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第六卷、雨露澤四方 三二九、薨逝
    白話文運動只不過是先聲,其背後是更為波瀾浩瀚的新文化運動,而這種新文化運動將形成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

    趙與莒明白,自己的壽命是有限的,雖然按照歷史來說,他應該可以活到六十歲,以他如今的身體素質而言,他甚至可以活到七十乃至八十,他可以親自教導下一位皇帝,讓他擁有超乎尋常的見識與眼光,但即使如此,七十年、八十年之後呢?

    在華夏,保守力量之強大,便是再如何高估也不為過。在激烈的社會變革之中,儒家學說中的主流理學發生了分化,以真德秀、魏了翁為雙璧的一脈,從中脫穎而出,成為其中主流。但同時,在蜀地的成都、中原的洛陽,也形成了兩個比較大的儒家學派。三家學派針對此時激烈的社會變革進行爭鳴,而其餘學派也不甘寂寞,紛紛參與進來。他們不僅爭的是對於天下大勢的看法,也包括象白話文寫作之類的「小事」,各家報紙紛紛加入進來,戰得不亦樂乎,而張端義等人,一邊用白話文創作新的作品,一邊也發些辛辣的雜文這自然也是用白話文寫就的對各方保守勢力進行兇猛的還擊。

    「當真是熱鬧非凡。」

    臨安城處在江南,一年到頭難得下一兩場雪,故此,當炎黃七年十一月九日,難得的一場大雪之後,趙與莒帶著後宮妃子與皇子們在內苑內踏雪,皇子公主們高興得在雪地裡打滾兒,他則與韓妤遠遠地看著。

    在皇子公主的養育上,趙與莒一方面對他們的行為比較縱容,沒有畫出那麼多條條框框來約束他們,另一方面又對他們的品德要求比較嚴格,不允許他們做那些無理取鬧的事情。換言之,這些小孩子們。只要能說出一個道理來,那麼有些在群臣眼中驚世駭俗的事情,趙與莒也不會去管。比如說。身為皇長子的孟鈞,因為已經六歲的緣故,在炎黃七年展示出了極為強烈地好奇心,甚至瞞著宮女爬到了大樹之上,為的只是看鳥兒如何孵蛋皇太后楊氏對此甚是惱怒,趙與莒卻只是吩咐今後爬樹必須有大人在旁守著。

    「官家是說哪裡熱鬧非凡呢。」昨夜趙與莒是宿在她這兒。故此韓妤面上仍有紅暈,水色也要好許多。她側臉看著趙與莒問道。

    「家裡熱鬧,外頭也熱鬧。」趙與莒笑道。

    「奴也看了那《鐵屋》呢,沒想到竟會如此……」韓妤微微歎息了聲:「奴常想,官家如此聖明。為何還會有這等事情發生?」

    「天下之事,非一人兩人可徹底改變,哪怕萬乘之君也是如此。」趙與莒搖頭苦笑:「阿妤,有時我也會覺得自家沒用,謀劃了那麼久,佈局如此深,原是想讓百姓有好日子過,可結果果實大半被那些貪得無厭之輩摘去!」

    「這原不怪陛下。人心唯危。如今不又在爭論性善性惡麼,官家一心引人向善。但總有人向惡……」

    見趙與莒似乎有些悶悶不樂。韓妤婉轉地勸解。兩人正說話間。忽然有內侍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官家。官家!」

    趙與莒心中一沉。一股不祥地預感升了上來。

    果然。那內侍拜倒在地上。帶著哭腔道:「官家。太后她……太后她暈過去了!」

    「御醫呢。快去請御醫!」趙與莒吸了口氣。一邊吩咐一邊快步向慈明宮行去。

    入秋之後。楊太后地身體就一直有些不適。斷斷絕絕地用藥吊著。趙與莒晨昏問省。總不讓老太太覺得寂寞。但這種暈過去還是第一次。

    她畢竟老了。反應遲鈍。便是宮中那些青春少女。也不能讓她回復以往地活力。趙與莒即位以來。對她一直甚是恭敬。雖然牢牢把持著權柄。在一些重大事情。比如丞相、參政地任免之上。還會徵求她地意見。不過見識了趙與莒收拾史彌遠地本領之後。楊太后對這些問題。便都是笑呵呵地說「官家拿主意便是」。倒為後宮帶了個不干政事地好頭。她如此配合。趙與莒對她便越發禮敬。這七八年時間下來。相互關係非常融洽。特別是隨著後宮先後增添子女。老太后含飴弄孫。當真是盡享天倫。

    故此,在當初宗室鬧騰地時候,趙與莒請老太后出面,將那些企圖瓜分工廠商舖的宗室近支狠狠地教訓了一番,沒有讓趙與莒背上天性薄涼地罵名。

    當趙與莒來到慈明殿時,已經有一群御醫圍在太后病榻之旁,楊妙真、謝道清早就到了。她們眉宇間有著掩不住的憂色,這讓趙與莒心更是沉重。

    「情形如何?」趙與莒問道。

    若是別的情況,趙與莒或者可以想到辦法,但生老病死這種事情,卻非他力量所能及的了。御醫一個個面色凝重,聽得皇帝問及太后病情,相互之間都在使著眼色。這位天子對於醫學地發展甚為關注,年年都撥出巨額款項,用於醫學研究,如今已經頗有建樹,他們也是這種進步的受惠者,但對於皇太后的病情,他們實在是無能為力。

    「官家,太后年高體弱,這病情非人力所能控制了。」御醫中為首者是個老頭兒,他性子直,被眾人用目光逼得出頭,卻也不是很畏懼,實話實說地道:「陛下得做好準備了。」

    「哦……」趙與莒雙眉一揚,眾御醫只覺得這一向溫煦和靄的天子,剎那間變得凌厲逼人,他們不覺悄然退了一步。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不過趙與莒很快控制住情緒,這事情怪不得御醫,原本就是自然規律。他歎了口氣:「眾卿盡力而為吧,若是能治好太后,朕必不吝重賞。」

    這只不過是無奈之舉動了,但這改變不了什麼事情。趙與莒也只是聊盡人事。

    連著三日,楊太后都是靠著參湯吊命,一直沒有醒來。趙與莒忙著侍奉她,也就輟朝三日。好在這個時候他通過丞相、參政和博雅樓侍學士牢牢掌握住了朝政,這些人按部就班,並沒有出現什麼大的紕漏。

    第四日時,趙與莒因為休息得不夠的緣故,迷迷糊糊地坐在楊太后的榻前。忽然聽得有微弱的聲音喚他,他眨了眨眼。猛然意識到這是太后醒了過來。

    楊太后斜倒著望著趙與莒,目光甚為慈愛,她沒有自己地子女,就連這個繼承皇位地嗣子。也不是她自己挑選的,但看到趙與莒在自己榻邊地模樣,她覺得很是心安,雖然沒有子女,卻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官家……哀家睡了多久?」

    「太后醒來,這實在太好了!」趙與莒面上浮出來自內心的喜悅,他輕輕拍著楊太后地手:「太后睡了三日,御醫說了。只要醒過來便無妨!」

    「呵呵。官家在欺我。」楊太后微微一笑:「哀家自知身體情形……這一次只怕是熬不過去了……」

    「太后何出此言,孟鈞與銀鈴這幾日都在問。皇祖母為何不與他們玩呢。」趙與莒見她這模樣,心中暗暗一驚。忙將話題岔開,提起皇子與公主們。楊桂枝自己沒有孩兒,對趙與莒地子女都極盡疼愛,有時甚至有些溺愛了。

    「我病了,莫讓他們來,被病氣沖了不好。」楊桂枝笑了笑,突然伸出手,做出一個甚來親熱地動作,撫摸了一下趙與莒的頭。

    「官家是個好天子,我大宋中興已是定局,我一介婦人,起自卑微,蒙先帝不棄,得為皇后,又蒙官家孝順,侍如生母,此生已是足矣。」楊桂枝慢慢撫摸著趙與莒的頭髮,輕輕歎了口氣,兩人離得近,趙與莒嗅到一股很不好的氣息,他心中一驚,這是死亡的氣味吧。

    「若官家只是如此,那還是小孝,官家匡復中原,恢復舊都,開疆拓土,民殷而國富,這是大孝……便是太祖太宗,也未必能如官家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哀家這一世,做過許多錯事、壞事,先帝龍馭的最初幾年,哀家夜不能寐,總覺得那些被哀家害過地人來索命……不過,這幾年已經好了,哀家吃得香睡得穩,便是有什麼風吹草動,哀家也會想,有官家在呢……」

    這番話是楊太后真情流動,趙與莒哽咽了一下:「母后!」

    「終於叫哀家母后了……你其實一直在喚我太后呢……官家聰明,便是這小地方……」

    楊桂枝半是調侃半是輕嗔地說了一句,趙與莒面上微微緊了下,剛想再說什麼,楊太后突然劇烈地喘起氣來。趙與莒替她撫背順氣,良久之後,她才安穩下來。

    「官家如此出色,哀家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皇后之事,官家自然會有分寸,皇子公主地養育,官家也是成竹在胸,哀家唯有一句,還望官家記著。」

    「母后何出此言,有什麼事情,待母后身體好了再吩咐就是!」趙與莒道。

    「不成了……不成了……此時不交待,今後便沒有機會了……」

    楊桂枝一邊喃喃說著,一邊仔細打量著趙與莒,又喘了幾口氣,她道:「官家太聰明,太過聰明之人,當妨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

    趙與莒一驚,垂首應是。

    「官家……哀家聽得人言,說官家幼時曾得呂祖點化……你生母榮王太妃在府中,也是常年供奉呂祖的……官家說這世上真有神仙麼……」說到此處時,楊桂枝聲間不免有些顫抖。

    趙與莒微微遲疑,然後點了點頭:「有的,母后定然會被神仙接引,永登天國……」

    楊太后點了點頭,笑了笑,面上泛起一絲與她臉色不合地紅暈:「喚崔與之……罷了,這老兒畏寒,喚魏了翁與鄭清之……還有趙善湘來吧。」

    炎黃七年冬十二月十六日,皇太后楊桂枝薨。薨之前,喻魏了翁、鄭清之與趙善湘,好生輔佐天子,遺囑與先帝合葬,儀式殉器盡皆從簡,並將自己私庫中存下的錢二百萬貫盡數捐與國庫。

    「太后之錢,竟然如此用法。」

    雖然從以孝治國的角度考慮,趙與莒在這段時間內要為太后服孝,但國家大政還是需要他去處理。有關太后身後遺留錢鈔的使用上,趙與莒做出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他用這筆錢在剛開始興建的金陵大學中修建了一座圖書館,以楊太后的謚號為之命名,稱為恭聖仁烈太后藏書館。

    「二百萬貫,倒是可以派上許多用場不過官家要用之為藏書館亦是智舉,太后聖名,必與聖賢之道智慧之書,一齊播名於後世。」

    就在金陵城中,兩個讀書人在討論這件事情,前一個李楚雄,後一個則是陳安平這兩個曾經在群英會中大打出手的對頭,如今卻成了好友,不得不說,世事難料。

    「卻不曾想在金陵城中會與你陳易生相遇,更不曾想到竟然與你成了同僚……」李楚雄喃喃地說道:「而且還和你能坐在一起喝酒!」

    「那有何想不到地,哈哈,我輩男兒,以國仇為私仇,以國恨為私恨,至於你我之間地些許分歧,不過是義氣之爭罷了!」陳安平仍是當初模樣。

    他二人這次在金陵相遇,便是來此任教的。新建地金陵大學,需要大量的各科教師,陳安平這些年來苦讀陳子誠、陳任、耶律楚材、孟希聲等人地著作,加之又是家學淵源,倒頗有所成,到金陵大學來教經濟學。而李楚雄在臨安吃過一回苦頭,鬧出老大的一番事情後,被趙與莒勒令回鄉讀書,這幾年來在史學之上頗有建樹,靜極思動,便托了關係來這金陵大學。

    這時已不是幾年之前兩人打架的時候了,李楚雄的政見漸漸有所改觀,他家中在湘南原本便是大地主,如今又開了兩個廠子,更是富得流油。

    「這一次在金陵、徐州、汴梁各建一所大學,所有師資,盡數來自臨安大學,陛下正覺得捉襟見肘,太后遺旨,實在是又幫了陛下一個大忙。」陳安平將話題又轉回到太后之事上來,他歎息了聲:「這位楊太后,不僅能書善畫,也心重國事,聽聞她薨了,民間多有自發立靈牌供奉者呢!」

    「哦?此話怎講?」李楚雄不是兩浙路人,對此不大熟悉,因此好奇地問道。

    「開禧年間時,浙江百姓生兒需繳納生子錢之事,你可知曉?」陳安生歎息道:「民間生子,須得納稅,百姓不甘其苦,乃至有溺死嬰兒者,太后得知,便向先帝進諫,先帝乃免之僅此一舉,便生民無數了!」

    李楚雄聽得鬚髮皆張:「竟然要繳這生子錢,還是當今官家英明,生子不但不繳錢,還有補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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