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雪中的漫步
這天,俞真真是在鬧鈴聲中醒來的。(小說~網看小說)
她伸出胳膊,按下了鬧鈴,沒有立即起身,而是用手按著額際,等待著熟悉的那一波疼痛的過去,每天早晨剛醒的那一陣,是頭痛最為劇烈的時候,疼痛感會讓人有一種想將腦子敲開的衝動,過後,雖然還是會不時有疼痛的症狀,比起早晨的這一陣,卻是好多了。俞真真已經習慣窩在溫暖的被子裡先度過這一段時光。
待劇烈的疼痛過去,俞真真有些眷戀地蹭了蹭被子,好舒服,如果不是答應了今天要陪芷蘭一起去參加婚禮,俞真真還真有些捨不得起床。想到這裡,忍不住又唾棄了一下自己,最近是越發地懶惰了,唉,這壞習慣的養成果然比好習慣的養成容易多了。
又蹭了蹭,俞真真終於一把掀開了被子爬了起來,屋子裡面有空調,並不冷,俞真真洗臉、刷牙、換衣服、關空調,這才將窗子打開,讓屋子裡也好透透氣,剛一推開,涼風便襲來,隨後,俞真真的臉上一濕,她伸出手,發出驚喜的呼聲。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卻是在新年的第一天來到了。
雪花並不大,不過,卻是細細密密的,枯黃的草坪上已積了薄薄的一層,俞真真伸出手去,感受著雪花落在手上,感受它在掌中融化,開心地笑了。
她下了樓,腳步比起平時卻要略輕快一些,不過,還是小心地扶著扶手,嘴裡則不停地嚷嚷著。
「依依、張阿姨,下雪了,下雪了。」
俞真真喜歡下雪,即使身為孤兒,居無定所,到處流浪的時候,在冬季生活會越發得艱難,俞真真就曾經親眼見過有人凍死在街頭,她和依依,有好幾次也以為會像那個人一樣,只是,即使如此,俞真真也絲毫不減對雪的喜愛。當白雪覆蓋大地的時候,一切都顯得如此美麗、安靜,這種美麗是任何景色都比不上的,而更重要的是,這種美麗面前,人人都可以欣賞,不會因為你是富人,就多上一分;也不會因為你貧瘠、一無所有,就薄上一分。如果真的有一天命運安排讓她死去,那俞真真會希望是在下雪的日子,讓雪花將她的身軀所埋葬,俞真真不知道天堂究竟會是什麼樣的模樣,但那樣安靜、美麗無比的世界,即使是天堂,也不過如此吧
「你以為別人都沒有長眼睛嗎?」
意依生的臉有些黑。
俞真真吐了吐舌頭,高興過頭了,忘了下雪的時候,依依的心情總會不怎麼好的事情了,這個時候,還是別惹她比較好,俞真真踮起腳尖,悄悄地溜進了廚房,拿筷子拿碗,張芬耘笑看著她燦爛的笑容。
「下雪就這麼好?」
俞真真用力地點了點頭,又道。
「等會兒您也回家去看看吧,今天依依說要跟我一起去,晚飯我們自己做就好了,您到明天再回來就好了。」
張芬耘笑著點了點頭,來這裡做事算是賺到了,說的是四天假,其實,因為意依生現在留在家裡的時間多了,她的假期已經遠遠超過了四天了。張芬耘也是挺想念家裡胖呼呼的孫子了。
意依生瞧著俞真真那躡手躡腳的樣子,哪裡不知道她的小算盤。
如果是以前,她絕對不介意在這個時候叫住俞真真,好好蹂躪她一番,不過,俞真真此時的身體不比尋常,若是嚇得她摔跤了倒是不好了,意依生就暫時放過了俞真真,瞧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隨後,傳來了她和張芬耘的輕聲笑語。
意依生討厭下雪。
有雪的日子總會讓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沒有野果子可以摘,肚子餓不說,還冷得發抖,街上的人少,步伐匆匆,在外頭一整天,也沒有什麼收穫,而最討厭的,是眼睜睜地看俞真真一次一次因為穿得單薄,而陷入一次次地高燒之中,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就這樣看著,所以,最不喜歡下雪了,儘管,當她漸漸長大之後,已經再也不會讓俞真真陷入那樣的狀況之下,但對下雪的厭惡,已經根深到了骨子裡了。
意依生有些煩躁地撓了撓本來就不怎麼長的短髮。
幾個人剛吃完飯,周芷蘭就來了,俞真真讓她在下面等一下,就和意依生回房去換外出的衣服,俞真真正拿了去年的羽絨服正打算換上,意依生卻推門進來了,手裡抱著件雪白的貂毛大衣,毛長長的,還有一件白色的長裙,裙擺大大蓬蓬地,料子卻是紗地,潔白輕盈,美不勝收。
不過,更讓俞真真移不開眼的是意依生。
她竟然穿著同款式,只是卻是黑色的裙子,和黑色的毛大衣,臉上的妝卻是極艷,但不是那種俗媚的艷,而是有如女王般的冷艷高貴。
「依依,你好漂亮。」
俞真真撲了上去抱住了意依生,哇,裙子耶,沒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依依穿裙子的這一天,走秀的時候當然是不算的,而且,意依生走秀的時候是從來不肯讓俞真真去看的。所以,這應該是俞真真第一次看到意依生穿裙子。雖然俞真真自己對裙子也不算太熱衷,不過,她卻是十分期待意依生穿裙子的樣子。
「小心口水。」
意依生拉開了俞真真,幫她換好裙子,又穿上了外套,俞真真用她的臉蹭了蹭毛領,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好暖和。」
意依生又拿出一頂毛絨絨的帽子和一條雪白的圍巾給俞真真帶上了,伸出胳膊,讓俞真真挽著,兩個人聯袂而下。
俞真真一手挽著意依生,一手輕撫著毛毛的圍巾,思緒萬千。
這種衣服,不是現在的流行了,而是很多很多年前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裡的,具體講的是什麼俞真真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依稀是一個愛情故事吧,年少的俞真真忙於生計,愛情這種東西離她很遠,也看不太懂,只是,當時女主角所穿的這件大衣和這種大蓬蓬裙子卻成了俞真真心裡最為美麗的記憶。
當時,她曾經兩眼充滿夢幻的喃喃囈語。
「依依,真希望有一天,我們也能穿上這樣的裙子,在雪中漫步,那個景象,一定會很美。」
意依生則瞟了她一眼,懶得說話。
交了房租之後,她們所剩下的錢連買米錢都不夠了,最近,兩個人都是一天吃飯鹹菜,一天喝稀飯配鹹菜度過的。不過,總算在這個冬天,她們存到了錢,擁有了第一個住處,雖然小了點、陰暗了點,但房東還給了一個小黑白電視,俞真真迷上了這個小小的東西,但,為了省電,即使是電視,她們通常也只開兩個小時,從來不開時間長。
所以,意依生寧願把說話的力氣省了下來。
該死,肚子又餓了。
意依生知道,俞真真一定比她更餓,那個傻瓜,盛飯總是給自己盛的滿滿的,壓得緊緊的,她自己就鬆鬆的;喝粥的時候也總是自己的稠稠的,她的稀稀的,每回吃完了,都笑瞇了眼說好飽好飽,真是個傻瓜。
即使兩個人的際遇相似,但真真和自己卻仍是如此不同,無論在什麼時候,真真的眼裡總能看到美好的,而自己卻只能看到醜惡的;無論什麼情況,真真總是會懷抱希望,而自己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但,意依生對醜惡、黑暗卻並不厭惡、也不畏懼,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鬼阻殺鬼、魔攔殺魔,沒有什麼能阻礙她前進的腳步,她想要的東西,即使踏著屍骨遍野,她也絕對不會猶豫、回頭。
周芷蘭看著那讓人屏息的兩個人緩緩而下。
一黑一白,如此極端,卻又如此和諧。
周芷蘭從來沒有一次如此深刻地感覺到了這兩個人的矛盾,也從來沒有一次如此深刻地感覺到了這兩個人之間的和諧,那強烈的羈絆是如此地牢固,讓人覺得沒有一種力量能將她們分開,甚至是死亡。
即使是感情很好的親人,情深意重的愛人,周芷蘭也從來來沒有感覺到這種強烈地如同磁石般不可分離的力量,這樣的情感,是絕對不會變化、淡漠的吧,周芷蘭第一次就這樣相信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然而,與此同時,卻也湧起了一種極致的悲哀。
太過美麗了,美麗得周芷蘭似乎嗅到了不祥的味道。
車停了,三人下了車。
俞真真伸出手,想握握周芷蘭的手,鼓勵一下她,雖然不知道周芷蘭為什麼讓自己陪她來,又只讓自己在外頭等她,但,以她的性格,這場婚禮肯定是讓她極為不舒服的,要不然,這孩子一向不喜歡向人求助的。但,俞真真的手伸了一半,還是收了回來,這個孩子一向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最終,俞真真只說了一句。
「我們在外頭等你。」
周芷蘭沒有說話,只是,緊繃的心鬆弛了一些,她轉頭朝酒店裡面走了過去,大廳前,一對新人正在外頭迎接賓客。男子約六十許,頭髮花白;女子卻是三十多歲的樣子,笑靨如花,賓客眾多,人來人往,臉上都帶著客氣的笑容,嘴裡說著客套的賀詞,只是那裡眼裡的色彩可就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