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夢境
「月蘭,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特別的女人。有主意,有膽色,很堅強,也很敢做。和榮隆莊簽契約,一個人頂著大肚子從袁家離開,拖著沈存中一起逃出劫匪窩,甚至打算一個人帶著孩子,瞞著所有人,把孩子獨自養大。這份勇氣,說真的,我自歎不如。也正是因為你身上的這份堅持和勇氣,讓我最終下定決心,放下過去,和韓宿重新開始。可是,我發現只要一碰上跟袁子忠有關的事情,你就會瞬間的潰不成軍。甚至連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雪柔見李月蘭不說話,想了一會兒,緩緩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輕聲說道。
「月蘭,我不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促使了你要離開袁家,但我想絕不是袁子忠去參軍了這麼簡單。你不說,自然有你的理由,我也不會問。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面對袁子忠時的動搖恰恰是你心中的不捨呢?」
聽到此處,李月蘭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卻被雪柔制止了話語,「聽我說完。月蘭,我不管你有什麼不捨也好,還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但你需要坦白。對於突然一夕之間失去你和孩子的袁子忠,你對他應該有一個解釋。我說的,不是敷衍更不是借口的那種,我認識的李月蘭不是個愛逃避的懦夫,你和他之間要坦坦白白,徹徹底底的說清楚。無論你們是要繼續走下去,還是到此結束,都要有個了斷。這麼拖泥帶水下去,對你,對他,對小石頭和雙雙,都不是件好事。」
「月蘭,我們的日子不能終日生活在逃避和謊言裡,這是我曾經從你這裡學到的,我希望這一次你也能做到。」最後,雪柔站起了身子,來到李月蘭的面前,雙手撫上她的雙肩堅定地說道。
「坦坦白白,徹徹底底?」李月蘭看到雪柔眼中的鼓勵,口中輕聲複述道。
「是的,坦坦白白,徹徹底底!」雪柔再次堅定地衝著她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有些微沉重的腳步聲。
雪柔向著門口看了一眼,轉頭衝著李月蘭說道:「應該是他來了,那我就先走了,韓宿剛剛喝多了,我還要回去照顧他。」說著拍了拍李月蘭的肩膀,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雪柔剛拉開門,就看見袁子忠正保持著要敲門的動作,顯然是剛剛站到了門口。雪柔衝著他點了點頭,順著他向裡張望的目光,衝著靠坐在床上的李月蘭笑了笑,接著便讓開了身子,讓袁子忠走了進來。
看到雪柔關門前衝自己那抹意有所指的微笑,李月蘭輕輕皺了皺眉頭。
「月蘭,你感覺怎麼樣?」再抬眼,袁子忠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略帶著些微的小心地看著她問道。
看著眼前略帶著小意的袁子忠,耳邊迴響起雪柔剛剛的勸說。
其實雪柔對她的判斷,真的讓李月蘭覺得很吃驚。她從不認為自己有多麼的勇敢和堅強,更不要說帶給雪柔重新開始的勇氣。
她的上輩子就是個平凡的再不能平凡的農家婦人,她最大的所求,就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夠寵她愛她,保護她,為她遮擋一切的風雨,陪她一起到老,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快樂的長大,成親生子。雖然到了後來,隨著袁子忠的官位越升越高,也曾做過一時的富貴人家。可在她的心中,最初的所求並沒有因為地位金錢的改變而改變。
而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也不過是為了達成她最初的所求,可最終她卻發現,當一家人衣食無憂,甚至略有富足的時候,竟越是求而不得,直到那個曾經讓她一生依靠的男人讓她徹底的失望,自己一雙兒女的死亡,自己被遷入偏院鬱鬱而終。
意外重生之後,她掙扎過,猶豫過,她其實依舊不願放棄曾經最初的所求。可是她發現很多事情多不是自己可以選擇和做主的,在這個世道上,有太多太多的情勢所逼,情非得已。面對著父親的突然離世和男人再一次的失約,她不願再將所有的賭注押在自己已經喪失了信任的他的身上。如果自己真的注定無法獲得幸福,那麼至少她希望能夠守護她的孩子們平安長大。
可是今天,這個她曾經愛過,恨過,最終下定決心忘記的男人卻又再次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帶著他們的約定,風塵僕僕,踏雪而來,只為了不讓她一個人獨自過年。
當面對孩子們再次出事的可能,這個她曾經失望的男人又再一次的站在了她的面前,肯定的告訴自己,他會帶著他們的孩子平安的回來。
然後,他**地站在大雪紛飛中,孩子們安然的回到了她的懷中。
自己可以再信任他一次嗎?如果她的等待等到的不再是失望。
想到這兒,李月蘭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而站在床前的袁子忠看著李月蘭的眉頭越州越深,卻以為她身體的確是不舒服了。頓時便慌了手腳,忙上前將李月蘭扶著往床上躺,「月蘭,你不舒服嗎?哪裡不舒服,該死的,大夫怎麼還不來,是不是頭疼,是不是發燒了?」說著就伸出手向李月蘭的額頭探去。
因為袁子忠先是向前傾著身子將李月蘭扶回床上躺好,接著伸出了手,所以兩人之間的距離因著他向前傾的身子而離得非常的近,李月蘭面上的肌膚似乎都能感覺到迎面而來的男性氣息,她略顯尷尬地想著一旁轉過了頭。
而急於查看李月蘭有沒有發熱的袁子忠卻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親密的距離,見李月蘭側過了頭,忙低聲道:「不動,我看看你燒沒燒,今兒是年三十,大夫一定不好找,要是真的發燒了,那可就麻煩了,我得立刻帶你去醫館才行。」
「呼,還好沒燒。」袁子忠仔細對比了李月蘭和自己額頭的溫度,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笑著說道。
而這時,袁子忠也終於看到了李月蘭臉上的尷尬,和兩人間如此親密的距離,慌忙以手撐著床,向後一傾,站了起來。
「你我我你」袁子忠慌忙站了起來,在床前『你你我我』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睡在李月蘭身邊的雙雙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抓著李月蘭的衣帶,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娘』,立刻將李月蘭的注意力拉了過去,顯然剛剛袁子忠大力的動作將她驚醒了過來。
看著李月蘭又坐起了身子,輕拍著雙雙的背部,哄著她睡覺。袁子忠傻傻地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突然坐到床上,將李月蘭按回了床上躺著。
「你身子不好,我我來」看見李月蘭投來的疑惑的目光,袁子忠的臉上微微染上了一絲紅暈,低聲說道。
雙雙睜開眼睛看了看李月蘭,又看了看笨拙的輕拍著自己的背的袁子忠,鼓了鼓嘴巴,復又閉上了眼睛。
看著坐在自己身旁,僵硬笨拙的哄著雙雙睡覺的袁子忠,李月蘭恍然間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曾經,直到兩個孩子逝去,他都不曾哄過他們入睡,因為他總是不在家的。
恍然間,耳邊再次響起了雪柔剛剛地勸說,『坦坦白白,徹徹底底』嗎?李月蘭的眼中滑過一抹深思。
漸漸地,耳邊響起了輕聲綿長地呼吸聲,李月蘭轉過了頭,見雙雙已經沉沉地再次睡了過去,可是袁子忠的手已經沒有停止動作,緩慢而有節奏,更加的小心翼翼,眼中的寵溺溫柔卻是讓人無法忽視。
而就在這一刻,看著袁子忠那雙和黝黑的面孔絲毫不搭溫柔的雙眸,李月蘭在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她一手撐住了身下的床板坐了起了,一手伸了過去,握住袁子忠的手,在袁子忠詫異的目光中緩慢而堅定地道:「袁大哥,咱們出去談談吧。」
彎彎轉轉地迴廊欄杆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白雪,庭院內,或遠,高高聳立的梧桐樹,或近,曾經在夏日裡爭奇鬥艷此刻卻只剩下枝椏的花花草草,都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衣,遠處的屋簷瓦頂,也都層層疊疊地染上了雪白。
天空下,終於停止了飄落了一天的雪花,烏雲散去後,大片的星光璀璨,映襯地月亮都恍惚失了顏色。
屋外,似乎遠遠地能聽到街市上孩童嬉鬧的聲音,和那間或響起的鞭炮聲。
李月蘭和袁子忠站在暖閣的外間,透過窗戶看著屋外的點點星光,和間或傳來遠處熱鬧的喧囂,只是此刻他們都沒有什麼心情欣賞。
聽著李月蘭緩緩道出那個被她編織成夢境的前生和她逃離的計劃,袁子忠徹底愣住了。
「月蘭,你瘋了嗎?」待李月蘭說完,袁子忠滿臉地震驚,望著她顫抖地問道。
「我沒有瘋,我清醒的很,我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只是想要坦坦白白,徹徹底底地將一切說清楚。從兩年前夢境開始,我就一直在努力著想要逃避夢中的種種,直到我爹的死和你最終還是去了戰場,我發現很多事情是注定了的。面對這樣的命運,我只能逃,不斷地逃,因為我賭不起,因為失敗了就會有人死,因為這些人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可是,我發現,好像無論我逃到哪兒,你都會出現在我面前。呵我累了,這麼長的路,這麼多的事情和情緒,我背不動了所以,我決定把一切都告訴,何去何從,我們之間應該有一個了斷!畢竟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不該由我一個人承擔。」李月蘭轉過頭,看著袁子忠說道,認真的語氣讓他明白,她所說的都是真的。
「不,不你騙我,你騙我!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從你嫁給我開始,就是一個騙局!你只是想要離開我,離開袁家!對,一定是這樣的,為了這個目的,你編造了這個夢,想讓我離開,不再找你和孩子!對,是你騙我,是你在騙我!」可是袁子忠卻不願相信李月蘭口中的一切,他拚命否定著李月蘭所說的一切,更是拚命在為李月蘭這麼說尋找著借口。
看著袁子忠赤紅著眼睛,大聲吼著自己的欺騙,李月蘭輕輕搖了搖頭,「不,我沒有騙你。」
「呵呵真的?你是說我我會拋棄你,害死我們的孩子是真的?還是只是為了這麼一個夢,你你就你就帶著孩子獨自來到了餘杭,要我以為你就這麼死了是真的?還是從一開始你就一心的想要離開我,這是真的!」袁子忠突然笑出了聲,嘴角揚起一抹嘲諷,接著激動了衝著李月蘭質問著。許是太過的激動,說到最後,他的聲音都微有些變調和顫抖。
「這就是你說的坦白?實情?」袁子忠瞪大著眼睛看向李月蘭,而當看到她無言地望著自己的時候,怒火更是猛烈地侵襲著他的思緒,他一把拉過李月蘭,恨聲道:「好,就算那個什麼狗屁夢境是真的,就為了這個,你拿我們的孩子來冒險!就為了你一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夢,你就背叛了我們曾今一年的相處!就為了這個我有可能拋棄你的夢,我這一年裡,懊悔自責,輾轉反側,想著要跟著你和孩子一塊去死!為什麼,為什麼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相信我?在你帶著孩子離開我的時候,你有想過我嗎?在你毫不猶豫地失蹤,讓我以為徹底失去你以後,你有想過我失去你和孩子後會面對怎樣的世界嗎?該死的!你從頭到尾都是在騙我,當初什麼條件,什麼承諾,都是你一步步逃離我的計劃!該死的!該死的!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看著手腕間因為緊握而泛白的手,和像是一頭盛怒中的獅子向著自己怒吼著背叛的袁子忠,李月蘭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晚上還有一更~可能會很晚,大家可以明天早上起來看~\(^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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