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女也有春天 正文 五十一、天下烏鴉一般黑
    村裡好多人家都養了狗,從旁處經過時,有些狗便惡狠狠地狂吠起來,引得村子裡其他地方的狗也跟著吠起來。wWw.b111.net雖然在這裡生活了很多年,但曉妍對狗還是有天生的畏懼,這世界可沒有狂犬疫苗。

    但她已經顧不上害怕了,在一片此起彼伏的狗吠聲中,來到了方貴家門前,看得院內隱隱還透出燈光,曉妍舒了口氣,幸好還未睡覺。

    敲了敲門,只聽得方二嬸問了句是誰,曉妍應了,聽得裡面靜了靜,卻沒人開門,一會後方二嬸回道已經睡下了,還怪她大晚上不讓人安生,讓她回去。語氣裡帶了厭惡。

    曉妍滯了滯,剛要離開,卻聽得一陣腳步聲,門開了,是方貴。

    此時曉妍滿心的急躁褪了些,不由得對自己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人家覺得很慚愧,訕訕地打了個招呼,剛要說明來意,方貴看了看她凍得紅紅的臉頰道:「進來再說吧,外邊冷。」

    方二嬸卻出現在門口,披著件邊緣繡了盤紋金絲的厚襖兒,冷冷地道:「這麼晚了還來尋我家方貴幹嗎?我家方貴可是正經小子……」言下之意像是曉妍不是正經女子,是送上門勾引人家小子的蕩婦了?

    曉妍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雖然自己有些失禮,可方二嬸這話,實在讓人有些氣惱,若不是有事要辦,只想轉身離開。

    見娘親還要說什麼,方貴忙喚了一句「娘」,懇求地看著她,她不忿地看了曉妍一眼,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有說,狠狠地瞪了曉妍一眼,轉身進了屋內。

    方貴有些歉意地讓她進了屋,在房間外間讓她坐了,又端了碳盆出來。

    曉妍滅了松油火,伸手靠近碳盆烤了烤,見方貴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她,卻未急著問她這麼晚來有何事,眼裡隱隱印了燈光的碎影,目光柔柔的,怔了怔,吶吶地問道:「你還沒睡啊?」

    方貴點頭道:「是的,還有些帳要算。這麼晚,你定有什麼急事罷?」

    因事情發生後,佟家並未聲張,因此方貴並不知曉此事。曉妍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方貴臉上也凝重起來,皺眉道:「明天一早我便會去縣上打探消息。虎子哥是被迫動手的,應該沒事的,你且放寬心。」

    曉妍感激地向方貴道了謝,夜已深,她晚上來尋人家已經是很魯莽失禮而不合規矩了,便感激地道了謝,就著碳火引燃了松油,告辭了出門。

    方貴隨了出來,提了個燈籠跟在她身後送她。

    曉妍不好意思地道:「這麼晚打擾已是失理,你進屋罷,不用送了。」

    方貴一笑淡淡地道:「你到家了,我才能放心。」

    這簡單的一句話,讓曉妍一怔,方貴的臉龐本來菱角分明,笑起柔了幾份,曉妍看著他黑黑的臉龐,笑起時露出淨白的牙齒,心裡一暖。在這世界有這樣的朋友,實屬難得了。

    回去的路上,除了燈籠照亮腳下的方寸之地,周圍依然黝黑一片,狗吠聲依然此起彼伏,可曉妍卻覺得比來時心安了許多。

    但心安中,卻又莫名地多了另一分不安。如果說原來只是那麼一點自己認為不太靠譜的猜測,現在她卻有點相信方貴是因為喜歡她,才有這樣的反應。

    是因為喜歡她,才告訴她種甜瓜的技巧;是因為喜歡她,才會這麼盡心幫助她們;因為喜歡她,才會在她給他介紹小琴時,莫名地生氣嗎?

    可是,她只是把他當成朋友,當成哥哥而已。

    聽說方二嬸近來一個又一個地為方貴相媳婦,卻都被方貴拒絕了,還擱下話,若方二嬸偷偷為他定親了,他再不會娶的。急得方二嬸直跳腳,難道也是為了她?

    她心裡愧疚起來,雖然還不能確定,但她更不願意誤了方貴。

    一路上思潮起伏,到了自家門前,曉妍回頭低低地向方貴道了謝,有心向方貴說明白了,但心裡終究不確定,看著方貴暖暖的笑容,怎麼也說不出口,而方貴已經讓她進門,向她道了別離去。

    因村裡理縣城路途遠,騎馬奔波來回也得一天的時間,因此,消息到了第二天晚上才傳回來。

    方貴奔波了一天,也顧不上喝口水,因怕趙銀環擔心,避了她,講到虎子還關押在牢內,那縣令還說過要問斬……

    只聽得門外「砰」的一聲大響,兩人忙搶出門看時,俱都慌了。

    只見趙銀環臉色煞白緊閉了眼跌在地上,旁邊那褐灰的舊椅子翻在一邊,便知她將剛才的話聽了去,忙扶了起來,掐人中掐虎口地弄了一會,趙銀環「呔」的一聲,悠悠醒轉,一把抓住方貴,卻哽咽著吐出兩個字:「問斬?!」

    方貴忙勸道:「佟嬸子莫急,是我不好,話只說了一半,虎子並不是真要被問斬,那狗官只是想詐些錢財,景新叔正在想法子呢。」

    趙銀環這才舒了口氣,剛急怒攻心之下昏了過去,經這一鬧,知道不是最壞的情形,心裡反而放鬆了幾分。

    曉妍怕她愁出病來,本待打發一雙小弟妹到她跟前寬寬她的心,卻被娘親喚住,她看住方貴道:「只管說,你別瞞我,虎子是我兒子,我要知道他的事兒實情如何。」

    方貴看著趙銀環清瘦的身軀,與曉妍相似的眉目裡含著的決心與堅定,心裡不由對這病弱婦人多了幾份敬重,抬眼見曉妍點了點頭,便將見聞一一道來,只是未提虎子在牢裡的情形。

    趙銀環聽得師爺隱約暗示至少要一千兩銀子時,氣得將手邊的粗茶碗一砸,凝眉道:「黑了心肝的下流胚子,一千兩銀子,遲早撐死了他們,將這窮家買了也值不了幾個錢,竟不給我們活頭了。」

    低頭想了想,對面前臉色沉重的曉妍道:「待你爹回來後,我往縣上去一趟,到娘家借些錢,算起來虎子也是你舅舅的外甥兒,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說著就坐起來要收拾個小包裹。

    曉妍心道,為了那一分家產,連女兒祭拜亡父都不得其門而入,這借錢的事,只怕也沒幾份希望,倒上門挨了閒氣,白生些氣而已。只是事關哥哥死活,見娘親去意已決,或許趙家上下總有幾分良心,不至於見死不救也難說,便不再多話了。

    見方貴向她使了個眼神,曉妍便出了門,只聽方貴道:「這事兒背後可沒那麼簡單,我在鎮上尋了個熟悉的成衣鋪掌櫃,他渾家素來與知縣夫人有些往來,便借了尋夫人的緣由,到府內打探了些消息,也尋到了小西,原來以前有人在知縣面前說了你家許多壞話,那狗官遇到這事便勾起了舊恨,少不得要多詐些銀子。」在官府的強權下,誰能不低頭啊。

    他沒有告訴曉妍,聽小西的意思,他還怨曉妍竟敢嫌棄他一個小知縣,不肯到他家當差之事,只是怕曉妍益發難過擔憂,便瞞了下來。

    只是求些與知縣相熟的商戶人家,在知縣面前求求情,壓下些贖銀,不至於割得那般厲害罷。

    但願那狗官拿了錢便擱下這事,莫再出其他妖峨子。

    曉妍心中驚怒,明明漏洞百出的一個案件,竟要敲詐一千兩銀子?那是幾個莊戶人家一輩子的活頭了。

    忍住轟轟作響的頭腦,只覺得身子又暈又軟,問道:「此案破綻頗多,連人牙子的身份都不去查清,如果拿不出,那狗官真敢草菅人命不成?」

    方貴同情而難過地看著她,歎道:「你忘記方秀才家的事了嗎?」

    當然沒忘記,那事是這個世界給她留下「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個印象的一件事。

    據說,知府看中了方秀才家中前朝名家劉硯真的一副字畫,但方秀才素有些癡病,祖傳之物,無論如何也不肯出賣,知府惱了,授意縣令加重方家的稅賦,方家交不起稅,方秀才被投入牢中挨了一頓打,家中被抄洗一空,那名家字畫自然到了知府的手中。

    縣令得了獎賞,知府得了心儀之物,皆大歡喜。可憐方秀才受了毒打,被搶了字畫一口氣鬱積在心,就這樣沒了,方家娘子迫於生計無奈之下續給別人做了續絃,但那人不肯接受方秀才之子,方秀才之子只能隨叔嬸勉強度日,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曉妍打了個寒顫,這些缺德事,那些沒天良的狗官們確實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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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想這章寫完這件事的,只能下一章了,鄙視我自己,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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