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鳳一開始攻擊徐如眉,其實只是為吸引沈落雁去救,其目標並不是徐如眉。她沒想到的是,花浪居然是最先趕到的,想起昨天花浪破壞她大計的那個茶壺,雖沒殺意,也順勢在花浪屁股上劃了一劍。這就是花浪第一聲慘叫的來源。
等花浪把徐如眉救到一邊,接下來發生的事驚心動魄,他倒也忘了這一茬。沈落雁的叫聲雖讓花浪醒覺,但突然見發現徐如眉竟然美不勝收,花浪還是沒空想起他的傷口。最後讓他徹底清醒的是徐如眉的一推,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正好觸動劍傷,猝不及防而來的巨痛使他忍不住大聲地叫了起來。
眾人弄清楚他慘叫的原因,都是放聲大笑,雖知不該,但眾人還是覺得此事太過滑稽。連徐如眉都大為開懷。
花浪雙手誤著屁股,模樣惹人發噱,悲歎道:「我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了,馬嘯天的虎王之稱果然名不虛傳。那天我不過想踢他屁股一腳,結果不僅沒達到目的,反而我的屁股大為遭殃。先被馬嘯天踢了一腳也算是自作自受,可沈軍師也來湊熱鬧就是雪上加霜了。到獨孤鳳來了更是達到頂點,昨天掃我一腳也就罷了,今天居然又割我一劍。莫非我的屁股以後就永無寧日了嗎?天殺的馬嘯天,去***。」
眾人聽到花浪居然這麼有興致對自己的倒霉長篇大論,不由又是一陣哄笑。花浪嘴裡兀自不歇,都都囔囔,不知道在說寫什麼。
沈落雁笑過之後,回復平靜道:「我們回去了。眉兒,走了。」
花浪忽躍前道:「我們送你們回去吧,獨孤鳳這娘們神出鬼沒的,實在讓人不放心。」
沈落雁望了忽然嬌羞無限的徐如眉,懷疑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心了?又打什麼鬼主意?」
花浪冤枉道:「什麼嘛?我一直是這麼古道熱腸,只是你老是對我有偏見,看不出我的優點罷了。」自吹自擂一番,招呼眾兄弟跟上,他邊走邊岔開話題道:「你和獨孤家究竟有什麼恩怨?為什麼獨孤鳳這麼不依不饒呢?」
沈落雁歎息道:「我殺了她的叔叔獨孤霸。唉,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似是想起什麼往事,她忽地沉默了。眾人也不敢打斷她的思緒。
良久,沈落雁搖搖頭,似要把某種念頭排出腦海,這才又接著道:「其實獨孤鳳也不敢殺我,畢竟世績也是當朝重將。她只是為當年的事不忿,不想讓我安生而已。每年她都會來騷擾一番,剛才她既然那麼說,今年應該是沒事了。」
花浪接口道:「話雖這麼說,可獨孤鳳的話也不能全信。還是小心點好。」
沈落雁橫他一眼道:「你也用不著老獻慇勤。你的心意我心領了。」忽又歎氣道:「其實我自己倒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是怕她對眉兒下手,剛才可真嚇死我了。」言語間自然現出一個母親的慈愛。
徐如眉低頭道:「娘,是我不好。」
沈落雁忽又笑道:「沒事就好,你現在也知道娘老讓錢武跟著你的用意了吧?他們武功雖不怎麼樣,但跟個人總是較讓人放心。」又轉向花浪道:「當年我教訓你們也不是因為你們對如眉無禮,只是怕獨孤家對如眉不利。其實世績也早叫錢武他們不要太招搖,但作母親的總是擔心兒女,我還是叫他們盡量謹慎。他們有時是有點過分,希望你們還是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花浪笑道:「可憐天下父母心,李夫人的心情我勉強能理解,我以後絕對不和他們過不去了。其實以前也是和他們鬧著玩,也不想把他們怎麼樣。」
沈落雁點頭道:「這樣最好。」
花浪等將沈落雁母女送回李府,這才展開身形向大道社趕去。夜幕下也不用掩飾行徑,四人將輕功發揮得淋漓盡致,不一會兒已出現在大道社院中。
雖已時候不早,大道社大廳仍是燈光明亮。
花浪大叫道:「趙社長,我們來領賞金了。」
門開處,趙毅大步邁出,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四人也急步上前。
趙毅上下打量著四人,忽連喝三聲好。
四人茫然不解之時,趙毅一把將花浪抓住,抬手將瘦弱的花浪舉在空中。
花浪大叫道:「趙社長,你也老大不小了,還玩這種遊戲?」
趙毅大笑道:「我是太高興了。來,進屋去說。」這才將花浪放下。
四人看他喜上眉梢,知道和奪回鏢貨有關,也替他高興,聞言進屋中分賓主坐下。
趙毅仍是喜不自勝,看了眾人半天,這才感歎道:「各位都是英雄少年,趙某行走江湖多年,識人無數,這次還真是走眼了。居然連馬嘯天也被你們擺了一道,我真是佩服,卻還是不明白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花浪笑道:「當然是星少的奇謀妙策,在加上我們的大力協作,馬嘯天就給嚇的屁滾尿流了。哈,想到馬嘯天狼狽奔竄,什麼仇也報了。」
葉星落見趙毅向自己看過來,忙恭身道:「只是僥倖吧。」
趙毅掃了眾人一眼道:「仁貴和我是素識,其他我都是第一次打交道,但經此一事,我是服了。我對你們只能豎起大拇指,叫一聲厲害。」
花浪笑嘻嘻道:「趙社長不是想賴帳吧?這麼大拍馬屁,難不成賞金想打個折扣?」
趙毅啞然失笑道:「我趙毅豈是那種人?好,廢話不說,拿錢來。」
隨著趙毅的話音,從裡屋走出一個鏢局的夥計,也不說話,只是把四個包好的包袱放到桌上,一恭身又回去了。
趙毅親自將四個包袱分別送到四人手中,這才又重新坐下。
花浪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袱,一聲驚呼道:「黃金?趙社長可真是大手筆呀。」
趙毅笑道:「黃金攜帶方便。原先說的是四萬兩白銀,為表大道社對各位的謝意,就以每人一百兩黃金為酬好了。」
花浪笑道:「按兌換價來說,一百兩黃金可不止一萬兩白銀,趙社長豈不是吃虧了?」
趙毅豪爽一揮手道:「能和幾位少年英雄結交,金錢算什麼?實在是大道社還不是豪富,要不然這點酬勞我還真拿不出手。」花浪笑道:「趙社長不僅豪氣干雲,還心細如髮,居然已事先替我們把賞金給分好了。」
趙毅皺眉道:「我是那天聽你們說要平分的,為免麻煩,就擅作主張替你們先分了。有什麼不妥嗎?」
花浪歎氣道:「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我原先還想借分紅時撈點油水,現在你這麼一分,我可沒機會混水摸魚了。」眾人不僅莞爾,花浪什麼時候也不忘他的本色。
趙毅也大笑道:「原先我頗看不慣花兄弟動輒談錢的作風,現在卻覺得很是親切。像你們這樣的人,自然有資格討價還價,我出錢,你們辦好事,天公地道,且無比爽快。不過花兄弟這句話我卻只當是開玩笑。堂堂小財神,豈是貪圖便宜之輩?」
花浪愁眉苦臉道:「唉,這都是盛名之累,害得我連便宜都不好意思佔了。其實我表面不說,心中可懊惱不已呢。」眾人又笑,當然沒人把他的話當真。
趙毅笑罷,忽正色道:「玩笑歸玩笑,說到這次的事,我可是發自心底地感謝你們。你們不僅僅是幫我奪回一批貨,甚至可以說你們挽救了大道社的名聲。」
花浪笑道:「有沒有這麼誇張?說的我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趙毅沒有笑,一臉嚴肅,歎氣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事都是很難做的。你們不瞭解我的難處,也就不理解我的感激之情。」
花浪大奇道:「趙社長還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趙毅先不回答他,反將目光轉向薛仁貴道:「說到這裡,我就得先向薛兄弟表示一下歉意。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早先將你拉到大道社來,可有些在并州有頭有臉的人打過招呼,不許我用你。我要在并州混,自然不能得罪他們。只是委屈薛兄弟了。」
薛仁貴也很認真地道:「我理解趙社長的難處,其實一直以來你對我是很照顧的。」
趙毅喟然道:「薛兄弟能理解最好。」這才回答花浪道:「說到大道社的生意,這幾年也算紅火,可開支也很大。這次是我和王家第一次合作,他們的條件非常苛刻,即使安全把貨送到,我們也幾乎沒有利潤。但干鏢局的自然不能將客戶往外推,也只好接了。」
花浪插嘴道:「那後來馬嘯天劫了你們的貨,你們豈不要虧了?」
趙毅歎氣道:「誰說不是呢?被馬嘯天這一插手,王家方面的酬金已沒了,他們也不相信我能奪回鏢來。所以這次我們虧定了。馬嘯天劫鏢時傷了我們幾十個趟子手,光醫藥費就化了不少,而且人手一下子緊張了,還耽誤生意。這次懸賞追鏢,完全是貼錢,但為了大道社的名聲,我也只好認了。」
花浪苦笑道:「趙社長你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這錢拿得有點咬手。我們豈不是趁火打劫?」
趙毅搖手道:「你們是憑自己的努力拿到賞金的,絕對是問心無愧。要知道,經此一回,大道社的名氣會更大。連馬嘯天親自劫走的鏢車都能奪回,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有了名氣,還怕沒生意,我們以後自然財源滾滾,這點小錢花兄弟不用放在心上。」
花浪笑道:「這麼說我心裡才舒服。那天聽趙社長哭窮,我可是很不理解,現在當然明白趙社長也是逼於無奈。」
趙毅笑道:「那時侯王家剛說不給酬金,又賠出一大筆醫藥費,眼見奪回鏢貨無望,可把我折騰苦了。本來王家氣勢凌人,即使奪回鏢貨也與大道社無關,我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
說到這裡,趙毅停了一下,這才傲然道:「有幾位兄弟幫忙,現在形式截然不同,我們大道社可是風光了,且名聲大振。在王家面前,我們也可抬頭作人。你說,我能不感謝你們嗎?」
花浪笑道:「看趙社長如此意氣風發,我們心下也自高興。預祝趙社長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趙毅也是老江湖了,精明過人,當下聞絃歌知雅意道:「好,我也不多耽擱你們了。你們一定要去慶祝一下吧?」
花浪起身道:「也沒什麼,我們只是急著去月明樓喝老牛的二十年陳的汾酒。」
趙毅笑道:「為什麼不去青樓喝花酒呢?酒雖不如月明樓,風花雪月,卻最是適合你們年輕人。」
花浪忽不好意思道:「我倒經常想去的,可老是囊中羞澀,也只能望青樓而興歎。趙社長這個提議不錯,聽的我大為意動。」
薛仁貴卻忽然道:「我是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趙毅看著他,眼中滿是笑意道:「仁貴為人剛正我是知道的,就當我開玩笑好了。」
薛仁貴不好意思道:「我倒不完全反對你們去,只是我是絕對不去。」說話間眼中忽露出溫柔之色。
花浪大笑道:「哈!原來薛大哥有心上人了,怪不得會這麼說。卻不知是誰家小姐這麼有福氣?」
薛仁貴幸福得快要笑出來了,卻不肯回答花浪的問題。眾人都為他高興,也不好意思追問了。
告別了趙毅,眾人來到大街上。
囊中有金,各人心情大為不同,也不再急著趕路,就那麼慢慢走著,連迎面而來的寒風都顯的溫馨。
花浪看看猶自喜不自勝的薛仁貴,心情忽也無比開朗,忍不住引吭高歌,在靜夜中頗為突兀。眾人也被嚇了一跳。
看不出花浪身材瘦弱,嗓音倒是甚為高亢,一曲高歌雖不能說悅耳動聽,倒也似模似樣,堪可入耳。
關度飛不禁笑罵道:「花子,你有發什麼瘋?深更半夜,別把狼招來了。」
花浪不以為意道:「歌為心聲,我心情舒暢,自然要一展歌喉。你不服氣嗎?那來比一比好了,看誰更難聽。」
關度飛搖頭道:「我是不會班門弄斧的。」
花浪得意道:「算你識相,知道比不過我。」
關度飛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是說你?我說的是星少,人家才是真人不露相,不像你半瓶醋還老是晃蕩。」
花浪象忽然明白過來一般,盯著葉星落道:「對了,星少,你簫吹得那麼好,對唱歌也有研究吧?今天心情這麼好,不如唱一曲來聽聽。放心,不會讓你白唱,大爺有錢。」說著神氣得拍拍腰間的錢袋。
葉星落忍不住笑罵道:「你當我是江湖賣藝的嗎?說到唱歌,我不敢說有多厲害,至少比你是要強不少。不過你既然這麼愛扮大爺,我偏不買你帳,看你有什麼轍?」
花浪不管他戲謔之意,精神大振道:「算我不對好了。我求你唱兩句總行了吧?」
葉星落笑道:「既然我們今天如此高興,就來合唱一曲好了。其實花子說得不錯,曲為心聲,只要高興,管他好不好聽。」
四人歌興大發,一時間激越的歌聲響徹雲霄。相比之下,葉星落倒不是虛言,他的唱功的確比其他人要高出一籌,音高處高而不亢,音低處低回不已,嗓音悅耳,歌聲動人,聽他唱歌倒真是一種享受。不過從睡夢中被吵醒的早早入眠的民眾可沒這好心情,在連續被數家人叫罵之後,四人嘻嘻哈哈地落荒而逃。
花浪笑的腰也直不起來道:「星少的歌是唱得不錯,不過卻有點娘娘腔,不如我夠男兒氣概。而且老百姓好像很不欣賞呢。」
關度飛撇嘴道:「你就少臭美了。也不看什麼時候了,誰又心情聽你唱歌?而且,就你那鬼哭狼嚎也叫唱歌?」
花浪笑嘻嘻道:「人家星少都不生氣,你又打抱哪門子不平?再說我妒忌一下不行嗎?想我花浪玉樹臨風,可自從星少出來我就成二流了。雖人不比我帥多少,風度卻比我翩翩,又懂音樂,一下就把我比下去了。唉,既生花,何生葉?」自顧自唉聲歎氣,卻不見其他人早笑的合不攏嘴。
花浪歎完氣又笑道:「說起來我原來還真不知道,妒忌的滋味實在是難受,就像心頭有一把火在燒一樣。想起你們一直以來對我妒忌有加,可知你們的心情一直不好,我還真同情你們。」
眾人笑得更是不堪,關度飛無奈地搖頭道:「愛臭美的小子。誰又有閒情妒忌你了?」
花浪笑道:「還說沒有?現在你的語氣就有一種酸溜溜的味道。」
其他人再也忍不住了,在關度飛一聲號召下,三人馬上向花浪逼了過去。花浪大叫救命,一溜煙向前竄去。
四人打打鬧鬧地來到月明樓。
花浪停住身形道:「薛大哥既不願去青樓,我們就在月明樓痛飲一番好了。別的不說,這兒的酒可是全并州最好的。眾兄弟,隨我來。」拉了個長調,花浪當先向月明樓奔去。
雖時辰已晚,月明樓中還是甚為熱鬧。
一進樓門,正好碰見牛圭,花浪一把拉住他,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和他說些什麼。
其他人也不理他,自顧自隨得福上了三樓包間。
三人坐下沒多久,得福剛為他們泡上茶,花浪就垂頭喪氣地進來了。
葉星落笑道:「怎麼了?牛老闆不准你賒帳?你現在也有錢了,何必為一頓飯和人家較勁呢?」
花浪歎氣道:「我只是有一筆賺錢的買賣想和他合夥,他居然不幹。哼,等我發了財,牛胖子就哭去吧。」
其他人還沒說話,伺候一旁的得福感興趣道:「花爺有什麼好生意?我能不能幫點忙?」
花浪對他笑道:「要說你去也是大有作用的,不過這生意不在并州,你還有老娘需要贍養,恐怕不太合適去。你娘她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得福黯然道:「也還那樣,藥一直在吃,不過也沒什麼起色。」
花浪拍拍他肩膀道:「對老人家好點。幫我去把酒拿進來。」得福點點頭去了。」
花浪轉頭向葉星落道:「想起今晚的勝利,我就心花怒放。雖然我知道星少的本事,卻還是不瞭解星少是怎麼做到的。」
葉星落微笑道:「其實那只是彫蟲小技,江湖中也有賣藝的,叫做口技。說白了就是用嘴擬出各種聲音。最簡單的就是吹口哨了,然後是模擬鳥鳴獸叫,或是模仿某人說話。像要模擬出一個完整的場景,那就比較考驗功夫了。我其實也沒有把握,幸好還是僥倖成功了。」
薛仁貴歎服道:「當時我就在星少身邊,雖已知道是他在弄鬼,我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真以為是李將軍親自到了。」
葉星落笑道:「那也要靠飛飛先聲奪人,還要加上薛大哥的神煎震敵,要不然馬嘯天也不會輕易上當。」說到這裡,看到花浪一個勁瞪他,忙又補充道:「當然,花子時機把握得也很好,所以我們才能大獲全勝。」
花浪一臉得意,卻難得地沒有自誇,他忽然羨慕道:「星少還真是多才多藝,不如教我兩手好了,以後流落街頭也有個傍身之技。」
葉星落笑道:「我的小手藝有什麼好,你不是會賭嗎?那可比我這兩手來錢。」
花浪搖頭道:「十賭九騙,贏來的錢總是心中不安。不如賣點小手藝來得心安理得。」
眾人聽他如此高論,想起黃君對他不貪的評價,也大為歎服。薛仁貴油然道:「花子雖玩世不恭,大節卻能把握,我實在是佩服。」
花浪當然大為高興,幸好這時得福把酒送進來了,避免了他長篇大論的自誇。
得福為四人斟好酒,花浪舉碗道:「為成功奪回鏢貨,干了。」一揚脖將一碗酒喝了個底朝天,然後笑盈盈向葉星落望去。
看到關度飛和薛仁貴也將碗中酒一飲而盡,葉星落也舉碗痛飲。沒想到第一口就嗆住了,葉星落一口酒吐向桌下,俊臉變得通紅,不住咳嗽。
花浪終於看到他想像中的好戲,一步趕至葉星落身旁,替他捶著背笑道:「嗨,不會喝酒就不要這麼猛嘛,你看,半碗酒都給你吐地上了,多浪費。」關度飛和薛仁貴雖沒說話,眼中也全是笑意。
葉星落好容易才止住咳嗽,抬頭笑道:「沒事,再來。」有了第一次的經驗,葉星落終於一口氣將剩下的就喝完,也沒再吐出。一股暖流從胃中升起,直到喉嚨處都火辣辣的。他不禁讚歎一聲:「好酒!」
花浪笑道:「看來星少還真有酒鬼的天分呢,很少人能第一次喝酒就發現酒的妙處的。」
葉星落也笑道:「酒鬼也需天分嗎?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得福為四人又將酒碗添滿,花浪有舉碗道:「為星少第一次喝酒,我們再乾一碗。」
葉星落忍不住笑起來:「花子,你這個提議也太爛了吧?想灌醉我也找個好點的理由。」
花浪歎氣道:「你居然看出來了?那沒辦法了,敢不敢應戰吧?」
葉星落不說話,只是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大聲叫好中,其他三人也干了碗中酒。
得福待要上前斟酒,薛仁貴伸手接過他手中的酒罈。
看到眾人驚訝的目光,薛仁貴為所有人斟滿酒,這才緩緩道:「第三碗是我敬大家的,喝完這碗酒,我就要走了。」
眾人大訝,花浪代表眾人問道:「走?去哪裡?」
薛仁貴慢慢坐下,道:「我要回家了。我離家已經一年多,一直不敢回去。現在有了這一百兩黃金,我終於可以回去了。家鄉有人在等我。」
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眼中閃爍著無比溫柔的光芒。
花浪大笑道:「我知道了。是大嫂在等你?對不對?」葉星落和關度飛也不禁露出笑意。
薛仁貴對他們彷彿視而不見,夢囈般道:「我是龍門人,自幼父母雙亡,以給富人家做工過活。我小的時候正好是隋末大亂之際,苦不堪言。後來李唐起兵,進駐長安,龍門那邊才比較安定了。我從小苦練武功,希望有一天能成為大將軍,為保境安民做點貢獻。但每當我這麼對身邊的人說,他們都笑我癡人說夢,不知所云。我也不氣餒,相信有一天能達到夢想。」
說到這裡,薛仁貴停了一下,似在追憶什麼,眼中溫柔之色更濃。
其他人知道還又下文,也不敢出言打擾,連最多嘴的花浪也緊緊閉上了嘴。
果然薛仁貴接著道:「我做工的那家富人姓柳,是我們那兒最富的人家,我們叫他柳員外。柳員外有一個女兒叫柳纖纖,是方圓幾百里最美的姑娘。」眾人開始明白他的故事了,都不禁為他開心。
薛仁貴繼續道:「柳纖纖是一個心腸很好的女孩子,對我們下人也很有禮。我第一次見她就喜歡上她了,當然只能偷偷地喜歡,我的身份讓我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她沒事的時候總會找我聊天,聽我說關於將來的事。不像其他人那般笑我不自量力,她總是會鼓勵我,說她相信總有一天我能實現自己的夢想。我對她更是感激,也更愛慕,卻不敢對她說。」
大家雖沒見過柳纖纖,但聽薛仁貴說到這裡,也知她是一個秀外慧中的好女子,不禁更為薛仁貴高興。
薛仁貴又停了一下,追憶著,然後又道:「去年春天,當汾河剛解凍的時候,我們在河畔閒聊。她像是有事似的,對我問她的問題,她總是答非所問。當我忍不住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忽然拿出一個荷包給我,然後說她喜歡我,讓我找人去提親,掉頭就跑了。我一個人待在河邊,直到很晚。從聽到她那句話起,我就沒了三魂六魄,又驚又喜。」眾人想像當時的情形,忍不住想笑,卻不敢出聲。
薛仁貴忽歎氣道:「驚喜過後,我卻犯了愁。因為柳員外絕不會同意把女兒嫁給我。但既然纖纖這麼說了,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結果連作媒的人也找不下,每個人一聽說我想娶纖纖,都罵我得了失心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好不容易找了一個本家大嬸願意去,但剛說兩句就被柳員外給趕出來了。大罵我一通之後,這位大嬸也不願再管我的事。我也被柳員外趕出柳家,不許我再進柳家門。」
眾人沒想到事情居然有如此轉折,臉色都開始沉重,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薛仁貴好像又回到當時了,滿臉愁容道:「我連纖纖的面也見不上了,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在焦慮中過了三天,柳員外忽然來找我了。」
大家聽到事有轉機,都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薛仁貴又歎一口氣道:「他卻是來勸我放棄,不要再癡心妄想的。我當然不會同意,既然纖纖都能坦言她喜歡我,身為男兒,我怎麼能辜負她呢?」說到這裡,語氣中自有一種一往無前的堅決味道,眾人心中為他暗暗喝彩,卻也不出言打斷他。
薛仁貴忽露出心痛神色道:「柳員外軟硬兼施,我自是毫不退讓。最後他才無奈地說,纖纖聽說他把我派去的媒人趕走後,竟然三天不吃飯,發誓非我不嫁。柳員外也是被逼無奈才來找我的。」眾人又不禁為柳纖纖暗自喝彩。
薛仁貴繼續道:「柳員外雖不願女兒嫁我,也不得不把我帶回去。因為纖纖說不見我就不吃飯。我見了她也不禁心疼,只是三天時間,她就瘦了一圈。她沒說話,但她的眼神告訴我,一定要堅持。柳員外不能硬來,只得用軟辦法。他對纖纖說,跟上我只能吃苦。纖纖卻說,只要跟我在一起,什麼苦她都能吃。我聽到這裡,又高興又慚愧。柳員外轉頭對我說,雖然纖纖願意跟我吃苦,難道我就忍心讓她吃苦?我回答,我一定會讓她幸福。柳員外冷笑說,空口白牙,誰不會說大話?要娶纖纖,先拿一萬兩銀子來。」眾人總算明白他為什麼老是看重這筆賞金了,不禁唏噓感歎。
花浪總忍不住道:「這柳員外真是勢利,要是我,我就打破他的頭。」
薛仁貴搖頭道:「我倒覺他說得有道理。既然我喜歡纖纖,自然願為她做任何事。於是我就離家出來,和柳員外以兩年為約,如果我能帶回去一萬兩銀子,纖纖就嫁給我。如果我到時候不回去,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有些自嘲道:「我想得太簡單了,我以為憑我一身武藝,賺一萬兩銀子應該不難。誰知道江湖中講究身份地位,我一不是名家弟子,二沒有名氣,竟然連混口飯吃也難。後來我為了闖名氣,挑了幾個有名的高手,被人稱為白袍銀槍,算是有點名氣了。可有什麼用呢?被我打敗的高手反而聯合起來對付我,他們有勢力,這下可沒人敢用我了。趙社長說的沒錯,他的確有意邀我去大道社,但終於還是沒敢得罪那些人。」
眾人想到他這一年的艱辛,再加上他肩上的重擔,都不禁默然。
薛仁貴繼續道:「趙社長對我算不錯了,也暗中接濟過我。這次馬嘯天劫了大道社的鏢,我自然義不容辭地來了,當然也希望能掙得賞金,好能回家去見纖纖。兩年之期已快到了,若不是怕纖纖不肯原諒我,我連做強盜的心都有。」
葉星落喟然道:「兒女情長,英雄志短。幸好現在結局還不錯,薛大哥也不用太傷感了。」
薛仁貴終於又露出笑臉道:「當我被任長東打敗之時,只覺心灰意冷,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幸好有花兄弟先給我傷藥,又激起我希望,我才能堅持下去。當然飛飛和星少也給我很大鼓舞,我謝謝各位兄弟。」說完站起鞠了一躬。
花浪笑道:「好,薛大哥既然家有意中人等候,我們也就不要不識相,這一碗就祝薛大哥有情人終成眷屬。」
四人轟然應諾,舉碗一飲而盡。
花浪放下酒碗,忽開始在身上摸來摸去,好容易停下手來,臉上的神色卻很是古怪。
薛仁貴忍不住問道:「有什麼不對嗎?你是不是受傷了?」
花浪苦笑道:「哪有傷?除了該死的屁股,我好得不得了。我只是在想,薛大哥回去可就是新婚大喜,我們做兄弟的自然該有點表示。可我找來找去,身上除了幾兩黃金,實在是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要不我們三人送一份禮金算了,雖是俗氣,也算是心意一份。」
不等葉星落和關度飛說話,薛仁貴先自搖頭道:「兄弟們的好意心領了,這次有這百兩黃金我已心滿意足了,就不用再勞兄弟們破費。其實金錢無所謂,要不是為了纖纖,我也不會這麼看重這一百兩黃金。
除纖纖外,三位兄弟是唯一不嘲笑我夢想的人,這份理解才是最重要的,我薛仁貴沒齒難忘。可惜我急著趕回去見纖纖,要不然我一定陪眾兄弟喝個痛快。」
薛仁貴的態度堅決,花浪也不好再說什麼。葉星落卻忽笑道:「花子說得沒錯,送錢實在是俗氣。不過我這兒有件小小的飾物,倒要煩請薛大哥轉交大嫂,算是沒見過面的眾兄弟的一點心意。」說完從懷中掏出一物。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