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一臉追憶神色,緩緩道:「當年我不死印法修成,自以為天下無敵,殺戮之念也隨之大盛。後雖得遇秀心,以真情緩解,將這股慾念遏止,但功力卻再無寸進。其後秀心辭世,我一時哀痛下,竟至精神分裂,功力更是大減。雖有聖舍利終治好我的精神分裂,功力卻始終難達原先之境界。十年前,在玄武門之變前夕,我突如佛家所說般頓悟,終拋開一切,遁入空門。潛心研究佛學多年,我終於領會了以魔入道的真義,武功不僅恢復當年的鼎盛狀態,境界更是再上層樓。現如今,天人合一不敢說是唾手可得,但已非遙不可及。」
魔門眾人昨夜曾見他大顯神威,對他這番話自是毫不懷疑,只是這突如其來的震撼卻是難消,一時都靜默不語。
石之軒望向安隆,語重心長地說道:「安隆,你既叫我一聲大哥,我自當為你著想。不要再一味追求絕對功力的增長,等武功到了一定層次,境界更為重要。只有境界與真實功力想匹配,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也才有可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要知道,下乘的心境,是絕對發揮不出上乘武功的效用的。」
安隆似有悟於心,垂首道:「石大哥教訓的是。」
石之軒又轉向綰綰,問道:「綰綰,你說的天魔大法不能運用自如,又是怎麼回事?」
綰綰沉吟道:「那是一種感覺。我這第十八重功法本是當年借徐子陵之助才突破的,此後雖是功法大成,卻始終有一種無法控制自身功力的感覺。有時亦有邪王一般的殺戮之念,但更多時候只覺得並不能將十八重的功力完全發揮。」
石之軒點點頭:「這正是問題所在。你現在的真實功力已經超越聖門一般武功的範疇,行將踏破魔道之間的界限。只是你的功力雖到,境界卻是不夠,所以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想來《道心種魔大法》定會對你有幫助。」
綰綰訝然問道:「邪王曾看過《道心種魔大法》嗎?怎會如此肯定?」
石之軒洒然一笑:「在我悟通以魔入道的同時,我已經知道《道心種魔大法》是作什麼用的了。我之所以能悟通這個道理,是因為我既兼通補天閣和花間派武功精髓,又曾拜四大聖僧為師,精研佛學,同時精通聖門和佛門原理的緣故。但不是每個聖門中人都會有此機遇,捨此以外再沒其他悟道之法了嗎?當然不是,只是因聖門分裂日久,太多東西已被湮沒。聖門本身也自可達以魔入道,其關鍵就在《道心種魔大法》。不過也只有象綰綰這般可突破自己門派武功極限的人,才有資格修煉道心種魔。可惜聖門中人長期沉溺於和慈航靜齋的爭鬥,不顧自身修養,竟是沒人可達以魔入道的境界,也就沒人想起這個問題。邪極宗四個笨蛋只怨向雨田不將《道心種魔大法》傳於他們,卻也不想想,以他們的資質,也配談以魔入道?」
葉星落忍不住問道:「可是我師傅手中的《道心種魔大法》只有上卷,會不會影響我師傅的修行?」
石之軒笑道:「上卷即是以魔入道的原理,綰綰一看即知。原理既明,能否以魔入道只是時間問題。下卷不外乎是具體修煉法門,有之固可事半功倍,沒有也不是事不可為。能不能以一本《道心種魔大法》達到以魔入道的效果,就看你師傅的悟性了。」
葉星落點點頭,沉吟起來。
石之軒的目光最後落在趙德言身上,問道:「德言,突厥人已是難成氣候,你有什麼打算?」
趙德言本是與石之軒平起平坐的魔門巨頭,這次見面先是狼狽遇救,此刻更感縛手縛腳,大覺不是滋味。傲然昂頭,趙德言道:「我自有主張,倒是不勞邪王費心了。」
石之軒微歎一聲:「得放手時且放手,世事何用如此執迷?」
趙德言冷哼一聲,卻是沒有答話。石之軒見他聽不入耳,也就不再多說。
目光落在綰綰懷中的明空,石之軒忽微微一笑,慈愛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明空見石之軒一直沒有注意到她,早嘟起了小嘴,此刻見石之軒終於問她話了,大喜下從綰綰懷中落地,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一本正經說道:「回邪王話,我叫明空。」
石之軒沉吟起來:「明空?好名字。」又歎一口氣說道:「想當年我的小青璇也是這般年幼可愛,卻不知現在又如何了。唉,說起來我也有十年沒見到她了。」話音轉低,石之軒陷入了沉思。
沉思良久,石之軒忽抬頭一笑,對綰綰說道:「綰綰真是妙想天開,星落這個弟子已讓我頗感驚訝,卻有明空更勝一籌,你這步棋實在是妙。別說我已無意爭雄,即使我重出江湖,怕也不是你的對手。」
綰綰也是一笑:「邪王太抬舉後輩了。」又笑問道:「邪王看出我的打算了?」
石之軒點點頭,眼中滿是笑意,歎道:「釜底抽薪,實在是高明。看來聖門之事我是不用再操心了,有你綰綰在,一切都好說。」
綰綰也是笑意盎然:「邪王這麼說,是想推卸責任嗎?」
石之軒不答,卻忽仰天大笑。綰綰也笑得更開心。其他人看得莫名其妙,卻也知道不是什麼壞事。
笑畢,石之軒忽然起身,正色道:「我要走了。最後一句話,聖門正值多事之秋,勿以至弱對至強。時勢不同了,不要意氣用事,能屈能伸才可成大事。話已至此,該怎麼做你們自己斟酌吧。李世民誓言的有效期只有一年,希望你們能好好利用好這段時間,在風雨到來之前做好準備。同時要小心慈航靜齋,李師民的誓言對她們可沒什麼約束力。」
轉向綰綰和白清兒,石之軒淡淡道:「當年我和玉妍之事,你們雖不言,我也知道你們一直耿耿於懷。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要你們能達魔功大成的境界,自可來找我報仇。現在嘛,最好是不要有這種想法,我還不想將聖門一手摧毀。」
石之軒說罷,轉身欲行,綰綰卻突然開口:「在邪王遠行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
石之軒止步,卻並未回頭,平靜說道:「但問無妨。」
綰綰表情嚴肅,緩緩說道:「我想知道,在邪王心中,祝師是怎樣一個地位?她只是你的一顆棋子嗎?還是你也曾對她動過真情?」
石之軒面向艙門,眾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聽得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很落寞:「終還是問出這個問題了,但我要如何回答你呢?我一生中關係最密切的兩個女人,最終都因我而亡。世人都道石之軒天性涼薄,又有誰知道我心中的苦痛呢?玉妍當年是聖門第一美女,我對她自非完全無情,只是此情到底有多深,我自己也說不上來。我只知道,我永遠也不能忘記她,就想我永遠不能忘記秀心一樣。」說到最後一個字,石之軒已閃身不見,只留餘音裊裊,在艙房中迴響。
石之軒一走,船艙重又陷入沉默。
大船在沉默中繼續前行,不久就駛入渭河。趙德言似從一個深夢中驚醒,歎息一聲,說道:「我也該走了。」不等眾人說話,他已自顧自離開船艙,越上渭河對岸去了。
安隆看看剩下的魔門中人,苦笑一聲,對向青雲說道:「我們還是回成都吧。也該在這兒下船了。」向青雲向眾人告別,最後轉到葉星落處,一拱手道:「後會有期。」
葉星落微微一笑,說道:「昨日與向兄並肩作戰真是痛快,希望還有機會能與向兄見面。」
向青雲微歎一聲:「希望吧。」扶著安隆出了艙門。
船艙中只剩出身陰癸派的幾個人,氣氛頓時有些尷尬。綰綰沉思一下,忽取出一個小包袱交給明空:「把這個交與你白師叔。」
明空似已忘了昨晚的經歷,重又恢復頑皮本性,捧著包袱,一蹦一跳的來到白清兒面前,先甜甜叫了一聲「白師叔」,才把包袱交給白清兒。
白清兒心中縱有百般不滿,對著明空的笑臉也是無法表示出來。她勉強一笑,將包袱接了過去。打開一看,白清兒不由一聲驚叫,臉上神色又驚又喜。只見包袱中是一本與《道心種魔大法》質地一樣的羊皮卷,只是封面上的字卻是「天魔策」。捧著《天魔策》,白清兒百感交集,她與綰綰爭鬥十年,為的就是這本秘籍,現今真的到手了,心中卻是又苦又甜,一時難以言表。嬌呼一聲「師姐」,白清兒再說不出話來。
綰綰輕歎一聲,道:「正如邪王所說,當今乃是聖門多事之秋,我們再鬥來斗去實在是不智。你既是陰癸派主,這《天魔策》自當由你保管,希望從今天起,你我能姐妹同心,共渡難關。」
白清兒一陣激動,忽叫一聲:「師姐,你再重回陰癸派吧。」
綰綰搖搖頭:「我現在沒有門派之限,行事更為方便一些。我雖沒陰癸弟子之名,卻有陰癸弟子之實。在師妃喧等眼裡,豈會因我宣佈退出陰癸派而不將我當成聖門中人?我們也不必著相,只要我心存陰癸,陰癸也不當我是外人,就足夠了。是不是有陰癸弟子的名分,又有什麼關係呢?你既有這句話,自是還當我是姐妹,我已滿足,不再做他求了。」
白清兒苦笑一下:「師姐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只是,我剛才所說的意思是,這陰癸派主本應是由你來當的,現在還是由你來吧,小妹才疏學淺,實在是難堪大任。」
綰綰肅容正色道:「清兒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其實這十年來你已做得很好。即使我在派中,也不一定能比你做得更好。至於你未能看出李世民的陰謀,也是因為派務繁忙,無暇顧及外界。這一點你倒不用自責。我能發現李世民的陰謀,也是因為我心無旁騖,潛心研究敵我形勢的結果。說起來還要感謝你減輕我的負擔。」
白清兒又是一聲輕歎:「不當家不知柴鹽米貴,這十年來我無時不在想起祝師,她當年以一人之力,撐起聖門半邊天,實在是不容易。本來我已經是勉為其難,聽過你與邪王的分析,我更是覺得肩上責任沉重,真心希望師姐能回來。」
綰綰聽到白清兒提到祝玉妍,也是神情一黯,歎息道:「我又何嘗有一刻忘掉她老人家呢?這十年來雖然不理派中事務,我也是在為實現她老人家的心願而奔走。我還有事在身,實在是不方便回到派中。這樣吧,你不是有個叫聶飛羽的弟子嗎?可以讓她替你分擔一些事務。聽星落說,她的身手甚是不錯。可以學我,讓年輕人挑起重擔。今後如沒什麼大事,我就不準備出面了,凡事皆交與星落,你有事找他即可。而且我只是名義上不屬於陰癸派,真有什麼事的話,我也可以幫忙的。」
葉星落聽綰綰這麼說,忙站起身,想白清兒躬身致意。
白清兒想了一下,歎口氣道:「這樣也好。」沉默一下,白清兒又問道:「師姐今後準備何去何從呢?」
綰綰苦笑一聲:「你剛才也聽到我和邪王的對話了,我的天魔功在十年前就出了岔子,當務之急當然是找個地方潛修,看看《道心種魔大法》能不能解決我大問題。」
白清兒不由擔心起來:「可師妃喧是絕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她一定如影隨形般緊緊追著你,讓你沒時間靜修。說不定她現在已經追來了。」
綰綰輕歎一聲:「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也只好見招拆招了。放心吧,我和師妃喧已是近二十年的的老對手了,她當年既奈何不了我,現在也沒辦法。」
葉星落本一直在深思,這時開口道:「我還是覺得白師叔的擔心很有道理。師傅雖和師妃喧爭鬥多年,但都沒這次事關緊要。師妃喧即使不能阻止師傅修煉,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但若讓她對師傅造成任何干擾,對師傅的害處可就大了。不過倒是不用擔心她現在追來,她們慈航靜齋勢力強大,眼線遍佈宇內,自不會這麼勞累,她們只需靜等消息,再謀定而動。想來師傅在安定下來以前是不會遇到干擾的。只是要想有充分的時間修煉就困難了。」
白清兒眉頭大皺道:「說來說去,師姐還是很危險,有什麼好辦法呢?」一時間絞盡腦汁,卻也是無計可施。
葉星落淡淡一笑:「這個問題交由我解決好了。多謝白師叔對家師的關心,我現在才感覺到我們是一家人了。」
白清兒一愣,旋又笑道:「難道你一直不當我是自己人嗎?」
葉星落又是一笑:「我當然當白師叔是自己人,只是卻怕白師叔太見外。」
白清兒莞爾一笑:「師姐,你這徒弟我可是怎麼看也看不出他是聖門中人。」說完之後又正色問葉星落道:「你有辦法對付師妃喧,讓她不找師姐的麻煩?」
葉星落也認真起來:「十足的把握是沒有,但想法倒有一個。」
白清兒大感興趣:「說來聽聽。「
葉星落忽然起身,對著眾人一躬身道:「我要告辭了。我要馬上動身潛回長安,然後再想辦法對付師妃喧,讓她沒時間與聖門同道以及家師為難。」
白清兒先是一聲驚叫:「你瘋了?現在潛回長安?別忘了現在聖門可是天下公敵,你昨夜殺傷那麼多七派弟子,且不說對付師妃喧,光七大門派就可要了你的小命。」
葉星落只是洒然一笑:「死地乃生門,說不定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師傅,你怎麼看?」
綰綰卻似一點也不詫異,只是淡淡一笑:「你既已想好,我當然沒什麼意見。不過還是要小心一點。」葉星落見綰綰不反對,大喜施禮。
明空卻看著葉星落在偷笑,等他站直身子,突然問道:「師兄為什麼突然想到會長安呢?是不是想去見秋姐姐?」
綰綰大感奇怪,問道:「什麼秋姐姐?」
明空得意道:「師傅你是不知道,師兄昨夜可是有艷遇的。」剛要繼續往下說,已經被葉星落給打斷了。
葉星落先對明空瞪了一眼:「不要胡說。」又轉向綰綰說道:「師傅別聽明空亂說,她只是開玩笑的。」明空倒是不說話了,但一個勁的刮著自己的鼻子羞他,葉星落只能搖頭苦笑。
綰綰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對葉星落笑道:「要回去長安,你最好先把自己的衣服換一下。以你現在這個樣子,只怕連城門也進不去。」
葉星落看看自己身上破爛不堪,且沾滿血跡的衣服,忙應聲去了。
綰綰轉向白清兒,問道:「清兒,你們準備去什麼地方?」
白清兒笑笑:「還能去哪裡?自然是先回江南了。等進入大河,我們就轉船,沿大運河回去。」
綰綰沉吟道:「那我們姐妹還有好一陣子可以在一起。對天魔功的一些心得,我正好也與你參詳一下。」
白清兒大喜過望:「多謝師姐。」自祝玉妍過世,已久沒有人可以在武功上指導白清兒了,她的許多疑難也沒人解答。如今既又綰綰這比祝玉妍更勝一籌的高手願意指點她,白清兒自是欣喜。
兩人說話間,葉星落又進入船艙,身上已經換上一套船夫們所穿的粗布衣服。
葉星落躬身一禮:「師傅,如沒什麼事,我就要上岸了。」
綰綰未及說話,白清兒先笑道:「借用你的話,我們已是一家人了,就沒必要在隱瞞什麼,我現在告訴你一下,并州聚寶賭場的花滿枝是自己人。花浪的事就是她通知我,我才派飛羽去的。」又對綰綰道:「師姐如果去并州的話,有什麼事不方便出面,大可讓滿枝幫忙。」
綰綰點點頭,葉星落卻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花浪在聚寶賭場露了一手之後,沒兩天聶師妹就找上門了,原來是花大姐看上花浪了。」
白清兒一笑之後又是一歎:「聖門高手雖眾,卻乏理財能手。本以為花浪是一個好人選,卻是被師侄你給阻止了。不過我還真是好奇,你和花浪究竟是什麼關係?可能的話,多拉攏拉攏他,對將來有好處。」
葉星落一臉苦笑,長歎一聲道:「我和他的關係一言難盡。不過說到拉他為聖門做事,只怕是很難。」
白清兒聽他所言發自肺腑,也只能替他惋惜:「那可就可惜了。這樣的人手並不好找。」
葉星落忽然一派腦門,叫了起來:「差點就給忘了,李世民的太子還在船上呢。我得先去把他給放了去。」
李承乾一上船即被石之軒給點暈過去,此時正在一見艙房裡呼呼大睡。
葉星落好不容易才將沉睡中的李承乾弄醒。李承乾突然從美夢中被驚醒,先是勃然大怒,就要發火。等看清葉星落,他才突然想起昨夜之事,頓時有些驚恐,縮身躲向床角,他顫抖著問道:「你想幹什麼?」
雖滿腹心事,葉星落仍被李承乾給逗笑了,他一把將李承乾拉下床,沒好氣說道:「還能幹什麼?自然是放你走。你不會是還想在這裡過年吧?不過沒車沒馬又沒轎,只能勞駕你用自己的兩條腿走回去了。」
李承乾得脫大難,已是喜出望外,那還顧得上計較有無車馬,當先衝出艙門,縱身就向岸上躍去。
穩落至岸上後,李承乾猛然回頭,惡狠狠說道:「小子,我記得你。既得罪了本太子,你以後可得留神點,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葉星落那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裡,更是沒好氣道:「知道了,太子殿下。不過你最好等自己安全了再說這些話吧,就你一個人,我單手只腳也可打你個屁滾尿流。」
李承乾想想也對,自己還未完全脫險,好漢不吃眼前虧,有什麼怨氣也還是先忍了才好。不再說話,李承乾仍瞪了葉星落一眼,這才向長安城方向奔去。
綰綰和明空這時來到葉星落身邊,凝視著李承乾遠去的背影,綰綰問道:「你對李承乾這個人怎麼看?」
葉星落沉吟道:「我對他並不瞭解,但從我所知道的情況看來,他只是一個花花公子,絕對不是一個好的皇帝人選。」
綰綰悠然道:「所以李唐在李世民的繼承人問題上必然會發生動亂。」
葉星落不由訝然問道:「師傅怎會如此肯定?」
綰綰一笑:「首先李世民的皇帝寶座就是通過武力奪取的,先自開了一個壞頭。李承乾既不成器,自會有不甘寂寞者也想學學李世民。其次,無論是當朝貴族,還是慈航靜齋,都不會把李承乾當做理想人選,而全力他,所以最終繼李世民登上皇位的,絕對不會是李承乾。」
葉星落忙虛心請教:「那師傅心目中的人選又是何人?」
綰綰淡淡道:「不是我心目中的人選,而是慈航靜齋心目中的人選。本來以聖門的標準,李承乾是一個不錯的拉攏對象,如方法得當,甚至可以把他培養成第二個楊廣,到時候天下大亂,自對聖門有利。但我現在的想法已經改變,我要換一種方法來和慈航靜齋玩這個遊戲。你也可試著從慈航靜齋的觀點出發,通盤考慮一下這個問題,自可明白我的意思。」
葉星落微一沉吟,笑道:「師傅是先洞察慈航靜齋可能什麼人,再從這個人入手,進而如邪王所說般釜底抽薪,是不是這樣?」
綰綰莞爾一笑:「我就知道你會明白的。」
葉星落大為歎服:「師傅卻是高明,難怪連邪王也是讚不絕口。」
綰綰又是一笑:「事情也不是那麼簡單,在成功前誰也說不定是不是會有變動,所以我還得低調行事,如履薄冰般小心經營。」
葉星落聞言不由一愣:「弟子的想法卻與師傅有些衝突。」
綰綰饒有興味問道:「剛才有清兒在場,我知道你有些話不好說出口,現在不妨將你的想法說來聽聽。只要有道理,我沒理由反對的。」
葉星落沉吟道:「剛到長安那天,師傅曾問到我對一統聖門的意見,我當時只是有一個想法,卻不知道該如何實施。昨夜之事雖對聖門不利,卻正好迎合了我的想法,對如何一統聖門,我已有一個完整的思路。」
綰綰更是感興趣,笑道:「那還不趕緊說出來?」
葉星落微微一笑,解釋道:「我的這個想法是在聽少帥當年事跡的時候產生的。當年洛陽一戰,少帥被李世民殺得落荒而逃,但在李世民千里追殺未果之後,少帥已贏得不下於李世民的聲望,天下遂成兩大不世統帥爭雄的格局,其他人統統淪為配角。我的想法是,先成名,再來一統聖門。等我成為聖門中聲望最高的人以後,再借勢成事。」
綰綰一笑:「你又這個想法並不奇怪,我只是沒想到你竟是要學寇仲那小子。」
葉星落認真回答:「我只是在聽少帥的故事時才產生這個想法。其實說起來當年邪王也是這麼行事的。他先自四大聖僧處偷師,功成後名動聖門和佛門,才使黑白兩道都感驚懼。他身為佛門和聖門的頭號公敵,卻也如一面旗幟,所以才有安隆這等死心塌地的追隨者。我的目標就是繼邪王之後,成為白道武林和佛門的頭號公敵,讓他們來追殺我,等他們殺我而不死的時候,我即可奠定聖門第一人的地位。到時候再來統一聖門,即如順水行舟。」
聽葉星落的慷慨表白,綰綰也不由沉默一下。微一沉吟,綰綰又問道:「你準備怎麼做?」
葉星落笑笑:「此次潛回長安,我首要的目的是自周老歎手中奪回《道心種魔大法》下卷。其次是藉機會牽制師妃喧,使之不能全力對付師傅和聖門同道。七大門派更不用說,昨晚死傷那麼多,自然對聖門是恨之入骨,一旦知道我的行蹤,自是不會放過我。最好他們全都來追殺我,我才高興。」
綰綰忽一笑說道:「《道心種魔大法》下卷其實不是那麼重要,你沒聽邪王所言嗎?只要有悟性,只憑上卷就可以魔入道。難道你懷疑師傅的悟性不夠嗎?」
葉星落也笑了:「我當然對師傅毫不懷疑。只是《道心種魔大法》終是聖門之物,周老歎等既背叛聖門,還是及早將之收回為好。而且有《道心種魔大法》在手,自不愁師妃喧不來找我,師傅也好有時間參詳《道心種魔大法》的精妙。」
綰綰聞言一歎:「你的想法自是好的,不過這舉動也太過冒險了。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失敗的後果?白道公敵?怕不是那麼好當的。」
葉星落洒然一笑:「這正是這個遊戲最吸引我之處。在絕無可能下完成一件事,那滋味才是最美的。而且師傅也知道我的弱點,我的武功利守不利攻,如果要一個一個地收復桀驁不遜的聖門同道,只怕白頭也未必辦得到。而成為白道公敵就簡單得多,任由他來進攻,我只要不死就是勝利。而且在被追殺的生死壓力下,說不定我即可參透師傅所說的攻守關鍵,使武功更上層樓,到時候事情就更好辦了。」
綰綰沉默半晌,笑道:「欲成非常事,自需有非常想法。你既有如此決心和信心,我也就不多說了。還是那句話,小心為上。」
葉星落點點頭,又問道:「我的想法是不是與師傅你的計劃衝突?我這個舉動可說是完全高調,並不符合師傅低調行事的原則。」
綰綰一笑:「低調的只是我吧,你完全可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你高調在明,正方便我低調暗中行事,不僅不衝突,簡直可說是完美配合。有你做擋箭牌,慈航靜齋自不會懷疑我暗中尚有一枚棋子,而這枚棋子,才是我們最終勝過慈航靜齋的關鍵。」
明空一直默默無聲的聽著綰綰和葉星落的對話,這時突然插口道:「娘說的關鍵棋子,是不是我?」
綰綰不由一愣,旋又笑道:「小鬼頭,你又知道了?」
明空頓時得意起來:「娘老當我是小孩子,其實我早懂很多東西了。」
葉星落看明空孩子氣的表情,不由莞爾。笑過之後,葉星落對綰綰道:「既得師傅,我就不耽擱了,如沒什麼事,我現在就要動身了。」
綰綰點點頭,道:「沒什麼事了,你去吧。等萬事辦妥之後,到并州來找我們。《道心種魔大法》雖然重要,卻也不是必不可少的,不要太過執著。實在不行就算了,千萬不要因之而傷害到自己。」
葉星落點頭應是,轉身欲行,明空卻突然叫了起來:「師兄,你走了可就沒人陪我玩了。」
葉星落聞言心酸,忙安慰道:「師傅不是帶你去并州嗎?到時候自有武媚姐姐陪你玩。」
明空頓時嘟起小嘴:「媚姐姐整天就知道練功,才沒時間陪我玩呢。」
葉星落想起武媚不似小孩的倔強,也是一歎,知道明空所言非虛。又看到明空雖仍是如以前般撒嬌,但眼神中卻多了一些他不太熟悉的東西,想來昨夜的經歷已在她心目中留下不滅印象。對武媚和明空兩個師妹,葉星落是真心疼愛,希望她們能快快樂樂地過一生,但身為魔門弟子,這種願望是奢侈的,不敢想及她們的未來,葉星落突然覺得不知該如何回答明空,只能又歎一口氣。
明空卻似在他的歎息中明白了什麼,反不再糾纏他,懂事地說道:「師兄,正事要緊,你就不用管我了。趕緊去吧。」
明空的懂事只能使葉星落更心酸,不敢多說話,他躬身告別綰綰和明空,縱身躍上河岸。
腳剛落定,葉星落耳邊又響起明空脆生生的叫喊:「師兄,早點回來啊。」
不敢回頭,葉星落向後揮揮手,轉瞬消失不見。
第十章完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