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落答道:「事情分內外兩方面。對內不外乎一統兩派六道,使天魔秘合而為一。對外則要打破慈航靜齋對聖門的壓制,進而奪取天下。」
花浪大發感歎:「這些事我一聽就覺得標誌著腥風血雨,殺人如麻,最後屍橫遍野,氣象慘烈。」
葉星落苦笑道:「也沒你說的那麼慘。當今時逢盛世,慈航靜齋在江湖中的地位如日中天,想奪取天下談何容易?比較現實的目標是趁機整頓聖門,恢復聖門的團結,積蓄力量,等待天賜良機。如果能把天魔秘復合,聖門的戰力可更上一層樓,再不用受慈航靜齋之氣。」
關度飛忍不住問道:「天魔秘是什麼東西?」
葉星落解釋道:「天魔秘是一本武功秘籍,和慈航靜齋的劍典,少帥寇仲修煉的長生訣,以及戰神圖錄,合稱四大奇書。據稱可坎破天地至秘,達到武道的極至。不過天魔秘早就分成八份,所以無人曾目睹起全貌。說實在的,我對它也是很是好奇。」
關度飛喃喃道:「武道極至?」竟似癡了一般。
花浪又問道:「說起來你們和慈航靜齋到底在爭什麼?天下嗎?」
葉星落沉聲道:「爭天下其實只是鬥爭的一種方式,並不是目的。聖門和慈航靜齋的恩怨起源於思想的不同,爭鬥也只是道統之爭。說白了,就是都想證明自己的思想才是最正確和完美的。」
花浪搖搖頭:「就為了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你就要搭上一生的幸福?」
葉星落現出回憶的神情:「我入聖門時已經十歲,在此之前我只是一個江湖賣藝的小孩。每天靠在街邊吹奏樂曲換取一點小錢,勉強食可果腹,衣可蔽體。那時我可有什麼理想呢?只求有一天不用為生計發愁就好了。」
花浪一臉驚訝:「原來你真的賣過藝呀,我第一次聽你的簫曲就這麼想了。哪天我們落魄了,就靠你這一手我們絕對也可過得衣食無憂。」
葉星落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後來師傅收我為徒,得以修習上乘武功,這才改變了我的命運。原來我就像是隨風飄的蒲公英,完全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現在我卻可以選擇。對於上天的厚愛,師門的重恩,我難道能以一生平庸來報答嗎?既然我已有能力做出選擇,自當活的轟轟烈烈,才算不負此生。聖門數百年來天才輩出,卻沒一人可將聖門重新統一,這個重任對我來說,既有挑戰性,又有重大意義。而與慈航靜齋的爭鬥更是有趣,聖門輸了數百年,卻還是不知道到底是輸在什麼上面,就如在牌局中輸給花子你一樣。我即使不求能勝過慈航靜齋,至少也要敗得明白,這麼說,你們應該明白?」
關度飛大喝一聲:「好!星少那句不負此生深得我意。雖然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所做所為,但我喜歡你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我你。」
花浪搖頭歎息:「兩個好鬥的人。你們還真是臭味相投。」
關度飛衝他一瞪眼:「怎麼?你準備反對嗎?」
花浪懶洋洋道:「反對?我為什麼要反對?以星少的人品,若讓他統一魔門,至少魔門可以可愛許多,不會像現在一般人憎鬼厭。再說兄弟自應守望相助,我哪來反對的理由?不過嘛,現在我只能在精神上對星少略表。等我大富天下,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如果到時候還有人對你星少不服的話,我就用黃金白銀砸到他服為止。有天下巨富對你如此不遺餘力的,星少你還真是幸運。」
葉星落和關度飛又是一笑。
花浪卻又像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星少,你們門中是不是美女如雲?」
葉星落微微一笑:「你不是為這個才我吧?不過聖門中的事我並不想讓你們摻和進去,所以也不怕告訴你實話。聖門中各派情況不盡相同,我們陰癸派的確是以女弟子為多數。是不是美女我不敢說,但醜女是絕對沒有的。」
花浪興奮地一拍大腿:「好了,就這麼說定了。你想一統魔門,我絕對鼎力相助,等你統一了魔門,就想慈航靜齋一樣,封我做個護法之類的職位好了。想想每天對著一大堆美女也是賞心悅目,其他不說,至少養眼。」他顯出一臉嚮往的神色,讓關度飛和葉星落又是一陣大笑。
關度飛也嚮往不已,卻不是為了美女。他悠悠說道:「原來天下真有這麼多高手,還有這麼神秘的追求。武道極致,想起來就讓人熱血沸騰。」
花浪醒過神來,不屑道:「就你那兩下子,你心上人綁一隻手都可輕鬆打贏你,還談什麼武道極致?」
關度飛也不以為忤,坦然道:「所以我要更努力才行。有星少這種高人在,我決心虛心請教,定要有所收穫。」
說著關度飛轉向葉星落:「星少,我以前是沒遇到過真正的高手,今天下午對上聶飛羽竟是有力難使。她一輪不間斷的攻擊,我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糊里糊塗就敗下陣來了。我看你後來卻是輕鬆自如地就應付了,這是怎麼回事?」
葉星落很認真地說道:「其實調節真氣最重要是呼吸,對付這種密集攻擊,一定要在招與招之間找到回氣的機會,才能應付下來。我一開始沒提醒你,是想讓你在實戰中有體會後再告訴你,這樣你理解會更深。只是沒想到聶師妹來了,倒是讓你吃了點苦頭。」
關度飛毫不在意:「這點苦頭算什麼?」又問道:「怎樣才能在激烈打鬥中作到回氣呢?」
葉星落剛要回答,院內忽然傳來嘈雜聲。花浪站起身來:「我去看看。」
花浪來到門前,才發現是楊七帶著大批小叫化,每個人都大包小包的拿著東西,在高興地大呼小叫。
花浪喝道:「楊七,你有搞什麼鬼?這是幹什麼?」
眾叫化都靜下來,楊七笑道:「花大哥,這不是要過年了嗎?我們辦了點年貨而已。」
花浪也笑了起來:「我倒忘了你們了。你們自己想著最好。咦,你哪來的錢?」
楊起得意道:「我們當然不能事事都靠花大哥,自己也是有點私房錢的。」
花浪不能相信道:「都學會攢私房錢了,我可沒教過你們啊。」
楊七一本正經道:「跟著花大哥,人生大起大落太快,刺激是刺激了,可也太難把握了。我們既然沒花大哥這麼豪氣慷慨,自然要有點打算。花大哥不是也教導我了嗎?居家度日要節儉,自然也能省出一點來。花大哥不會怪我們吧?」
花浪大笑:「我怎麼會怪你們呢?難得你這麼懂事,又偷偷拍了我一記馬屁,我開心還來不及。作為證明,這錠黃金拿去。等我吃不起飯時,你可要請我啊。」
眾叫花都歡呼雀躍。
這時葉星落和關度飛交談著走了出來,葉星落說著什麼,關度飛頻頻點頭。走到院中,兩人擺開決鬥的姿勢。
小叫化們又是一陣歡呼:「又比武了,有好戲看。」
花浪卻是搖頭不斷:「唉,說到打架,一個個都來勁,難道就我一個人是和平愛好者嗎?」
楊七很善解人意地說道:「花大哥,武功不好可以練嘛。你不用這麼自暴自棄。」花浪不由氣結。
搖搖頭,花浪道:「算了,不說了,知我心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你們誰又能理解我呢?世人皆濁我獨清,寂寞啊。」搖頭晃腦向院門走去。
走到院門處,他忽然回頭:「你們先悠著點打,我的藥可都用完了。我現在就去配點藥,有了藥你們就不用留手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只要不死就有救。」在關度飛和葉星落的笑罵聲中,花浪翩然去了。
上午。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屋內,暖意融融。
齊行健盤膝坐在炕上,作調息狀。葉星落含笑坐於他對面,問道:「齊兄準備好了沒有?」齊行健點點頭。
花浪和關度飛站在一邊,擺出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葉星落將玉簫放到嘴邊,舒緩優美的音樂悠悠響起。在場的人都感覺到渾身舒坦,神經也完全緩和,有一種飄的感覺。齊行健的表情也完全放鬆下來,好像就要進入夢鄉。
簫音在舒緩至幾不可聞的情況下卻突地一變,變得尖銳而急促,花浪和關度飛都是一驚,齊行健的反應更是激烈,全身突然一抖,額頭頓現豆大的汗珠,可以看出他是盡力忍耐才沒有叫出來。
葉星落的神情也變得凝重,放在簫空上的手指飛動,簫音也更急。齊行健經過一開始的波動之後,情緒反平靜下來,雖仍是不好受,但表情卻放鬆了許多。
終於簫音又緩和下來,齊行健也如釋重負,隨著音樂表情變得很安詳,甚至發出輕輕的鼾聲,原來已進入夢鄉。葉星落卻是一副憔悴模樣,但仍堅持吹奏著。終於,一曲終了,簫音還在迴響,葉星落卻已經放下玉簫,調息起來。
關度飛和花浪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花浪喃喃道:「真的假的?有沒有這麼誇張?」
關度飛也是不能相信:「不就是吹個簫嗎?怎麼看著比惡戰一場還累?不過星少是吹得不錯,至少我聽著舒服。」
花浪打趣道:「就你?五音不全,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
關度飛笑了一下:「你比我強?那你說說,星少的簫吹得怎麼樣?」
花浪笑道:「我即使想和你鬥氣,也不能睜著眼說瞎話。星少在音樂上的造詣,比并州城內名頭最響的才女才子都要高。說不定比江南第一才女秋雨葦還要高。一句話,他是我見過在音樂上最高明的人。」
兩個人正說的高興,忽聽葉星落插嘴道:「你們兩個在這兒大派我的馬屁,不知有何居心?」
兩人回頭一看,才發現葉星落已從炕上下來,笑盈盈地站在他們身後。花浪大喜道:「星少你沒事啦?剛才我們可是擔心得要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葉星落看看依舊熟睡的齊行健,笑道:「還算順利。我出身聖門,對真傳的武功也有涉獵,所以辟塵的真氣我還可以化解。現在齊兄體內作祟的真氣已被我暫時封住了。在有兩次,將這道真氣移離現在正佔著的影響運功的主經脈,齊兄的功力就可恢復,如果他能將那道真氣消化,更可使自身功力更上一層樓。」
關度飛問道:「我們剛才見你很費力的樣子,有那麼消耗功力嗎?」
葉星落笑道:「其實這是另一種較量的方式。我先讓那道將齊兄經脈堵塞的真氣緩和下來,這比較簡單。比較難辦的是移走它,又不能傷到齊兄,自然是費力了一點。不過還好,一切順利。」
花浪大發感歎:「居然有這麼困難,難得星少你還幫他,他和你可沒什麼關係。」
葉星落先回頭看看齊行健,齊行健還是熟睡模樣,這才回頭說道:「其實一方面是受你們影響,能幫人總是件好事,而且齊兄也不失為一條漢子,幫他也不算什麼壞事。另一方面,我通過幫他治療,自身修為也可提高,更可一窺真傳武功的秘密。這種機會,我怎麼會錯過呢?」
花浪和關度飛剛要說話,忽然齊行健乾咳一聲,醒轉過來。
葉星落先問道:「齊兄感覺怎麼樣?」
齊行健起身下炕,道:「好極了。那道真氣好像移動了位置,而且有恢復了那種蟄伏狀態,看情況葉兄弟可以讓它改變位置,只要能讓它離開現在所在的經脈,相信我很快就可恢復功力。」
葉星落笑道:「聽到齊兄親口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不過齊兄靜養就好了,再有兩次我就可把它移開。」
齊行健也是開心:「我相信你的話。大恩不言謝,我先告退。」
葉星落等三人送他出門,齊行健逕自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葉星落每天喝喝酒,與花浪聊聊天,和關度飛比比武,閒時就去楊氏家轉轉,也過得很是悠閒。綰綰和明空一直沒有消息,葉星落雖有些掛念,倒也不擔心,以綰綰的武功,能奈何她的人天下也沒幾個。武媚年紀雖小,卻性格倔強,日常很是沉默,只是默默練功,只有見到葉星落時才會露出笑臉。葉星落對這個師妹很是疼愛,沒事就去指點她武功。
轉眼除夕到了,葉星落一早就來到楊氏家。帶著武媚逛了一整天,給她買了一大堆東西,武媚難得地開心起來。在楊氏家吃過晚飯,天色已晚,葉星落隨步又向花浪他們所住的小院走去。
并州大街小巷都張燈結綵,一派節日氣象。時不時爆竹鳴響,更添喜慶氣氛。葉星落看著街道上興高采烈的小孩子們,心情也變得愉快。
遠遠便聽見花浪家的院中傳來吵鬧聲,葉星落沒來由覺得心中一暖,快步進入院內。
所有人都在,看到葉星落,花浪笑道:「剛說怕你誤了我們的盛會,你就來了。」回頭向楊七喝道:「人馬到齊,現在出發。」
楊七等一聲歡呼,大包小包得帶來許多東西,向院門衝去。
葉星落奇怪道:「你們要去幹什麼?」
關度飛笑道:「過年當然要放爆竹,你沒玩過嗎?」
葉星落忽笑得很憂鬱:「玩得很少。小時候想玩,可是沒錢。現在有條件了,反而沒那個心情了。」
花浪拉住他的手臂,笑道:「今天我們就幫你找回童年的樂趣,跟我們來吧。」拉著葉星落就往外走。
葉星落這才發現花浪身上也掛滿煙花爆竹,好奇道:「這麼多?會不會太誇張?」
花浪毫不在意:「過年嘛,當然要隆重一點。畢竟,一年也就過一次年。」
葉星落失笑道:「廢話,過兩次年那就是兩年了。」
花浪也笑起來:「不管怎麼說,反正開心就好。」
看著楊七等興沖沖地在前面開路,葉星落不解問道:「我們要去什麼地方?」
關度飛笑道:「還不是花子的主意,他就是喜歡熱鬧。」
不等他說是要去什麼地方,花浪打斷他的話:「星少,去什麼地方到了不就知道了?你是不是過年太開心了,問題這麼多?像個老太太似的。」
說說笑笑中,一行人穿街過巷。
楊七等在前面帶路,來到一個大院前忽然停了下來。
葉星落左右看看,笑道:「這不是王家大院嗎?你又想幹什麼?」
花浪聳聳肩:「過年嘛,當然要尋點開心。」
楊七跑過來問道:「花大哥,可以行動了吧?」
花浪揮揮手:「開始吧。」
楊七等一幫小叫化悄悄接近王家門前。王家大門處大紅燈籠高掛,裡面卻是寂然無聲。
楊七將點燃的香束分發給眾人,葉星落也分到一束。
不等葉星落發問,花浪已將一大包爆竹塞到他手裡,說道:「來,找點童年的快樂吧。」
花浪一聲令下,眾叫化將手中的爆竹點燃,隔牆向院內拋去。一時間,隨著眾人不停地點拋爆竹,王家院內辟里啪啦響成一片。葉星落見關度飛和花浪都樂此不疲,也是童心大起,將手中的爆竹一股腦點燃扔進了院內。
在一番轟炸之後,王家院內終於傳來喝罵聲,並有人向院門處跑來。
楊七等叫花們扯開喉嚨叫起來:「過年了!」然後嘻嘻哈哈地跑開了。
花浪向楊七等叫了一聲:「自己去玩吧,不要太瘋了。」楊七等應了一聲,轉眼跑得不知去向。
花浪回頭笑道:「現在好了,我們可以回家痛飲去了。我可是早就買好了東西,就為今天能痛快一回。手快有手慢無,你們看著辦吧。」帶頭向家跑去。
花浪等一人一罈酒,對著滿天星斗開懷暢飲。寒風凜冽,但幾口酒下肚,寒意早不翼而飛。
花浪大喝一口酒,聽著遠近傳來的小孩的叫聲,忽然感歎道:「小孩子還真是單純,過個年就開心得不得了。」
葉星落笑起來:「光聽你的話,還以為你有多老呢。敢問閣下貴庚?」
花浪卻是一副深沉模樣:「這不僅僅是年齡問題。經歷的事多,人就會顯得成熟。像我這麼閱歷豐富的男人,自然更是顯滄桑。這是很深層次的東西,你們想學也學不來。」說到最後一句,終於顯出花浪本色。
葉星落和關度飛同時笑罵,花浪卻突然變得很認真:「飛飛,我們在一起又過一年了。」
關度飛也是一聲感歎:「是啊,我們在一起已經三年了。」
花浪的語氣忽很奇怪:「三年前那個大雪天,我都以為我過不了那個年了,誰想到一轉眼又是三年,前兩年有你這個好兄弟,今年又多了星少。人生真是神奇啊。」
葉星落聽他語氣蕭索,忍不住問道:「我一直都想問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卻是沒有機會。聽你這麼說,莫非還有段故事?」
花浪微微一笑,卻有點苦澀:「想聽故事嗎?這個故事可是有點慘?」
葉星落催促道:「別賣關子了,快點講。」
花浪收起笑容,沉聲道:「那是三年前,我剛來并州。身無分文,又人生地不熟,好幾天都沒東西吃,終於餓到受不了,跑到一家大戶人家去要飯。那家就是我們剛才去的王家。」
不用他說,葉星落也知道他這一去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歎氣道:「想來你是不會討到什麼東西的。」
花浪表情苦澀:「何止呢?那天正好碰見王懷義,他不僅不給我吃的,還放出一條惡狗來咬我。我本已餓得走不動了,卻突然有了力氣,拚命逃出王家。可我怎麼能跑過狗呢?也不知跑了多遠,我終於被那狗給追上了,我只覺得腿上一痛,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葉星落終於知道他和王懷義的私人恩怨是怎麼一回事了,眼中不禁閃過怒火:「王家真是太過分了。」
花浪慘然一笑:「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永遠都無法見到第二天的太陽了。但我又醒過來了,躺在一間小小的草房中,居然還聞到有肉香傳來。」
葉星落馬上猜到幾分,問道:「是飛飛救了你?」
花浪終於笑了起來:「星少真是聰明,我本還想吊吊你的胃口的。就是飛飛了,他是進城去賣柴禾的,那時他以砍柴為生。正好看到王家的狗咬到我,他就上前將那條狗給砍死了。他的刀法你也看到了,砍條狗,儘管是王家的狗,還是綽綽有餘的。所以我不僅沒死,還有一頓狗肉可以飽餐。」
關度飛一直沉默地喝著酒,這時忽笑道:「說起來那是我吃過最美味的一餐,從來沒有那麼暢快過。」
花浪歎息道:「我又何嘗不是呢?感覺中從來沒有那麼飽過。」聽到這簡單的一句話,葉星落卻忽然覺得鼻子一酸。
花浪忽然來了精神:「不如我們再去王家偷條狗出來,或許王家的狗特別香也說不定。」
看到花浪突然有恢復本色,關度飛和葉星落不禁好氣又好笑。
花浪想了想,又搖搖頭:「還是算了,既然現在有酒喝,有肉吃,我們就不要麻煩了。哼,算王家走運。」舉起酒罈又是一通狂灌。
關度飛和葉星落也舉壇痛飲,花浪笑道:「說起來就想笑,等我傷好後和飛飛出現在并州街上,居然又碰見王懷義,他見面就向我們討要他的狗,結果被我和飛飛狂揍一頓。最後他回家時不僅衣冠不整,而且回頭土臉,一下成為并州的笑柄。」
葉星落不禁擔心道:「那他豈肯放過你們?」
花浪歎息一聲:「誰說不是呢?我們此後一直是藏頭縮尾,正式加入了并州的混混界。還好後來遇到徐如眉那件事,有了李夫人這個靠山,王懷義才不敢明目張膽地報復我們,不過樑子算是結下了。」
葉星落感歎道:「李夫人倒是你們的貴人。」
花浪笑道:「我們就當她是親人一般。有時太長時間不見,我們就故意去招惹徐如眉,把她激出來,也是一樂,她也會很開心。不過後來徐如眉也變聰明了,回去也不告訴李夫人。我們就只好拿錢武他們下手了。」
葉星落微微一笑,覺得花浪等和沈落雁的關係還真是有趣。
關度飛也認真說道:「我是孤兒,從來沒有親人,早就當李夫人是家人了。有時我甚至當她是自己娘一樣。」
葉星落也是一聲感慨:「我能理解你們的感覺。我對師傅也是同樣的感情,我還有兩個師妹,我也當她們是親妹妹一般。如果有什麼人想傷害她們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
花浪笑道:「星少說這句話的時候可是殺氣騰騰,誰要是惹到你,我可要為他擔心了。」
葉星落也是一笑:「有嗎?」旋又正色道:「我沒有想到的是會和你們成為兄弟。當我遇到師傅時,我覺得此生已無所求,不敢再奢望什麼。我從沒想到要和人交朋友,也沒想到會需要朋友。在聖門,這是不可想像的東西。但那天在大道社,我看到你們明知不敵,卻仍是不離不棄,忽然感到很感動,有一種想和你們交往的衝動。結果就是這樣了,現在我們是兄弟,在除夕之夜一起開懷暢飲。我從沒這麼快樂過。」
酒逢知己,關度飛的話也多起來:「花子也說了,我原來是砍柴的。在認識花子以前,我就每天渾渾噩噩度日,沒什麼快樂,也沒什麼追求。認識花子後,我的生活變得有趣多了,也敢不知量力地追求武道了。我是很感激他的,心底當他是親兄弟。雖然有時我會對他潑冷水,也只是怕他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是聰明人,大節上自己能把握,我其實也只是瞎操心。就想星少說的一樣,如果有人要對他不利,首先要過我這一關。」
花浪大笑:「飛飛你好肉麻。幸好我不是女的,要不然非被你感動得一塌糊塗不可。說不頂糊里糊塗下就嫁給你了。」
關度飛也笑起來:「算了吧。如果有個像你一樣邋遢的女人要嫁給我,我還不如一頭撞死好了。」
三人同時放聲大笑。
笑過之後,葉星落又道:「其實從你們身上我還學到一樣東西,那就是笑對人生。今天聽過花子的遭遇後感受更深。你們一樣經歷坎坷,卻能苦中做樂,讓我大有感悟。我雖說早就將一統聖門當做畢生志願,但很多時候還是將它當作是一種責任。現在我心態完全不同,我已將它當做是一個有趣的挑戰,成又如何,敗又如何,只要轟轟烈烈地活過,快樂過,就是無悔無憾。」
關度飛大笑:「難得見星少如此豪氣,真該浮三大白。」
花浪也笑道:「有我天下巨富出錢,你們兩大高手出力,自然是無往不利,大殺四方。來,為我們兄弟光輝燦爛的未來,干了。」
三人大笑痛飲之際,忽然四周爆竹聲起,響徹雲霄。整個并州只有一個聲音:「過年了!」
三人酒興大發,也在屋頂站直了,發聲大喊:「過年了!」喊完之後,三人互相看了看,又是開懷大笑。那笑聲中,既有節日的快樂,又有酒逢知己的相得。
花浪笑道:「這是我有生以來最快樂的一個年。」
關度飛贊同道:「我也是。」
葉星落佯做沉吟一下,道:「如果一定要說實話的話,我會說,其實我也一樣。」
關度飛笑著去提酒罈,卻發現酒罈已空,不禁大皺眉頭,將目光投向花浪。花浪看看自己的酒罈,也是見底,大發牢騷:「真該多拿兩壇才對。不過當時我就一個人,能拿這麼多也不錯了。」
葉星落酒意上湧,笑道:「那現在怎麼辦?我可還沒盡興。」
關度飛大笑:「花子,你看連星少都來勁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花浪傲然道:「想考驗我嗎?這點小事豈能難倒我。」又低聲嘟囔道:「難道今年注定要先偷上一次?剛才說到偷狗也只是說笑,現在卻連酒也沒了,這不逼我去偷嗎?」
葉星落笑問:「花子,你說什麼?偷什麼?」
花浪忽神秘一笑:「看來今夜是難眠,不如我們一起去偷酒好了。既能滿足喝酒的渴望,也可趁機看看并州的夜色。」
關度飛笑罵:「大冬天的,有個屁夜色可看?」
花浪指指遠處:「至少有那麼多綵燈可觀。一句話,你去不去吧?」
關度飛笑道:「什麼時候喝酒能少了我呢?你這句是廢話。」
葉星落一言不發,從房頂躍落院內,這才回頭問道:「去什麼地方偷?」
花浪將兩人都響應他的計劃,大喜下跳到葉星落身邊,笑道:「當然是月明樓了。牛圭那老傢伙最近對我的態度可是不大好,讓他心痛一下也好。我知道他的酒窖在那裡,那裡的酒至少有幾百壇,夠我們喝好久的。」
葉星落不耐煩道:「那還說什麼廢話,趕緊走啊。」
花浪笑嘻嘻道:「星少稍安勿躁,請隨我來。
花浪果然沒有吹牛,在他的帶領下,三人很快出現在月明樓的酒窖中。
本來是想偷幾罈酒回去,但三人一進酒窖就都不願動了。
關度飛抱了一罈酒坐下,先灌了兩口,這才感歎道:「居然有這麼多酒,還真是酒鬼的天堂。我今天就在這兒了,你們自己回去吧。」
花浪挨著他一屁股坐下,笑道:「你不想走,難道我們就願意奔波?我也不走了。」說著將旁邊的一罈酒開了泥封。
葉星落也不甘落後,三人舉壇一碰,大喝一氣,都是暗叫痛快。
三人意氣風發,談天說地,飲酒如喝茶,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
終於,花浪和葉星落不支倒下。
關度飛舉起手中的酒罈,一飲到底,斜眼看著花浪和葉星落嘟囔道:「還說要喝到天明,現在就不行了。」說完身子靠在一個酒罈上,也沉沉睡去。
酒窖中通風甚好,陽光也充足,當三人被一陣吵鬧聲驚醒時,陽光已經照亮了酒窖。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