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陽西下,那猶如妙齡少女紅色輕柔紗裙的餘暉,溫柔地照進那死寂一般冷宮,也短暫的掃除了宮中的陰冷。
那站在窗旁的人兒,看著夕陽斜斜的射在那油漆斑駁的窗欞上,霞光穿過那鏤空雕花的窗子,染映紅了身上微微泛黃的白長裙,目光彷彿要穿越千年的歲月,尋找心中那如老照片般的記憶,沙啞的聲音低喃著,「又見夕陽紅,物非人是,心瞭然。」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思緒,轉身回眸,鮮活的身影躍入眼中。
「小姐,先歇會,等下再看吧,用晚膳了。」青兒輕聲的說道。
凌嵐甩掉手中的書,伸了個懶腰,「是該休息下了,看得我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那呆會,青兒給小姐揉按一下。」
「還是青兒對我好。」沙啞的聲音透著欣喜,可在繃帶下的表情,誰也看不見。
看著這桌上的飯菜,凌嵐笑了,「藥膳!冷宮都有那麼好的待遇不錯,呵呵。」
青兒一楞,「那是我跟御膳房的姐姐們有不錯的交情,她們才偷偷給我留的。小姐,你先吃,這些對你身體都有好處的。」
凌嵐恍然大悟的,哦了聲。
宮中的喧囂繁華終於在一輪高掛的皎月下,歸還給這世界最初的寂靜。樹影穿過窗子投映在灰白的地板上,來來回回的擺動,時而濃密,時而疏落,時而如少女般徭役生姿,時而如魔鬼般的張牙舞爪。
窸窸窣窣衣布間摩挲的聲音,伴隨著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在這靜如世界末日的冷宮,就連呼吸聲都能清晰得讓人毛骨悚然。
等一切又只剩下呼吸聲時,凌嵐睜開了眼睛,清明的眸子中透著一絲明瞭的笑意。枕下拿出兩本書,在朦朧的月光中艱難的翻閱著。直到最後一頁在凌嵐手中慢慢的合上,她臉上的神色,被繃帶所掩蓋無法察覺,但眼中的若有所思,深沉而凝重……
「哎喲。」聲音很悶,很輕微,但凌嵐還是聽到了,第一反應就是藏好書。
那絕對不是青兒的聲音,因為聲音很稚嫩,像小孩的聲音。聲音很悶,彷彿被厚實的棉被嚴實摀住了。
那聲音再次響起,「應該是這了吧。」
凌嵐像彈簧一般的從床上蹦起來,因為她已經知道聲音從那裡傳出來的了,床底下。
凌嵐摀住自己的嘴巴,減緩呼吸頻率,蹲到床邊俯趴著觀望床下的動靜。
挖掘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接近地面了,「匡」床下地板的方磚被某樣金屬物體敲擊的響聲。
方磚被緩緩地掀起,凌嵐看到是一個黑咕隆咚的小腦袋從地底下鑽了出來,錯了,確切的說她看到的是後腦勺。只見那小腦袋東張西望,「怎麼哪麼黑呀?今夜的月光很亮呀,奇怪了?」
在床底下,能亮堂嗎?凌嵐在心裡回答他。
小腦袋終於感覺到自己身後注視他的目光了,猛然轉頭,「啊——。」
凌嵐知道,是自己現在的模樣嚇到小傢伙了,於是不做聲靜靜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反正現在這宮裡除了她沒別人了,自從寒晟睿下旨封後後,宮外監視的人就沒了,所以也不怕他驚動「四鄰」。
「是……人?是……鬼?」小傢伙摀住胸口,聲音顫然的問道。
忽然,凌嵐玩心大起,就用自己那沙啞微顫的聲音一字一頓的說道:「我——的——臉——不——見——了,是——不——是——你——拿——了?你——還——我——的——臉——來,快——還——我——的——臉——來。」
「啊——,別……別,……我沒拿……你的臉,我只是……去你墳裡拿了……塊玉而已,其他的……我……什麼……什麼都沒動呀。」
嗯?玉?什麼玉?小傢伙說什麼呢?「我——不——信,我——的——臉——被——你——毀——了,我——要——你——的——臉,給——我——吧。」
「不,不是我……不是我把你的臉……弄壞的,相傳……相處三百年前……你死……死前就被人……毀容了的。別……我的面目……面目醜陋,一點……一點都不漂亮,你還是……還是去找別人吧。」邊說還邊把自己的小臉揉成一團,弄成五官扭曲的小鬼臉。
盜墓賊?怪不得哪麼會打洞呢,原來是擅長此道的行家呀,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呀。呵呵呵,好玩,繼續,「那——你——來——這——做——什麼?」
「我……是奉……奉師命……來……救一個人的。」
「救誰——?」
「鄭……鄭瀅羽。」
「我?」凌嵐驚叫了出來。
「不是你,……鄭瀅……鄭瀅羽是……,嗯?」小傢伙倍感疑惑,這才定下心神打量起凌嵐來,「你有影子,你騙我。」
凌嵐懶懶的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躺回床上去,「我有說過我沒影子嗎?」
床底下的人迅爬了出來,月光下隱約可見他的五官和輪廓,小臉通紅,可以理解為氣的,殷紅的小嘴嘟囔著,「你……你……,你幹嗎裝鬼嚇我。」
「小鬼,從一開始就你自己嚇自己,誰嚇你了?」凌嵐給他一個白眼。
「你蒙個這麼恐怖的臉,不是裝鬼嚇我是什麼?」
凌嵐從床上下來,「小鬼,本小姐我大門不出小門不邁,呆在這宮裡安分守己,過我的安生日子。就算我蒙個恐怖的臉,也是在我的地盤蒙的,沒招你惹你,讓你來瞧了。且不說你無端出現在我床底下,我還沒控訴的你無禮,反倒你來指控我的不是?你姓豬,名八戒的?專門倒打人一耙的。」每說一句就靠近他一步,最後把他逼退到牆角,退無可退了。
堂堂亨通國際中國區的總裁,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也會有跟小鬼吵架的一天,凌嵐在心裡汗顏了一番。
「我……我才……才不是姓朱的呢,我也不是……不是小鬼,我已經……已經十一歲了,還有你……你……別靠哪麼近我,你這……這尊容……讓人慎……慎得慌。」
凌嵐調戲起他來,「那可不行,冷宮裡難得來個人,而且還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來,別怕,姐姐疼你哦。」
「啊——,你別過來啊,師父救命呀——。」
「哈哈哈哈哈……。」凌嵐抱著肚子狂笑。
「你……你……。」小鬼氣結的想掐死眼前大笑的人,誒?等等,「剛才你說什麼?」
凌嵐擦了下眼角的淚水,「姐姐疼你哦。」
「不是這句,好像你說這是冷宮?」小鬼緊張的問道。
「是呀,怎麼了?難道你連自己現在在那都不知道,就闖了進來?你真可愛!」邊說邊掐了他小臉一把,好嫩好滑哦,年紀小皮膚就是好,可是想到自己這張臉,唉,算了別想了,免得傷心。
小鬼一把揪住凌嵐的衣袖,興奮的說:「那……那你知道鄭瀅羽在那嗎?」
又是鄭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