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循方從出現那一刻起,便始終待在蘇淺蘭身後,他身量高,又從未彎腰低頭,扭頭不便的蘇淺蘭只能看到他的下巴,此番他跳下馬來,蘇淺蘭總算看清了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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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形矯健,每一舉手抬足,都給人一種穩如泰山的力量感。與此相應,他的臉上也稜角分明,線條硬朗,目光犀利。整個人就像黑色的刀劍,不惹眼,卻暗斂寒氣。
看他年紀,似乎不比戈爾泰大多少歲,卻跟氣質溫雅、容顏俊美的戈爾泰截然不同,呈現出頹廢、蕭索、孤傲、清冷、沉默……一類的氣息來,如同高空中翱翔孤雁。
「誒!你真的要走麼?」蘇淺蘭看到李循方抬腿便走,連忙喚他:「我剛才叫了阿娜日給我找好吃的,她一定會帶來許多吃食,你不妨等一等,我分些給你!」
「不用!」李循方毫不猶豫的拒絕,走出幾步,忽然停住,上身晃了幾晃,撲倒在地。
「喂!你怎麼了?」蘇淺蘭一驚,慌忙翻身下馬,奔了過去。
「格格!格格——」阿娜日剛好在這時飛馬趕到,「吁——」地一聲生生勒停坐騎,跳下馬來,氣喘吁吁的道:「格格您怎麼跑到這來了,叫我好找!地上這人是誰啊?」
「他叫李循方,是個漢人。」蘇淺蘭簡略的回答一句,雙手拱著李循方的身體,用力把他翻了過來,連聲呼叫他的名字。因為阿娜日在旁,這回卻是換了蒙古語來叫。
那李循方臉若金紙,雙目緊閉,毫無知覺,只有些微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蘇淺蘭忽感到雙手粘膩,匆匆掃眼一看,差點軟癱在地,只見兩手掌心一片暗紅,全是淤血!再仔細觀察那李循方身體,才發現他肋下早已濡濕了一大塊,仍在不斷滲出血來。
「這人……這人受傷了?」阿娜日又吃驚又疑惑,搞不懂自己主子怎會認得此人。
「阿娜日,你看能不能把他送到附近蒙古包去,再找個大夫給他醫治?」蘇淺蘭焦急發問。看李循方分明是失血過多的昏厥,再不及時救治,性命堪輿。
「行的!那家人很好說話!」阿娜日連忙把自己的馬牽過來,先令它跪伏著,再跟蘇淺蘭兩人合力抬起李循方身體,把他放上了馬背。
「趕快走!你帶路!」蘇淺蘭催促著阿娜日,自己也上了夜辰的背。她跟李循方學了這多時的騎馬,雖然還不熟練,上下馬和控馬的技術卻也達到了姿態準確優美的程度。
「是!」救人要緊,阿娜日也沒空去注意到蘇淺蘭的騎術,掉轉馬頭當先往回馳去。
正如阿娜日所說,那戶牧民既善良又熱情,兩老夫妻帶著個**歲的小孫子,卻住著相當寬敞的氈房,看見阿娜日把蘇淺蘭帶了來,興奮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都是普通牧民,在城內街旁見過公主台吉之類的貴族不稀奇,可這郡主紆尊降貴,進入他們的氈房,還是頭一遭呢!哪還不擺出最恭敬的姿態,立刻收拾出最乾淨的角落,並幫著蘇淺蘭主僕把傷員抬了過去。
「阿娜日!你快馬回去,給我把范大夫請來!你注意!要悄悄的,別讓我阿剌知道!」蘇淺蘭轉頭吩咐阿娜日。
「為什麼不能讓大阿哥知道?」阿娜日納悶地瞪大了眼問。
這李循方身穿夜行衣,又受了傷,飢渴得好像幾天都沒有吃東西,如此可疑形跡,自然是越少人知道他的存在,他越安全!
但這話蘇淺蘭卻沒多餘時間跟阿娜日解釋,只是催促道:「別問那麼多了!你快去,越快越好!對了,最好也別讓戈爾泰知道!」
不讓戈爾泰知道,又怎麼能單獨請到跟在戈爾泰身邊的范大夫啊?阿娜日一下傻了眼兒,呆望著蘇淺蘭。
「快去呀!」蘇淺蘭一看阿娜日不動,忍住了火氣連聲催促。
「好好!我知道了!」阿娜日不敢再問,不放心的又交託了那對牧民老夫妻幾句,這才帶著一臉哭喪為難出了氈房,上馬離去。
「格……格格!」看見蘇淺蘭竟然親自動手,打算脫開傷員衣服查看傷勢,一旁的老牧民慌忙開口阻止:「小民對處理外傷有些個經驗,格格若信得過小民,這些事不如讓小民來做!您是尊貴之人,萬不可沾上污垢!」
蘇淺蘭雖不至於見血就暈,但她上輩子處理過的最大傷口,也就是劃傷,像李循方那樣滲出這麼多血來的,她看了還是會腳軟,聽到那老牧民的話,哪有不願的,立刻讓了開來,告訴老牧民儘管放手去做。
牧民的妻子這時端了個銅盆進來,盆裡有溫水,還有乾淨的面巾,怯怯的望了蘇淺蘭一眼,極盡恭敬的道:「格格,您的手髒了,這個……」
「哦!謝謝啊!」蘇淺蘭習慣的先道了謝,才婉拒道:「嗯,你這盆水還是留給傷員吧!附近有小河流,我自己去洗洗就好!」
那老婦人做夢也沒想過,一位身份貴重的格格,竟然會對她這般和氣有禮,驚異的呆望了她片刻,才慌忙喊來自己八歲的小孫子,吩咐他給蘇淺蘭帶路。
看著蘇淺蘭毫無架子的跟著孩子走了,才回過神來,口中大念「阿彌陀佛」,感動的輕聲道:「好格格啊!好人啊!這麼好的格格,將來必定長命尊貴啊!」
等蘇淺蘭回來,剛好看到老牧民已經脫去李循方上衣,露出他那肌肉硬實、線條流暢的身體來。但是這身體現在,卻從左肩頭到右肋下,包括了整個胸背,都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簡陋紗布,上面血跡斑斑,觸目心驚,一時竟不知道他傷到了什麼地方。
「老婆子!你去把我收著的金創藥和乾淨的紗布拿來。」老牧民一面吩咐自己妻子,一面動手剪開那殘舊的紗布,最後露出了一道從左肩窩斜斜往下延伸到右肋下的刀傷!
傷口在前胸的部分已經結了層疤,但是越往下刀口越深,到肋下已是皮開肉綻,模糊一片,看上去,像是未曾癒合的傷口,又被外力扯裂了新疤。
那傷口是如此猙獰,蘇淺蘭只看得一眼,便轉開了頭去,不敢再看,心中對這李循方的隱忍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面不改色,還能強撐著教自己騎馬!還想自己走著離開,暈死!這都是什麼樣的人哪!他還以為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強不成!
老牧民看著刀傷,愣了一愣,以他的見識,知道這絕對是在慘烈搏殺中,好不容易才能撿回一條性命的那種重傷!而這人的衣著卻透著古怪,瞧著不像侍衛或是行伍中人,好不可疑!不由偷掠了蘇淺蘭一眼,暗自嘀咕,這心地恁好的格格,別救錯了歹人才好!
「紗布、金創藥!」老婦人捧著物品回來放下,又匆匆去換老牧民洗傷口弄污的血水。
「格格,我先用這金創藥給他止血止痛,只是藥效或許不如意,至於這紗布,格格您看要不要……」老牧民拿著紗布,詢問的望向蘇淺蘭。到時候,如果蘇淺蘭請來的大夫想要換藥的話,拆紗布的動作,對傷員少不得又是一番折騰。
蘇淺蘭也猶豫了一下,正想開口,老牧民那小孫子忽然從外面奔了進來,興奮嚷道:「來了來了!我看見,剛才離去的那位姐姐,帶人來了!」
老牧民鬆了口氣,蘇淺蘭更高興,直接就衝出了蒙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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