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第六卷、雨露澤四方 三五零、東勝洲招商局
    秋爽在疫苗上的新成就,如同趙與莒想像的那樣,被陷入黃金狂熱中的大宋國民自動忽略了。同樣被忽略的還有「病休」近一個月的魏了翁回到工作崗位上的消息。

    能夠不為人所注意,魏了翁心中甚為歡喜,他雖是剛直,可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自己站在風口浪尖的時候。趙景雲惹出來的大麻煩,天子還需要善後,一想到這個,魏了翁便心中覺得不喜。

    原本是他最看中的弟子,如今卻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對於他這樣的理學大師來說,這可以說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了。

    對於趙景雲的處置,是流徒萬里也就是送到新洲去與那些犯人呆在一處,除此之外,還有一樣讓魏了翁心中既覺得痛快,又覺得不忍。

    「終身不得出仕。」

    漢末之時有黨錮案,那些被稱為「黨人」的讀書人,終身不得為官,對於一個志在兼濟天下的讀書人來說,這種懲罰比起流徒更令其絕望,畢竟,流放到新洲去,過個十年八年的遇上國家大慶事件,遇著特赦還有可能回來,而終身不得出仕,也就意味著在仕途上再無前途可言。

    魏了翁雖是聰明,如今也算是開明,但他終究意識不到,這其實是趙與莒對趙景雲的另一種保護。在士大夫們力量比較薄弱的新洲,趙景雲可以隨心所欲地著書立說,也可以遠離政治風暴的中心。他的文章,放在五十年甚至二三十年後都可能成為經典。但現在,卻只能默默躲在大宋版圖地偏遠地方等待時機。

    而且,趙與莒相信經過這一次風波之後,趙景雲應該會更成熟些,不會蠢到再次將可以倚為靠山的君王也當作攻擊的靶子了。

    聽說魏了翁求見,趙與莒放下手中的漁竿,他坐在池塘邊已經有兩個多鐘點,可是一條魚都沒有釣著。倒是小孟鈞釣上了幾條半大不小的草魚,小孩子好玩,魚都被他裝在簍子裡沉在水池邊。

    「孟鈞,這些魚帶回去讓御廚給你做了吃?」趙與莒笑吟吟地問道。

    「父親。這魚小,現在吃不好吃。」趙孟鈞昂起頭來,與其餘宗王子弟不同,他時常在太陽底下亂跑的,因此小額頭曬成了紫紅色。全太妃每次見著了都是心疼,直說楊妙真這個野丫頭將皇子也教成了野小子,弄得楊妙真現在有些不敢去見老太妃了。

    不過趙與莒倒是甚為歡喜。六歲那年。小傢伙出過天花。險些丟了性命。從那以後。他地身體健康便是趙與莒關注地一個重大問題。身為皇長子。孟鈞在帝位繼承權上有著別人無法比擬地優勢。對於朝臣位要求立太子地呼聲。趙與莒雖然置之不理。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屬於意孟鈞地。

    「那你為何還裝著?」趙與莒問道。

    「孩兒要將它們拿去給母親們看。她們看過之後。孩兒便將它們放掉!」趙孟鈞很自信地道:「等它們長大了。孩兒再來釣走它們!」

    或許是自趙與莒身上地遺傳。也或許是趙與莒地教育方式對頭。小孟鈞展示出了同他這個年紀不相稱地智慧、眼光與自信。這讓趙與莒很高興。每有哪個父親不希望自己地兒子出色地。但又讓他有些警惕。這個孩子越是聰明自信。那便越可能成為他地計劃中地絆腳石。

    在他之後。大宋……確實不再需要聖明君主了。

    幸好。這個孩子最主要地興趣還是集中在機械上。比如說他現在用地釣竿。就是他自己設計製造地轉軸釣竿。對於如何當一個聖明地君主。他地興趣並不很大。甚至對於父親忙於政事而不能抽更多時間和他一起做一些手工。他沒少嘟起嘴發牢騷。

    「便讓魏了翁到這裡來見朕吧,雖然免不了要被他說上兩句……」見到兒子眼中有些悵然,趙與莒示意他繼續垂釣。

    很快魏了翁便被帶到了他身前,見著趙與莒悠閒地坐在樹下看著皇子釣魚,魏了翁眉頭便是皺了皺。外頭儒生們為天子的銜階評定與儒學撥款正爭得不可開交,天子倒是真正穩坐釣魚台呢。

    他又看了旁邊地趙孟鈞,更是覺得不快,皇長子如此年紀,天子不延請老儒教之以仁義,卻帶著他在此釣魚,實在不是什麼好事。魏了翁也很是喜歡皇長子的聰明,希望皇權更迭能夠以一種眾望所歸地方式進行,但若是皇長子只是一昧嬉游,那麼身為丞相,在立儲問題上他就不得不有自己的立場了。

    「陛下,如今國事尚未太平,陛下便如此悠遊,上所好下所效,臣恐百官也生出懈怠之

    魏了翁會進諫,在趙與莒意料之中,趙與莒一笑:「此為孔子與曾點之志,悠遊田園,魏卿莫非忘了麼?況且若是朕事必躬親,那卿這丞相、兩位參政,還要得做什麼?」

    「陛下總是能說……」魏了翁板著臉:「孔子亦曾道,巧言令色者鮮矣仁,陛下如此善辯,恐非仁義之道。」

    「朕心有大仁,卿何必去拘於小節?」趙與莒覺得這樣鬥嘴皮子沒有意思:「卿來此,莫非便是為了勸諫這些小事?」

    「臣……臣是來向陛下請辭外放地。」魏了翁壓低了聲音。

    趙與莒收斂住臉上的笑容,坐正了身軀,趙孟鈞似乎感覺到父親地怒火,收起釣竿躲到了更遠的地方。趙與莒盯著魏了翁看,居其位養其體,他這十餘年地皇帝可不是白當的,加之功業之高,自古未有,魏了翁給他盯得不禁兩股戰戰。終於拜倒在地:「臣若不退,只怕事後有礙陛下大業,非是臣矯情,還請陛下明察!」

    「卿是說曼卿之事?」

    趙與莒聽他語出至誠,便問道。

    「正是,他畢竟是臣之弟子,臣管教無方,若不去職。必有小人喋喋不休,陛下為替臣著想,令臣閉門思故,替臣將這責任擔了過去……自古以來。唯有臣子替陛下分憂的,哪能由陛下替臣子擔當罵名!臣這些日子反覆思量,若非臣有私心,貪權戀棧,事發之時臣便應該向陛下請辭。既可保住趙景雲,又不必使陛下為難……」

    魏了翁這是真心話,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趙與莒將此次東征的收益拿出來,無非就是以此來「買通」儒生士大夫們,讓他們不深究趙景雲之責。以敵國之財救一人,天子重才之事。看在明眼人眼裡,記在有才者心中。但是這代價太過大了。魏了翁一算這筆帳,總覺得那些原本可以用來修建鐵路橋樑、打造艦隊海軍、開辦工廠礦山乃至用於百姓醫藥教育地錢。用來修並不迫切的孔廟,或者給誇誇其談的士大夫們發為津貼。實在是一種浪費。

    而造成這種浪費,他當時想不出方法來解決是一個重大責任。趙景雲是他的弟子。他們師徒二人的錯,卻要皇帝來彌補,那種羞愧感令他甚是不安。

    「朕知道了。」趙與莒笑了笑:「朕不是漢靈帝,朕愛財,但朕更愛才。」

    「燕昭王不過是一國諸侯,尚知千金市馬骨,朕所轄之地域前所未有,所治之人口遠勝漢唐,朕若沒有這種海納百川的氣魄,動不動就要用貶斥、誅殺這等手段來壓制臣僚,如何配為這泱泱大國的皇帝!」

    趙與莒站起身來,邁著步子繞過魏了翁,然後繼續道:「魏卿,朕看中的是你地大局觀,是你能公而無私,在朕眼中,你和曼卿都是無價之寶。況且,朕這錢都花出去了,你若再堅辭,就是讓朕做了虧本的買賣了。」

    他最後一句打趣的話讓魏了翁心中的緊張頓失,魏了翁心中暗生感激,他不是個喜歡用言語表達自己忠誠地人,因此只是默然隨在趙與莒身後。趙與莒抬起頭,望著魚塘水面上的荷葉:「朕因勢利導,用東勝洲的黃金轉移了天下注意力,這有好也有壞,好是自茲往後,我大宋海上探險開拓之舉,用不著朕去督促了。壞的是民間怕會有僥倖一搏的心思,百姓都不安心其務,只想著能到東勝洲去撿黃金發大財,這還需要魏卿大聲疾呼……」

    魏了翁點了點頭,這事情他也思考過,他對皇帝地欽佩也正是在這樣的小細節當中,勝而不驕,總是能看到一件好事中的隱憂。

    「官家,此事臣有一個建議。堵不如疏,如今航路已通,陛下每年皆可組織一次東征,所需費用如同此次一般,由官府、民間按股募集,收穫則按股本分配,朝廷再自這收穫中抽取稅收……」

    魏了翁提出的,靠擄掠東勝洲土人財富是不可能長久的,因此必須約束遠征艦隊的行動,主要還是要依靠貿易、開發來獲取財富。這是長遠之計,與趙與莒的計劃不謀而合了,趙與莒正待誇獎,突然聽得魏了翁說出一個讓他險些大笑地意見來。

    「臣以為,東勝洲、新洲還有南洋諸島,都是地域廣大物產豐富,但三者又有不同,南洋諸島離我大宋近,這十餘年來不是直接獻土歸化,便是成為大宋藩國,陛下可以開放民間商賈,允其自主探礦、貿易。新洲距離稍遠,地域廣大,未有土人國度,只有我大宋謫貶之民,陛下宜設行省州府,直接進行管理。東勝洲地域極大,人口也有數千萬之眾,非朝夕可以並之,陛下宜使東征艦隊常設化,仿輪船招商局之制,設大宋東勝洲招商局,督管東勝洲移民、開發和教化事宜,借助民間意圖至東勝洲發財的心理,大力推廣漢化教育,務必使得東勝洲無國之民,成為我大宋忠義之士。南東勝洲地土人國家,若願為藩屬,陛下宜行推恩,令其分為若干小邦國,若不願為藩屬,陛下亦不可心慈手軟,當迫之獻土納降!」

    魏了翁口中的東勝洲招商局,分明就是一個大宋版地東印度公司,趙與莒想起他穿越的歷史上東印度公司為英國帶來地巨大的資本與資源,心中便是怦然而動。

    「魏卿,朕只怕這東西是個怪獸,放出來了……也就意味著朕永遠失去了東勝洲。」

    趙與莒很是隱晦地說了一句,還是否決了魏了翁地建議。

    東勝洲的自然條件太好了,好到幾乎沒有辦法可能限制其發展的地步,若不是人種文化的問題,趙與莒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可以限制那裡誕生一個巨大的、足以對大宋本土構成威脅的國家。故此,在大宋本土完成工業化乃至電氣化之前,他並不希望在東勝洲出現太大的勢力,哪怕因此稍稍牽制一下大宋發展的速度也在所不惜。

    魏了翁知道趙與莒擔心什麼,他略一遲疑,終於還是直接說了出來,天子以國士待他,他不得不以國士報天子:「陛下可是擔心尾大不掉?臣倒有一策,可以限制此事。」

    趙與莒點了點頭:「且說來聽聽。」

    「陛下在東勝洲不可置行省,行省實力太大,又須設兵守護,難免有奴大欺主之事。陛下只設東勝洲招商局,另以大宋海軍協助,二者互不統屬,招商局不得有武力,海軍每三五年便得輪換一次,如此逐漸蠶食,既可得東勝洲之利,又不虞在東勝洲中突然產生強藩。陛下再設土人歸化司,專管土人歸化事宜……」

    趙與莒聽得連連點頭,魏了翁的計劃很複雜,但若是要簡單來說,那便是將人、財、軍三權分離,使是東勝洲中不可能出現一個強大的統一的力量。土人歸化司負責對土人的教化與協調宋人、土人王國的關係,招商局負責開發利用東勝洲的資源,使之源源不斷地為大宋發展提供資金,而大宋海軍則負責為前二者提供保護和運輸。雖然這會使得機構冗雜、官員眾多、決策速度變慢,但卻比較好地解決了趙與莒擔憂的問題。再加上如今大宋已經有了蒸汽船、有線電報,不像是趙與莒穿越來時英國,無法得到殖民地的準確信息,也無法迅速組織清剿叛軍的部隊,所以基本上不虞會有東勝洲**的事情。

    「卿所言極是,那麼便如卿所言,卿一手操辦此事吧!」趙與莒聽完之後也是善納雅言:「東勝洲招商局由戶部出面組織,東勝洲歸化司由禮部負責,海軍方面朕讓兵部協助,卿總攬全局,這是大事……」

    「還有一事。」魏了翁此時已經全身心投入到國政之中,完全忘了自己來請辭的本意:「官家,如今戶部、工部、禮部、兵部都是事務繁重,臣以為……原先的六部制似乎有些制約朝廷定策了。」

    「哦?」趙與莒立刻豎起了耳朵,看著魏了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士大夫們,看來還是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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