到廚房,對廚娘麻嫂道:「我殺了契丹人。」麻嫂往後退了幾步,驚訝的說道:「你是英雄啊!」總算找到一個知音,麻六高興。

    肖騰雲最近非常忙,契丹最近在邊境活動頻繁,他去督促防禦,是以廖申來了幾天,兩個人都沒有好好的敘談一番。

    簡旭悄悄的問廖申:「叔,為什麼你寫了幾個字,這肖大人就趕著過去救了我們倆?」

    廖申放下手裡的:「我與肖大人本是同窗,師從於游士村先生,十年苦讀,十年相處,感情深厚,後來同去趕考,同為天子門生,怎奈赴任為官之時卻是各去一方,分別之時正是秋季,我在離亭與其相送,作此詩贈之。」

    原來如此,是同學,這古人還真念舊,簡旭想到。

    廖申又和簡旭商議如何對肖騰雲說明他們來此的目的,以後又做如何打算,兩個人關在房間裡,一天一天的研究,紅姑幾個丫頭忙著漿洗髒衣服,沒人搭理麻六,他悶的坐在門檻上出神。看見廚娘麻嫂挎著籃子往外走,因為和自己同姓,麻六感覺非常親近,他追了上去,問道:「嫂子,去哪裡玩?」

    麻嫂見是他,道:「哪裡有功夫玩,今日有集,買些日用的物件。」

    聽說有集,麻六瞪大了黃眼珠子,來了興致。

    「嫂子,咱倆是本家,你一個女人家拋頭露面的多不方便,不如我替你去買,如何?」

    麻嫂道:「也好,我正忙呢,我告訴你都買什麼,只是怕你不認得路。」

    麻六一拍他那乾癟的胸脯:「咱是誰,連契丹人都殺得,區區小事,嫂子放心吧。」

    他接過麻嫂的籃子,雄赳赳的走出府門,拐了幾次彎,看見有條大路上人多,琢磨差不多是趕集的人,便跟了上去,走了些時候,前面便吵吵嚷嚷的,很是熱鬧,果真是集市。

    先玩一會兒再說,他逐個攤位的看,挨個東西擺弄,看著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集市,有種回到人間的感覺。看個夠,麻嫂交代的東西還沒有買,急忙一一去尋,此時就聽有人高喊:「抓賊啊!」

    麻六尋聲望去,喊聲就在自己不遠處,來自一個著粉紅衣裙的年輕女子,麻六腦袋裡閃過一個詞彙——英雄救美!他呼呼的跑了過去,問那女子:「賊在哪裡?」女子用手一指,前面有一個樣貌猥瑣的男子正快穿過人群。

    麻六把籃子交到女子手中,往手上吐了兩口唾沫,心想:「小子,你今天倒霉,爺爺我最拿手的就是跑步。」他口中高喊「讓開」,嗖嗖的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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