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絕似有不自在,道:「沒有。(小說~網看小說)」
南宮絕尷尬道:「南宮律對師妹確實是一番真心的,然而本性難移,有了師妹後,又眷顧起其他女子,並看不慣他處處揮金如土,師妹早有嫌隙,自此矛盾更加演烈。最後以勞燕分飛收場。師妹嫁了一位一直愛慕自己的雲姓部將。」南宮給予添著柴火,好一會兒才又道:「南宮律流連花叢本也是逢場作戲,師妹畢竟是自己唯一愛過,一片真心才贏得芳心的,得知她的婚訊,南宮律在她婚前苦苦相求,以期她回心轉意,然而師妹脾性剛烈,怎麼也不願回頭,南宮律悔時已晚。」
「那南宮律後來呢?」
「後來沒有成婚,然而早先那麼多花名在外,總有子嗣傳承下來。」
一直只知道雲家祖先是將軍出身,只是不想他的妻子更是位風行沙場的女將軍,而追溯起來,那女將軍,才是故事裡真正的雲家先祖。一位女先祖。聽完故事,自然隱約猜得雪玉黑玉藍玉的的關係,南宮絕道:「它們是師兄師妹和南宮律結金蘭時的信物。」
南宮律後來獨身,不能不說是對師妹有情的,留以黑玉世傳後人,情理之中;嫁於雲姓將軍,師妹對南宮律可謂恩斷義絕,然而卻保留了雪玉世傳下去,想來,雖是另嫁他人,對南宮律,並不真的是絕情絕欲了的;相較起來,師兄,那位梁國開國皇帝,除卻疏遠師妹不正視自己感情一點,倒真算得一位好師兄,好結義兄弟,乃至好皇帝。對自己苛刻,卻對朋友仁至義盡。與南宮律與情敵有關係的藍玉,後傳世人就能說服這一點。而對師妹後來的丈夫,那位雲姓將軍固然有開國之功,但被浩封為王爺,並且獨享世襲,不能說與師妹毫無關係。對師妹,師兄的他是有情的,甚至比南宮,比雲姓將軍,比任何一位喜愛師妹的男人愛師妹更深。那才是真正大愛。
「可惜,他的後人一代不如一代,」似看出了我的心思,南宮絕哼聲道。
我看他,悻悻道:「北皇一脈的皇族,不都是他的後人麼?難道北皇漓算不得優秀麼?」
他沒有反駁。半響,又繼接起前話來,「故事並不是因為我是南宮家三十八代傳人所以才知道的。父親問斬突然,並未來得及告訴我。後來之所以會曉得,會去設法知道這些,起因原是你問及汝陽王藍玉之事。」
他道:「淵源都不曉得,自然更不曉得這世上除支雪玉黑玉之外,還有另一塊藍玉。當時我說我不曉得藍玉的存在是真的。」他看我,目中情意若有千千結:「然而你問及了,一思及有塊和你的雪玉我的黑玉類若的藍玉,思及藍玉的主人屆於我們之間便寢食難安。無奈通過了各種方法和渠道,也沒窺查到關於藍玉和它的主人的一點蛛絲馬跡。自然的,怎以也沒料想到藍玉的主人,擁有藍玉的人會是章武帝。」言及此,他不禁微惱道:「我記得,當時還是太子的章武帝無意間曉得了我暗訪藍玉,還狐疑別有深意地看了看我……竟是一直不曾對他疑心!」
濕衣感受到篝火的溫暖,騰騰熱氣便冒出來,他整個人如籠罩在白色煙霧之中。那不是霧騰雲蒸,是他有滿腔惱憤在升騰;雖然同樣一身濕衣,我週身煙霧亦然,但便沒有他那樣的憤意。低垂了頭,不去年因為趺蘇,他的惱憤。
隨著衣裳漸干,週身升騰的煙霧越來越少,他的憤意也擴散的差不多了,望著我,他悻悻笑道:「當時因為我在,你才沒有繼續追問汝陽王吧?」不語,頭也未抬,一副未曾聽見的樣子。
他也不介懷,只道:「你揣疑的不錯,作為雲家後人,汝陽王確實是知道的。這個故事,便是汝陽王下獄之後,連帶汝陽王府的密邸一起告訴我的。」他無意識地添著柴火,「只可惜,一直以來對於汝陽王何以會收留我,我只道他作為監斬官對南宮世家心懷愧疚,不想還有我是南宮世家後人的緣故……」
夜已深,聽到他最後的話,心中更升起倦意。不想追究了,什麼都不想追究了。怨怨相報何時了?或許雲肄作為我們的結合,就是為了化解南宮絕對汝陽王府,我對南宮絕的仇恨的。本來,追溯起來,南宮世家的祖先南宮律,與我雲家女先祖就是一對怨侶……睡意襲來,靠在他肩邊閉了眼,只就著他所敘故事,進入構鄉之前幽幽歎了句,「南宮律……南宮傲日……南宮世家的男人,都是失雲了才懂得惜呀……」
睡夢中,有人緊緊擁著我,在我耳邊一聲聲道:「不會的……便是那是祖輩遺傳下來的特懷,我也是那一個例外……」
翌日天還濛濛亮就醒了,並不覺得冷,篝火還沒有熄滅。也不得覺得身體酸痛,年時,卻是睡在南宮絕手臂上的。而正因為此,我一醒,他也跟著醒了。顯然沒睡好更沒睡醒,他瞇眼好大一陣,意識才逐漸清醒過來。但醒過神來後,他精神卻是不錯的。見我蹙嘏年著他那懶散的樣子,他還哼笑道:「沒見到過我才起床的樣子嗎?以前我們可以是同床共枕的。不然,你以為南宮肄是哪裡出來的?」
愕然了半天,還是決定不予置之。那樣話語爭論下去,言語上,總是女人吃虧。
有從水洞裡漫溢出來的水,洗過臉起身,澹然與他辭別:「出於肄兒的囑咐,我與你共同患難了,現在你也沒有危險了。好了,現在我該回家了,你自己找寶藏去吧!」
話畢便走,他頹喪了臉叫道:「哎——,生氣了啊?」
也不理,口一徑往回家的路走著。他上前兩三步,拉住我,肅然道:「好了,我賠不是可好?」
雖是停住了腳步,卻並沒有妥協的意思。他慎言道:「我之前所言非虛,寶藏裡確實亦有與雲家有關的東西。」
這確實令我不能走了。年著他,我冷言道:「此話當真?」
「當真。」他松心笑起來。
甩開他的手,哼了一聲。
結伴往死人谷而去,因為趕路,他走的急,存心與他過不去,我卻是走三步歇兩步,口上還懶懶道:「死人谷又不是什麼吉利的地方,趕那麼急去送死啊?」踢了一腳石子,好整以暇道:「皇上以為你死了,一放鬆警惕,此去死人谷,不是怎麼也得落你之後嗎?」
「是什麼放鬆些警惕,然而還是趕在他之前了的好。」他看著慢騰騰行在後面的我,含笑道:「不若還是我抱你吧?」
許久沒作回應,正當他以為我又將當作沒聽見他的話,以此回拒時,我微微一笑,答道:「背吧。」
他亦是一笑,然而眸中之光分明的著四兩拔千斤之勢。
本為是又想折騰他的,無奈經過昨夜篝火烘烤,身上浸了水笨重的棉袍早干了,而他又沒像昨日那樣深受毒氣侵害,今日背我,輕而易舉的事。想拍他肩背讓他放我下來,好逸惡勞,亦終究捨不得他身體的溫暖,最後反是臉貼著他肩背靠著。
自然是沒有睡意的,然而聽著他的,我的心跳,漸漸濃稠的氛圍讓人好生難耐,遂找著話說:「你說肄兒像我還是像你?」
他道:「像你。」
其實是想問雲肄像我多一些還是像他多一些的,但他如此回答,因為完全不讚,遂也先不去矯飾我先前的問話,只批駁道:「何以見得?」
他道:「南宮世家的男子,少時都是很呆笨的……」
他亦說過,幼年的他,是很呆笨的。他有些難為情起來,「肄兒靈秀聰慧,自是像你。」
「不會吧?」對他的話辭完全不能認同,我謔笑道:「南宮世家不是商賈之家麼,商人都是很狡猾的。另聽說,南宮家的男子,個個狡詐如狐……」
「其實不是的,」他矯正道:「要說特點,我倒說的出來一個,便是凶殘暴戾,」他又是難為情,又是尷尬,「南宮律後來獨身的那些年裡,就變得凶殘暴戾了,也不知怎麼的,那特點後來就沿襲了下來,我父親,更是針那特性發揮的淋漓盡致……人們往往只看到狐的狡詐,忽略了它的凶殘,所以一代代傳說下來,便是狡詐如狐了。」
「凶殘麼?」看著他,我沉吟道。
自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他微微一笑:「我像我娘。」
言及女性,不禁問道:「只聽說過南宮世家的男子,怎麼沒聽有言及南宮世家女子的?」
他道:「不知何故,想要個女兒,在南宮世家是很困難的,不是不曾孕育,就是後來夭折了,我那個妹妹,還在襁褓中就染上瘟疫了……」
是聽他說過的,因為及此話語的悲沉,我少得不牽強笑道:「所以你對女子總是格外好些。」
自然知道我指的是殷素秋等等,他哼了聲:「並不是,」他一慎重,側頭狠狠看我,「許是死腦筋吧!我就很重男輕女。」說的,卻又是子嗣的事了。
不為別的,就為他這觀點生惱,然而才待批駁,有歌聲曼聲傳進耳中: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一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熟悉的曼妙歌聲,不是平陽是誰?
循聲看去,對面山巒之上,榮親王府的儀仗鮮活地映進眼中,其龍虎生威自是不提,儀仗最顯赫的位置,那傳出歌聲的妃色馬車裡坐的不是平陽會是誰?榮親王只有平陽一位郡主,榮親王府並沒有再多的主子,若是榮親王出行在外,不會乘坐暖妃色馬車。而那暖妃色,對於中年的榮親王妃來說,也太過惹眼了些。只可能是平陽。另則,那再熟悉不過的歌聲……
「平陽……平陽……」時隔三四年,雖是回了京城,卻因故一直未曾去往榮親王府拜訪,後被趺蘇擄劫,雖是逃脫,卻又不得不轉而來到南陽,竟是一直未得見平陽。三四年了,自是激動,從南宮絕背上來了來。我舞所處之地已是接近死谷相對榮親王府的另一處山巒,丘壑起伏,腳下不穩,南宮絕扶住我,緊張叮囑道:「小心點。」
我抑制住激動,喃喃道:「是平陽她們……」
南宮絕沉沉望著榮親王儀仗,聲音沒有溫度地道:「我知道。」我並未說出意圖,亦還並未往地裡去,他已是緊緊鉗制住我。
我不悅看他,「你……」
這時只聽暖妃色馬車裡又傳出平陽的聲音:「我唱我的曲兒,不知薛將軍哼什麼?——看看,吵醒苓苓了,喔,苓苓別哭……」
「哼!」平陽馬車旁一旁將軍哼了聲,亦由平陽對他的稱呼注意到,那是兵部右派的將軍薛耀義。薛耀義哼過之後,氣惱道:「郡主放聲高哥,沒可能吵醒小郡主,倒是在下聲音吵鬧了?」
薛耀義所言是有理的,平陽顯然是在找期茬。而平陽除卻在親近之人面前放浪形駭,當著外人,她是習慣維持她端莊大度的宗室女形象的。薛耀義並算不得她親近的人,非但如此,薛耀義所屬的兵部右派,早已由趺蘇直接轄控,皆是趺蘇人馬,平陽更不可能與之走的近。卻不知這會子,那薛耀義護耳榮親王府儀仗做什麼?
亦知我感覺到了異樣,南宮絕與我道:「平陽人馬,已被章武帝控制住了!」
「苓苓別哭……」這時又聽馬車裡平陽誆哄女兒的聲間音,哄了一陣,苓苓哭聲漸歇,平陽愛女心切,少不得搶白薛耀義:「你可管承認你哼了?」
「要人不哼也不行,卻不知郡主唱的什麼曲子!」不重生男重生女,薛耀說教道:「男尊女卑,道理還是改不得!」
平陽傲然而笑:「本郡主也是女子,身份何曾比你卑微了?」
薛耀義鐵面否決道:「郡主貴為皇族,自不能一概而論。」
「那麼,」平陽順遂道:「本郡主的女兒也是皇族這後,說她重於男兒,又當得當不得?」
「你……」薛耀義一時啞口無言。平陽始又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女他日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隆運騰達,我這樣囑又怎麼了?」
薛耀義似找到了回駁的夾縫,譏誚道:「是沒怎麼。但小郡主本來就是皇族之後,如何再能『選在君王側』,如何令郡主『安定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平陽勃然大怒道:「你還是在看輕我女兒!」
平陽因怒而噎,好一陣才發作道:「我生了女兒又如何,成朔都沒說什麼呢,幾時輪得到你來置喙!」
眼見平陽有不肯罷休之勢,旁邊一位將軍拉薛耀義,「好了好了,跟個女人一般見識做什麼?不知道麼,京城裡有兩個女人男人惹不起,一個是汝陽王府的明月郡主,幾頭罩著呢;一個是榮親王府的平陽郡主,榮親王和王妃就那麼一個女兒,本來就養得潑辣,成大將軍又嬌慣著……」
許是聽聞言及成朔,那頭平陽已經哭道:「薛耀義,你原也是成朔部將,成朔這在邊疆了,便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薛耀義身旁的那位將軍看了看傳出哭聲的平陽的馬車,不禁頭大如差鬥,與薛耀義齜牙咧嘴道:「咱們只要將她帶去南陽了,皇上那裡就是大功一件,與她多計較做什麼!!!」
「哼!」薛耀義哼過聲後,轉身面朝他處,也不再置會。
平陽卻是得理不饒人,索性放聲哭起來:「是,去皇上那裡領大功吧!……只見人得意,不見人斷腸,幾位自小與我相伴的貼身侍女也就罷了,我那小姑子卻不知被你們帶到哪裡受苦受難去了,不止明月日後要怪我,成朔以後大抵也是要怪我的,我還不如現在就一頭撞死算了……只是可憐了我才一歲的女兒,嗷嗷待哺就沒了娘親,還要年近半百的父王母妃白髮人送黑髮人……」
「別哭了!」薛耀義驟然呵止,衝著平陽馬車暴躁道:「活著!活著!全都還活著!」
不意平陽哭聲只是終止了短暫一倏忽,又哀哀地哭起來,「……此次被迫隨你們去南陽,我也認了……那南宮絕死了也便罷了,大不了肄兒從此沒了爹爹,反正北皇漓隨時等著替補呢!可明月,明月……困於毒瘴區,卻不知是生是死……」
南宮絕在我身後咬耳根道:「為什麼我死了,便是『也便罷了』?」
目光依舊一刻不離地停駐在平陽的馬車上,只是挪開了身子離得南宮絕遠一些。
「……明月……明月,我竟是連你最後一面也見不著……」平陽的哭聲,在這荒山野嶺城聽來是嚶嚶切切的,一線一縷,如泣如訴……薛耀義不耐打斷道:「你為明月郡主哭喪,也要皇上捨得?」
平陽聞及此話,立時止了哭泣,想必此事原乃來這裡的路上聽得風聲,也是藉著放浪哭泣想要確證的。
見平陽哭聲偃息,薛耀義知平陽就等著他說下去,也索性做個順水人情:「說按計劃行事,還不是沒等到天黑,皇上就親自去吳家老宅尋人了……」薛耀義凝色道:「翻遍了整個吳家老宅,連毒瘴區也差點被鏟產了,也沒見著個人,大夥兒跟著皇上一宿沒睡,累得不行,皇上倒仍舊精神好,還翻著殘埂斷壁找著人……」
他不是說按計劃行事,不得有誤麼?不是要無情到底了麼?……又撤回命令找我做什麼?北皇漓說,他許會念著舊情……舊情……真的還有舊情麼?離開棠梨宮,已是對他徹底的背叛,雲州城門一別,更是敵我分明了呵!
……南宮絕看我怔惘神以,忍不住恨恨道:「不是又對他心軟了吧?」
心軟是一回事,心動又是一回事。心軟是因為他所作所為讓我心軟了,可並不代表就會因此心動,再次對他心動。別人對我好,我心軟一軟都不行麼?亦是恨恨瞅著南宮絕。
不意我懊惱了,他仍舊沒有一點退步之勢,還是那樣恨恨看著我。僵持中,我收回目光,頗不自在地重又看顧起平陽那裡的人馬,狀似隨意地問道:「他何以要控制平陽?」北皇漓說出他日陪我遠走天涯孤獨終生那日,我曾問了,他何以待我那樣好,北皇漓並沒有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只道,心動的那個人,總是要吃虧些。沒有解釋什麼,然而那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解釋不是嗎?望著南宮絕,是啊,心動的人,總是要吃虧些。曾幾何時,南宮絕面前總是爭鋒不讓的我,在開始遇事讓步了……
「平陽身後不僅有一個榮親王府,更有成朔和他手下千軍萬馬。」明明知道的不是嗎,卻那樣傻傻問出。好在南宮絕並沒因此疑心其他,只沉凝道:「為了以防他變,亦為了藉此將眼中所有沙子一網打盡。」
南宮絕道:「本來以為轉戰過來了南陽,只限於我與之間的戰爭,會將戰場縮小的……現在連在邊疆的成朔都被牽扯了進來……」