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楊柳蕩悠悠地在風中飄著、舞著,「楊柳岸曉風殘月」這句詞突兀地出現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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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一首好的詞,就是讓你此情此景中,發現它是多麼的貼近你的心聲。
曉妍特地挑了正午的時段去河邊洗衣。這當兒在地裡忙的尚未回來,在家的都忙著煮飯或者飯後休息一會,所以河邊靜悄悄的,只有淙淙的流水聲。
當村裡人知道杜家竟要遠行幾年之後,對佟家原來攀上好親戚的羨慕變成了譏諷或同情。
不管是譏諷或同情,曉妍都不願意面對。所以,在類似八卦聚集的洗衣時段,曉妍特意避了開來。
而現在,曉妍的心思隨楊柳蕩漾著。杜浩真已經離開快一個月了,不知道是否已平安抵達邊關?
回過神來,卻發現放在石頭上的一件衣裳不知什麼時候滑了下去,隨流水蕩了出去。
曉妍一驚之下踏水追了過去,不料一個不慎踏在溜滑的鵝卵石上,腳下一滑,便面朝下摔了下去。
眼看那衣裳也追不上了,手腳被石頭磕得生疼,身上濕透,曉妍似找到一個情緒的宣洩口,眼睛一酸,滾下淚來。
耳邊響起一片趟水聲,眼前一件水「滴答」而下的衣裳,正是被沖走的那件。曉妍怔了一怔,眨了眨淚眼模糊的臉蛋,滿臉是水,也分不清是溪水還是淚的臉,忍痛爬了起來,從方貴手裡接過衣裳,悶著聲道了謝,抹了把臉,回轉圓石邊繼續捶著衣裳。
方貴如往常一樣沉默寡言,也不搭話,往對岸趟了幾步,遲疑了一會,卻回頭對曉妍道:「你手擦破了,還是少沾水的好。」
曉妍這才發現手臂上竟擦破了好大一塊,滲出血來,沿著手臂滴下河水之中,一落下便失去了蹤影。
剛因心裡有事,竟未察覺。這時才覺得一陣陣的抽痛傳來。
一時找不著包紮之物,曉妍索性不理,莊戶人家,哪個不受些磕磕碰碰的小傷?
剛收好了衣裳,方貴卻又回轉了來,手裡抓了一把草藥搗爛了遞給曉妍。
曉妍愣了愣,平日裡與方貴並無甚接觸,不知他為何對她如此關心?接過敷在傷口,抬頭要向方貴道謝時,才發現方貴不知何時離開了。
李春玉有喜了,一家很是驚喜,虎子娘對待李春玉更是對待寶貝蛋一般,不但讓她少做活,也不許一雙小兒女鬧著她。
但卻突然爆發了未知名的病疫。這世界的醫療條件極為落後,疫情根本沒有有效的控制方法,村裡好些人家染了病,免疫力差的老人和小孩首當其衝。村子裡陷入了一片慘淡和恐慌之中。
嬌兒、福兒都染了病。
李春玉有了身子,一家生怕她也感染了,是不許她接觸嬌兒、福兒的,整天悶在房裡不敢出門。
大夫對這突發的病疫束手無策,只開了些暫時延緩病症的藥給患者吃下去。幾天後,福兒、嬌兒的病況益發嚴重了,小臉兒燒得通紅,嘴角起了泡,嘴裡說著胡話,一家人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替之,卻又毫無辦法。
虎子娘和曉妍心疼得默默流著淚,一邊按曉妍說的方法,用淡酒精擦拭著嬌兒、福兒的身子降溫。
看著弟、妹皺著眉頭呼痛的樣子,曉妍只覺得心裡難受得很。聽著虎子爹和虎子的說話聲低低的傳來,外村已經有些染病的人熬不過去,病死了,她陷入了恐慌之中,這世界的醫療水平低下,現在尚沒有醫治的方法,嬌兒、福兒怎麼辦?怎麼辦?
福兒清醒了些,睜開燒得霧氣迷茫的雙眼,看著在一邊替他擦拭身子的曉妍,虛弱而漂浮地道:「姐姐,我好難受,好難受,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覺得擔心、壓抑快要發瘋,無力地安慰著福兒,幫福兒繫好衣裳後,她猛地衝出門,往村口唯一的一座破廟狂奔而去。
病急亂投醫。她平日裡並不信神佛,可她現在卻寧願相信有神佛,能保佑她一家。佛像前凌亂地擺了一些祭品,看來抱著這樣心思的人不在少數。
拜在已經掉了金漆的佛像前,她嘴裡慌亂地祈禱著,保佑弟弟妹妹快些好罷,她願意用她的一切換來弟弟妹妹的平安。
這多災多難的家庭已受不起打擊了。
她不能失去自己的弟弟妹妹。
村外有消息傳來,有個遊方大夫配出了治療瘟疫的藥,只是開價極高。
但是虎子爹娘看著一雙小兒女的模樣,心疼得恨不得以己身替之,哪裡還能分辨真假,只要有一絲希望也是要抓住的。
李春玉對這個遊方大夫的真實性很是懷疑,但看著虎子爹娘那一臉焦急擔憂的模樣,自己一個做媳婦的若阻著,如果藥方真有用,嬌兒福兒出了什麼事,壞人都自個擔了。因此,到嘴邊的話也嚥了下去。
待曉妍回來時,虎子爹已急匆匆去了外村尋那遊方大夫,被訛了不少錢,換回來的,是一小罐黑呼呼的「神水」。
曉妍略嘗了嘗那水,只覺得一嘴澀味,也不知道是用什麼熬製的。
這稱了「神水」、「神藥」的,她本能地不敢信任,卻未能阻止虎子爹娘給弟、妹餵下這樣的水,連大夫都束手無策,這「神水」對虎子爹娘來說,可是救命稻草了。
福兒、嬌兒被灌下了那水,卻一點起色也沒有,又拖了一天,村外才傳來消息,那遊方大夫是個騙子,已經被抓了起來。
虎子爹娘又急有擔憂又憤怒,急的擔憂的是嬌兒福兒的身子狀況,氣的是那無良的架大夫幾乎將家裡所有的積蓄都訛了。
幸好幾天後,州府派下了大夫,聯合鎮上的大夫們配出了控制病情的藥方。
福兒和嬌兒按藥方吃了,果然慢慢的好了,修養了幾天又開始活蹦了跳了。一家人這才放下心來。
小樂又尋了來,有人給他說親了,說的是幾個村子外的洪家姑娘,因家裡沒有個主事人,便尋了佟景新為他做主。
見有人家不嫌棄小樂家譽受損,願意將女兒許給小樂,佟景新一家自然是高興的。
但打聽下來才發現,洪家原來是家境過於貧苦,話說是給女兒找婆家,實則是想從女兒身上撈幾個錢。聽了小樂家事,知道正經人家是不願意將女兒許了沒了聲譽的人家的,有心從小樂身上多撈些禮錢,開口便說了一個對莊戶人家來說,高得離譜的數目。
佟景新夫妻聽了這樣的情況,都為難起來。
家境並不寬裕,一雙小兒女生病一事又花了不少錢,如今這麼高的禮錢簡直就是在敲詐……
誰知道小樂擱下一番話來:「我爹娘沒了,你們是我的親叔叔親嬸子,我不靠你靠誰呢?我也知道我這樣的家境,要尋個好人家的女兒是難事,如今好容易有人家不計較,願意將女兒許給我,若是叔叔也不幫我,還有誰能幫我的?只盼能憐惜侄兒,將侄兒當親生兒子看待,替侄兒做主。」
見佟景新夫妻說到禮錢,那家可不像有誠意的,不如慢慢尋罷,便冷笑道:「難怪有人說,人心隔肚皮。虎子都娶媳婦了,我還沒著沒落的。到底不是親生的不放在心上。」
也不知這話是他自己想的,還是有人教的。佟景新夫妻被他這一軟一硬的話激得說不出話來。想來村裡不少人家也是這般想的。
再說,大哥家出了那一串的事,小樂娶妻確實不易,大哥家也只有這一個男丁傳宗接代,便一咬牙應下了這樁婚事。
東挪西借的,將小樂這一番喜事,從送禮、擺酒席、安家一一辦下來,家裡已經欠下了一河灘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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