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生力軍
這時那小姑娘突然醒了,她坐在地毯上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著:「奶奶,奶奶。」
易雨開趕緊走到小姑娘跟前哄她說:「奶奶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哄了一會兒,小姑娘不哭了。易雨開抱著小姑娘,輕輕哼唱著烏拉特族兒歌,聲音溫柔動聽,一會兒功夫就把小姑娘哄睡著了。易雨開把小姑娘放在地毯上,拿過一床厚厚的被子蓋在她身上,然後走到葉楓身邊裹紮傷口。
不知葉楓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柳河鎮的那個乞丐對著他後腦勺打了那一棍子。(反正自此之後,葉楓經常昏厥,後來據醫生診斷,他患有輕微的腦震盪後遺症。)總之,他現在昏迷不醒,而且額頭燙,好像在燒。好在他的脈搏和呼吸還算正常,性命應該沒有大礙。
易雨開突然覺得好累,他躺下來,伸展了一下身體。他剛想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突然一聲悠長尖利的狼嗥傳到了他的耳朵裡。他「噌」地一下又坐了起來,手裡握著匕,警惕地望著四周。他知道狼並沒有收手,它們又要起進攻了。
果然沒多久,氈包外面就響起了狼牙咬噬竹條的聲音。狼群在拚命撕咬氈包,一邊撕咬一邊用頭撞擊。易雨開看到氈包的很多地方被撞鼓了起來。他握著匕躡手躡腳地蹲到一個鼓包前等著,等狼再一次撞過來時,他舉起匕狠狠地紮了下去。氈包外面的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易雨開如法炮製,又連刺了五六個。狼受到重創,停止了進攻。氈包外面響起了群狼絕望痛苦的悲嗥聲。
狼的這一番攻勢雖然被擊退,氈包卻也受到了損壞,凜烈的寒風從破裂的縫隙中鑽了進來。氈包裡的溫度驟降。易雨開做了一番修補工作,他拆開一床被子,用棉花將縫隙塞住。可溫度還是在下降,而且氈包裡的光線也越來越暗。他知道小鐵爐裡的炭火不旺了,他想添兩把乾柴,把爐火弄得旺一點,他走到小鐵爐邊時突然現爐邊的乾柴只剩下兩根了。他頓時緊張起來,北方草原的冬夜十分漫長,天氣又這麼寒冷,如果沒有足夠的柴火,這氈包裡的人就要被活活凍死。天沒亮之前他是不能出去取柴火的,飛刀用完了,他孤身一人無法與群狼對抗。怎麼辦?眼下只有兩個辦法,一是盡量節省柴火,二是就地取材找些能燒的東西。他看到了抵著破損的門的那個大木櫃。木櫃雖不能拆散,但木櫃門還是可以拆下來當柴火燒的。他將木櫃門拆下來,劈成許多小塊,分成幾小堆。他必須盡量節省著用,以維持到天亮。等天亮之後,他就可以出去取柴火,順便教訓一下這群可惡的狼。
他把爐火處理好之後就來照看葉楓。葉楓的狀況比剛才更糟了。他臉色蒼白,眼睛緊閉,渾身顫抖,雖然蓋著三床被子,可他依然冷得縮成一團。他的神志還是不清醒。易雨開摸了一下葉楓的額頭,嚇了一跳,剛才還滾燙的額頭現在居然一片冰涼。由於氈包裡的溫度驟降,再加上失血過多,葉楓的身體衰弱到了極點。
易雨開急忙採取措施。他從懷裡摸出幾顆紅色的藥丸塞進葉楓的嘴裡。又燒了一些熱水喂葉楓喝。迷迷糊糊的葉楓剛喝了一口,突然嘴一張,一口黑血吐了出來,氈包裡瀰漫著一股血腥氣。
易雨開怔怔地望著葉楓,流下了兩行眼淚。其實葉楓吐的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剛才喝的狼血。易雨開不知內情,以為葉楓快不行了。
易雨開一邊哭著一邊把葉楓吐出來的黑血收拾乾淨,又抱來一床被子蓋在葉楓身上。葉楓身上已經蓋了三床厚被,可依舊冷得牙齒打顫。易雨開用手摸了摸葉楓的脈搏,脈搏又變得很微弱了。他眉頭緊蹙,眼中充滿憂傷。他替葉楓掖好被角,然後就蹲守在葉楓身邊呆呆地看著他。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做才能救他。
他想了一會兒,望著葉楓的眼睛突然明亮起來,接著臉驀地紅了。他趕緊把目光從葉楓的臉上挪開,望著別處,他還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紅得燙的臉。他好像在思考著什麼,拿不定主意。過了幾秒鐘,他突然俯過身子,掀開葉楓的被子,開始替葉楓解去身上的衣服。他的手有些顫抖,解衣服時,目光總是避著葉楓的臉,生怕葉楓突然睜開眼睛看他似的。
他脫得葉楓身上只剩下最後一套薄薄的內衣時才停下手。他怕葉楓著涼,趕緊蓋好被子。他蹲在葉楓身邊看了看。葉楓的臉上依然沒有血色,雙目緊閉,就像睡著了一樣,身體緊緊地縮成一團。他轉過身去,給爐子添了一小堆柴火,爐火旺了一些。然後他重又蹲到葉楓身邊,兩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葉楓,臉紅得像深秋的紅葉。他像下了很大決心似地咬著紅潤的嘴唇,摘下頭頂上的銀狐皮帽,又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一頭青絲像瀑布一樣流了下來。
被葉楓認為比他還要好看十倍的易雨開竟然是一位美麗的女子
易雨開攏了攏了秀,從口袋裡掏出一根帶,將頭繫好,然後開始解自己身上白羊皮襖上的紐扣。她脫下羊皮襖,又脫下一件白色的棉布小褂。小褂裡面是一圈白綢子的束胸,束胸裡面是薄薄的內衣。她解開束胸,被束縛的ru房重新獲得了自由,愉快地挺立起來。那是一對小小的、飽滿結實的ru房。她的身架很小,乍看上去顯得柔弱纖細,其實肌膚圓潤,豐滿有力,顯得很健壯。從她的身體裡散出令人陶醉的青春氣息。她又脫掉了外褲和襪子,只穿著一身和葉楓一樣薄的內衣。她凍得哆嗦了一下,急忙掀開葉楓身上厚厚的被子,像魚一樣滑了進去。
易雨開用力分開葉楓緊攏的雙臂,將自己溫暖的身體緊貼在葉楓冰冷的胸膛上。她眼含熱淚,微蹙著額頭,又膽怯又難為情又無奈地抬頭看了葉楓一眼,然後伸出雙臂緊緊地將他摟在懷裡。她要用自己的體溫幫助他抵禦寒冷。她要把這個她負責保護的男人從死神手裡奪回來。既然答應人家要保護好這個男人,她就應該這麼做,責無旁貸,義不容辭,沒什麼可說的。話雖如此,她心裡還是感到忐忑不安。他畢竟是個男人,自己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兒太那個了。此外,她也不知道這麼做能不能救得了他。她的身體很強壯,就是一塊冰躺在她懷裡,她也能把它融化掉,問題是葉楓的身體行不行?剛才葉楓吐的那口血把她嚇壞了,現在她仍然擔心著。她又想,既然決定這麼做了,就不應該多想,只要盡心盡力就行了。雖然她已經很累了,但她還是提醒自己不要睡著。她知道人睡著了體溫會下降,她懷裡的這個男人就會感到寒冷。更何況她還要照顧爐火,萬一爐火滅了,他們都會被活活凍死。好在這並不困難。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突然躺到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的懷中,想很快就睡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睜著一雙細長嫵媚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東看看西看看,一會兒看看葉楓的臉,一會兒又看看他的脖子。她懷裡的這個男人長得很英俊。怪不得聖母會看上他呢。他也很勇敢。能把一頭狼咬死還不算勇敢嗎?他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囉嗦,沒話也要找話說,就像不說話能把他憋死似的。要是他能一直這樣安靜就好了。想到這裡,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偷偷看了一眼葉楓,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勇氣,敢跟一個如此生疏的男人睡在一起,而且還是自己主動鑽到他懷裡去的。真是羞死人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失血過多,氈包裡又這麼冷,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凍死吧?這事兒最好沒人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知道好在沒有旁人。氈包裡只有那個小姑娘。她已經睡著了。就是醒了也沒關係,她還小,還不懂事。不會有人知道的。肯定不會的。媽呀要是懷裡的這個男人突然醒了可怎麼辦呀?
就在葉楓像水中的落葉一般身不由己地隨波逐流的時候,帝國中央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爭論,這場爭論的結果將直接影響狼關的局勢,也將決定葉楓的命運。
爭論的誘因是高涼王索龍從南疆派來了生力軍。
帝國生叛亂對南疆的孔雀王臘戍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想趁這個機會把被藍玉那小子奪去的南疆四鎮再奪回來。他糾集九洞十八寨的那幫傢伙一起向帝國的邊防軍難,跟高涼王索龍打得難解難分。孔雀王本想趁火打劫,撈點兒好處,沒想到他的後院也起了火。他有幾十個大大小小的老婆,給他生了幾十個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兒子,其中五六個有本事的兒子暗中勾結起來準備造他的反。在造反之前,他們派刺客刺殺他們的爸爸。好在孔雀王肚子大,油脂厚,刺客的匕沒能傷到他的臟器。這件事把孔雀王氣了個半死,收復失地的雄心嚴重受挫,他只好帶兵回去平叛。在回去之前,他與高涼王索龍舉行了一次談判,談判之後雙方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條約期限為一年。這幫南蠻子雖然不開化,卻沒有中原人那麼狡詐,他們很講信義。前些時候,為了抵禦孔雀王入侵,三個諸侯國緊急徵召了大批軍隊開赴邊境,幫助高涼王索龍與孔雀王作戰。如今孔雀王突然撤兵,邊境集結這麼多軍隊實在沒有必要,可就這麼讓士兵們回家又有些可惜。高涼王索龍便從這些軍隊中選拔出一批精銳派遣到西都戰場上來助戰,其餘的就都遣散回家了。這支派來助戰的軍隊有五萬人之多。
此時的西都戰場正處於膠著狀態。西都城城高池深,易守難攻;魏建功驍勇善戰,詭計多端。想打下這座中洲大陸上最雄偉最堅固的大城當然不容易。不僅如此,敵人雖然敗局已定,可他們的鬥志一點兒也沒喪失,相反還越戰越勇。除了佔據有利的地勢之外,巴特隆沒有完全放棄西都城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他成功擊退了四路試圖堵截他北撤的軍隊之後,就以尼雅河為防線,以七家鎮為橋頭堡,不斷派出迅疾如風的精銳騎兵襲擊帝國的軍隊,致使帝國的軍隊無法放手攻打西都城。巴特隆這麼做不是出於對魏建功和他的守城軍隊的仁慈,也不是不打算盡早退回草原去,他是被逼無奈。他的大軍被堵在狼關出不去。狼關地勢狹小,地形險要,遊牧民族勇猛的騎兵在這裡全無用武之地,而且軍隊也無法大規模展開。他知道狼關的守軍已孤立無援,死一個少一個,打狼關不需要太多的兵力,但需要時間。他派騎兵聲援西都城的守軍,就是希望他們能守得更久一點,為他攻下狼關贏得時間。這樣一來,西都城和七家鎮就成了犄角之勢,遙相呼應,再加上帝國動的幾次大規模攻城戰都被魏建功一一挫敗了。帝國的各路大軍都感到很疲憊,士氣也有些低落。
此時高涼王派來援軍無異於雪中送炭。南疆軍團的勇猛善戰是有目共睹的,這五萬生力軍的加盟極大地鼓舞了士氣。
皇帝陛下非常高興,連忙下旨,命令國庫拔出大批銀兩賞賜南疆的將士們,不僅賞賜新來的,還厚賞了正在西都戰場作戰的將士。南疆軍團為這場平叛戰爭做出了傑出貢獻和巨大的犧牲。他們北上勤王時共有三十萬人,打到現在只剩下不到十萬人。於情於理都應該重賞。帝國的其他軍隊看見別人財雖然難免眼紅,但沒有不服氣的。此外,皇帝陛下還擢升藍玉為大將軍,封靖南侯,不過眼下只讓他暫領大將軍銜,依舊在尹川王麾下效力。
藍玉名為尹川王帳下的前鋒將軍,其實早就成了南疆軍團的實際指揮者。這一陣子烏海圖整天躲在帳篷裡和新王妃(就是那個他從山裡娶回來的王木匠的女兒王二妹)顛鸞倒鳳,卿卿我我,如膠似漆。到後來,連軍務院的信使和傳令官都直接去找藍玉而不再理會尹川王了。原因很簡單,軍情如此緊急,尹川王的床上功夫又十分了得,有時候傳令官在他的寢帳外一等就是一個鐘頭,這也太折磨人了。按理說傳令官這麼做是極不合規矩的,可尹川王一點兒也不在乎,好像軍隊的事跟他無關。魏元忠剛剛擔任總理軍務大臣,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怒之下就把那個壞了規矩的傳令官給撤職下獄了。尹川王心裡過意不去,畢竟這件事不能全怪人家傳令官,每次傳令官一來找他,他就立刻yu火焚身,非要找新王妃**一番不可。仁慈的尹川王為了這件事特意跑到魏元忠那裡去求情。魏元忠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沒有給尹川王面子。沒想到尹川王居然火了,當著軍務院各級官員的面和魏元忠大吵了一架,把個原本老實和氣的魏元忠氣得差點兒用頭撞他。這事兒最終鬧到皇帝陛下那裡才算罷休。從此尹川王只愛美人不戀權位的名聲就傳開了。
皇帝心裡明鏡兒似的。他知道尹川王這是在向他表態。尹川王的這個表態皇帝陛下非常欣賞。他念尹川王新婚燕爾,房事勞累,乾脆就賞了他一個長長的婚假。尹川王給皇帝陛下叩頭謝恩,然後就把南疆軍團的帥印兵符等物一股腦都塞給藍玉,他自己領著王二妹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回蘑菇屯看他的老丈人去了。
高涼王索龍派來的五萬援軍當然歸在藍玉麾下。由於南疆軍團實力大增。軍務院便決定要以南疆軍團為主力,再組織一次大規模的攻城戰役,想一舉拿下西都城。魏元忠對這次戰役極為重視,西都城是帝國的陪都,收復西都城這樣的赫赫軍功肯定會彪炳史冊,也會為魏元忠站穩總理軍務大臣這個顯赫官位奠定堅實的基礎。可藍玉不同意,他主張圍城打援。藍玉當然不敢像尹川王那樣去找魏元忠當面吵架,可他的性格又很耿直,心裡有話就要說出來。他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直接跑到皇帝陛下那裡去說。他一直在軍營裡長大,不懂官場,也不知道這麼做比當面跟魏元忠吵架更讓他的上司惱火。魏元忠和南疆諸侯的仇恨就這樣結下了,而且越結越深。
皇帝陛下覺得這是一件大事,便下旨召開御前會議商量此事。被招來參加此會的將軍有四十多位,帝**隊最高級別的將領除了極個別還在堅守崗位外,其他的都來參加了,規模之大是前所未有的。
這場激烈的爭論就在這個會議上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