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花浪在一起呆久了,葉星落和關度飛早和他形成了非同一般的默契,看花浪先前迎上謝凌雲,他們早已分向左右兩邊佔據有利地勢,擺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姿態,等花浪掏出暴雨梨花針,他們更是一副不惜火拚的模樣,與花浪配合得天衣無縫,無形更加大了暴雨梨花針對謝家人的威懾。
黑衣人雖然人多勢眾,但花浪拿出的是貨真價實的暴雨梨花針,葉星落和關度飛也是蓄勢待發,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謝凌雲也沒有說話,只是饒有興趣地看著花浪。
沉默中院中一個頭目模樣的黑衣人左右張望一下,沉聲問道:「謝寶哪裡去了?」卻是沒有人能回答他。
花浪似沒有注意到自己已是萬眾注目,只顧埋頭抓耳撓腮地擺弄著手中的暴雨梨花針,還嘟囔道:「怎麼看不到出針口?是不是拿反了?按鈕又在什麼地方?怎麼找不見?」說著還在小圓筒上按來按去。
謝凌雲神色自若,還是沒有說話,他身側的一眾黑衣人卻沒有他的鎮定功夫,臉色變得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從來只有謝家人用暴雨梨花針對著他人,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他人用暴雨梨花針對著自己的一天,身臨其境,才知道那滋味實在是不好受。身為謝家人,他們即使沒有見識過暴雨梨花針的威力,也聽說過關於它的種種傳說,看到花浪近在咫尺地用暴雨梨花針對著自己,想起暴雨梨花針的恐怖,他們禁不住都是一陣心跳。
花浪自顧自地玩弄著暴雨梨花針,還一副什麼也不懂的模樣,更增加了謝家人的恐懼,如果被他胡亂按到開關射出的暴雨梨花針射死,那才叫一個冤呢。如果不是顧及顏面,早有人出言喝叫花浪不要胡來了。
花浪裝模作樣地擺弄半天,才滿意地吁口氣:「哈,終於找見了。」用暴雨梨花針正對著謝凌雲,他很謙虛地問道:「謝兄,你看我找的對不對?你是大行家,如有不到之處,還望不吝賜教。」
看花浪找到開關按鈕,謝凌雲身邊的黑衣人反而鬆了一口氣,至少,自己應該不會被花浪莫名其妙地送去見閻王了。謝凌雲無視對著自己的暴雨梨花針,也沒理會他的問題,只是微笑問道:「這位兄弟真是真人不露相,我可有點看走眼了。不知怎麼稱呼?」
花浪懶洋洋道:「智多星花浪是也,有錢的時候也叫小財神花浪。事先聲明,記住就記住了,記不住也別再多問,老報自己名號是一件很煩的事。」
謝凌雲喃喃道:「智多星花浪?有趣。」
花浪一挺胸,神氣地接著說道:「廢話就不用多說了。暴雨梨花針既被你吹得那麼神,那麼,憑我手裡這東西,應該有點說話的資格了吧?」
謝凌雲又是一笑:「不知有何提議?」
花浪撓撓頭:「看你人也不是很討厭,我也不想再節外生枝,不如就這麼算了,各自回家睡覺好了,謝兄意下如何?」
謝凌雲歎道:「怕也只能如此了。」對周圍的黑衣人揮揮手道:「沒什麼好玩的了,回家了。」黑衣人都沒有說話,不過卻都收起手中的暴雨梨花針,做出準備離開的模樣。
看謝凌雲像是就要轉身而去,花浪不由訝然問道:「這麼爽快?」
謝凌雲淡淡一笑:「明知事不可為,自然要及時放手,花兄弟既然號稱智多星,怎麼會連這也不懂呢?」
花浪點頭笑道:「這話說得不錯。」話鋒一轉,他卻又說道:「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又怎知你不是口是心非呢?你們人多勢眾,如果只是暫時退避,待會兒卻來個反撲,我們可吃不消。但若要強逼你們發下誓言,我們未免又太自不量力了。怎辦才好呢?」說到最後,竟是一副難以決斷的模樣。
花浪的話當然不好聽,不過謝凌雲卻絲毫不以為忤,反而笑道:「取信於人最難,尤其是我們這種情況,我也很感為難。對呀,到底怎辦才好呢?」竟也學花浪般沉吟起來。
聽著兩人煞有介事的對答,周圍的人都是啼笑皆非,這未免有點太兒戲了。而看到他們最後居然還一本正經地考慮起來,更是讓人哭笑不得。就在這時,秋晴望一聲長笑:「既然兩位如此為難,不如讓我來幫你們決斷好了。」
花浪和謝凌雲同時望向秋晴望,花浪微笑起來,卻沒有說話,謝凌雲卻是一臉喜色道:「不知秋兄有什麼好提議?」
秋晴望上前兩步,笑道:「聽聞謝二公子乃是謝家門內唯一不使用暗器的人,更有江南第一劍手的稱號,心慕久矣,我也是用劍的,不如趁此機會切磋一番,順便解決一下眼前的為難之事。」
謝凌雲連連搖頭,不過卻不是拒絕提議:「秋兄實在是過譽了,我那手小玩意哪值得一提?倒是秋兄家傳的煙波水雲劍法才是不凡。小弟向來喜歡與高手過招,秋兄的提議正合我意,只是不知有什麼綵頭?」
秋晴望忽然收起笑容,一字一句道:「生死各按天命,他人不得干涉。」說話間一股霸氣自然而生,不負潛龍幫幫主的名望。他剛從屋中衝出之時,自然是一頭霧水,不要說謝凌雲一方,就連葉星落等也是敵友難分,但看到現在,也算是有點頭緒了。對差點被謝凌雲算計到了,他當然是心中暗恨,所以才有此提議,其中更牽扯到江湖爭霸,自是不必多說。
當然,這裡面也包含一種估量對手實力的想法,看謝凌雲到底會作何反應,所以秋晴望話一說完,就緊緊盯著謝凌雲不放。謝凌雲卻絲毫不為秋晴望突然強盛的氣勢所壓,淡然笑道:「這樣就更有趣了。不如就這樣吧,如我勝不過秋兄,今晚之事就此作罷,我們絕不再打擾秋兄的興致。不過我們的關係秋兄也知道,承諾也只能限於今晚,以後的事還得另說。」
秋晴望看謝凌雲一副淡定模樣,自然對他的評價更高,心中暗凜,表面卻笑道:「這就足夠了。如果我折在謝兄手下,也是咎由自取,絕不會有人糾纏不休的。」說話間荊氏兄弟在其身後傲然點頭,顯是對秋晴望信心十足,兩人臉上沒有絲毫不安。
謝凌雲笑道:「秋兄既然豪氣過人,我當然也不能太小家子氣了。」回頭對身後一個黑衣人道:「你看清楚了,今晚這是高手過招,若我不幸落敗身亡,你馬上帶人走,不得另起爭端,以免丟了我們謝家的臉,明白沒有?」話中也是透出一股強橫的味道。
那人微微點頭,表示明白,卻沒有說話。謝凌雲伸手解下腰間配劍,隨手一揮,劍鞘飛向一邊,自有人接了去,長劍卻閃出一道寒光。
搖頭晃腦,謝凌雲感歎道:「如此良宵,與高手對決於明月之下,想想也叫人陶醉。秋兄準備好了沒有?」
其他人紛紛避開,為秋晴望和謝凌雲讓開中間的場地。秋晴望長劍在手,擺個劍勢,笑道:「謝兄請先。」
謝凌雲微微一笑,身形忽動。人剛至秋晴望身前,手中長劍已幻出有如夜空群星般璀璨滿天劍雨,直直灑向秋晴望。
秋晴望巋然不動,等氣勢凌厲的劍芒已然快要及體時才揮劍出手。波濤般的氣勁自秋晴望手中發出,謝凌雲的漫天劍芒突然消失不見,就像暴風雨之夜,消失在巨浪中的滿天星光。謝凌雲的身形也同時變得遲鈍起來,先被秋晴望逼得舉步維艱,繼而更是被其氣勁帶得東倒西歪。氣勁無形,旁觀者卻似可看到謝凌雲即將為波浪吞沒。
看到謝凌雲一招間即陷入劣勢,荊氏兄弟都是暗自冷笑不已,如此劍法,也敢應戰?真是不自量力。謝家的黑衣人卻是沒有一人有不安之色,似是相信謝凌雲有回天之力。關度飛和葉星落兩人都與場中兩人交過手,雖然無法比較出兩人的高下,但都相信謝凌雲不應該是如此不濟,肯定會另有妙手,倒是和謝家人的看法相似。
就在謝凌雲看似已完全被秋晴望控制之際,謝凌雲卻低聲笑了起來:「煙波水雲,果然是不同凡響。」說話間忽然在秋晴望波濤洶湧的劍勢中奇跡般站穩了身形。
本來已大佔上風的秋晴望怎會放棄乘勝追擊,讓謝凌雲有喘息之機?他馬上手上加勁,劍勢更急,波浪再起,頓時又將謝凌雲包裹起來。謝凌雲卻是低嘯一聲,渾然不理周圍波動的氣勁,只是毫無花巧地一劍刺出。
雖只是簡單的一招,謝凌雲這一劍卻帶得風雷聲動,竟似有千鈞之威。關度飛曾和謝凌雲硬拚一招,對此自然毫不奇怪,其他人卻是驚異莫名,對謝凌雲刮目相看。要知道劍法一道,或走輕靈,或走剛猛,都是各有千秋,能剛柔並濟的是少之又少,像謝凌雲這般忽剛忽柔的,更是一流高手的風範,也怨不得他敢於迎戰以劍法著稱的秋晴望。
葉星落緊盯著場中,忽然說道:「他的劍法是脫胎自暗器手法。」花浪和關度飛先是一愣,繼而點頭,只有暗器手法才會這麼多變,而且謝家既是暗器世家,葉星落這說法自然不是空穴來風。
秋晴望仍是手上波浪生,但謝凌雲這一劍仍是衝破阻礙,穩穩向他刺來。有如暴風雨中衝破波濤的小舟,風雨雖急,謝凌雲卻是站在風浪尖上,毫髮無損。終於劍氣迴旋,轉攻為守,秋晴望不由讚一聲好,同時長劍幻出一片柔和的光芒,迎向謝凌雲。
劍芒忽盛,在令人眩目的光芒中,一聲清脆的金鐵交擊的聲音響起,卻是交手以來,兩人的兵器首次相交。暗自歎服於對手的高明,秋晴望和謝凌雲對視一眼,忽然都是身形急動,重新戰在一處。既然已經摸清對手底細,兩人這次出手都是絕招盡出,看著賞心悅目,其中凶險之處,只有高手才能真正體會。
刀光劍影中,荊氏兄弟和謝家的人都有點緊張了,葉星落和關度飛看到緊張處,也是無暇顧及其他,只有花浪還是那麼悠閒,時不時為兩人喝彩加油,正是好事的花浪的風采。
秋晴望和謝凌雲的交手越來越激烈,終於一聲沉悶的聲響之後,兩人倏地分開,各自向後飄飛。兩人停下身形,臉色都有點發白,互相緊盯著,卻不說話。
謝凌雲一揮手,長劍忽然飛向身側,如有靈性般,正好落入捧在一人手中的劍鞘中。這一手自然又激起花浪一番讚賞,恨不得自己也來上這麼一手。
謝凌雲兩手空空地對著秋晴望,笑道:「秋兄的煙波水雲劍果然是厲害,小弟自認無法勝過秋兄,想見好就收,秋兄意下如何?」
秋晴望也是一笑:「謝兄江南第一劍手的稱號果然不虛,我也沒法贏你,縱然有心留客,也是力不從心。」
謝凌雲吁口氣道:「秋兄肯體諒,真是太好了。說實在的,和高手過招如飲佳釀,現在停手正是剛剛好,我最喜歡這種將醉未醉的感覺,再比下去可就有點酗酒的意味了。」接著又感歎道:「真是不錯的一晚,聽了一曲不錯的音樂,還和一個心儀已久的高手過了過招,實在是太完美了。唔,不對,也許還得加上一個美女才算完美。哈,如果諸位沒什麼其他意見的話,我可要告退了。」
葉星落等都看著秋晴望,看他怎麼說。秋晴望點點頭,笑道:「謝二公子風流之名我也是如雷貫耳,如此就不耽擱你去風花雪月了。」
謝凌雲一笑,剛要舉步,卻忽然轉向花浪說道:「對了,你手上的暴雨梨花針是怎麼來的?」
花浪一本正經說道:「你是說這個小圓筒嗎?這是別人送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雨梨花針,不過看著倒是挺像。」
謝凌雲哦了一聲,又問道:「別人送的?什麼人會送你這樣的禮物呢?」
花浪眼都不眨地隨口胡謅道:「也就是剛剛不久,我們在門外碰到兩位喝花酒喝得連路也找不見的兄弟。我們見他們醉倒在路邊,就幫忙把他們安置了一下。他們對此感激不盡,就送了我這個東西,我看著挺好玩,就收下了。不過我可不知道這是不是暴雨梨花針。如果真是你說的暴雨梨花針,哈,那可是撿到寶了。」
一眾黑衣人對花浪怒目而視,花浪卻是渾不在意,謝凌雲反倒笑道:「花兄弟是好心有好報,我懷疑醉酒的是我的人,不知你把他們安排到什麼地方了呢?」
花浪依舊臉不紅心不跳地指指牆外,笑道:「就在那邊的一棵大樹下,環境不錯,又沒有風雨之患,他們喜歡得不得了。」
謝凌雲一揮手,馬上有兩個黑衣人向那邊奔去,很快帶著被花浪和葉星落點倒的那兩個人回來了。
那兩人憤恨地望著花浪,花浪嬉皮笑臉地問道:「兩位的酒醒了?真是太好了。」那兩人更是心頭火起,但謝凌雲卻制止了他們的說話。
望著一臉不正經的花浪,謝凌雲笑道:「首先謝謝花兄弟照顧我的人。不過,這暴雨梨花針是我們謝家的招牌,不想落到其他人手中,如果花兄弟能體諒我們的話,不如賜還怎麼樣?我們一定另作補償。」
花浪的頭頓時搖得像撥浪鼓,歎道:「如果我早知道這是什麼暴雨梨花針,當時拒絕也就算了,現在已經收下卻又退還,豈不有傷兩位兄弟的好意?絕對不行。」不僅擺明不肯歸還暴雨梨花針,還對被暗算的兩個謝家的人一笑。
那兩人頓時眼中冒火,謝凌雲卻還是一臉笑意,微一沉吟,他說道:「也無所謂,只是想為家門盡點心力罷了,其實我對這些身外之物也是毫無興趣,花兄弟既喜歡,就留著玩好了。不過暴雨梨花針將來或許會給花兄弟帶來麻煩,花兄弟自己小心了。」
花浪聞言大喜,只要謝凌雲不逼著他交還暴雨梨花針,他哪管什麼將來可能的麻煩。謝凌雲看著他一臉不在意,微微搖頭,又轉向秋晴望道:「秋兄或許不知道,我此行就是要趁秋兄離開大本營之際,給秋兄製造一些麻煩的。秋兄當知道我是一個逍遙慣了的人,實在有點不堪其苦,如果秋兄能體諒的話,能不能及早回家?那麼我也可回去交差了,省去奔波之苦。」
秋晴望微一錯愕,接著笑道:「盡量吧,不過卻難給謝兄什麼承諾。」
謝凌雲歎道:「美女的懷抱才是我最安樂的所在,可恨卻是難得空閒,我能不能繼續清閒可全在秋兄身上了,秋兄最好記得說過的話才好。」謝凌雲搖頭晃腦地縱身離去,黑衣人也走得一個不剩,偌大的院落終於又沉寂起來。
看著謝凌雲離去的方向,花浪喃喃道:「這小子還真是瀟灑,幸好沒有觀眾,要不然,豈不又讓他迷倒一片娘們?累得我都有點喜歡他了,如果以後要和他為敵,那可有點為難了。」
自然沒有人理會他的自言自語,秋晴望目光轉向葉星落,剛想說話,葉星落卻搶先說道:「秋兄請借一步說話。」
看著葉星落嚴肅的臉色,秋晴望不由心底一沉。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