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第六卷、雨露澤四方 三零八、功勳
    事實上,嗅到了源自京西行省與河東行省的血腥味的鯊魚,遠不只鄧若水與饒祥二人。四月十九日開始,汴梁的報紙《東京夢華》便搶先刊出了他們對此事的追蹤報道,而此時鄧若水與饒祥還在艱苦的查問之中。他們在查問時遇到的阻力之在,饒是有朝廷派出的調查組為他們後盾,他讓他們吃不消,鄧若水被人打傷,饒祥更是被投入大牢之中,若不是這時鄧若水聞訊找人營救,只怕也要被押送到哪個黑煤窯裡挖煤了。

    隨後而來的報道因為有這些不惜性命前去查問的儒生而更為精彩生動,這些人都有一桿妙筆,寫起文章來如天花亂墜,而且隨著報業的發展,他們已經總結出一套面對最多人的報道方式,既不是那種四駢八驪的賦,也不是那種引經據典的論,而是最單純的口語白話。這並非趙與莒所促成的,完全是這個時代自發發展的產物,當趙與莒發覺報紙上這樣簡單通俗的文章時,很是感慨了一番。

    不過這個時候,他的主要注意力已經轉到了北方的戰事上來。

    炎黃七年四月初二,駐守在大名府的河北軍區都督府下達了出兵的命令,名義上進軍的大元帥是彭義斌,實際上是由副都督李雲睿指揮。在一連串的邊境小規模衝突之後,宋軍將蒙元迫得退守燕京,整個燕京以南的部分,包括直沽寨的大部分,都為宋軍所收復。

    經過數年的磨練,李雲睿成熟了許多。像所有近衛軍一樣,他不留鬍鬚,穿著近衛軍地制服,行動乾脆利落。他尚未成親。因為是天子近臣的緣故,向來是臨安城一些武官推銷自家女兒的目標,據說最多一次。他不得不連接著推辭了六份請柬。因為年紀已經三十,就連趙與莒也不只一次過問這個事情。不過每次都被他婉言推辭。

    「蒙元未滅,何以家為。」

    聽著李一撾在耳邊嘮叨,李雲睿笑了笑,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景文,你這話我真不愛聽。我早就成了家,莫非就是胸無大志?」李一撾憤憤然地道。

    「莫非不是?」李雲睿反問道。

    這讓李一撾啞口無言。本來按他地資歷,他如今便是不能像李鄴、李雲睿一般升為副都統,可也應該能混一個正參領,但是因為台莊戰後幾次大戰他都沒有參與,而是窩在臨安陪老婆孩子,所以他到現在的軍銜還是炮兵副參領,雖然別人稱他官銜時還是稱「參領」,可他自己心中明白,王啟年這樣的正參領都將他甩在了後頭。

    這也是他隔了數年之後,再次主動向趙與莒請戰地原因。同儕們在戰場之上的功名勳業。讓他那顆原本冷確地心再度燃燒起來,而織娘為他生了兩子。他後繼有人,為兒子們博個封蔭,就成了他新的動力。

    「罷了罷了,當初一步走錯,如今你們個個都嘲笑我。」李一撾歎了口氣,然後又眉開眼笑:「不過,我大爆仗算是體驗到了天倫之樂,你不知我那兩小子有多惹人疼,上回官家都讚了他……」

    「不就是官家抱你家小子時,你家小子在龍袍上撒了泡尿,官家說他膽大麼?」李雲睿冷哼了一聲,他最不耐煩地便是李一撾拿兩個兒子在他面前炫耀,對於一個還未成家的而立男子來說,這實在是件非常讓他憤怒的事情:「我都聽你吹噓過一百六十九次了,你小子還是想想如何陞官吧,當初吳房那廝是你的部下,如今與你一樣,都是副參領……當初跟著你學習炮兵戰術地姜燁,如今也是協參領,離你這個副參領,只有一步之遙了!」

    姜燁升職較慢,原因是他長期駐防耽羅威壓高麗,沒有撈著什麼戰功,而吳房則在忠衛軍中任副參領。至於曾在台莊之戰中與李一撾並肩作戰的石大勺與宋思乙,因為在光復中原時立下地戰功,如今也是近衛軍的副參領,手中分別統領著一個混編營,各有一千六百人的兵力。聽得這一串名字和軍銜,李一撾的得意勁兒立刻沒了,他嘟囔了兩聲:「若不是你生生要在這燕雲消滅掉蒙元的主力,我兩爆仗一放,這區區燕京早就拿下,立了戰功,少不得也要升個正參領了!」

    「吹……」

    李雲睿冷笑了一聲。

    他們正鬥嘴,突然間數騎人馬自遠方奔來,李雲睿見著塵土,舉起千里鏡看了看,當發現來的是傳令兵時精神一振:「吳房那裡有消息了!」

    片刻之後,那隊傳令兵來到二人面前,為首的是個協軍校,在馬上行了軍禮:「都督,吳參領令我來報,已經與蒙元劉黑馬部交鋒,對方攜有炮營,我軍初攻克敵,已經奪了敵軍火炮!」

    這個協軍校說得輕描淡寫,李雲睿與李一撾卻是面露喜色,按照他們擬定的戰術,這次攻燕雲,關鍵有兩個,一個是搶在燕雲敵軍北撤之前奪取臨閭關,堵住二十萬蒙元大軍的退路,二是圍而不攻,吸引蒙元將遼東的兵力抽出來救援,再在中途擊敗蒙元地援軍。

    若是這兩個目地都達到,那麼燕京附近的二十萬蒙元軍只圍住便可,遲早他們會投降,而遼東諸地地蒙元,將再無兵力可守,不致發生趙與莒最擔心的事情:亂兵為禍。

    雖然面臨極為殘酷的剝削,但李全囤田、李銳開路,這幾年來,蒙元將遼東開發得相當不錯,趙與莒可以肯定,便是自己親自坐鎮遼東,也取不得他們的成績。原因很簡單,蒙元使用遼東各族民力是沒有任何代價的,凡不聽從者便只有死,趙與莒若是去做。還得付給數百萬勞力薪水工錢,這便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經過李全李銳叔侄地努力,整個遼東已經開出糧田兩千餘萬畝,修建道路超過四千里。原先的百姓加上這些年自金國驅趕掠去的人口,共有二百一十七萬戶、近千萬人。除此之外,在靠近遼東的草場原野之上。還有二十餘萬各族男女牧民,若不是因為和大宋進行火炮競賽。遼東原本也可算是富足了。自然,這些成就是在極為殘酷和血腥之中取得地,像開田修路的過程之中,死去的人口勞力以十萬計,而那二百一十七萬戶地人口總數。也只是停留在紙面上,實際上現在還存有的人口。不過是一百七十餘萬戶。

    正是因為蒙元建設得相當不錯,故此趙與莒希望能摘下一個成熟地果實,而不是一個打得稀巴爛的遼東。另外,他也不希望蒙胡化整為零,逃入遼東山嶺雪原之中,那樣的話,意味著他要平定遼東還需要更長的時間和精力。

    蒙元守衛臨閭關的,便是大將劉黑馬,此人為漢將,原先擁眾有十餘萬。在歷年與金、宋地戰爭中。如今只剩餘五萬人,但都是老兵。頗有戰鬥力,最重要的是在蒙元諸軍中,他們算是善使火炮地。

    「我軍傷亡如何,吳房這小子說話最不牢靠。」李一撾嘀咕了一聲,李雲睿瞪了他一眼,也問道:「我軍傷亡如何?」

    「我軍傷六百人,亡一百五十人,都是肉搏之中陣亡的。」

    提到傷亡之事,那個方纔還甚為得意的協軍校立刻變得心情沉重起來,他壓低了嗓子,說到這時還特意頓了一下,然後又說道:「都督,蒙胡越發狡猾,在山坡之上鑿開許多窟窿,他們藏身於其間,那窟窿中曲折歪轉,他們利用這地勢,派出死士以長矛扼守,我軍初不備下,為他們突擊殺傷,故此損失甚重。吳參領特命下官向都督請罪,他料敵不明,當負全責。」

    「唔,軍法參謀,將此事先記下。」李雲睿面無表情地道。

    當初選拔吳房為攻臨閭的主將,便是因為李雲睿覺得他為人謹慎而有謀略,論及戰爭經驗,這個滿嘴都是「這可不成」的原忠義軍老兵,在近衛軍一脈中少有人可以比擬。但是,就連他也出現了「料敵不明」的事情,想來敵軍之狡猾,遠遠超地他們的意料。

    實際上,無論是在臨安的趙與莒,還是在前線的李雲睿,都明白一件事情,那便是論及指揮作戰,他們都遠比不上孟珙等原禁軍將領,也比不過他們的對手,那些有關無數征戰經驗地蒙胡悍將。但是他們在下層軍官中有著絕對地優勢,近衛軍的體制,使得近衛軍地下層軍官對於戰場情形也能做出與主將一致的判斷來,從而主動地在戰場上採取相應對策。這在傳遞軍情不便而戰況又瞬息萬變的戰場之上,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另外,在武器上更有絕對優勢,大炮的射程與威力上,還有火槍的運用上,都比蒙元從金國那弄得的火藥武器遠為強大。

    這些足以抵消雙方將領臨場指揮上的差距,而且隨著作戰經驗的增加,指揮官的差距還在不停地縮小。

    就在軍法參謀依言記錄前線功過之時,吳房正對著臨閭關破口大罵。

    「賤種,格老子的龜兒子,兀那賊廝鳥,辣塊媽媽的……」

    一連串髒話自他嘴中滔滔不絕地吐了出來,而且他用各地口音罵出,每句都罵得惟妙惟肖。他身邊的警衛和行軍參謀甚為崇拜地盯著他,嘴巴還在不停地蠕動,顯是在學習他的罵人辭句。

    「你們這榆木腦殼,這時還跟老子學罵人,先想想如何奪了那臨閭關!」吳房見他們這個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破關啥時都可以,學著參領罵人可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個行軍參謀笑嘻嘻地道。

    在上次中原之戰中,趙與莒與前線將領都覺得,軍務參贊署雖是必要,可畢竟不能在現場為前線將領提供幫助,而近衛軍的軍制,又使得前方將領不像原禁軍將領一般擁有人數眾多的幕僚出謀劃策。故此,將軍務參贊派到最前線去成了大宋軍方的共識,於是在近衛軍和忠衛軍諸部之中當先開始實行行軍參謀制,既有負責賞罰的軍法參謀,也有負責協助指揮的作戰參謀,若是規模大的部隊單位,還有後勤參謀。

    「屁,你們幫子混蛋,就知道學了老子罵人再去罵忠衛軍,老子還不知你們的打算,上回和人打架輸了不服氣是不是?」吳房又發了一頓脾氣,他早不是當初只知道說「這可不曾」的最底層小軍官了,如今吼起來也是虎虎生威,將那幾個參謀罵得一個個垂首不語。

    他的攻勢最初時受挫於蒙元的「耗子洞」,在傷亡六百餘人後他用擲彈兵挨個炸掉蒙元挖出的藏兵洞,從而逼近臨閭關,但在臨閭關下,他又面臨著一人窘境,那便是地勢太過險要,蒙元根本不露頭,只是用滾木擂石便將他的第一輪攻勢打了回來。雖然沒有什麼傷亡,可是自己的熱武器部隊受挫於敵人的冷兵器,這多少讓他不爽。

    對付這種敵軍,自然是火炮最好,不過因為山勢險竣,重炮無法運上,而輕炮又無奈其何。

    「參領,何不試試火攻,我看敵軍堆了不少木料在山上,只須一把火燒上去,這兩側山上便藏不住人。若是天氣好的話,還可以動用飛艇,令擲彈兵自空中投彈……」

    一個行軍參謀建議道,在他們看來,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麼困難。

    「火攻也要能將火燒上去,你看半山腰處,劉黑馬那廝早將樹木砍了一圈,至於飛艇……你們願意到手的功勞給飛艇隊分去一半麼?」

    此言一出,那些參謀便嘻嘻笑了起來。

    「我記得炮兵有火油彈,專可以引火用的,直接打到敵軍之中,原不必自山下放火。」又有一個參謀建議道:「只是這火油彈是否帶了來,就非我所知了。」

    「問問炮兵,這些李大光頭的徒子徒孫,我見了就生氣。」吳房哼了一聲,如今他對李一撾可沒了當初的敬意,倒不是因為二人如今軍銜相當,而是因為李一撾躲在臨安過了好幾年的太平日子,頗讓他這般在前線廝殺的人所瞧不起。

    炮兵的回答讓他們失望,因為火油彈保存運輸都比較麻煩的緣故,炮兵此次並未攜帶。若從後方補給,至少要花掉一日時間,而李雲睿的命令是天黑之前奪下臨閭關。「給老子想辦法炸爛那些蒙胡,若是不成,老子便親自去沖。」實在沒有辦法之下,吳房只得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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