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還是生氣
迎著四貝勒回府的是新近提拔的二管事德祿,見著提前回府的四貝勒,尚未磨練得不動聲色的他不覺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福晉在何處?」雖知道蘇淺蘭跟烏拉那拉氏性情不同,不喜歡到處串門子,四貝勒仍隨口問了一句。
「福晉現在馬場」德祿的回答卻頗出四貝勒意料。
「哦?」四貝勒本已習慣性的走向正院,一聽這話,心油然生出些許不安來,蘇淺蘭該不會氣壞了,正在策馬狂飆吧?這般一想,連忙轉向,快步往後院一側的馬場所在奔去。
私宅的養馬場自然不如天然牧場那般條件優越,這種宅子附帶的馬場,佔地不過相當於一兩個足球場,僅可以讓馬兒每天繞圈而行,以免體能衰退,真要馴馬,還得抽出一定時間放到野外去縱騎。
四貝勒一到馬場,就看到了身穿蒙古裳,腳踏蒙古靴,手裡握著馬鞭的蘇淺蘭。不過她卻不是騎著馬在場內奔馳,而是以肘支撐著,靠在馬場的欄杆外,眺望著馬廄方向,看馬伕在那兒刷馬。
瞧見馬伕正在刷著的就是蘇淺蘭那匹毛色獨特、神駿高大的黑馬夜辰,又見到蘇淺蘭鬢邊的汗粒,四貝勒明白,自己來晚了一步,對方這分明已經飆過了馬,正準備離開呢
跟在蘇淺蘭身邊侍候的是阿娜日,此外再無別人,不喜歡有事沒事擺排場,讓三五僕侍擁簇在側,這也是蘇淺蘭不同他人之處,
四貝勒輕咳一聲,一面擺手揮退所有僕侍,將他們遠遠打過一旁,一面向蘇淺蘭走去,在她身旁站定,喚了聲「蘭兒」。
蘇淺蘭手馬鞭一頓,宛若石化了般,一動不動。四貝勒掃了四週一眼,放柔了語調低聲道:「蘭兒,別生氣了都是爺的不是,要打要罵,爺都接著,就是千萬別把爺給拒之門外,成不?」
說到這句,四貝勒卻是憶起了自己的十四弟,正值新婚沒有多久的多爾袞,還在對男女之愛充滿興趣的時候,不知為什麼事惹惱了他的側福晉小玉兒,結果當晚吃了她的閉門羹,鬱悶得跟他訴苦了一回。蘇淺蘭不會也來這招吧?若是被她閉門不納,他的臉面可往哪擱去。
蘇淺蘭倏然回過頭來,明亮的眼睛清澈如泓,面上卻帶著一絲笑意,輕聲嗔怪:「爺您在說什麼呢?我有生氣麼?府裡要添丁了,該歡喜才對至於蘭兒的大門麼,永遠都是向爺開著的,除非您自己不想來了,那就算蘭兒還給您留著門,也沒用了」
她知道有些女子,喜歡用拒絕*房來懲罰夫婿,她對此卻不能苟同,在她看來,自己可以因為身體不適或心情惡劣婉拒對方的要求,卻不可以用這個來作為獎罰的手段,那是不尊重對方,也貶低了自己。
所以聰慧如她,一聽出四貝勒話裡的含義,立即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只要他還肯主動跟自己親熱,那就說明他還是愛自己,這是好事,她為何要人為的拒絕對方憐愛?
愛養成習慣,才不容易失去,而若拒絕成了習慣,往往卻會冷卻對方的愛,二者權衡輕重,她算得明白,才不會做那糊塗事。
四貝勒則聞語愕然:「你不生氣?」
蘇淺蘭抿了抿嘴,出一聲輕哼:「生氣有用麼?」
隨之輕輕哼唱起來:「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該去珍惜?為了小事脾氣,回頭想想又何必,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我若氣死誰如意,況且傷神又費力,鄰居親朋不要比,兒孫瑣事由他去,吃苦享樂在一起,神仙羨慕好伴侶」
四貝勒做夢也想不到蘇淺蘭會是這番反應,瞧著她美麗的顏容,聽著她這人深省的曲子,內心深深觸動的同時,忽然生出了一抹錯覺,彷彿覺得,他越是努力想要瞭解她的一切,就越覺得她的神秘,偶然窺視,總感覺她的背後隱藏著另一個浩大恢弘的世界。
「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我若氣死誰如意,況且傷神又費力……呵」四貝勒喃喃念著,搖頭失笑之,又若有所悟。
曲子唱完,四貝勒抬頭向蘇淺蘭望去,後者卻微微一笑道:「沒想到你今天回來的這般早,我這就去吩咐廚下早些備好晚膳。」
「嗯,蘭兒……」四貝勒剛想去握她的手,蘇淺蘭卻已輕巧的轉身離去,讓他的手在半路劃了個空。
真的,沒生氣麼?四貝勒心頭忽有一絲失落,他現自己竟然是寧可接受蘇淺蘭大雷霆、河東獅吼,也不想她反應的這般不在意,這讓他彷彿覺得,自己得到了她的人,卻無法連她的心也得到。
正悵惘間,忽聞蹄聲得得,卻是他的愛馬小白被放出馬廄,朝他靠近過來,站在欄內,用細微的動作在表達它的親近之意。
四貝勒不由笑著抱住了它的脖子,輕撫它的鼻樑,一抬眼,卻現馬廄那頭不知何時豎了塊木牌,上書四個大漢字「淺蘭馬場」。
這毛筆字,大而圓轉,氣勢十足,可是看那一筆一劃,分明缺少習練,有形無質,卻不是蘇淺蘭的手書又是什麼
四貝勒愣了一下,跨過圍欄牽馬走近木牌,又現,這木牌上墨跡未乾,分明是剛剛才掛上去沒有多久。
他見多了在書齋、水榭、軒閣、亭台等地方留字掛匾的,在馬場掛,這還是頭回見到那丫頭還真是閒極無聊,莫非她是知道自己的字拿不出手,又想過這癮頭,便拿馬場當了練手?
四貝勒搖搖頭,看看那馬伕已經將蘇淺蘭的黑馬夜辰收拾妥當,便開口吩咐:「等會你把爺的小白也好好刷上一遍」
那馬伕惶恐回答:「奴才……奴才……」
「怎麼?」四貝勒眉頭一皺。
「這小白,福晉不讓刷洗」馬伕脫口而出,滿臉為難。
「這是為何?」四貝勒聞言大感奇怪。
馬伕支支吾吾不敢回答,最後朝著小白的屁股指了一指。四貝勒順著他手指的部位一看,臉上「騰」地一下頓然憋成了赤紅。只見那小白的屁股上,赫然也寫著三個大漢字「皇太極」。
四貝勒僵在原地,嘴角抽了好一會,才擠出一句話來:「給爺洗洗個乾乾淨淨福晉那兒,爺自會去說」
「是、是」馬伕一看正牌主子神色不對,連忙接過小白的韁繩,將它牽去了馬廄一側,那裡有一大缸水,正是刷馬所用。
瞧著那水淋到小白身上,慢慢化掉了字跡,四貝勒這才咬牙轉身,大步向正院趕去。他的臉色仍然赤紅未褪,奇異的是,心卻沒有多少憤怒,更多的,只是哭笑不得,還有……一絲暗喜。
她還是生氣,她在生氣只不過藏著掖著,不讓人看到她失態一想到這點,四貝勒的步子彷彿也飛揚起來。
整個晚膳,氣氛都很奇怪,蘇淺蘭瞧著雲淡風輕,對四貝勒溫柔一如既往,但那眸子裡始終沒有笑意。四貝勒則不然,他似乎已經沒有了剛回府時那份想要道歉的心意,只是望著蘇淺蘭似笑非笑。
古代的男人,對愛情果真沒有半點覺悟蘇淺蘭暗恨,於無人處不知翻了他多少個白眼。明明想得很透徹,不能拿拒絕*房一事來對四貝勒施以懲罰,可現在她想得最多的還是今夜怎麼托辭拒絕。
撤了膳席沐浴更衣,蘇淺蘭照例捧起賬冊,先檢查一下近日的財務,等會再看看一些雜記,便可上床就寢。
按照往常習慣,四貝勒要麼會在書房處理一會公事,要麼讀讀經史子集或者三國什麼的,等喝過飯後睡前的冰鎮飲品,才會熄燈休息。可今夜剛等蘇淺蘭看完賬冊,他就走了過來。
「爺我今兒很累……」蘇淺蘭剛想把托辭說出來,四貝勒便一把拽住了她,往旁邊書房帶去。
「跟爺過來」他的聲音裡帶著不容反對的霸道。
「干、幹什麼呢?」蘇淺蘭莫名其妙,她可拼不過四貝勒天生神力,只得被動的跟進書房,轉眼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屋裡的下人包括她的貼身侍婢阿娜日和姍丹,全都已經被趕得一個人影不見。
四貝勒一直把她拽到書桌邊上,取過一支小狼毫,沾足了桌上的紅泥,然後塞進了她的手裡,瞇著眼睛危險地瞧著她,哼聲道:「你題的字兒,爺都瞧見了小白是爺的愛馬,可也不能代表爺要寫,你就往爺的身上寫只是你得告訴爺,你這舉動,背後是什麼含義?」
原來他都看見了?蘇淺蘭先是心一跳,繼而便豁了出去,說就說,誰怕誰大不了吵上一架
「您也是知道的咱們草原養馬,最講究保持馬兒的優良血統,為了維持馬群的質量,便要從精心選擇一匹最好的公馬,留著配種,稱之為種馬至於小白麼,有種章,最喜歡寫帝王不停納妃納妾的事兒,習慣上稱之為小白」蘇淺蘭說完,不屑的睨了四貝勒一眼。
她還真敢說種馬她竟然把自己比作種馬四貝勒瞪圓了眼睛,一副忍了又忍的神情,霍然轉過身去,朝自己的屁股指了一指:「成爺明白了與其你往小白身上寫爺的名兒,不如就讓你在爺的屁股上寫小白的名字你寫吧」
蘇淺蘭萬萬想不到四貝勒會是這種反應,讓自己在他的尊臀上寫字?她一想到那情形,便是再也繃不住臉破功笑出聲來。
聽到她的笑聲,四貝勒又轉回身來,一把抱住了她,臉上瞬即堆滿了壞笑:「消氣了?敢當爺是種馬,不如爺便種馬一回瞧瞧是不是能跟你這胭脂烈馬配出品質更加優良的小馬駒來?」
「不成不成……」蘇淺蘭掙扎反對,卻哪裡掙得脫他的魔掌,瞬時間,這書房便已是旖旎風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