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這位朋友……怎麼說呢?不必懷疑,也沒必要做更多的深入瞭解,一眼就看得出來是位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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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兒判斷他是高人,只是基於一條標準:此人一出現,便給她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東華也會給她壓迫感。
只是細品一品,見到此人的感覺,與面對東華時還是有不同。東華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是心怯。而此人站在那茅草屋的門口,只往這邊掃來一眼,綠兒的心就猛得跳了幾下,像是受了驚嚇。
這種驚嚇倒不是緣自他的樣貌。因為看清楚眉眼後,綠兒發現這個人長得神俊非凡。
他的臉龐瘦削,稜角分明,五官如精心雕琢一般。他的長眉直挑入鬢,眉骨高挺,令他的眼窩深陷,而他的一雙眼眸就從眼窩裡綻放出紫色的冶艷光芒來。
這是位擁有紫瞳的男人。
與東華挺俊而修長的身形比起來,眼前這位明顯要魁偉得多。一隻紫玉冠將他一頭烏亮的髮束起來,發尾搭在他的肩頭,不顯柔媚,反添英氣。
他內裡穿一身紫錦長袍,外則隨意地披搭一件玄色大氅,滾著紫金的鑲邊。等他走得近了,綠兒就看清楚了,那寬大的滾邊上,繡的是騰雲邀游的雙翼龍。
總之這是一個英英昂立的男人,在綠兒有限的認知中,除了東華,她就不知道能拿誰跟這個人比了。
而她受到的驚嚇,卻是來自於這個人的氣勢。
也不知是聽到了小白的喊叫,還是他自己正要出門,總之他出了那茅草屋的門,往那裡一站,那原本看起來破敗頹氣的小屋子,一下子暈沾了他週身縈繞的那層紫光,煥然生輝。
他優雅地轉身,目光往這邊淡淡一掃,綠兒就覺得自己的身體瞬間被一道冷光穿通,透心涼,止不住心跳加速。
趴在頭頂的嗆嗆似乎與她感同身受,使勁地往她頭髮裡拱了拱,小聲嘀咕道:「被昊天塔囚了八千年,依舊魔性不減呀。」
綠兒雖被小白的這位朋友驚到,但嗆嗆就在她的腦頂說話,她不可能聽不見。
「魔性?」她更加訝異,「這位不是神仙嗎?」
雖然嗆嗆之前還說,沒有高深的道行,聲音是穿不透昊天塔的。但是真見了那個人,它還是怯得很,把音量壓到最低:「你果真不知此人?小白從來不跟你提起嗎?他當然不是神仙界的人,他是魔界之人,魔王獨子,魔太子刑天呀。」
魔界的人?魔太子?
綠兒一直以為魔界的人都是青面獠牙、赤目鋼發。而眼前這位除了讓她呼吸不太順暢、體溫有些下降之外,從觀感上來判斷,還是非常好看的。
似乎感覺到了綠兒一直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刑天突然將目光從小白的臉上移向綠兒。那目光淡淡的,甚至是帶著幾分輕蔑與漠然,只輕輕地從綠兒的臉面上略過,綠兒就不由地瑟縮了一下子,趕緊垂了頭。
「他好像不太歡迎我們,要不我們離開這裡,找個地方等著小白吧。」綠兒臉皮兒很薄,覺得人家不太喜客,就不好意思站在人家門口了。
嗆嗆抬起一隻小爪子,撓了撓綠兒的頭皮,安慰道:「不用怕他,他再凶,也出不來昊天塔。這昊天塔沒有五位天帝聯手施法,根本就不可能動它分毫。要不是這樣,魔王還能等八千年嗎?早把他兒子救出去了。」
聽了嗆嗆的話,綠兒低頭打量那被稱為昊天塔的結界光圈,果然從那流動的光暈之間,看到了一些她奇特的符號在莫測變幻。
她正琢磨呢,就聽到小白在說自己。抬頭看時,見刑天一手指著她,彷彿在說:「你怎麼帶了一隻小妖來這裡?」
而小白則起勁地介紹:「她叫綠兒,是在蒼靈宮的蘊靈泉裡長大的,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三千年的時間裡,多虧有綠兒相陪,要不然天天思念主人和殿下,我早成了一把骨頭的瘦猴子了。」
隨著小白的話語,刑天略偏了臉,又看了綠兒一眼。
綠兒雖然心跳彭彭,但既然小白介紹到自己了,出於禮貌,她還是覺得應該向刑天打個招呼。
她想展開一個微笑,誰知唇角才翹了一下,卻發現刑天已經別轉了目光,完全沒有要理會她的意思。
綠兒的表情僵了僵,心中暗罵自己:明明看出來人家瞧不起你,還笑什麼笑?真是犯賤!
不過那刑天雖然傲慢地無視著綠兒,對小白卻很友善的。他對小白勾唇微笑,隔著昊天塔跟小白說話。雖然綠兒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但是從小白的答話中,大概能猜出**分來。
小白眼淚汪汪的,向刑天報告完自己的狀況,便一疊聲地道歉:「早該來探望殿下,只是實在沒有辦法離開。這次若不是綠兒鬧著出蒼靈宮,我借口護著好友,怕還是不能前來。但是小白心裡一直惦記著殿下,一想到殿下獨自囚居在這鹿吳山,小白這心裡……」
在綠兒的眼裡,小白一直是一隻頑皮快樂的猴子。雖然見過他偶爾念起九蓮仙子的時候,也會有些落寞傷懷,但是像這樣稀里嘩啦掉眼淚的情形,綠兒還是頭一次見。
綠兒被小白的眼淚惹出幾分心酸,正想著要不要過去安慰一下他,閃目之間,看到刑天那懾人心魄的紫色眸光竟斂了去,代之以另一種晶晶閃亮的光,濕濕的,溫柔的,感動的……
一位是魔太子殿下,一位是懶得要死的猴子,雖是仙猴,可到底是沒什麼修為。這兩位怎麼看都是不太搭界的樣子,卻這樣淚眼相望,著實令人費解。
尤其是,小白跟在東華身邊,東華對他那麼好,整個神仙界都知道小白是如何受到東華的溺護,可也沒見小白如何感念恩情,他對東華從來不曾有如此熱絡與親密的時候。
綠兒好奇地要命,可此情此景,她實在不好開口去問嗆嗆。
小白哭了一會兒,抬起猴爪抹了抹眼淚,又恢復了他平素那笑嘻嘻的樣子,跟刑天東扯西扯,說一些外頭的趣事。刑天大部分時候在聽,偶爾開口說一句什麼,就會逗得小白哈哈大笑。
綠兒倒是好耐心,也不出聲,默默地在小白身後等著。
那兩位說得久了,她無聊,便低頭去看那昊天塔的符文,不知不覺間,竟瞧出幾分眼熟的感覺來。
奇怪了,她在蘊靈泉的三千年間,活得甚是艱難,堪堪保命,遑論修行。東華怕自己的神宮裡養出一隻妖,嚴禁她修練道行,她連最基本的妖術都不會,就更不可能接觸到神界那些高深的法門了。
那她怎麼會看著這些符文眼熟呢?好像在哪裡讀過一樣。
她越是心奇,就越是緊盯著那符文看。正這時候,本來離地一尺的結界光圈,突然像是一條被扎痛了的蛇,猛地跳躍扭動起來,發出嘶啦的響聲,躥起一丈高來。
綠兒沒見過這陣仗,嚇得一聲驚叫,本能地往後疾退。
再看那邊正敘舊的二位,刑天也似乎吃了一驚,擰著眉頭瞪小白,神情複雜,好像有責備,好像有憐惜,好像還有感動。
而小白則撓著他的猴頭,得意地嘿嘿笑了兩聲,卻是什麼也沒說。
「嗆嗆,你看到沒有?剛才昊天塔的異狀,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綠兒悄聲問頭頂的嗆嗆。
嗆嗆也受了驚嚇,過了好一會兒,才顫微微地說道:「昊天塔是神器,會不會是不喜歡我們這樣擅闖來呢?」
它這樣說,綠兒便開始擔心。好歹小白是仙猴,嗆嗆是靈蟲,同屬仙界。她卻是一隻妖,要是昊天塔真的會發脾氣,怕是會先衝著她這隻小妖吧?
可是剛才刑天與小白的反應,卻好像那異狀是小白製造出來的。小白一隻連騰雲都不會的猴子,做了什麼,能惹得昊天塔躁動起來呢?
綠兒有點兒著慌,抿了抿嘴唇,小聲地喚了一句:「小白……」
小白正連比帶跳,給刑天講他這路上遇到的事,就沒聽到綠兒在喊他。
綠兒正待再喊,突然覺得眼前一暗,好像一朵烏雲飄到了她的頭上,擋住了陽光。她抬頭望天,哪裡有烏雲?分明是一隻怪鳥盤旋在她的上方。
端看這怪鳥展大的巨大雙翼,分明是一隻雕。但是再看它的腦袋,卻像是長了雙角的狼頭。它的脅下生著兩隻粗壯的羽爪,爪尖銳利如刀,此時正展開來,彷彿見到了可心的獵物,正待狩捕。
綠兒何曾見過這種怪物?登時就嚇白了臉。
而那怪鳥本意是悄無聲息地欺近,一舉捕獵成功。見被綠兒發現了,便發出一聲嘯鳴,頭一低,雙翼猛力扇動,朝著綠兒迅速地俯衝下來。
聊得正熱乎的小白與刑天,這時候都發現了那只怪鳥。
小白大叫一聲:「蠱雕!」急忙抬起爪子撈起胸前的荷葉吊墜,掐了一個法訣,朝著那叫蠱雕的怪鳥一指。
那荷葉狀的吊墜頓時化為一道銳利的綠光,從小白的胸前飛射出去。蠱雕顯然是知道這綠光的厲害,竟不強迎上來,而是突然左翼下沉,右翼一揚,掉轉方向躲避了過去。
小白一擊不中,追著那兇猛的蠱雕繼續打,卻沒有注意到,綠兒在慌亂之下,出事了。
綠兒從來不曾遇到這種凶險的攻擊,她自己又沒有自保的能力,更不用提反擊。眼看那只蠱雕惡狠狠地衝下來,她只能拚命地閃躲。
只顧躲頭上的蠱雕,卻忘了自己就在昊天塔的近邊上,慌亂中猛力一衝,就直撲著昊天塔去了。等到她聽見嗆嗆驚恐的呼叫時,已經來不及了。
她呈一個仰跌的姿勢,直直地朝著那一圈光暈摔了下去。
而那昊天塔感受到了妖物侵擾,立即就有了反應。那些在光暈中平穩流動的符文,突然像是得了召喚,長了腳一般,朝著綠兒跌倒的地方聚集。
綠兒心知大事不好,卻已經動不了身子了。她只能眼看著自己以一個半跌倒的姿態懸著,而那些符文閃著銀白的光,在她的身邊越聚越多,並且開始繞著她快速地旋轉,片刻便形成了一個漩渦,將綠兒捲了進去。
綠兒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吸力,以不可逆轉的力量吸附著她的身體,將她帶入一片混沌迷濛之中。她大呼著小白,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像是撞在了銅牆鐵壁上,只在她自己的耳邊轟轟迴響,根本傳不出去。
那吸附的力量給她的身體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她覺得自己時圓時扁,時長時短,被無情地揉搓扭曲著,劇痛襲遍全身,意識在飄忽離體。
好在這個過程不算長,就在綠兒快撐不住的時候,渾身卻一下子輕鬆了,然後她便像一條被丟出去的魚,啪地一聲,落到了地上。
她強忍著身上的余痛,勉力地睜眼觀望,希望那只蠱雕已經被小白制服了。
好的方面是,那只蠱雕的確是被小白傷了羽翼,在半空裡飛得歪歪斜斜,正拚命逃竄。
壞的方面是,她看到了剛才還在昊天塔裡的刑天,此時正站在她的身邊,而小白則目瞪口呆地立於她的對面。嗆嗆也摔了出去,摔的方向卻與她相反,正從她對面十幾丈遠的地面上爬起來,也顧不得沾了滿身的灰土,惶恐萬狀地朝著她跑過來。
那代表著昊天塔的光圈結界,此時已經恢復如常,不緊不慢地流轉著。只是綠兒的位置發生了變化,從光圈的外面,進到了光圈的裡面。
果然這是吸妖鎮魔的神器呀,綠兒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成了昊天塔裡的囚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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