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孤立無援
藍玉和他的將士們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兇猛的進攻,城牆上留下了激戰過後的屍體和鮮紅的血跡。(小說~網看小說)
士兵們正在打掃戰場。他們抬著剛剛死去的戰友和敵人的屍體走下城牆,找個地方掩埋。他們每天都要掩埋數百具屍體,以至於小小的安平鎮裡已找不到幾塊能夠挖掘墳墓的地方了。為了減少工作量,他們有時只好把敵人的屍體拋到城牆下面的潦河水裡,讓這些很快就要腐臭的東西漂到別處去。所以每次激戰過後,寬闊的潦河水上都有成百具浮屍向下游漂去。
藍玉將軍站在城牆上默默望著遠方。已經過去五天了,援軍還沒有到來。他想起了義父給他的那張紙條,終於明白了義父「前途凶險,人心難測」這句話的意思。看來,義父還是有先見之明的,吳曙天的真實意圖是讓自己在這裡牽制敵人,他自己好去別處攻城掠地,建功立業,他們的居心太險惡了只可惜當初自己沒有把義父的話當一回事,否則也不會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藍玉和他的軍隊已身陷重圍,強大的敵人已把小小的安平鎮圍得如鐵桶一般。敵人對付他們的辦法是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那就是消耗戰。敵人仗著人多,不分晝夜地向城內發起進攻,每天都要大戰四五次,弄得士兵們疲憊不堪,傷亡也在逐漸增多。這樣下去,不出一個月,南疆軍團就要損失過半,城破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藍玉曾派遣四支小隊趁黑夜潛伏出去,爭取與大本營取得聯繫,現在已經有三支遭到了攔截,軍官的首級被敵人懸掛在高高的旗桿上,隨著風兒輕輕搖晃。藍玉望著敵人旗桿上掛著的自己部下的首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過了一會兒,他側身問道:「大本營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
「是的,將軍。」站在他身後的情報官回答道。
「繼續派人突圍報信,一定要和大本營取得聯繫。」
「遵命,將軍。」
「鐵瑛將軍那邊有沒有消息?」
「前兩天曾有密探來報,鐵瑛將軍的運輸船隊被敵人的水師戰船阻擋在曹家渡一線,無法靠近安平鎮,為避免被敵人包圍,他們只好帶著大量的糧草輜重回撤到潦河上游地區去了。」
「就是前兩天從東城門外的碼頭開過的那四十多隻戰船嗎?」
「是的,將軍。敵人開過來的都是原星月帝國駐紮在鳳巢湖水師的戰船。船體十分堅固高大,鐵瑛將軍從民間徵用的運輸船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我知道。還有更新的消息嗎?」
「沒有了,將軍。」情報官神情沮喪地回答。
藍玉那冷如寒星的雙眸望向湛藍深遠的天空,好久沒有說話?
「將軍還有何吩咐?」
「沒有,下去吧。」
「是」
情報官剛轉身離開,就聽藍玉的衛隊長匆匆跑上來稟報:「啟稟將軍,各軍團提督不知怎麼聚到了一起,他們要求面見將軍」
藍玉看了衛隊長一眼,問道:「他們有什麼事嗎?」
「不太清楚,我看他們的神情都很氣憤,他們還在下面嚷嚷著要突圍」
藍玉背過身去想了想,說:「讓他們上來」
「遵命」
不一會兒工夫,六位軍團提督小心翼翼地走上城來。他們臉上的神色除了憤怒之外,還有一些猶豫和擔心。
這原在藍玉的意料之中。
自南疆軍團北進勤王以來還從未遇到如此艱難凶險的境地,大家的心裡都感到壓抑,也感到氣憤。遠征軍遲遲不發援兵的原因他們雖然不清楚,但讓南疆的軍隊獨自抵擋巴特隆的大軍,而他們躲在一旁保存實力的意圖是再明顯不過的。對於帝國的中央軍團,南疆軍團的官兵們心裡本來就有怨氣,他們覺得這些中央軍團的老爺們拿著比他們高出很多的軍餉,武器裝備又最為精良,吃穿用的東西又多又好,可一到行軍打仗,衝鋒陷陣卻總是像狗熊一樣躲在最後。如今這些將軍們看到自己率領的軍隊傷亡的數目逐日增加,他們心中的怨氣就更大,更不可遏制了。他們私下裡已議論過幾次,準備向藍玉將軍建言:立即放棄這座破城,率軍突圍。突圍的代價雖然大一些,但總比在這裡等死強如今超過約定的時間已經有兩天了,援兵還沒有到,他們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怒氣,一致決定要鼓起勇氣向藍玉將軍建言。不過,當他們看到藍玉那森冷的目光和臉上那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威嚴時,那點勇氣也就如洩了氣的皮球一般,鼓不起來了。
「找我有事?」藍玉明知故問。
「將軍,咱們是不是……是不是……?」
「有話就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個頭最小,長得十分精幹的第三軍團提督桑吉布挺起胸膛大聲說,「我們大家覺得,我,我,我們都被出賣了」
「被誰出賣了?」
桑吉布大聲地,義憤填膺地說:「被***羽林軍還有那個狗*養的吳曙天」
其他提督也附和道:
「就是,吳曙天這個王八蛋根本就沒發援兵我們都被他騙了」
「我們在這裡浴血奮戰,替他們頂著巴特隆的大軍,他們不知到哪裡撿便宜去了」
「便宜都讓他們佔了,犧牲的卻是我們」
「我們何必在這裡像傻子一樣死守著這座破城呢依我看,不如棄城突圍,把軍隊拉到南疆去」
「是啊,前鋒將軍突圍吧,趁咱們現在還有七八萬人馬,突圍應該不成問題。如果再打下去,連突圍的力量都沒有了」
「藍將軍,事不宜遲,突圍吧為咱們東南邊防軍保存一些實力吧」
「藍將軍,難道咱們要在這裡等死嗎?」
「是啊,藍將軍,下命令吧」
藍玉聽得有些不耐煩了,他用威嚴的目光望著自己的部下,伸出手來一指城牆外面的敵人,用質問的口吻說:「你們知道他們是從哪裡來的嗎?」
諸位提督看到藍玉如利箭般的眼神,心裡都有些打鼓,沒有人敢搭腔。
「桑吉布,你回答我」
「是敵人是從北方草原來的」
「你知道他們是從北方草原來的還提什麼突圍?你知道他們有多少騎兵嗎?為了防止我們突圍,他們光在安平鎮東南和西南方向就部署了超過二十萬的鐵騎。你難道要讓我們的士兵用兩條腿跟他們的四條腿比腳力嗎?」
諸位提督全都不說話了,默默地低下了頭。
藍玉重重地抖了一下披風,轉過身來望著城外敵人那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軍營。
過了一會兒。還是那個桑吉布最先開口,他低聲說:「我們錯了。請將軍息怒。」說完低下了頭。
藍玉舉了一下手,放緩語氣說:「不必說了,這不怪你們。」
另一位提督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想知道將軍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藍玉頭也不回,冷冷地答道:「固守待援。」
眾提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顯然這個回答無法讓他們安心。
藍玉轉過身來,用坦誠的目光望著自己的部下說:「我不想隱瞞什麼,實話告訴你們,我們的處境已十分危險。我暫時也沒有脫困的良策。但我相信,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就一定能夠渡過難關。你們回去告訴你們的士兵,我不會讓他們做無謂的犧牲,我一定會想辦法帶領他們回到南疆去我們要活著回去」
諸位提督聽了這話,精神都振奮起來,他們的前鋒將軍說的話還從沒有落空過。他們的心裡感到踏實了些,他們望著藍玉那寬厚而堅定的背影,齊聲說道:
「遵命」
在安平鎮外的那一大片營寨中央,有一座繪滿飛鷹圖案高大華麗的金色大帳。這就是大成帝國的開國皇帝巴特隆的行轅所在。
大成帝國的首任丞相兼首席軍師伏生正恭敬地站在皇帝陛下面前密商國事。
「有你在西都打理政務,我這次出征就安心多啦。只是辛苦丞相了。」巴特隆和顏悅色地笑著說。
「為了陛下,為了咱們這新興的國家,臣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辛苦一些又算得了什麼呢?」伏生那尖細的嗓音聽起來令人感到不舒服。不過在巴特隆聽來卻十分悅耳,也許是他聽習慣了吧?
「魏建功那邊怎麼樣了?」巴特隆關切地問道。
「陛下請放心,魏大將軍已遵照陛下的旨意,將十五萬精騎分成三股,在敵人的左近出沒,以做疑兵,夜晚則不停地襲擾吳曙天的遠征軍。現在遠征軍進軍的意志已不是很堅決,他們顧忌重重,進軍的速度已明顯放緩,我肯定他們已不能按時到達石門關了。」
巴特隆哈哈大笑,連說:「好,太好了。他們想夾擊我的石門關,那是做夢」
伏生諂媚地笑道:「我已給魏大將軍去信,要求他務必拖住吳曙天,一刻也不能放鬆。同時我還增派重兵固守石門關。等陛下全殲了藍玉軍團咱們再和魏大將軍合兵一處,把吳曙天堵在石門關下,然後咱們就可以來個甕中捉鱉,把劉度派來的遠征軍全部幹掉」
巴特隆的興致很高,他用寬厚有力的大手拍了拍伏生瘦削的肩膀,誇獎道:「這一切都在丞相的預料之中。丞相真可謂是神機妙算啊。你怎麼就算準了他們會犧牲掉藍玉,去打石門關呢?」
「陛下,臣這幾十年來的心思都花在策劃如何顛覆星月帝國上了。臣對劉度的性格稟性瞭如指掌。此人外寬而內忌,精明但不高明,帝國的政務積弊如此之深,他卻視而不見,他缺少海納百川的肚量和胸懷,更沒有興利除弊的魄力和勇氣,所以才造成今天這個局面。他若是當個太平皇帝或許還能有些成就,可偏偏遇上了英明神武的陛下您。他哪裡是您的對手啊。」
「是啊。活該他要倒霉。哈哈哈……」巴特隆得意地大笑了一陣之後,突然轉了轉眼珠問道,「這犧牲藍玉應該不是劉度那小子的主意吧。他就是再傻也不應該這麼早就對烏海圖下手啊?畢竟我還沒死呢。烏海圖和他的軍隊還有利用價值啊。」
「是的。」伏生摸了摸白淨光滑的下巴說,「這應該是吳曙天的主意。我太瞭解這個姓吳的了。這傢伙是個庸才,最大的本事就是老實聽話。所以皇帝劉度非常信任他,再加上皇后吳月如和太子劉昫給他撐腰,他才能當上這地位顯赫的羽林大將軍。劉度寵幸楊妃,這是路人皆知的事,可劉度討厭太子,喜歡楊妃所生的四皇子,卻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他早有廢長立幼之心,只是太子劉昫一直小心謹慎,他一時找不到借口。吳家和楊家在朝野的明爭暗鬥一刻也沒有停過,因為有劉度壓著,他們不敢太過囂張。現在吳曙天手握重兵,又護衛著京畿重地,他當然就成了吳氏集團的重要支柱,羽林軍對吳家來說至關重要。再說,以他吳曙天的本事,又怎麼敢與陛下您的大軍對壘呢,為了保存他的羽林軍,他只好把藍玉這個傻小子當成他的擋箭牌了。同樣,為了保存實力,他也不敢孤軍深入攻打西都城,對他最有利的選擇就是夾擊石門關了。所以我就算準了他會這麼做」
「難得你下的這番苦功,你簡直把敵人琢磨透了。好等我滅了星月帝國之後,我一定要賞你一塊大大的封地,封你個公爵當當,世襲罔替,讓你的子子孫孫都享受榮華富貴。」
伏生聽了這話,非但沒有高興,反而黯然神傷,他跪倒在地大聲說:「陛下的隆恩伏生我心領了。等大功告成之後,我只想向陛下要一個人,別的不敢奢求。」
「什麼人?」巴特隆很驚訝。
「一個女人。」
「哈哈哈……」巴特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自從丞相輔佐我開創帝業以來,我就發現丞相不近女色,我本以為是丞相操守甚嚴,卻沒想到原來是情有獨鍾啊。丞相可否告訴我這個女人是誰?」
「陛下……這……這……」伏生滿面通紅,面現為難之色,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來。
「算了,算了。丞相在這方面一向拘謹,我就不難為你了。」巴特隆摸了摸鬍鬚笑道,「我答應你。除了我巴特隆和我的兒子們睡過的女人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送給你。」
伏生激動得匍匐在地,哭道:「陛下對我恩重如山,我,我,我肝腦塗地也無法報答陛下的深恩。」
「好了,起來吧。」巴特隆扶起伏生問,「丞相的部署我沒有什麼意見,只是有一件事不放心。西都城的守軍現在還有多少?」
「啟稟陛下,只有六萬城防軍。」
「這麼少?你把魏建功派出去襲擾吳曙天的遠征軍,誰來守護西都城。萬一……」巴特隆顯得有點兒擔心。
「陛下不必擔心。西都城中兵力雖少,卻是很安全的。陛下的大軍離西都城只有三天的路程,吳曙天的軍隊離西都城要比陛下遠得多。再說還有魏大將軍的騎兵一步不離地死纏著他呢。他要想偷襲西都城那是絕無可能的。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力量能對西都城構成威脅了,西都城還要留那麼多軍隊幹嘛?」
巴特隆點了點頭,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黑虎嶺上那幫山匪最近有什麼動靜沒有?」
伏生想了想說:「動靜倒是沒有。但我聽說駐守慶陽城一線的新編第九軍團提督胡大海最近的行跡有些可疑。您看是不是……。」伏生在巴特隆面前做了一個斬首的動作。
巴特隆眨巴眨巴小眼睛,轉了轉小黑眼珠子,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陰險地說道:「不,不要打草驚蛇。這黑虎嶺上的叛匪對咱們來說終究是個禍患,你們要利用這個胡大海做做文章,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
丞相伏生深施一禮道,「還是陛下的想法高明。我已明白了,我回去和蔡元康大將軍商量商量,看看怎麼對付他們。請陛下放心,他們只要敢下山,我保管叫他們有來無回。」
巴特隆「嗯」了一聲,微微閉上了眼睛。
丞相伏生恭敬地退出了金帳,帶著隨從官員,回西都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