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拒絕增援
葉楓的心情有些失落,他捨不得易雨開走。此外,易雨開臨行前的那番話也引起了他對狼關局勢的擔憂。「路途艱險,生死難料。」這八個字就好像在說他,也在說伊普雷。他到了這裡親眼看到伊普雷和他的軍隊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殺,東躲西藏,處境艱難。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對伊普雷提增援狼關的事,他真開不了這個口。可是他必須開這個口,他費了這麼大的周折到這裡來,不就是為了開這個口嗎?他越想越沒有頭緒,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他剛走進村子,突然有兩個人從牆後跳出來攔住了他。葉楓先是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看,原來這兩個人是他的秘書羅振玉和呼爾巴什族的小公主伊琳娜。
「你們什麼時候到的這裡?」葉楓吃驚地問。
「我們已經到了兩天了。」伊琳娜開心地說。
「是許德昌大哥派人把我們送來的。」羅振玉說。
葉楓沒有說話,也沒有問他們一路上的情況,他現在沒有心情關心這些瑣事。
羅振玉走在葉楓的左邊,伊琳娜走在葉楓的右邊,三個人並排往村子裡走。
羅振玉和伊琳娜的臉上都掛著笑容,他們的心情不錯。他們剛剛經歷了白蓮教那場劫難,大難不死,他們沒有理由不高興。伊琳娜一直生活在王庭裡,從沒有過這麼驚險刺激的經歷,她覺得很好玩,比在王庭裡好玩多了。
伊琳娜問葉楓:「葉大夫。我聽羅振玉說,你其實不是大夫,你的真實身份是盧龍城守,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葉楓責怪地看了一眼羅振玉,那意思是:你跟小丫頭說這些幹嘛?
羅振玉知道自己錯了,慚愧地低下了頭。
「是不是真的?」伊琳娜不依不饒。
「是真的。」葉楓不耐煩地說。
伊琳娜用崇拜的目光望著葉楓說:「盧龍城我知道,那可是一座好大好大的城。你這麼年輕就能當上城守,真是了不起」
羅振玉自豪地說:「我們大人當城守的時候只比你大三歲。他是我們帝國歷史上最年青的城守。」
「閉上你的臭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葉楓狠狠瞪了羅振玉一眼。
羅振玉立刻用手把嘴巴捂上了。
伊琳娜遺憾地說:「要是不打仗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去盧龍城玩了。到時候你這個城守大人可要親自給我當導遊噢。」
葉楓正在為狼關的局勢愁呢,他看到伊琳娜就想到了駐紮在狼關以北的呼爾巴什族軍隊。他冷冷地看了伊琳娜一眼說:「盧龍城不歡迎你」
「為什麼?」葉楓的眼神和冰冷的話語像一盆涼水澆在伊琳娜的頭上。她瞪著大眼睛,驚訝地望著葉楓。
「因為你爸爸派他的軍隊殺害了很多無辜的盧龍城市民。你們是侵略者是暴徒是敵人」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幹的」伊琳娜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起轉來。
「當然跟你有關係因為你是你爸爸生的」
葉楓說完撇下伊琳娜,大踏步向村子裡走去,留下伊琳娜一個人在風哭泣。
羅振玉緊跟在葉楓身後埋怨道:「城守大人。我認為你不應該這樣對待她。」
「為什麼?」
「她才十六歲,這場戰爭跟她沒有關係。」
葉楓被他的秘書氣笑了,他轉過身來望著羅振玉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不是。我沒有」
「別不承認了。你要是喜歡就去勸勸她,然後帶她到一個好玩的地方去。不要到這裡來煩我」
葉楓說完大踏步走進了院子。
院子央的議事大廳裡只有伊普雷一個人,他正坐在一張桌子前看地圖。他那寬廣的額頭,濃密的劍眉,鎮定的眼神,使他那張充滿朝氣的臉平添了幾分成熟。他聽到了葉楓的腳步聲,這是他熟悉的聲音,他沒有抬頭便問:「那位武士走了嗎?」
「走了。」葉楓知道他指的是易雨開。易雨開跟伊普雷也是初次見面,彼此並不熟悉。
葉楓坐到伊普雷的對面,望著他的這位兄弟。
伊普雷放下手裡的筆,抬頭看著葉楓說:「我看他個子不高,也不夠強壯。他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是的。他一個人殺死了十六匹狼。他是一位真正的勇士。沒有他的保護,我恐怕早就變成狼屁股下的糞便了。」葉楓說完笑了笑,他想在和伊普雷談那個沉重的話題之前把氣氛搞得輕鬆一點。
伊普雷沒有笑,他是一個不太懂幽默的人。他皺著眉頭想了想,便單刀直入地說:「我知道你這次來的目的。我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做不到」
葉楓「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他很瞭解伊普雷。伊普雷是個非常嚴肅謹慎的人。他從不亂說話,一旦說了就很難更改。還沒等葉楓開口,伊普雷就明確表了態,這對葉楓的打擊不小。
伊普雷伸手按住葉楓的肩膀,說:「你先坐下,聽我說完。」
葉楓也覺得自己有點兒沉不住氣,便坐了下來。但是他那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地盯著伊普雷。他不相信他會見死不救。
「你看看地圖。」伊普雷指著地圖上大青山南麓的一個點對葉楓說,「這是我們現在的位置。我們要增援狼關,就要橫穿整個札蘭大草原。即使最快的輕騎兵,也要四天三夜的急行軍才能到達。這還是在沒有敵人堵截的情況下。」
「你現在有多少騎兵?你現在的實力到底怎麼樣?」葉楓的語氣顯得很急躁。
「跟你上次來的時候相比,我的兵力增長了一倍。」
「那你還猶豫什麼?我看你這仗打得越多,膽子反而越小了。」葉楓顯然對伊普雷剛才的斷然拒絕心懷不滿。
「是的。你說的沒錯。我的膽子是越來越小了。我的實力確實比以前有所增強。可是我的敵人也不是那兩個膿包王爺了。現在是烏拉特族大汗烈烈維奇在親自統兵與我作戰。我必須小心謹慎。他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實不相瞞,我在這一個月裡吃的敗仗,比這兩年裡加起來的都要多」
葉楓知道伊普雷沒有說謊。烈烈維奇是草原上的雄鷹,是一代梟雄,他率領烏拉特族與強大的星月帝國對抗,毫不畏懼。近十年來,草原民族之間為爭奪草場曾經生過三次混戰,每次都以烏拉特族的勝利告終,就連庫克爾克也不得不承認烈烈維奇才是草原上的霸主。要不是烏拉特族在巴特隆起的這場叛亂投入太多,陷得太深,像伊普雷這樣的起義軍,早就被烈烈維奇的鐵騎掃蕩乾淨了。
伊普雷指著地圖說:「我現在手裡有五萬多人馬,其步兵三萬,騎兵兩萬五千。步兵負責保護山寨和各個重要山口,阻擊敵人。騎兵迂迴穿插,牽制敵人。烈烈維奇的軍隊有十萬之眾,全都是裝備精良的騎兵。他們的度和戰鬥力都比我們強得多。我們靠著對大青山地形的熟悉才勉強支撐到現在,要是到了草原上,我們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敵人很可怕,是吧?」葉楓早就不耐煩了。他聽伊普雷說完了,便陰陽怪氣地問他。
「是的。在草原上,遊牧民族的騎兵確實非常可怕。」
「所以你就怕啦?膽怯啦?我沒想到你原來是個膽小鬼」葉楓在使激將法,這也是他早就想好的一招。
「隨你怎麼說,我都無所謂。事實明擺在這兒,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性格沉穩的伊普雷不吃這一套。
「你就不覺得丟臉?」
「不覺得。有什麼可丟臉的?實力如此懸殊,打不過是正常的。要是能打,我幹嘛窩在這山溝溝裡?你以為我願意呆在這種地方嗎?」
葉楓真有點急了,他轉了轉眼珠子,偷偷看了伊普雷一眼,然後官腔十足地,緩慢地說:
「如果我命令你去打呢?」
葉楓終於拿出了殺手鑭,他要用手的權力來迫使伊普雷聽命。他的官職是盧龍城守,公爵大人臨終前把軍政大權交給了他。伊普雷作為軍團提督必須聽他的指揮。
這一招確實管用,伊普雷先是一愣,繼而開始猶豫。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不大,那一貫剛毅嚴肅的表情掩蓋了他內心激烈的衝突。過了一會兒,他終於下定決心,他抬起頭來平靜地對葉楓說:「如果你堅持要這麼做,那麼……」
「怎樣?」
「我就辭職」
「你……你你,你敢辭職?你……你還是不是帝**人?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來?」葉楓聽到這句話頓時火冒三丈。他沒想到伊普雷這麼倔強,竟然以辭職相威脅。
「正因為我是帝**人,我才辭職。作為一名帝**人,我必須服從命令。你雖然是我的長官,可你這個愚蠢透頂的命令會喪送這支軍隊。不錯,這支軍隊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但它不是我個人的。士兵們之所以不畏艱險來投奔我,不是因為他們喜歡我伊普雷,而是因為他們想報效這個國家。他們是屬於國家的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送死所以我不能執行你的命令。請你另選一名指揮官吧,城守大人。我願意交出我的指揮權。」
葉楓氣得渾身抖,他指著伊普雷罵道:「你氣死我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換誰?你讓我換誰?你這裡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誰能聽我的?你這不是存心刁難我嗎?」
「對不起,我並不想刁難你。但是,這件事,我確實無能為力。」
伊普雷說完就要離開座位。
葉楓這下可真急了,他一把扯住伊普雷的衣袖,吼道:「你不能走你的意思是說,狼關的事情你不管了是不是?你袖手旁觀了是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伊普雷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你就是這個意思你真夠狠心的困在狼關的可都是咱們大公國的子弟兵。你居然撒手不管。你還是不是咱大公國的人?你是不是在盧龍城長大的?你居然還說出袖手旁觀這種沒有良心的話你的良心都讓狗給吃啦」
「我沒說袖手旁觀是你說的」
「你說了我親耳聽到的就是你說的」
葉楓已經下定決心,他今天要跟伊普雷耍無賴,而且要一賴到底。換了別人葉楓也許不會這麼做,他要顧忌自己的城守形象,但在伊普雷面前他沒有這種顧忌。形勢已經把他逼得走投無路了,快把他逼瘋了。人到了這步田地,什麼顏面,什麼道理,都顧不上了。
葉楓終於把這個老實人擠兌急了。伊普雷「騰」地站了起來,一雙虎目憤怒地盯著葉楓。伊普雷忍受不了葉楓對他的誣陷,他絕沒有袖手旁觀的意思,他很想去解狼關之圍。可理智告訴他,這根本不可能,就像太陽不可能從西邊出來一樣。他在大青山與烏拉特族人打了大大小小五六十場仗。他太瞭解敵人了,更瞭解他自己,他不敢把這支軍隊拉到草原上與敵人對陣,因為這跟自殺沒有什麼兩樣。伊普雷不是一個擅長言辭的人,更不會吵架。他現在只想用拳頭來表達他的憤怒。如果葉楓只是葉楓而不是城守,不是他的上司,那他早就撲過去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了
葉楓感覺到伊普雷想要打架,他毫不示弱,站起來與伊普雷對視。他不僅站起來了,一隻腳還踩在了剛才坐著的椅子上,同時擼起了袖子,嘴裡念叨著:「好啊。來吧你有種就來打啊打啊打啊」
葉楓現在真希望伊普雷能打得他鼻青臉腫,遍體鱗傷,這樣他心裡會好受一些。也許**的痛苦能減輕內心的煎熬,這也是他蠻不講理,一再挑釁的原因。
兩人的眼睛相距不過五厘米。彼此都能看清楚對方眼睛裡燃燒著的憤怒的火焰。
最先冷靜下來的還是伊普雷,他退後一步說:「我不想跟你打架。你現在不夠冷靜。我不跟你說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以你現在這種狀態我沒法跟你談。等你冷靜下來再說吧。」
伊普雷說完拿起桌子邊上的皮帽,繞過如好鬥的公雞般站在那裡的葉楓,走出了議事大廳。
屋子裡只剩下葉楓一個人了。他鬱悶得快要瘋了。他大喊一聲,把伊普雷桌子上的東西一下子全推到了地上。然後他又把桌子掀翻了,掀得四條腿朝天。他瘋了一樣在屋子裡亂轉,見到什麼就掀什麼,直到把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掀翻了的時候,他才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伊普雷並沒有走遠,他就站在門外邊。他靜靜地站在那裡,任憑葉楓在屋裡瘋。當聽到葉楓悲怮的哭聲時,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葉楓痛痛快快大哭了一場,心裡覺得好受了些,頭腦也漸漸冷靜了。他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看了看被他弄得亂七八糟的屋子。他站起身,開始收拾屋子。他將桌椅重新擺正,然後開始撿拾散落在地上的地圖、紙張和具。
伊普雷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進來,幫助葉楓一起收拾。
葉楓的眼淚和鼻涕雖然還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可他的語氣卻比剛才平和多了。他知道伊普雷就在他身邊,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那樣對你大吼大叫。」
伊普雷沒有說話,繼續收拾東西。
葉楓又說:「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過分。這件事還是等等再說吧。」葉楓說到等等兩個字時,心如刀絞。狼關還能再等嗎?
伊普雷站起身來說:「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現在烈烈維奇看得很緊。我們只要一到草原上,就成了待宰的羔羊,敵人就會像狼一樣撲過來。實力過於懸殊。增援狼關的事,我實在無能為力。」
葉楓歎了口氣說:「這件事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是我偏要逞能,打什麼狼關。結果把兄弟們都害慘了。是我對不起他們。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條命。兄弟們要是都死在狼關了。我就用這條命償還他們。到了陰曹地府,我多給他們磕幾個頭,向他們多陪幾遍不是。我想他們會原諒我的。」葉楓說這番話時,語氣淒涼之極,說到最後,忍不住又掩面痛哭起來。
「我吃午飯的時候聽你說,你打下狼關的時候,西北不是有帝國的四路大軍嗎,難道沒有一路來增援你們?」
「沒有。他們一個也沒來。」葉楓一想到這件事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氣憤地說,「當時,巴特隆突然離開西都城向北撤退。帝**務院派人到崎峰谷給我們下達命令,要求我們協助帝國的軍隊作戰,爭取堵住巴特隆的退路。柳明秀大人親自率領大軍下山執行命令,結果被巴特隆的軍隊圍在慶陽城裡出不來了。我當時也沒想打狼關,我只是想嚇唬嚇唬巴特隆,幫助柳明秀大人突圍。後來,不知道怎麼稀里糊塗地就把狼關拿下來了。我心想,既然帝國央不想讓巴特隆撤退,那我守住狼關他不就退不了了嗎?我這也是在執行帝國央的命令啊再說,這狼關好不容易打下來了,讓我就這麼拱手讓給巴特隆,我不甘心啊當時,我腦袋一熱,就下定決心守狼關了。然後我就派信使四處求援。他們派信使回復說,讓我們堅守狼關,等待他們的增援。可到最後,這幫龜兒子一個也沒來就這麼丟下我們不管了讓我們在那裡死扛我真想跑到軍務院問問這群王八蛋,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以為我們西北人都是榆木腦袋嗎?不錯,跟東都城和西都城裡的人比我們是又土又憨又老實,我們沒有他們精明,可我們也不是傻子啊?他們怎麼可以這麼耍我們?只要到了軍務院,不管見到誰,他祖母的就是總理軍務大臣我也要啐他一臉唾沫這幫狗*養的,真他**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